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夢，那是美夢。

是不可能會發(fā)生，也不應該會發(fā)生，現在與過去交錯的夢。

生活于久遠的過去，在那遙遠的記憶之中，本應該已經被忘記。本來，確實也已經遺忘了。

然而當再次再會的時候，那塵封的記憶卻立即便浮現了出來。

那是過去的歲月，是早已成為歷史的美夢。

“請用……”

只是就算是夢，就讓她生活在夢中、就讓我也暫時沉浸在這夢中，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你也坐吧！偶爾休息一下，陪我說說話吧！”

我的朋友不多。雖然曾經有過，但是他們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相繼離我而去，最后留下來的也就是她了。

“……真的只是偶爾哦？”

但是說到底，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講，她并不能算是我真正的朋友。她是被我撿回來收養(yǎng)的孩子，是戰(zhàn)爭中的狐遺。是以“我還要養(yǎng)我家的孩子，所以無可奈何”的理由被曾收養(yǎng)過的家庭又趕出了家門的孩子。

初次見面時，她才十歲，年齡不大也不小。然而這個年齡階段的孩子什么也做不了，沒有一技之長的話，除了去偷、也就只能去搶了。

但是結果不用說，只要上手一次，便再也回不去了。

只是，就是這樣萍水無依的生命卻讓我明白，無論何時、無論是誰，都是有第三個選項的。

那并不是只有自己才會去思考，也并不是只有自己才會那么去做。那不過是普通的、普普通通地其中一個選擇。

并沒有對，也沒有錯。

為了活下去，人可以做出任何選擇。

但是為了不作為一個人而活下去，她當然也可以選擇什么都不做。

人有珍惜生命的權利，當然也就應該擁有放棄生命的權利。

――并非是故意尋死。

而是需要某種事物去與之交換的時候，我和她都會放棄“活下去”這一或許確實能被稱之為是生命本能地選項。

但是，關于這一點的理解，我多少還有些別的看法。

并非是因為她快被凍死了，也并不是因為她快餓死了；如果是因為那樣的理由而關注她的話，我就會聯系奴隸商人、或者是販賣人口的組織吧！

因為只要她能活著，不就好了嗎？

因為只要能讓她活下去，就可以了吧？

考慮到這一點，我想最后我應該會將她招待回家，然后將她賣到娼館里吧！

就這方面考量的話，那丟棄了她的養(yǎng)母至少還是有著最后的良知吧！但也許，她只是卑賤而愚蠢地沒想到這點罷了！

不知道她要是在娼館里面長大的話，會度過怎樣的人生呢？

不知道她是否會在哪一天后悔沒去偷搶呢？

又是否會怨恨生母、仇恨養(yǎng)母，繼而對我產生更深地憎惡呢！

被人仇恨，是我所喜歡的。

比起被人嘴上說著喜歡，我更習慣于面對他人露骨的厭惡。也能以“憤怒”作為理由，用我的方式理所當然地去折磨、報復對方。

只不過，我當然不是出于同情和憐憫這樣的心情才對她感興趣，我感興趣的只是她敢于做出在危險之中還放棄生命的選擇。

以我的性格，確實就會讓她吃些苦頭。

一定要讓她痛苦，一定要讓她后悔、絕望，一定要讓她深刻地理解到自己的行為到底是有多么得愚蠢和天真。

她被趕出門的第一天我就看見了。

她穿著一身干凈的衣服，手里拎著小包和些許的金錢。

一個十歲的小女孩想要依靠這些活下去，當然不可能。但至少她能用這些，讓自己再活一段時間。

被丟棄的第一天，她傻傻地蹲在門口，也不管外面天寒地凍，就只是抱頭痛哭，無意義地浪費著時間。

開始時，她的朋友還來問候，將她帶回了家，但很快的她就又被趕了出來。她繼續(xù)蹲回墻下，被拯救過一次之后，她的心里更加地失落了。

感受到冷，她從包里拿出了毛毯，裹在身上。但在屋里也就算了，這在外面寒風透骨的，區(qū)區(qū)一層毛毯的作用甚至是還不如一條圍巾。

