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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方舟】舊憶(愛國者)

2022-04-10 19:33 作者:暖沫傾塵  | 我要投稿

本文為@瘋狂周博士?的約稿。

可能是我因為從沒接過類似的文章,所以寫的比較爛。還是很感謝老板的,雖然本文立意與他的預期不太一樣,但還是同意下來。



雪原……


烏薩斯帝國的北原凍土,在冬日永遠灰暗而瞑寂,陽光少有能滲透那片低懸于那天穹之上的沉重云層,地面遍布慘白荒蕪。


縱使未曾親眼目睹過它之模樣的人,也只消一瞥,某種難以忍受的陰郁便能浸透其內(nèi)心,讓其靈魂失語,讓其心冷卻,下沉,顯現(xiàn)出疲軟的病態(tài)。


如今,這片陰沉土地上又要落雪了,凝鉛般的云塊翻騰著,更像是某種天災的預兆。


天冷的出奇,寒風呼嘯,駐守在礦場的一名監(jiān)工士兵打了個噴嚏。


“*烏薩斯粗口*該死的鬼地方?!彼路雷o面罩,咒罵著朝地上啐了口唾沫。


“熬過今天就結(jié)束了,少抱怨兩句,別被長官聽見。列昂已經(jīng)去叫那群感染者集合,處理掉他們,炸毀礦場……然后就能回家了?!绷硪幻O(jiān)工吐著白氣說道。


那人點點頭,重新戴上了面罩,聲音顫抖的說:“瓦列里拉,我記得你說過你是有個女兒的,已經(jīng)快五年沒見面了吧。挺好……不像我,到現(xiàn)在都還是孤家寡人?!?/p>


被叫做瓦列里拉的男人笑了,感慨著說:“已經(jīng)上初中了,昨晚我還夢見她哩。應該悄悄長大了吧,不知道變成什么樣子了。”


礦洞前的空地上,身著烏薩斯軍裝的高大軍人用力搖響手中的銅鈴,清脆的響聲在礦場空曠的環(huán)境中極為鮮明刺耳。


破損嚴重的集體宿舍里傳來隱約的抽泣聲,許久后,從中走出了群瘦骨嶙峋的人形生物。


他們年齡尚淺,衣衫襤褸,在嚴寒中顫抖著身子,用惶惶不安的眼神注視著監(jiān)工,仿佛唯恐馬上失去什么東西。


這群孩子種族各異,但無一例外均是源石病感染者。依據(jù)帝國感染者法令,他們的地位連家畜都不如,存在本身都是在浪費烏薩斯帝國的土地。


感染者滅絕計劃在礦場建立初就開始按部就班的實施,那時的數(shù)量規(guī)模還不下三百人,成人們或被壓榨致死,或被玩樂處決后,就只剩下這群孩童。


至于現(xiàn)在……該輪到他們了。


“一排排站好,高的在前面,快點!”


命令下達后,感染者們緩緩移動起來。有幾個孩子仿佛意識到什么,哽咽著紅了眼眶,小手卻拼了命的捂著嘴巴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響。


幾十名駐軍在旁見證著這一幕,臉色分外冷漠,麻木空洞的眼神毫無憐憫,瞳孔深處竟還有著一絲病態(tài)的渴望。


這片除了雪白還是雪白的大地,足以把人逼瘋。


有個跛腳的男孩走的十分艱難,被同伴攙扶著,單腿跳著前行,表情痛苦。


身旁的監(jiān)工沒有給予相應的同情,反而將他猛地的推倒在地,兇狠的罵道:“渣滓蠢貨,你碰到我軍裝衣角了!”


“阿加塔!”所有孩子驚呼。


有名靠的太近,想要出手制止的男孩,被監(jiān)工手中弩機無情的點殺了,黝黑的箭簇精準洞穿了他的頭顱。


鮮活的生命,眨眼間就變成了溫熱的尸體,他硬直直的倒了下去,微微抽搐著,箭孔上滾熱的鮮血淌進你瞪的老大的眼球中。


“我們都會死在這!和他們拼了!”孩子們瞠目欲裂,有的絕望的大聲哭喊著,場面一度失控。


長官模樣的人舉起手銃向天鳴了一槍,這才堪堪穩(wěn)定住局面,厲聲說道:“現(xiàn)在雙手抱頭跪在地上,只要有一個不服從,我就有權(quán)處死你們!”


