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單方面戰(zhàn)爭

蹣跚在野和沙土中的席德曼

尤泊





隨著偽帝和古老的中央政府崩潰，反抗軍們逃進了南半球的巨大山脈之中，并牢牢占據(jù)了一段山峰。在地方語言中，這片山峰被稱作“耳語峰”。由于海拔高度的關(guān)系，這里的空氣十分稀薄。黎明即將到來，在微弱的陽光照耀下，山峰的形體隱約可見，好像形狀鋒利的冰雪尖塔。



風(fēng)暴鳥從太空的邊緣降落了下來，在暗藍色的天幕之下，掛著金色的尾焰。在山脈腳下的村莊之中，生活在神話文明中的居民們，以為自己看到的從天而降的火焰是災(zāi)兆。很多人哭號著跑向了村子里的神廟。



六十三——十九世界上的信仰，在首都和大城市之中固然根深蒂固，但是在這種村鎮(zhèn)之中，經(jīng)過提煉的信念卻更醇。在這種邊遠貧困的地帶，在困苦的生活和貧乏的教育之下，這種卻信仰更加的堅定。在占領(lǐng)期間，帝國軍的士兵們?yōu)榱丝刂飘?dāng)?shù)厝说目駸嵩^疼過好長一段時間。當(dāng)阿斯塔特們降落的火焰出現(xiàn)在天上時，軍人們不得不再次費力地壓制人們被煽起的情緒。



風(fēng)暴鳥們的引擎轟鳴著，向著一片白色的干燥火山巖高地降落下去。這里位于反抗軍占領(lǐng)的山峰之下，和頂峰之間有五千多米的距離。一陣煙塵隨著飛船的降落揚了起來。



天空是白色的，天空下的山峰是白色的，空氣中的云彩也是白色的。高地向下，是一個個險峻的裂谷和冰川，高地面前，是迎著陽光，在煙云之中隱約露出的諸山峰。



第十連的戰(zhàn)士們邁步走進了稀薄寒冷的空氣中，武裝完備。他們象羅肯期待的那樣，整齊有序地下了飛船，按照編制排列在一起。

只是通訊器還處于干擾之下。每隔幾分鐘，“沙繆斯”的那通話就要出現(xiàn)一次，好像山中的風(fēng)一樣。



羅肯走下了飛船之后，立刻召集了各個小隊的領(lǐng)隊者：洛卡斯塔的維普斯、地獄之槍的尤泊、終結(jié)者小隊的拉斯克、皮蘇阿斯小隊的塔隆斯、沃而庫銳小隊的凱瑞斯，還有其他八個人。

所有人都在他身邊集合起來，其中珊維爾·尤泊的神色與其他人不太一樣。

作為一個一向擅長觀察部下的指揮官，羅肯用不著怎么運用他那些領(lǐng)導(dǎo)學(xué)里的知識就已經(jīng)明白，尤泊對于維普斯的升遷懷怨在心。羅肯聽從了四人組中其他人的建議，按照自己的感覺任命維普斯為他的代理指揮，在羅肯需要出席其他事務(wù)的時候代替他指揮第十連。維普斯本人在連隊中是受歡迎的，但是，尤泊作為第一小隊隊長，感到自己被輕視了。并沒有任何規(guī)章制度表示連隊中第一小隊的小隊長資歷就是在連隊長下的第二人。小隊的序列只是一個數(shù)字排列，沒有實際意義。但是，在這些之外，一些事物的安排還是有潛在的順序的，而尤泊明顯是感到自己受到的待遇不公平。他本人也親自和羅肯提起過，不只一次地提過。

羅肯想起小荷魯斯對他說的話：

如果你信任維普斯，那么就把位置交給維普斯，別搞妥協(xié)。尤泊不是小孩子了，他會去接受現(xiàn)實的。



“讓我們把這事了結(jié)了吧，速戰(zhàn)速決?！绷_肯對軍官們說著：“終結(jié)者們打先鋒，拉斯克？”

“我的小隊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連隊長?！崩箍撕唵位卮鸬馈：退年爢T一樣，拉斯克身上也穿著巨大的終結(jié)者裝甲——最近才加入到阿斯塔特的軍火供應(yīng)中的新型武器。由于軍團的位置，也更是由于他們的族長是大司戰(zhàn)，月狼們是第一批得配裝驗終結(jié)者裝甲的軍團之一，有些軍團甚至還一件也還沒分到。這種裝甲是為了重火力環(huán)境下的攻擊任務(wù)而設(shè)計的。終結(jié)者裝甲極其夸張的裝甲厚度，將一名阿斯塔特變成了一個笨重、緩慢，但是不可阻擋的人形坦克。身著終結(jié)者裝甲的阿斯塔特戰(zhàn)士放棄了所有的速度、靈活、敏捷和運動范圍，而他們得到的回報是可以忽視幾乎任何遠程攻擊的強大防御能力。