這一天，她什么也沒吃、也什么都沒喝，只是哭、就只是不斷地嗚咽落淚。

我就在不遠處的樓上烤著壁爐，在傭人們的服侍下悠閑地考慮著下一站的旅程。

想救她的話，我有無數種辦法。

我可以將她送到那些不靠譜的教堂，也可以聯系熟悉的商人，就讓她在我入住的旅店做個員工也挺不錯……

我甚至有辦法讓她再次回家，讓她的養(yǎng)母因為愧疚感而對她比以往都好。

只要我搬出自己的名號，就是讓她寄住在當地的領主家里，也不過是輕而易舉。

對于我來說，拯救她甚至連舉手之勞都算不上，充其量也就是一時興起。但我……絕不會就因為一時興起而去拯救任何生命。

因為比起毀滅與破壞，拯救反而才是應當慎重的行為。

并不是說“救了”就好，也并不是說“負責任”就行了。比起去考慮這些幾乎是自我滿足以及做給他人看的場面，“拯救”行為的背后所代表著的是無數的死亡。

那是不會讓人注意的，甚至是刻意讓人注意不到的無形的犧牲。畢竟“拯救”可是善舉，畢竟人只需要響應國家的倡導、聽從神的教誨就行了。

不需要思考，因為神已經做出了“正確”的指導，而各國也為此出臺了相應的條款和規(guī)則。

已經爛透了……

這個世界、或許別的世界也是一樣。只要擁有神明、只要形成了國家，那么便會從根上開始徹底腐爛。

已經、沒救了……

以我的智慧和影響力，或許還是有一些嘗試的價值，遺憾的是我沒有力量，所以并不能放手一搏。

我并沒有壞到真的就要毀滅世界，但我也沒有好到就為了拯救這些就連自我都沒有的石頭，就搭上自己。

與神的對話，甚至讓我覺得就這么放著不管才是最好的選擇。

我不想做無意義的事情，更不想做無謂的努力，我決定放棄拯救……

正如神明們所說：你完全可以做個旁觀者。

我是這樣打算的，我也是這樣決定的。

不論是那個孩子，還是這個世界，終究……

只是我的余興。

然而令我意外的是，有人居然追到了這么偏僻的地方。

而更令我意外的是，這些來找我的人，大部分還都是我過去的朋友。

而他們來找我，只為了一件事――讓我停止戰(zhàn)爭。

如今，在我所出生的王國所引起的戰(zhàn)爭，全都是因為我而引起的。作為我過去的友人，他們雖然從未真正了解過我，但卻熟知我的行事風格。

可他們或許并不知道，我從不拒絕友人的第一次請求。

答應了友人的請求，既然這是他們的選擇，是這個世界的選擇，那我就如神明們所說，就做個旁觀者好了。

不去拯救，也不再會拯救。

無論是這個世界，還是那快死掉的小女孩。

雖然斯雷離開時想將她帶走，但我、卻不允許他去拯救。

我給了他兩個選擇，想要拯救小女孩的話，那么便必須得再一次放棄自己的祖國。因為已經被我滅掉過一次了，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此時的話就是決定。

斯雷放棄了拯救，但其實他也有第三個選擇。

我雖然只給了他兩個，但他其實完全可以選擇第四個選項。

也就是――殺了我。

無法對我下手，實際上他也確實沒有機會。

我要是死了的話，整個世界都得給我陪葬。

相信他們也是理解的。

我要是死了，那么這個世界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友人們相繼離去的時候，是她在外面受凍的第四天。這幾天她用手里的錢，換了點饅頭，一直守在路攤的烤爐邊，直到攤販收攤離去。

看狀況，她似乎還能再活半個月左右。

然而第五天，馬依給了那個孩子很多錢。雖然他以前也是這樣的性格，但這次他還真是相當地鼓起了勇氣。

老實說，我挺佩服他的覺悟。

除了在離開我時，他還是第一次如此地不顧一切。

就給他點教訓吧！

雖然我決定要做個旁觀者了，但我還是要讓馬依為他的輕率舉動而為此付出代價。

結束與阿蕾雅的會面，感謝她告訴我那些錢其實都是斯雷的。我在考慮該怎么評判阿蕾雅的背叛以及告密這一近乎等同于愚弄我的舉動，同時連帶著也決定這次要將斯雷的祖國化作灰燼，讓其再也無法重建。