開始只有幾個神色木然的孩子照做,然后恐懼漸漸蔓延,所有人都跪倒了下去。


那名射殺孩童的監(jiān)工用弩柄狠狠砸著摔倒在地上的跛腳孩子的臉,任由他求饒哀鳴也沒有止手,直到他牙齒斷裂,耳鼻溢出的鮮血染紅了雪地,僅剩下一口氣的時候,才被人叫停。


士官長指著身旁的另一個士兵,聲音強硬的命令道:“你,去了結(jié)那個跛腳的感染者?!?/p>


被指著的那人正是不久前還和別人談論自己可愛女兒的瓦列里拉,他在親眼目睹同事對孩童下毒手時,表情動搖,身體都在不自覺的打著冷顫。


這些表現(xiàn)都被人注意到,偷報了上去,才有了現(xiàn)在這一幕。


他非常清楚這些人的手段,只要自己有一點猶豫就會被扣上包庇感染者的莫須有罪名。


之后……他們會找塊石頭……隨便一塊礦場上的石頭,砸的粉碎后,用碎片一點點劃開他的血肉……從此世上就會多出一個不幸的感染者。


“不許你用箭矢,用弩柄砸死他?!避姽俣谡f。


瓦列里拉暗中吞著口水,佯裝鎮(zhèn)定的邁步走到快要咽氣的男孩身旁。


那名行兇的監(jiān)工士兵瞥了他一眼,臉上瘋狂還未褪去。


名為阿加塔的跛腳男孩臉已被砸的嚴重變形,僅剩的一只眼睛祈求的看著男人。


“對不起……孩子……我也有家人……我還想回去……”男人口中小聲喃喃著,額頭冒著冷汗,麻木的臉上盡顯猙獰可怖,弩柄被他高高的舉起,然后重重砸下,如此反復。


直到男孩徹底斷了氣,他才解脫似的癱坐在地上,看著染血的手,蹬著僵硬的雙腿想要逃離,惶恐的誦著禱告詞。


至于他不久前的那份從容,如同連著臉皮的面具被血淋淋剝下。


這發(fā)生的慘劇,都被跪在一旁的銀發(fā)卡斯特女孩看在眼里。雙親,外婆和同伴的死讓她不甘與痛苦,強烈的感情在她胸口孵化,壓抑,然后爆發(fā)出來,撲殺向面前的劊子手。


隨后……瓦列里拉的表情陡然凝固,身體被密密麻麻的冰霜覆蓋,連帶著他身旁另外三名士兵,僅在瞬間就稀里糊涂的丟了性命。


“該死的!”一名監(jiān)工驚怒中揮舞著軍刀砍向女孩的頭顱。


她躲閃著仍被劃破了鼻梁,那傷口很深,鮮血汩汩而流,隨之而來的一腳更是讓她徹底失去了行動能力,意識模糊的癱軟在地上,眼眶中的淚水混著溫熱的血液淌下。


“葉蓮娜!你們別碰她!”


“算了……我興致盡了,處理掉他們吧。”


軍官擺了擺手,宣布了屠戮的開始。


孩子們的哭喊聲讓葉蓮娜的心支離破碎。


她敲開過很多礦石,和他們在一起生活,彼此間情同手足,如今卻要全在這里窩囊地死掉。


現(xiàn)在的她恨不得割斷這群監(jiān)工的喉嚨,喝干他們的血液,但此時卻只能任由這些兇手虐殺著兄弟姐妹,自己那微薄的反抗,就像是小蟲,僅僅用尾刺扎了他們一下。


驀地,礦場入口方向發(fā)生了類似爆炸的轟鳴,緊接著地面開始規(guī)律地顫抖,就仿佛某處礦洞發(fā)生了嚴重的連環(huán)坍方。


“*烏薩斯粗口*我還沒下爆破命令!誰做的?!讓他滾過來!”軍官憤怒地咆哮著。


遠處有三兩個士兵丟盔卸甲,狼狽逃來,臉上寫滿了恐慌,口中喊著:“他……是他……你們怎么沒說……沒說他會來!快撤……快撤!”


