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今天早上, 嘉南醒來的時間是五點零七分。

　　她意識混沌，喉嚨渴得厲害，嗓子眼像被膠水粘黏在一起。費了幾分鐘做心里建設(shè), 才從床上爬起來，拖著沉重的步子去廚房找水喝。

　　路過肖俊的臥室，房門底下的縫隙里透出一絲光亮。

　　似乎一宿忘記關(guān)燈。

　　肖俊睡覺不鎖門, 嘉南悄悄摸到墻上的燈控開關(guān), 打算替他關(guān)掉。

　　被子里發(fā)出了動靜。

　　“德俊？”嘉南試探著小聲問。

　　枕頭上的腦袋動了動, 作為回應(yīng)。

　　嘉南走過去, 趴在床邊，發(fā)現(xiàn)肖俊困倦地睜著眼睛, 她自己也似醒非醒, 兩人像在夢里碰面了。

　　“上來嗎？”肖俊聲音沙啞, 身體往里騰出些位置，掀開被子一角。

　　嘉南甩掉拖鞋爬上了上去，干燥溫暖的被窩里充滿了肖俊的味道，把她包圍了。

　　她的頭發(fā)像生長的藤蔓, 離肖俊很近，仿佛隨時可能把他裹住。

　　肖俊的半張臉陷在被子里, 模樣竟有點乖。

　　嘉南剛剛喝過一大杯水，唇是濕潤的, 人也慢慢清醒了些, “德俊, 你也做噩夢了嗎？”

　　“夢到了一些小時候的事情。”肖俊的手指蹭掉她唇上的水跡。

　　然后沒有再動, 手掌搭在她頰邊。

　　嘉南在空氣中合掌拍了下手，像拍蚊子一樣，“幫你把不好的夢都打死了。”

　　她伸手抱住他, 拍拍背，“抱一抱，什么都不怕?！?/p>

　　他們靜靜地挨著躺了一會兒。

　　外面的天光緩緩滲進來。老舊的房間像古代女子盛放首飾的雕花木匣，也裝載著肖俊的琳瑯珠玉。

　　肖俊率先從床上坐起，瞌睡已經(jīng)徹底醒了。

　　嘉南被驚動，在被子里拱了兩下，勾住肖俊的腰，借力起身。

　　手碰到他腹部時，倏然意識到什么，并未經(jīng)過思考，手指條件反射性地又摸了兩下。

　　“別摸了?！毙た“醋∷氖?，身上睡衣亂了，領(lǐng)口露出大片鎖骨。他樣子有些懶散，耷拉著薄薄的眼皮，“再摸收不了場?！?/p>

　　嘉南感覺到他的掌心滾燙。

　　他拿上干凈衣服，去浴室沖澡。

　　在校門口道別的時候，嘉南跟之前的每一次一樣，朝肖俊揮揮手，說：“傍晚見。”

　　今天不太相同，她突然想起什么。

　　在書包里翻了翻，拿出三張十塊錢給肖俊。

　　肖俊沒明白她的意思。

　　“十塊錢一次。”嘉南說，“就摸了三次，真的?！?/p>

　　太貴了，以后不摸了。

　　身邊人來人往，肖俊插著兜，站在巍峨肅立的學校石碑前，被氣笑了。

　　嘉南像是察覺到危險，說了聲“德俊再見”，逃得比兔子還快。

　　肖俊看著她背影，咬緊了后槽牙。

　　手機震動，來了通電話。

　　“哥，那姑娘都雇上專業(yè)保鏢了，上下學路上盯得緊，我們再跟著容易露餡兒，你看……”

　　對面支支吾吾的。

　　“先算了。”肖俊說。

　　*

　　嘉南匆匆走進教學樓。

　　講臺下，黃橙橙在拖地，今天輪到她值日。嘉南繞開濕漉漉的那段路，從旁邊經(jīng)過。

　　黃橙橙看了她一眼，繼續(xù)打掃衛(wèi)生。

　　自從被孫汝敏針對過后，黃橙橙變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一丁點風吹草動就讓她忐忑不安。

　　好在孫汝敏放過了她，喪失了折磨她的興趣。

　　嘉南從書包里拿出要交的幾門科目作業(yè)，等小組長來收，同桌問她要數(shù)學練習冊：“給我看（抄）看（抄）。”

　　同桌第一次問的時候純屬碰運氣，覺得自己八成會遭到拒絕，因為嘉南看上去非常冷淡。

　　多問了幾次之后，已經(jīng)非常熟練。

　　“錯了別找我?！?/p>

　　“不會，這點素質(zhì)我還是有的?！蓖辣ＷC，“而且你數(shù)學作業(yè)的正確率明明很高啊。”

　　“開外掛。”嘉南說。

　　同桌沒聽懂她說的什么意思，光顧著搬運答案了，嘴里還不忘分享八卦訊息：“楊竹你沒忘吧，隔壁8班的，還跟你傳過兩天緋聞的那個楊竹……

　　“他好慘，聽說他是孤兒院的，無父無母……”