我正打算行動，和事佬很快就來了。

與我相處得最久，是我最初、也是最后的朋友――格列·安·摩鐸·馬托。

他是最后一個離我而去的人，以前也有想過他或許能陪伴我一生，結果還是分道揚鑣了。他沒法理解我的行為轉變，又探尋不到我的真意，呆在我的身邊他只會繼續(xù)受苦。

倒不如說……是我誘導他那么做出了選擇。

不是志同道合的人，就沒必要強求。

既然無法相互理解的話，也就不需要什么求同存異了。

并非是意識的碰撞，這僅僅只是包容力的程度。我能包容理解，但換成了他，就辦不到了。

――就只是這樣。

所以理所當然的，我不可能會更改自己的決定。

而且，我討厭別人對我的決定提出異議。

考慮到他是格列，光是沒有追究他的“忤逆”他就應該感謝了。但作為代價，他的過錯也就只能讓他的妻子和女兒來替他承擔了。

在格列離開半個多月之后，意外地客人找上了我。

那是個陌生的客人，明明身強體壯卻不知為何的總會讓人覺得他很消瘦。我曾懷疑過他是否是使用了高階幻術，但我有神跡無效的加護，幻術什么的根本不可能會生效。

他脫下氈帽，拍掉上面的雪花，掛在了門口的架子上。他將風衣也掛在衣架上，走到我的對面坐下。注視著他地一舉一動，他的每一個細微動作都令我感到一種莫名的違和感。

就仿佛他并不是一個人，在他的身后似乎還站著另一個人一樣。

“你不救她嗎？”

我為他上茶，他卻只是望著窗外。他注視著那個從昨晚起便已經一動也不動的孩子，向我確認。我有注意到他臨來時的動作，他曾俯身探查過那孩子的生命跡象，卻未曾為其彈雪、也未有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下、為其蓋上。

“我為什么要救她呢？”

并且，他比我還早。雖不知為什么，但他早在我還未來到這個鎮(zhèn)上以前，便已經在關注那個孩子了。而他自然也和我一樣，對于那孩子的遭遇以及狀況全都看在眼里，卻無動于衷。

他真正關注的，并不是那個孩子的生氣，而是我的態(tài)度。我明明有能力去救，卻偏偏不救，他想知道我這么做的理由。

僅此一點，我便理解到他是和我一樣身具神性的存在。

但我并沒有回答他的必要，因為我根本就找不到要為他解答疑惑的理由。

“那你為什么不救她呢？”

可他自然也不可能會就因此而放棄。這一點我自然知道，同時我也知道，從一開始就將他拒之門外，就是最好的選擇。

只是“定數”，毫無意義。

況且，我也想和他談談。其實就算他不來找我，等再過兩天那個孩子確實死亡之后，我也打算在離開前親自拜訪他一次。

對于這個擁有神性的人，我多少有點興趣。

“因為我沒有救她的理由?！?/p>

給出適當的答案，我也想探究一下他的內心想法。

“你不救她，又為什么還不讓別人救她呢？”

但他不為所動，沒有像斯雷他們那樣表現出絲毫的抵觸情緒。對于我不救那孩子，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去的這一行為，他在內心之中并沒有做過任何評價。

他并沒有想過這是對？又或者不該這么做。

“讓我也問問吧？”

向他爭得同意，在談話時我會表現得非常有禮，無論對誰我都很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

“你問吧！”

那很是隨意又帶著些許傲慢的語氣讓我感覺他可能是某個地方的高貴之人。不同于那種土里土氣的高雅，是一種只有長年身處于上位者才會在不經意間養(yǎng)成的習慣。

這么說來，他的身邊一定是長年跟著一名隨從。

至少，曾經如此。

“你不也沒救她嗎？你不救她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但高貴之人我接觸過太多，而若論高貴自然不可能有比神還要高貴的存在。我的內心并沒有因此而觸動，相反地我更加好奇他的答案。

“我在等待救她的時機?！?/p>

上位者的施舍不過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但他與我所了解的所有上位者都不同。

甚至，他與我都有著本質上的區(qū)別。

“時機？”

他表示他要救，只是時候還沒到而已。

可這，就讓我很是費解了。

首先，我不明白他所說的“時機”到底是指帶什么。再來，他既然決定了要救，就應該早點將那孩子救下才對。最后，雖然他說了要救，可我卻一點也看不出他有絲毫想救的沖動。

也就是說。即便是他真的救了那孩子，也根本不是出于感情的沖動，而是出于某種理由。

他是從目的出發(fā)，才會救下那孩子。

自始自終，他都沒有過“要救”的想法。

這，也就是我們的區(qū)別。

沒有憐憫，沒有同情，或許就連利用都算不上……

“嗯，時機。我知道，你也在等待時機。”