在裝甲之中的拉斯克，高過了眾人一頭，就象一個族長高過了一名阿斯塔特，或者一名阿斯塔特高過一名普通人那種感覺。體格同樣不小的武器系統(tǒng)掛接在他的雙肩、手臂和手套上。

“穿過那座橋，清理前進的道路。”羅肯說。他的話停頓了一下，現(xiàn)在是該運用一點小小的政治手段的時候了。

“尤泊，我要地獄之槍小隊跟在終結(jié)者小隊后面，承擔(dān)的一波攻擊的任務(wù)?！?br>
尤泊點了點頭，樣子比剛才高興了不少。那困擾了他幾個星期的不快終于減輕了一些。所有的軍官在集合的時候都沒有戴頭盔，裸露著頭臉。雖然對于普通人類來說，這里的空氣呼吸起來十分困難，但是他們的心肺系統(tǒng)根本沒有感到任何壓力。羅肯看到維普斯對他笑了一下，他顯然是明白這個命令之后的意義的。羅肯提供給尤泊一個獲得榮譽的機會，讓他感到自己并沒有被忘記。

“那就讓我們行動起來吧！”羅肯喊道：“露伯考！”

“露伯考！”士官們回應(yīng)著，戴上了頭盔。



連隊的一部分開始向連接著更高地帶的路面和天然石橋前進了。

帝國軍的部隊，包裹在厚重的大衣和呼吸輔助器具之中，從山下的喀什里鎮(zhèn)趕來和他們會合了。

“喀什里已經(jīng)宣告歸順了，閣下?！币粋€軍官走過來對羅肯匯報。他的聲音通過面具傳出來，呼吸器顯得工作得十分勉強：“敵人退到了更高地帶的要塞里去了。”

羅肯點點頭，看著籠罩在白色晨光中的峭壁：“從這里開始，戰(zhàn)斗由我們接手?！?br>
“他們有相當(dāng)不錯的武裝，閣下?！避姽倬嬲f：“每次我們壓到石橋上，都會遭到他們重炮的壓制。我們認為他們在數(shù)量上沒有什么優(yōu)勢，但是占據(jù)了極為有利的地形。那簡直是個屠殺場，閣下，他們甚至有幾個火力點可以交叉射擊。我們已經(jīng)知道的是這些反抗軍由一名被稱作瑞庫斯或者瑞克爾的隱身者領(lǐng)導(dǎo)，我們……”

“從這里開始，由我們接手。”羅肯重復(fù)說：“我不需要知道一個即將被我們殺死的敵人的名字。”

他轉(zhuǎn)身說：“維普斯，列隊，前進?！?br>
“就這樣？”那軍官的聲音帶著一些酸味：“我們在這里苦戰(zhàn)了六個星期，尸體堆成小山，多到你不敢相信……”

“我們是阿斯塔特，”羅肯說：“你們的任務(wù)結(jié)束了?！?br>
軍官失望地笑出了聲，搖了搖頭。他在吐氣之中念了些什么。

羅肯猛地轉(zhuǎn)身過來，一步邁到軍官的面前，讓那人嚇了一跳。沒有人愿意看著月狼戰(zhàn)士頭盔上那冷漠刺眼的視鏡緊盯著自己的臉。

“你剛才說什么？”羅肯問。

“我……我……沒說什么，閣下?！?br>
“你剛才說什么？”

“我說……‘這地方鬧鬼’，閣下?！?br>
“如果你認為這里鬧鬼，我的朋友，”羅肯說：“那么，你正在肯定一種承認靈魂和魔鬼存在的迷信?！?br>
“我沒有，閣下！我真的沒有！”

“我想也應(yīng)該是這樣，”羅肯說：“我們不是未開化的人。”

“我的意思只是說，”那軍人幾乎喘不過氣來，他在呼吸器后面的面孔變得雪白一片，滿是汗珠：“這地方有問題。這些山，他們叫這山耳語峰，我曾經(jīng)問過喀什里的本地人，這個名字很古老，閣下，十分古老。當(dāng)?shù)厝讼嘈?，?dāng)一個人孤身獨處在山里的時候，他會聽到一些聲音，聽到召喚他的聲音，這是一個相當(dāng)古老的傳說?！?br>
“迷信罷了。我們知道這個世界有教堂和神廟。他們在信仰上正處于黑暗時代，將光明帶給無知的人，正是我們在這里的目的之一?！?br>
“那么這些聲音究竟是什么，閣下？”