在士官長詫異的目光中,那片只懂得吞噬活物的陰郁天空忽地被刺穿了一個洞。


緊接著他一陣恍惚,視線傾倒,眼中的景物扭曲消散,化做泡影……


灰白色霧靄中露出某個巨人的身軀輪廓,他龐大的軀體每一步都讓這散布苦難的大地為之戰(zhàn)栗,類似于鹿頭骨的面具下,猩紅的目光讓人膽寒。


“大尉,還有幸存的感染者,是些孩子!”


博卓卡斯替將深扎進地面,沉重的制式巨戟從烏薩斯士官長的殘破尸塊中拔出,連同手中被削去一角的巨盾背負在身后。


“清點傷亡,收集資源,將孩子們安撫好?!彼穆曇粲行┧粏。~步向血腥的藏垢處走去。


在豪無人性的白色大地上,那些不夠幸運的孩子們,他們的熱血和烏薩斯軍人體內(nèi)的暗紅流至一處,凍結(jié)成冰。


“大尉,這個女孩有些麻煩。我的手指碰到她肩膀的一瞬間就被凍傷了,手套連同指上的皮肉都粘連在了一起……”一名盾衛(wèi)匯報說。


已經(jīng)陷入昏迷的卡斯特女孩口中喃喃著什么,幸存下來的孩子圍護著她,卻也不敢靠的太近。


“別,別碰大姊,你這怪物!”一個孩子顫抖的喊道。


“混賬小子!大尉可是救了你們……”


見愛國者瞥了自己一眼,這名年輕的盾衛(wèi)識趣的閉上了嘴。


博卓卡斯替伸出碩大,烏黑,長有墨色利爪的枯瘦手掌,溫和悲憫的撫摸著敢于出聲恐嚇自己的孩子,“你比你的兄弟姐妹還要勇敢?!?/p>


說著,他卸下了臂上的甲胄,縱使剛剛碰觸葉蓮娜的身體就讓他血肉凍傷至壞死,他扔毫不猶豫的將女孩抱起。


“大尉!你的手……”


“無妨,通知根納希軍醫(yī)。”


這個卡斯特女孩的身體瘦弱,幾乎沒有讓這身披戰(zhàn)甲的高尚戰(zhàn)士感受到任何重量,她像只小貓般依偎在博卓卡斯替的懷里,渾然不知自己對那人造成的苦痛。


葉蓮娜感受到心臟的律動,本能的呢喃道:“爸……爸……爸爸……別丟下我……我怕……”


曾參與屠戮過那生長扭曲,腐臭長肢,百指千眼的北原邪魔,也凈化過蠻族剝皮者,拆骨食肉的惡毒畜群,甚至維多利亞,蒸汽的甲胄,卡西米爾,銀槍的天馬,拉特蘭城,教宗的銃騎也通通戰(zhàn)勝的老溫迪戈,此刻卻回憶起自己不曾向任何人傾訴的往事……


他的身軀微顫,干枯已久,萎縮至極的心靈陣陣悸動,對妻兒的后悔,對自己的痛恨,在這一刻仿佛都得到了些許慰籍。


“是爸爸……爸爸在你身邊……我的女兒?!?/p>


灰蒙天空墜下片片白色,將兩人的身影悄然淹沒在這風雪之中。



“結(jié)束了?爸爸……就是這么救下我的?嗯……總感覺好平淡,和我想的不太相同。”名叫葉蓮娜的女孩出神的望著頭上的軍帳,百無聊賴的張開自己的雙手,想要捕捉儒塵埃般飄浮于空中的光粒子,小臉還殘存著病態(tài)的白色。


