三、

“你說那些東西，是沖著這孩子來的？”若陀摸摸下巴，想了想：“倒也合理，那些怨魂里，生前無論正邪善惡，光是死在這孩子手里的，不知道有多少。這幾百年，雖然意識困于夢中，身體卻仍在殺戮，又不知有多少怨魂曾與這縷唯一的生魂纏斗不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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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拉克斯聽著若陀的推斷，臉上依然是那副古井無波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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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緣啊……”若陀沖著摩拉克斯敲敲桌子，神色復(fù)雜地看著他道：“說不準，就是你的劫數(sh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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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拉克斯放下手中摩挲許久的茶杯，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緣分也好，劫數(shù)也好，等他醒后，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他，至于以后的事，自然該由他自己來決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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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倘若他把一切都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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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陀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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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醒來之后，什么都不記得了，也不說話，也不去做什么，不像是失憶，倒像是失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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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拉克斯便也不知怎么開口。即便說了，這孩子現(xiàn)在似乎也無法接收任何信息，摩拉克斯第一次犯難了，這孩子如同無根浮萍，他無權(quán)替他做任何決定，也暫時想不到什么好辦法，現(xiàn)下只能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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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夜里，少年終于搖搖晃晃走出房間，出了璃月城，又向著古戰(zhàn)場去了。摩拉克斯斂了氣息，在少年身后靜靜跟隨，月光下，兩個人的影子偶爾交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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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默默走入曾經(jīng)的古戰(zhàn)場，即便是已經(jīng)被摩拉克斯打掃過，但荒原上的血氣、怒氣、怨氣依舊糾纏著，叫囂著不愿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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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少年赤腳踩在這里的每一步，都像是激活了什么開關(guān)，那些本就蠢蠢欲動的怨魂再次從這片吞噬過無數(shù)生靈的土地中沖出來，少年如同掉進狼群的羊羔，似乎隨時會被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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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天邊飛來幾只以腐肉為食的魔鷲，也在少年頭上引吭盤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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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停下腳步，像是一座被暴風(fēng)雨包圍的孤島，摩拉克斯看到少年周身繚繞起灰色的霧氣，似乎是有千金重量一般壓得少年跪倒在地，但他也感受得到，少年在與這股霧氣對抗著，不肯倒下，方圓百里的怨魂越聚越多，似乎就等著風(fēng)暴中心這具新鮮的血肉之軀倒下，然后一擁而上，把他的骨頭啃噬得一點兒也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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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拉克斯握緊了巖槍，卻遲遲沒有出手，直到他感受到那灰霧中心的風(fēng)暴眼突然出現(xiàn)了一絲強烈的情緒波動，貫虹之槊毫不猶豫地出手，風(fēng)暴中心的怨魂瞬間潰散，藏入地底，引起一片劇烈的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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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霧氣和塵埃散去，摩拉克斯終于見到了那少年的真容，他緊握著貫虹之槊的槍尖，死死盯著槍的主人，瞳孔里的迷茫和空洞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他們第一次在戰(zhàn)場相見時，他眼中冷冽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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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殺死我的主人，就先跨過我的尸體。”少年吐出這樣一句冷冰冰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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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不是他。摩拉克斯無奈地搖搖頭，收回少年手中的巖槍，少年的身體微微搖晃，他再次問起同樣的問題：“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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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微微皺眉：“你無需知道我是誰。”說著，雖眼睛沒有離開摩拉克斯，行為卻像是想要從腳下摸起什么趁手的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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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瞬間，少年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感受到周圍一片空曠，整個世界突然變得無比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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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zhàn)爭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你已經(jīng)不再被奴役了。”摩拉克斯遠遠地對少年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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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表情變幻莫測，似乎在抗拒，但又不得不接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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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來了嗎？”摩拉克斯看著少年的神情從錯愕，到震驚，最后停留在茫然，身上的殺氣漸漸散去，而后失去全身的力氣跪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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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神明，似乎在重新認識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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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名字，他們都喚我金鵬。”