確信著我的想法，他黑色的瞳孔告訴我，他的內心毫無迷茫。他確信自己的判斷，即便不準，也不會動搖。他不篤信自己的想法，也并沒有覺得自己一定就不會出錯，他只是并不在意這件事情。

即便是出錯，他也只會將之當成是一個教訓，用作參考。

“我……”

一瞬間，我想反駁。但稍一冷靜我就理解到了所謂“時機”的含義。那個孩子多半活不過今晚就會死，而他口中的時機也就是指那孩子的死亡。

那個死亡是一個分界線，在這之前、在這之后都會有所差異。

這么想來，他一開始就做了確認。

他并不是詢問，而是在確認我的態(tài)度。

“確實。但沒想到我所等待的時機還未到，你就先造訪了?！?/p>

“因為很不巧，要是我的時機到了，你也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這是僅有一次的機會。

在他說出這句話時，他的形象與我見過的神明們無限接近。我甚至都懷疑他可能是哪個下界的神明，可他雖有神性，卻并無半點神氣。

那是一種定眼一看就會讓人覺得這不是普通事物的感覺，是會下意識地讓人覺得那是與自己完全不同的存在。他雖然特別，但還不至于如此。

我雖然同樣特殊，卻也是遠遠不及。

除此之外，他不但洞察了我的想法，并且回應了我那還未付諸行動的訴求。

“你要離開了嗎？”

“預定今晚就走?！?/p>

也就是說，尚有緩和地余地。雖不知為何，但只要那個孩子能活得再久一些，也就行了吧！

遲疑了一瞬，我叫來了傭人。

雖然似乎有著被驅使了的感覺，但是能給予自然也就能剝奪。若是他真是這樣的打算，倒不如說我反而會欣然一笑。

反正，會因此遭罪的，總歸不會是我。

“那么，再見?！?/p>

可當我剛叫來傭人，還未開口，他便已經起身告辭了。

“等一下、……你先下去?！?/p>

看起來，救活那個孩子，讓她活下去，這并非是他所想看到的。這樣一來，就更加地令我費解了。

他要救，卻又不趁早。

不僅如此，甚至還不讓我延長她的生命，讓她多活幾天。

他所等待的，是那孩子的死。

莫非他在等待那孩子的死亡？

他要救的并非是窗外的那個孩子，而是寄宿于那個孩子心中的純潔。

要說理解，倒也可以理解。

即便是被這么對待，就算是幾乎已經被凍死也沒有產生絲毫怨念的孩子，如今確實已經不多。

但要說這就是可取之處的話，只會悲傷的靈魂未免也太過無趣了。

“還有事嗎？她差不多快不行了，我也差不多該離開了。”

“還請等一下！”

向他人示以低姿態(tài)，這么多年來還是頭一次?？删退闶沁@樣，他也還是不為所動?？雌饋?，他和我是一樣的類型。一旦做出了決定，就不會改變。

“你、不能救她?！?/p>

我的話語中包含著三層意思。

“……”

聽到我的話，他遲疑了一瞬。似乎是在猶豫，似乎又僅僅只是在思考我話中的含義。

“我還以為你已經放棄了……也好?！?/p>

不知道他在說些什么，但是他已經走到了門前。穿上風衣，將氈帽帶起，他打開大門，走了出去。

“你這是做什么？”

然而我卻跟在了他的身邊。

并不是為了阻止他去拯救那個孩子，而是我對他產生了興趣。

明明不會更改自己的決定，但是他卻能輕易地放棄。與自暴自棄和因為無力感而無奈放棄的情況不同，在他的表情中，我看不到絲毫的氣餒和執(zhí)著。

我要是不阻止他的話，他一定就會拯救那個孩子的靈魂吧！能辦到這樣的事情，除了神明以外，我所能想到的也就是那些信奉邪神的人了。

可他的身上又不包含絲毫的惡意，他純粹得甚至比那個不會憎恨的孩子還要純潔。然而同樣的，他也沒有絲毫善意，雖然是在做著類似于善舉的行為，可他卻一點也沒有流露出悲傷或是憐憫的感情。