“是你要求太高了,我已經(jīng)盡我所能的把事情經(jīng)過繪聲繪色的講出來了……再有,大尉的英姿可不是我口頭能描述出來的?!弊跉鉅t旁烤著火的一名年輕盾衛(wèi),苦笑著說。


縱然時隔將近一年,可每當回想起礦場的那起屠殺,女孩仍覺得仿佛置身于冰河中飽受著折磨。


好在……這一切都結(jié)束了。


“你還是多想想怎么應付大尉的責罰吧。這個月已經(jīng)是你第二次因為動用法術(shù)暈倒了?!?/p>


葉蓮娜心情低落的嘆了口氣,將頭縮進被子里,只留了雙小巧兔耳在外面,一想起愛國者的叮囑,她就犯了難。


軍賬外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年輕的盾衛(wèi)肅然起敬,下意識的站了起來,朝那人行軍禮。


“大尉……”


“歸隊吧,與村莊的交涉需要你?!甭曇羲粏《辛?,平靜卻讓人難以生出反抗的念頭。


“是?!倍苄l(wèi)領(lǐng)命離開。


于是此時的軍賬中就只剩下了父女兩人。


蒙在被中的葉蓮娜感受到那個龐大的身軀在自己的面前停了下來,一股熟悉的腐朽陰郁氣息撲面而來,強烈的壓迫感讓她不由得閉上了雙眼。


“我們約定好的。你不應該無視我的提醒過度施展源石法術(shù),它無時無刻不在蠶食你的性命?!?/p>


博卓卡斯替的話語氣平緩,聽不出情緒的波動,卻讓女孩的眼淚不爭氣的涌了出來,她挪一點點挪開被子,偷偷看著那個故意駝著背的老薩卡茲。


“對不起,爸爸……”葉蓮娜聲音沙啞的說。


飽經(jīng)風霜的老溫迪戈伸出死灰色的爪子,安撫的輕拍著棉被下女兒的肩膀,“別再弄傷自己?!?/p>


隨后,他緩緩張開可怖的手,掌心靜躺著幾顆糖果,“上次的那種糖,我從村莊中換來了制作方法,你要學會。”


葉蓮娜輕嗯了一聲,小心的將糖果撿到手里,手指沒有觸碰到博卓卡斯替的皮膚。


“教你的詞,還記得嗎?”


“差,差不多……應該還有印象……”


“……你那個哥哥。“


那高大的野獸頓了頓,又接著說:”他學什么都很快。不像你,只能這樣按部就班的來……”


“爸爸,你總這樣說我……可我那個哥哥現(xiàn)在到底在哪里呀?”


那鹿頭骨般的頭盔下,光芒漸漸暗淡。


只是個偶然的瞬間,女孩無心的疑問突然觸動了博卓卡斯替心中最脆弱的部分。


每個人都有各自保留的事,而回憶則是一條沒有歸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無法復原。


“父親我求你,不要再站在帝國那一邊?!?/p>


格羅瓦茲爾苦苦勸說著這位飽受爭議的帝國榮譽軍人——博卓卡斯替。


見他不為所動,又神情復雜的說:“城中感染者的那樣的死亡……也只是讓奪走生命的人和失去生命的人都舍棄了尊嚴?!?/p>


老舊鐵窗外,陰沉的天空落著雨,壓抑與恐懼在整座城市中肆無忌憚的蔓延,淅淅瀝瀝的雨聲讓房間中的氣氛沉重異常,兩人間的沖突也愈加激烈。


終于……父親死一般的沉默點燃了他的怒火。


“你為什么那樣無所謂?!難道你的心腸是鐵石做的?還是身為薩卡茲卻沒有感染礦石病的你,連同情心都沒有了嗎?”