少年消化著眼前的一切，覺得自己心中似乎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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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是誰？你是想殺了我，還是想救我，還是……重新奴役我?！鄙倌暾f到這里，閉上了眼睛，似乎想到什么痛苦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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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救了你自己。”摩拉克斯平靜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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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鵬慢慢睜開眼睛看著他，似乎有些困惑，無法理解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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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拉克斯這才想起，除了殺戮，這只鳥兒恐怕沒有接觸過其他任何概念的東西了，可現(xiàn)在，這個世界最想要忘記的，就是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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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拉克斯走到金鵬面前，那雙暗金色的眸子像琥珀一般漂亮——但卻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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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指輕觸少年的眉間，感受到少年觸電般渾身輕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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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也先喚你金鵬，聽我說，現(xiàn)在沒有人奴役你，你是自由的，如果不知道該去哪里，想去哪里，就先跟著我，直到找到你想要做的事為止就好，你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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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是摩拉克斯直接借助巖元素之力輸入到金鵬神識當(dāng)中的，聽了這些，金鵬依然抬著頭看著他，艱難地理解這些話的意思，沉默了很久，輕輕說：“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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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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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為……自由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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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拉克斯感覺自己的心突然被什么東西蠻橫地撞了一下，居然久違地感受到轉(zhuǎn)瞬即逝的……悲慟？他有些說不準。他原以為自己在戰(zhàn)場上被血浸透的那顆心已經(jīng)化為了一塊真正的石頭，但此刻，卻又產(chǎn)生了這樣的感覺——他以為永遠不會再感受到的，那種讓他無限接近凡人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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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回過神來，才意識到金鵬還直直看著他，等待著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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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居然什么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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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就這樣對視著，沉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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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上的風(fēng)在兩人身邊流動，發(fā)出萬分隱忍的、如同嗚咽一般的嘯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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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百年了，摩拉克斯覺得，戰(zhàn)爭已經(jīng)在幾百年前就結(jié)束了，痛苦也好，已經(jīng)永遠被留在那個時間節(jié)點之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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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入眼又處處是戰(zhàn)爭的殘章，那些痛苦跨過時間，追尋到現(xiàn)在，似乎想拼命告訴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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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拉克斯，睜開你的眼睛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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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拉克斯深吸了一口氣，塵世的戰(zhàn)爭結(jié)束了，但他的心，是不能變成石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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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來吧?！蹦怂箤ι倌暾f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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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道身影如同來時一樣默默離開，月亮已經(jīng)不見了，璃月港遠方的海岸線泛起了魚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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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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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在璃月港生活的日子里，金鵬處處不適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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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摩拉克斯……哦不，在城里，這位神明讓他稱呼他為“先生”。先生天天趕他多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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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先生的話來說，他需要重新認識這個世界，認識那些所謂和他不同的“人”，是如何活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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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金鵬覺得，似乎收效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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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他行走在日益繁華的璃月城中，只覺得周遭的一切嘈雜都把他隔離在外，他看不懂那些人臉上的嬉笑怒罵，不知道該如何與他們交談，同樣，這里的人似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從沒有人找他搭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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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法子似乎方向不太對啊。”