“什么？”

“自從我們開始向山谷上攻擊時起，我們就一直能聽到這些聲音，我們都聽到過。那些低聲細語。在夜里，有時候甚至在光天化日之下，只要在周圍沒有人的時候，它就會出現(xiàn)，甚至在通訊器里，沙繆斯一直沒有消失過?！?br>
羅肯盯著面前這個人，不久前封在裝甲上的戰(zhàn)前誓言隨風(fēng)飛揚著。

“沙繆斯是誰？”

“我怎么知道？”軍官聳了聳肩膀：“我知道的就是，在過去的幾天里，整個通訊頻道里一直都在重復(fù)著，那個聲音，那個威脅?！?br>
“他們在試圖讓我們感到恐懼?！绷_肯說。

“哈，這招很有效，不是嗎？”



羅肯從幾架已經(jīng)安頓完畢的風(fēng)暴鳥之間走了出來，走進了凜冽的山風(fēng)之中。在羅肯的通訊器里，沙繆斯那干涸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沙繆斯，將是你所能聽到的唯一的名字。沙繆斯，它的意思是死亡與終結(jié)。沙繆斯，我即是沙繆斯。沙繆斯存在于你周圍的空氣之中。沙繆斯就是你身邊的人。沙繆斯將啃食你的骨髓。小心！沙繆斯來了?！?br>
羅肯不得不承認，敵人的恐懼傳播戰(zhàn)術(shù)真的很出色。在這種神秘感和耳語之中，不安的情緒很容易就滋生了。這一招在過去，對付六十三——十九行星上其他的國家和文明的時候，大概也是相當(dāng)好用。那偽帝的勢力大概就是靠著這種惡毒的耳語和看不見的戰(zhàn)士，成為了一統(tǒng)全球的政權(quán)吧？

只是，皇帝陛下的阿斯塔特，是不會被這種小伎倆所打動和欺騙的。

周圍一些站立著的月狼戰(zhàn)士，正在一動不動地傾聽著他們頭盔中的囈語。

“無視它，”羅肯告訴他們：“只是無聊的小游戲而已。我們出發(fā)。”



拉斯克和他那些笨重的終結(jié)者們已經(jīng)來到了石橋面前。一條花崗巖與火山巖構(gòu)成的拱形，連接著上面一座座山峰和這片高地，這是遠古冰河運動所留下來的遺產(chǎn)。

映入視野的，是尸體。一些尸體已經(jīng)在高海拔的環(huán)境中風(fēng)干成了干尸，雜亂地倒在石橋和前方的道路上。那軍官并沒有撒謊，在各種向上攻擊的嘗試之中，幾百名士兵在這里被奪去了生命。這里的射擊火力實在是太過激烈，他們的戰(zhàn)友甚至無法將他們的尸體奪回去。



“前進！”羅肯命令。

終結(jié)者小隊的成員們舉起了手中的風(fēng)暴矢彈槍，開始踏步走上石橋，白骨和腐爛的衣物在他們沉重的腳步下粉碎。敵人的射擊幾乎是立刻就從山峰之上的隱蔽地帶迎面落了下來。各種槍炮的子彈沖擊在特殊的個人裝甲上，然后哀鳴著彈開。終結(jié)者們昂著頭，走進了炮火之中，抖一抖肩膀，將它們撣落在一旁，就像是面對著一陣大風(fēng)一樣。阻擋了帝國軍幾星期之久，并讓他們付出了慘重代價的火力，在軍團戰(zhàn)士面前如同搔癢。

羅肯意識到，這一仗確實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可以結(jié)束了。他對之前浪費在這里的忠誠的生命感到悲傷。這從一開始就應(yīng)該是由阿斯塔特來完成的工作。

終結(jié)者小隊的前排戰(zhàn)士已經(jīng)走過了石橋的一半，開始反擊了。矢彈槍和裝配武器退出的彈殼開始向深淵下掉落，耀眼的光束和高爆彈頭象風(fēng)暴一樣掃過頭頂?shù)纳奖?。隱蔽射擊口和碉堡一個個爆炸了，殘缺扭曲的尸體從里面掉出來，落到下面冰雪和巖石的世界中去。



“沙繆斯”又開始他的攻勢了：“沙繆斯，將是你所能聽到的唯一的名字。沙繆斯，它的意思是死亡與終結(jié)。沙繆斯，我即是沙繆斯。沙繆斯存在于你周圍的空氣之中。沙繆斯就是你身邊的人。沙繆斯將啃食你的骨髓。小心！沙繆斯來了?！?br>


“前進！”羅肯大喊著：“順便，誰去把那個家伙的嘴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