格羅瓦茲爾情緒激動,聲音顫抖而嘶啞,更讓他感到絕望的是,面前這個對自己向來和藹的父親如今卻如枯木般,渾身散發(fā)著帝國血腥的惡臭味,它們翻騰著,令人作嘔。


他無力的閉上了雙眼,拳頭狠狠砸著自己的胸口,許久后麻木的對著身前那人說道:“不要讓自己后悔……父親?!?/p>


隨后,便摔門而去。


博卓卡斯替人生中第一次對自己的懦弱感到失望,隱藏在烏薩斯軍裝下形如枯槁的龐大身軀上,有一片細小的源石結(jié)晶覆蓋在他的胸膛……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這一次不愉快的簡短會面,卻是他們父子之間最后的聯(lián)系,之后更是成為了他一生的遺憾。


當這位忠實于烏薩斯帝國的年邁魔族再次見到自己的親生骨肉時……


格羅瓦茲爾,早已沒了氣息。


他被扒光衣服,鞭撻至死,尸體更是被人像垃圾般丟在街頭。


無人理會,無人動容,甚至無人為他遮蓋住血痕累累的尸體,去挽留他那最后一點死去的尊嚴。


這座城市每天都在死人,格羅瓦茲爾好像也不過是其中的一個可憐蟲,沒有任何區(qū)別。


博卓卡斯替沉跪倒在兒子身旁,摘下斗篷裹住他僵硬的尸體,手掌細細摩挲著格羅瓦茲爾早已失去溫度的臉頰。


那頂天立地的身軀在此刻卻單薄的如一片離了枝頭日曬風吹的葉子,無聲無息的哭訴著。


格羅瓦茲爾……你是無辜的,你是無罪的。


感染的是我,隱瞞的也是我。


父親終歸,有眼卻盲。父親沒能……走上正途。


我……很后悔。我真的很后悔。


我兒……是父親殺了你。父親還讓你白白死去。


父親……不配做你的父親。


“爸爸……你怎么不說話了……是還在生我的氣嗎?我保證下次一定會聽你的話。”女孩紅著眼眶,向面前的老人哽咽說。


博卓卡斯替睜開了雙眼,緩緩開口:“你哥哥……他不在這里?!苯又鴱堥_手臂,將葉蓮娜緊抱在懷中,沒有理會那刺骨的寒冷。


“唉,唉?為什么突然抱住我,你會凍傷的!”女孩動容的說。


“爸爸……你在哭嗎?好像有水掉在我肩膀上了……”


老人微微搖頭。


“沒有?所有人都說爸爸無血無淚,那就是說爸爸不會哭嗎?”葉蓮娜將臉頰枕在父親的臂彎里,接著又小聲的說:“可是爸爸明明也會哭啊……”


她似乎是感受到愛國者的的情緒,又趕忙改口說:“……我前面只是瞎說的,瞎說的!爸爸哭是因為凍的太疼了嗎?”


“爸爸!我不會再像之前那樣惹你生氣了,而且我長大以后,長大以后……一定會做一種不會讓你被凍壞的藥!”


“這樣你就不會在被疼哭了,對嗎?我一定會快快長大的!”女孩歡快的笑著說,渾身散發(fā)著生的希望與美好。


博卓卡斯替卻只是輕撫著葉蓮娜的頭,自始至終也沒再說過一句話。


夜晚已至,暮色蒼茫,游擊隊在同意與其交換資源的村子外扎營。


葉蓮娜披著一件異常寬大的斗篷,悄悄來到坐在篝火旁的父親身邊,昏黃的火光照著她稚嫩嬌小的臉龐,令她倍感舒適。


她那鼻梁上的傷口雖然經(jīng)過了良好的處理,但仍是不可避免的留下了疤痕,但并沒有傷到眼睛,卻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明天,我讓奧列格帶你去找村中的裁縫,將這件斗篷修改合身?!?/p>


女孩身上那件斗篷原本是屬于愛國者的,因為材質(zhì)特殊能夠抵御她身上的寒氣,索性就被他送給了葉蓮娜。


時至今日,每當博卓卡斯替看到它便會想起格羅瓦茲爾僵硬的尸體,這無疑施加給他一種無形的痛苦與煎熬。


葉蓮娜百無聊賴的用樹枝撥弄著火堆中的發(fā)紅的木炭,旺盛的火舌舔著上方黝黑的鐵鍋,蔬菜在湯翻騰著,溢出了誘人的香味。


愛國者將濃湯盛進他手中略顯小巧的陶碗中,遞給了身旁的女兒,叮囑說:“等到徹底冷下來再喝,不然它會燙傷你的內(nèi)臟?!?/p>


“……好可惜,明明它看起來那么好,我卻只能等到它涼透了才能喝下……”女孩感受著手中的溫暖,臉上難免露出失望的表情。


老溫迪戈一時間想不到該用什么話來安慰女兒,沉默許久后,才開口說道:“一定會什么方法能解決你的病癥。等到你再大點,也可以到城內(nèi)去尋找,總之……”