若陀放下手里的茶杯，目光從街上那個形單影只的小金鵬身上收回來，對摩拉克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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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的確如此?！蹦怂裹c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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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許久未來叨擾的金鵬，敲開了摩拉克斯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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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你找到什么想做的事情了嗎？”摩拉克斯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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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除了殺人，什么也不會，先生，我想殺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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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拉克斯聽到這個回答，頗有些無奈，也罷，仙獸總還是與凡人有別，看來，他確實得轉(zhuǎn)變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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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之后，摩拉克斯為金鵬帶來了一柄長槍，翠綠的光澤，和少年的發(fā)色很是相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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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槍名為‘和璞鳶’，是我托朋友找來和璞鍛造的?！遍L槍橫亙在金鵬面前，摩拉克斯把手按在上面，“不過，這槍是認主的，你若拿得起，它就是你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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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鵬先是楞了一下，然后毫不猶豫地伸手握住和璞鳶的槍身，一聲清脆的鳥鳴直沖天際，金鵬感覺到，一股力量從握槍的那只手直沖進他的身體里。很久沒有感受過這樣強大的力量了，那種似乎要占據(jù)他的身體，讓他順從、臣服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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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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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shù)回憶沖上金鵬的腦海，多年前，同樣有這樣一種力量奪取了他的身體，占據(jù)他的理智，使他陷入無邊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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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然抬起頭來，盯著摩拉克斯，眼中瞬間浮起冷冰冰的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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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拉克斯毫不閃躲地和他對視：“如果覺得忍受不了，那就放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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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鵬咬咬牙，任由那股力量在體內(nèi)橫沖直撞，同時試圖調(diào)動渾身的仙力去遏制這股力量，然而也并不全是痛苦，那力量進入之后，也帶來一絲溫潤，似乎在嘗試與他交談，與他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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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這力量在金鵬體內(nèi)的膨脹，他身上的衣服被悉數(shù)燒毀，拿槍的右臂被這力量開始沖撞出一道道青綠色的裂痕，像紋身一樣順著手臂爬上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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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夜之后，和璞鳶終于接受了他的這個新主人，同時也是他的第一個主人，而金鵬身上同樣亮起一個碧綠色的神之眼，是風(fēng)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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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同巴巴托斯所說，鳥兒只有借助風(fēng)的力量才能飛起來。摩拉克斯想到那位友人把和璞交到他手上時說的話，但這話的后半句卻是：巖石只會束縛他飛翔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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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拉克斯知道這話的意思，他說他從來沒想過要把這只鳥兒拴在自己身邊。但是巴巴托斯卻只是笑著看他，打趣道：別對未來妄下定論啊老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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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鵬拿到和璞鳶之后，摩拉克斯與他達成了一個契約：不殺凡人，不殺善魂。金鵬聽了只是點點頭，然后提槍朝著古戰(zhàn)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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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拉克斯是沒有想過要掌控他，教導(dǎo)他，但是在凡間生活好歹已經(jīng)有些時日，這孩子為何殺心還是如此之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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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如此，摩拉克斯在確認金鵬感知不到他的氣息之后，還是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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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戰(zhàn)場位于璃月港往北很遠的地方，一大片多水的平原，多年前最慘烈的那場戰(zhàn)爭將這里夷為平地，如今血色雖然褪去，卻依然一片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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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摩拉克斯的默默注視之下，金鵬在這處魔神遺恨與戰(zhàn)爭怨魂聚集的地方殺了個痛快，和璞鳶翠綠的光芒隨著風(fēng)輪兩立在這片荒原上閃爍著，猶如一點磷火，而終于廝殺到力竭的少年握槍的手一松，和璞鳶插進腳下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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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鵬朝著無邊的曠野發(fā)出一聲悲鳴，將這千百年的怒、怨、悔、恨從胸腔中盡數(shù)發(fā)泄出來。而后一頭栽倒在初秋破曉的冷霜里，蜷起身子發(fā)起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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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山頭上的摩拉克斯將這一切盡收眼底，或許這孩子還是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璃月港的煙火氣洗不凈他的心，或許只有殺戮才能讓他得到僅有的一絲安全感。