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凱旋而歸已是十年之后。

老皇帝早已病逝，新皇也早已登基。朝中故友都已離開京城或是人世。

她死于七年以前。給她守靈的老人告訴他。

他想起他到邊塞的第二年，邊塞上流傳的一個傳說：有一個女俠專殺外敵將領，已取了十幾條人命。

他好奇，什么樣的女子有如此身手，竟能輕取上將首級？

他只見過女俠一眼，軍帳小窗外，月下一道倩影閃過，他并未認出是誰。

如今他才知道，那女俠就是她。

而她就是在一次暗殺行動中被敵軍俘虜，寧死不降后，成了敵軍的刀下亡魂。

但敵方的將軍敬這女子剛烈，派人潛進中原將女子送回京城厚葬，并且派了老人在此守靈。

老人說，女子死前唯一的要求就是給她的丈夫留一封信。

“想必你就是她丈夫?！?/p>

“我就是她丈夫?！彼缫哑怀陕?，顫抖著拿出了她的銀簪，“這是她給我的銀簪?！?/p>

老人輕嘆了一口氣，將信遞給了他。老人閱盡滄桑的眼神里，透著一絲惋惜。

他拆開信，只有兩句話：將軍百戰(zhàn)死，壯士十年歸。君上沙場妾相隨，魂化蝴蝶伴君飛。

墳上確實有一只蝴蝶。他看過信之后，蝴蝶便繞著他飛來飛去。

夕陽又沉了一些。遠處已起了茫茫的暮靄。那一抹燭火般熾紅的殘照下，他佇立于墓碑前的身影許久未動，如死去一般。唯有那只蝴蝶，不停地繞著他飛舞。夕陽下蝴蝶的影不停地變換，潛在這瞬息間的變換里的，是世運易變，是命數(shù)難抵，是她心里萬千難言的孤寂。

他回到了故居，只日日飲酒，喚她的名字。

蝴蝶日夜陪伴著他。

窗外的花開了又謝，凌亂的衰草漸漸覆了小徑。他的鬢間生了白發(fā)，眼睛也漸漸迷離。

那一日，他渾濁的眼里，再無一滴淚落下。遙遠的北境，多了一片滄海。他拄著一根長桿，走了七日，來到了山寺前。

削了長發(fā)，穿上僧袍，在佛像前磕頭后，他雙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彌陀佛?！?/p>

方丈對他說：“一切法因緣生，因緣盡故滅。萬事皆有定數(shù)。”

他最后讀了一遍她留給他的信。

然后眼前一黑，便什么都看不見了。

從此，青山里，云停處，梵音響，蝴蝶飛。

夢沉書遠詩殘無人相對

瓊梳金鏡仍可憶娥眉

人今千里往事難追

紅燭燒罷鴛鴦被

心期百結難寐

經(jīng)文刻廟碑

心字成灰

月如水

不悔

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