“事在人為。”葉蓮娜笑著嗯了一聲,揚起臉,想起她祖母教會給她的一個詞語,便說出口來。


“事在人為……”


博卓卡斯替喃喃著,深以為然的點了頭。


女孩笑的很開心,這是她第一次得到自己這個父親的認可,對于她而言意義非凡。


在恍惚間,博卓卡斯替又憶起幾乎深刻進他骨肉中,距今已有百年歷史的陳腐舊事,他帶領(lǐng)所有溫迪戈,舉族脫離卡茲戴爾的那一天。


從旱季開始便籠罩在那片貧瘠土地上經(jīng)久不散的沙塵,在那天卻格外沉寂。臨行前的種種順利,仿佛無一不在預示著他做了個無可否認的正確選擇。


那時的魔王早已在幻境與荒誕中沉淪,只有他其中的一位子嗣為整個溫迪戈族群送行。


特蕾西婭王女與那位被她視為心腹的女勛爵一同將他們送至卡茲戴爾的邊境,在臨別時她向他揭露了一個古老的預言:胡爾提克茨之子,薩卡茲的背叛者和血脈末端的不榮譽者最后將遭薩卡茲的君主出手處決。


“務必要警惕。”特蕾西婭緩緩開口道,走到他的身側(cè)輕聲說:“我恍然間看到你的未來,你將舉目無親,多次背叛,最后一錯再錯?!?/p>


“您想給我個警告……但我從不相信除我親眼所見的一切。”博卓卡斯替回到。


“但那極有可能是你的命運?!?/p>


“這些……不過是腐朽的迷信?!?/p>


臨近暮年的老溫迪戈窮其一生都在反抗命運,盡管當初王女的話已逐一漸變?yōu)楝F(xiàn)實,他仍不曾為之屈服。


岑寂下,葉蓮娜在篝火的映照中睡著了,博卓卡斯替將她抱在懷中,披在女孩身上的斗篷很好的隔絕著她的體溫,以至于并沒有讓他感到冰冷的刺痛。


我被命運當作弱者,我就應該逆來順受?我被命運當作強者我就該全部承擔?葉蓮娜……我的孩子……父親絕不會懦弱下去,我要死死扼住那命運的咽喉,絕不讓它再有片刻喘息。


夜色如潮水般變得深沉,空氣仿佛也跟著變得粘稠起來,火堆中的炭火不時炸出噼啪的火花,年長的老人闔上了雙眼,潛入腦海中那片紛亂復雜之地。


“親愛的,別難過……”


難言的苦澀再次充斥著博卓卡斯替的口鼻。


海倫緊握著自己丈夫的手,飽受病痛折磨的她面色慘白,如蠟球般的雙眼濕潤著,瞳孔遍布血絲,虛弱至此,已然命不久矣。


她發(fā)紫的嘴唇蠕動著,聲音虛弱嘶啞的說:“您不會續(xù)弦?別這樣,親愛的……您還很年輕,我們的孩子也需要一個給予他愛意的母親……”


博卓卡斯替搖頭,死僵般的手掌飽含溫情的牽著妻子柔軟修長的手指。


“唉……我知道,您是不會認同我這些絮叨的,您真像是石頭一樣頑固,我又有哪一次真正說服過您呢?”海倫慘笑著,回憶著與自己丈夫之間往日的種種,雙眼漸漸蒙上了層淚膜。


“您還會繼續(xù)打仗,對嗎?”