他就像是沒有感情一樣！

和喪失思考能力的棋子不同，總覺得很有意思。

“我也準備最近離開，就跟你一道走吧！你要去哪里？”

好想探究一下他的內心，好想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和他一同上路。一般人的話，我大概三五天就能徹底解讀了。但是他的話，估計會花費我好幾年的時間。

雖然還未確認，但是從他那毫無執(zhí)著的行為上，我隱隱地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異樣感。雖然如今的我還無從確認，但我推測――那一定就是勾起了我興趣的，他非人的部分。

“……倒是可以……不過我還是第一次遇到主動想跟我回去的……而且、很遺憾你還不夠資格。要是就這樣跟我回去的話，通過這扇門扉的瞬間，你就會死亡?！?/p>

來到那孩子的身前，他隨手便打開了一扇傳送門，接著再次確認了那孩子的生命跡象。再沒有想要拯救那孩子的意思，他守望著那孩子，靜靜地等待她的死亡。

我望向那扇門扉，與通往神域的光門不同，由黑色的氣息所形成的門扉讓我本能地抗拒。我向著門內探去，死亡的感覺瞬間便包裹了全身。我感受到了抗拒，可比恐懼更深地卻是厭惡的情緒。

“嗯……？是這樣?。　?/p>

他也察覺到了我的異樣，一瞬間他理解似的露出了自嘲的笑容。他站起了身，不再關注那個孩子，轉而將視線投向了我。

他凝視著我，與我對視。黑色的瞳孔中不知為何帶著些許地喜悅。

“這孩子呢？已經一點也不在意這孩子了嗎？”

而對于他的舉動，我的內心則生出了些許的怒火。

“總有一天會死去。而且她就是在今晚死去的命運。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所以我覺得這就是對于她來說最好的結局了?！?/p>

雪地上發(fā)出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那是聽到了我和他談話的孩子所拼命掙扎所弄出的動靜。她的身體都已經凍僵，就連眼睛都已經睜不開了，可在死亡的最后她卻抗拒了。

或許是本能地掙扎吧！雖然不會去怨恨誰，但是同樣也不想就此死去。她僵硬的臉上浮現出懊悔，不知道她在懊悔什么，但她一定有在懊悔拒絕了馬依的施舍吧！

“呵……”

看見那孩子的反應，他失笑出聲。搖了搖頭，他不經意地再次浮現出自嘲，這不禁讓我覺得他或許有著自虐的傾向。

但是沒有憐憫，也沒有批判。明明那孩子的反應背離了他的想法，他也沒有因此而生出半點惱怒。僅憑這點，我就可以確定他是就事論事的性格，絕不會遷怒于人。

“但是她在反抗誒！”

看到這一點，我露出笑容，壞心眼地去戳他的痛處。他看著我，露出無奈的苦笑，并沒有責怪我，而是在懷念。

“你不是要救她嗎？”

“你不是不讓我救她嗎？而且不管如何，我所能拯救的，也只有她的心靈?！?/p>

他的話語值得商榷。

“那、就由我來救她，應該沒有關系吧？”

我向他發(fā)出試探的信號，想要看看他進一步的反應。

“你隨意?！?/p>

他卻沒有任何表示。既不會干涉，當然也不會幫忙。

但他收起了傳送門，這對于我來說，可是一個重要的提示?？扇绱艘粊?，救那孩子的理由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細弱的聲音停止了，那孩子用盡了最后的力氣，停止了掙扎。注視著那孩子的死亡，凝視著她那蒼白冰冷的容顏，我思考著有無救下她的理由。

想了一圈，她對我而言，確實是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

“你想要理由的話，就讓我來告訴你吧！”

――救下她，至少你不會為此后悔。

他以預言者般地姿態(tài)對我如此斷定道。他的神情可以讓我確信，這并非推測，而是他所預見的未來。

“那……就試試看吧！”

就驗證一下吧！真正的未來是否真是如此呢？

我蹲下身，將手撫在她的臉上。神跡無效的加護消融了白雪，白雪并未化作水，而是就如同泡沫般退散消失。沒有了雪的影響，周圍卻依舊天寒地凍，我將神跡無效的加護范圍擴大，雪景消融、就連黑夜也一同褪去。

一束光芒灑下將她包裹，溫暖照耀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