他想了想，還是打算先把這孩子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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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走近了，摩拉克斯卻發(fā)現(xiàn)情況有些不對勁，和璞鳶發(fā)出低低的嗡鳴聲，而金鵬發(fā)抖的身體正被一股黑氣纏繞包圍著，細看似乎是從體內(nèi)散發(fā)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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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還有什么未發(fā)現(xiàn)的隱疾，或是剛剛受了什么傷？摩拉克斯俯身抬手，將巖元素之力注入金鵬體內(nèi)，可甫一進入，卻被一股更加強大的力量阻隔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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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金鵬此時身體發(fā)抖得更加厲害，臉色蒼白無血色，手指已經(jīng)用力插進了泥土里，嘴角溢出一絲血跡來，似乎正在是承受著巨大的痛苦，而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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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鵬?！蹦怂勾舐暫捌鹚拿郑∷鶝龅氖?，可這具身體從未如此排斥過巖元素之力的浸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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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放任下去，連摩拉克斯也不知道會有什么樣的后果，正當(dāng)他準備直接把地上的人兒直接拎回去的時候，金鵬卻突然睜開了雙眼，一瞬間四目相對，摩拉克斯沒想到金鵬手上突然爆發(fā)出那樣大的力氣，竟一下子翻身把他壓在身下，伸手即召來和璞鳶，對著他的心臟刺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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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拉克斯沒有躲，那槍尖在淺淺飲到一口溫?zé)岬难獣r停了下來。兩個人此刻靠得如此之近，摩拉克斯感受得到金鵬在極力用自己的意志力壓制著這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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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鵬身上的血污順著發(fā)絲一滴一滴落到摩拉克斯的身上，摩拉克斯只是定定地看著金鵬的眼睛，直到完全將少年的神智拉回現(xiàn)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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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金鵬的臉上才浮現(xiàn)出屬于他本身的痛苦，他將和璞鳶用力撇到一邊，垂下頭去，凌亂的發(fā)絲蓋住了他的眼睛，他在急促的喘息中，氣若游絲地在摩拉克斯耳邊吐出幾個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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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你……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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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出這口濁氣，金鵬身子一歪，控制著自己的身體，貼著摩拉克斯身上滾燙的氣息，再次栽到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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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還在持續(xù)著，只不過已經(jīng)是金鵬的神智占了上風(fēng)，摩拉克斯依舊躺在他身邊，心口那道淺淺的傷口已經(jīng)止了血，在巖元素之力的運轉(zhuǎn)下緩緩愈合，同時，他的手也扣在金鵬的脈搏上，直到少年的呼吸趨于平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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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先生……”金鵬嘆了一口氣，先發(fā)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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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摩拉克斯回應(yīng)道，“可這力量隨時能要了你的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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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鵬沉默了一會兒，而后搖搖頭，道：“我入不了人間，原是殺業(yè)太重了，這……是代價，是這累世殺業(yè)的報償……”金鵬看著空中的星辰，他的眸子此時亦如倒映的星辰，“先生，我想今后，我就先留在此處吧，我會替您掃平這里的一切污穢，為這場戰(zhàn)爭的最后，收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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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鵬說完，支撐著站起身來，重新拿起和璞鳶，雖然單薄的身軀因為失力而微微搖晃，但每一步卻又走得無比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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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摩拉克斯，謝謝您曾把我?guī)肴碎g，可是我知道，我不可能——也不配得到那樣的生活。但我尚且還能做一些事情，為了這場戰(zhàn)爭筑起的現(xiàn)在的璃月，為了您守護的這一切……”金鵬平靜的話語順著風(fēng)飄到摩拉克斯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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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拉克斯看著少年離開的背影，總覺得這影子隨時會被風(fēng)吹散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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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摩拉克斯喚住少年的腳步，少年回過頭來，暗金色的瞳孔在微涼的天光中熠熠發(fā)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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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還沒有名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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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么？”少年低低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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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拉克斯用嚴印在手中捏出一個單字：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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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萬事萬物有了名字，就與這個世界有了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如若寂滅或死去，也不會輕易遭受濁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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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我不會輕易死去的?！鄙倌炅粝逻@句話，便再次頭也不回地向著遠方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