在得到博卓卡斯替肯定的答復后,她輕搖晃著自己丈夫的手,仿佛傾盡了全部的氣力,囑托道:“答應我,博卓卡斯替,答應我,別死在戰(zhàn)場上?!?/p>


“……我只是希望您不要再受折磨 ?!?/p>


她強打起精神,目光柔和的看著在自己枕邊安睡的孩子,在他額頭輕輕一吻,粲粲的笑著說:“您想一想,我離去后,這里仍然有我們的家人會陪著您。你看,小格爾……他的睡臉,這是多么可愛的臉蛋啊。他那兩只還沒長的很堅硬的,紅彤彤的小角……這是生命,是我生命的延續(xù)。”


博卓卡斯替動搖著,難掩的悲傷從他的心中流露出來。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也不知道還能為妻子再做些什么,那種無力感讓他彷徨,頹喪。


“您憔悴了。過度的傷感會摧毀您的,我們的孩子日后還需要您去照料,在這里徘徊,會毀了您的。”


海倫摩挲著丈夫的臉,縱使那張頭骨外露的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但她仍能體味到那種近乎將人淹沒的情感。


“我……只是一個冷血的怪物……你在這里,被病痛折磨,我卻還在前線……直到如今才回來……”


“……不,博卓卡斯替,您絕不是冷笑的怪物……”


她抹著滑落臉頰的眼淚,紅著眼眶說:“您對我的愛是真切的。即使是我這樣只懂得厭惡他人的女人,也對您傾注了同等的感情?!?/p>


“能與您和小格爾成為家人,我已經(jīng)足夠幸福?!?/p>


“……至于發(fā)生在我身上的一切,您不可以自責,那不是您的責任,這無需由您背負起來?!?/p>


幸?!?/p>


不……海倫的一生絕不是幸福的……


若是我能伴在她身側(cè)……她絕不會是這般結(jié)局。


海倫……我沒能守住你,沒能守住誓言。


我們的孩子,也死于非命……


愛……我配不上。


“博卓卡斯替……我的摯愛……無需再自責,您未來的家人,也都是我的家人?!?/p>


“我就是這樣愛著您?!?/p>


妻子熟悉溫暖的嗓音仍回繞在博卓卡斯替的腦海中,他自然而然的睜開了雙眼。


篝火沒有熄滅,只變的有些暗淡。


周圍一片寂靜,游擊隊的戰(zhàn)士們大都進入了夢鄉(xiāng),但睡得盡安穩(wěn),而冬季的雪原的夜晚卻永遠是這般漫長,難熬。


“爸爸……你做噩夢了嗎?”他懷中的葉蓮娜微睜著大眼,聲音有些沙啞的問道。


愛國者搖搖頭,將腳邊的炭火踢進火堆里,又重新添上了幾塊木頭。


女孩重新閉上了雙眼,輕笑著往父親的懷里鉆了鉆,好笑似的說:“爸爸騙人。你剛剛嘴里一直在念叨著什么,之后突然就醒了,一定是被嚇醒的?!?/p>


博卓卡斯替嘆了口氣,抱著葉蓮娜的雙手不由得又緊了幾分。


“爸爸……我偷偷告訴你件事,你可不能和別人說啊?!?/p>


“其實,我還小的時候也老是會被噩夢嚇醒,然后我就把這件事告訴了外婆?!?/p>


“所以外婆她每晚睡前都會拍著我,給我唱搖籃曲聽,那種夜晚我都會睡的很好?!?/p>


“……以后每天睡覺前,我也給爸爸唱這首歌吧。”


“我自己還將它稍微改了改,不知道外婆知道了會不會生氣呢,嘿嘿。”


女孩嗓音沙啞,入睡夢中呢喃般唱起了那首歌……


“沉睡吧,沉睡吧?!?/p>


“刺猬玩偶與小熊們……”


“沉進靜靜的黑色夜晚……”


“哥哥,姐姐,妹妹,弟弟,夢鄉(xiāng)啊夢鄉(xiāng),蓋住了他們的身體……”


這篇文也算是給我自己一個教訓,很希望看完的大家都能給我些意見,讓我找到自己的問題。(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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