　　“誰說的？”

　　“他們自己班上傳出來的，好像是有個男生跟著父母去孤兒院捐衣服，在里面看到了楊竹留下來的生活照……”

　　小組長來收作業(yè)，同桌抓緊時間瞄到最后一個填空題答案，嘉南把作業(yè)本和練習冊交了上去。

　　教室后門發(fā)出砰的一聲響。

　　孫汝敏咬著咖啡吸管，推門進來。書包掛在她的手臂上，仿佛不堪重負，就要掉了，坐她旁邊男生給接了過去。

　　兩人有說有笑聊著天。

　　中午出了太陽。

　　教學樓前，有幾個教職工的小孩圍著花壇玩捉迷藏，后來又揪起了月季花瓣。大人沒看好，其中一個小孩被莖葉上的刺扎到了手，哇哇大哭。

　　嘉南靠在走廊上只勉強記住了五個單詞，被小孩的哭聲分走了大半注意力。

　　蘇薔就是這個時候出現(xiàn)的。

　　蘇薔把大波浪頭發(fā)挽起來了，臉上沒有濃妝艷抹，只畫了眉毛與口紅，穿著也比較正式，粉色的小西裝。

　　看上去跟以往不太一樣。

　　“本來還想著會不會碰到你，結(jié)果還真就碰見了?！碧K薔笑了笑。

　　嘉南臉上的詫異還沒來得及收起，聽見蘇薔向她問路：“高二年級老師辦公室在哪里？”

　　嘉南給她指了方向。

　　“干脆你給我?guī)€路吧?！碧K薔說。

　　嘉南領(lǐng)她過去。

　　蘇薔是因為楊竹來學校的。

　　嘉南記得蘇薔之前說過，她在孤兒院有個認識的弟弟也在一中讀書，所以當時嘉南外出參加研學活動，蘇薔也知道。

　　只是沒想到她口中的弟弟會是楊竹。

　　“那小子老可憐了，從小就胖，跟他同寢室的有幾個比他年紀大的男孩，說他那么胖，一定是偷吃了別人碗里的飯，老欺負他。”

　　蘇薔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我經(jīng)?？匆娝诎沤稑浜竺姘ご?，但沒幫過他，因為也沒人幫過我……

　　“后來我跟著柳曦月走了，一兩個月才回去一趟。那天練舞受傷了，腳趾甲縫里都是血，回去還沒走到門口就疼得受不了了，他過來背我，還不忘跟我打聽外面好不好玩……

　　“看到我腳上的傷，又給我送了碘酒和藥……

　　“我們大概就是這樣熟起來的?！?/p>

　　辦公室里沒人，老師們也都去食堂吃飯了，需要等。

　　蘇薔對著窗玻璃整理了一下頭發(fā)。

　　問嘉南：“你們研學旅行每個人要交一千五對吧？”

　　嘉南點頭。

　　“其中有八百還是我提供的呢，臭小子現(xiàn)在還沒還?！碧K薔抱怨說：“讓他沒錢就別去了，他偏要去?！?/p>

　　嘉南問：“那你今天來是……”

　　“他求我裝成她姐，來學校走個過場，撐撐場子，不想讓老師同學看輕了他?！?/p>

　　蘇薔大概覺得楊竹的心思可笑，笑著笑著又變淡了，“你說有用嗎？有個屁用?！?/p>

　　楊竹在學校被欺負的事不了了之，根本沒有后續(xù)。

　　蘇薔看了看嘉南，說：“知道你嘴嚴，才跟你說這些的?！?/p>

　　*

　　嘉南回到教室，許多同學已經(jīng)吃完午飯回來了。

　　有人在討論班主任的生日。

　　班主任今年剛好滿五十歲，并不是個秘密，大部分7班同學都知道。

　　“要不我們給他準備個驚喜吧？”有聲音提議。

　　部分平常跟班主任關(guān)系好的人舉雙手贊成，也有部分人覺得沒必要，何必興師動眾。

　　“班長你覺得呢？”孫汝敏問李思。

　　李思表現(xiàn)得猶豫不定。

　　“正好在周末，就當大家一起出去聚聚也好啊?！睂O汝敏說，“上次一起去游樂場還沒玩夠呢?！?/p>

　　最后決定用投票的方式?jīng)Q定，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

　　半數(shù)以上的同學贊成出去給班主任慶生。

　　有十六人不贊成，五人沒表態(tài)。

　　“我知道井悅新城那邊新開了家桌游店蠻好玩的，旁邊的奶茶店也不錯。”孫汝敏大方地說：“到時候我請客。”

　　她說完，不贊成的十六人里又有半數(shù)人倒戈，改變了主意。

　　于是替班主任慶生的事就這么定下來。

　　嘉南在紙上畫了幾個日歷格子。

　　班主任生日，4月21，也是她要去醫(yī)院復診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