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節(jié) 東元219年的懿京城(第39-42章)
第三十九章 ?東元219年的懿京城(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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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京,舊稱蘭京,蘭陽,是東國的首都。東元77年前,這里是一個國號為“宋”的國家的首都,宋國在這一年被東國打敗,蘭京也被改名為蘭陽。東元84年,由于原先首都咸京的交通已經(jīng)不再便利,東國的四世皇帝決定遷都到中東部的蘭陽,并把蘭陽改名為懿京,取熠星唯一首都之意。毫無疑問,懿京是東國的經(jīng)濟,文化,政治中心,也是東國乃至整個光大陸最為繁華和發(fā)達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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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熠星簡史初版》,第二十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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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陽光如同清泉一般漫過門檻,在磚石鋪設(shè)的地面無聲地流動,隔壁院落的鳥叫聲此起彼伏。門外的花園里,幾千顆三葉草隨著微風(fēng)不斷地搖曳。張望晨睜開了眼睛,不再閉目養(yǎng)神,陽光照在他身穿的嶄新西服上,把他的整個人染成了明媚的顏色,而他對面的汪曉名則坐在陽光找不到的位置,他的眼睛幾乎沒有閉上過,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幾點了?
今天一大早,他就被傭人叫醒,走出房間的時候甚至還能看見西沉的月亮。沐浴,吹干頭發(fā),更衣,去吃早飯,這之后又是漫長的等待。沐浴的過程對旁人來說可能是享受,對他來說則是絕對的折磨,如果他以后還能活下來,他完全可以把這段被4個侍女服侍著洗澡的故事當作志怪小說寫下來,末了再提醒人們一兩句,說一點可有可無的人生哲理,這樣的作品一定不會很暢銷。
“很無聊嗎?”汪曉名坐了起來,身上同樣穿著嶄新的西服,“體驗一下上早朝的感覺吧。不管是多大的官,不管你在京城多有能耐,每周兩次,周一周四,風(fēng)雨無阻,五點起床?!?/p>
“這樣的福報,一次就夠了?!?/p>
“啊,確實。這確實是你的福報?!?/p>
院落里響起了腳步聲,張望晨立即警覺起來。汪曉名的秘書步履匆匆地走進了屋子,斜著眼看向張望晨,隨后便朝著汪曉名鞠躬,“尚書大人,攝政王陛下宣您和……張望晨前往偏殿?!?/p>
“好?!蓖魰悦幕卮鸶砂桶偷模翢o感情,二人站了起來走出了這間陰森的屋子。
一路上,每逢有門和轉(zhuǎn)角的地方都有持槍的衛(wèi)兵把守,張望晨注意到他們的裝備相當先進,自動步槍上裝滿了各種各樣的部件:雙聯(lián)裝彈匣,低倍數(shù)瞄準鏡,戰(zhàn)術(shù)手電,消焰器,而他們的制服也和汪曉名帶上飛艇的那四名士兵一模一樣,都是一身黑色,穿著這種制服的士兵應(yīng)該屬于專門保護高級官員和皇室的特殊部隊。
不知拐過了多少彎,穿過了多少扇門,汪曉名的腳步停了下來。他轉(zhuǎn)過身給秘書使了一個眼色,他的秘書看了張望晨一眼,隨后便幫他整理起西裝來,但是看起來很不情愿。
一個男人向他們走了過來,他同樣身穿西服,但是襯衫并不是白色,而是黑色?!吧袝笕?,陛下已經(jīng)駕臨偏殿了,現(xiàn)在宣你和張望晨上殿。”
“微臣遵旨?!?/p>
汪曉名微微低頭,帶著張望晨走進了這個院落,比起剛才等候時身處的那個,這個院落顯然更為氣宇軒昂,門廊兩旁站滿了士兵,張望晨頓時感覺到一股壓迫感壓在他的背上,就像夏日午后悶熱的氣浪一般,讓他喘不過氣。
面前這座殿堂應(yīng)該就是偏殿了,它看上去并沒有張望晨想象的那么小,此時用紅漆粉刷的門大開著,但陽光只能照到門口的一部分地面,剩余的內(nèi)景完全處在黑暗之中,就像會把靠近的人吃掉的一張大嘴一樣。二人走上九級臺階,汪曉名在門檻前停住了,隨后他緩慢地跨過門檻,上千兩步,向殿堂最深處跪拜,“微臣汪曉名,拜見攝政王陛下?!?/p>
“平身?!?/p>
聲音從殿堂的遠端傳來,但在張望晨聽起來卻像是出自宇宙最黑暗的角落。汪曉名高呼“謝陛下”,隨后緩慢地起身,但始終沒有抬頭,仿佛他面前的是最為不可名狀的生物?!皢⒎A陛下,微臣已將張望晨帶到,現(xiàn)正在殿外等候?!?/p>
“宣張望晨上殿,你可以退下了?!?/p>
“是……”汪曉名唯唯諾諾地向后退去,一路倒著走出了偏殿。張望晨深吸一口氣,他環(huán)顧四周,隨后操控著自己略微不受控制的身體,學(xué)著汪曉名的樣子走進了這間充斥著陰暗潮濕氣息的殿堂。這次已經(jīng)不是他想用什么方式下跪的事情,從這座建筑各個角落和縫隙中散發(fā)出來的壓迫力讓他無法不雙膝跪地,向前叩拜。
“張望晨……叩見攝政王陛下?!?/p>
地面上的黑暗旋轉(zhuǎn)起來,陰影從張望晨身旁兩側(cè)向他逼近,隨著沉重的撞擊聲,偏殿的大門在他背后轟然合攏,日光在透過窗扉之后只剩下兩三成的溫度,積存了三百余年的寒氣讓張望晨瑟瑟發(fā)抖,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仍然有力地跳動,節(jié)奏也與平常無異,依然是一分鐘60次。
“所以,我們終于還是見面了,張望晨?!?/p>
這聲音又一次從遠處傳來,經(jīng)過墻壁,屋架和梁柱的反射,它和它的回響顯得無比威嚴。張望晨鼓起勇氣抬頭向聲源方向看去,卻只能看到一個金黃色的物體和人影的輪廓。
“跪著很難受吧?普通人并不會有長時間跪著的習(xí)慣,但你可不是普通人。算了,看在我們已經(jīng)認識這么久的份上,我也沒必要再端著,用這一套繁文縟節(jié)來和你進行效率極差的交流了,還是坦誠相見好一點?!?/p>
他的話音剛落,昏黃的燈光就亮了起來,隨后一盞又一盞燈接續(xù)著亮起,映照出這座宮殿本來的樣子。這位攝政王從遠處的桌案前緩慢地站起來,繞到桌子的右邊,走下了三級臺階,朝著張望晨越走越近?!皠偛乓黄岷诘臅r候你抬起頭,現(xiàn)在燈光如此明亮,你卻把頭低了下去,難道是不能直視我的目光嗎?”
張望晨大吃一驚,他完全沒想到自己在黑暗中的舉動被看得一清二楚,莫非這位攝政王是戴著夜視鏡的?
“張望晨,好名字,起的很有水平。但是這不是你的本名吧,我是不是應(yīng)該叫你張星燦?”
為什么有這么多人會提起這個名字,甚至連東國的攝政王都知道他,這個張星燦到底干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能讓這么多位高權(quán)重的人一天到晚惦念?張望晨實在不知道該怎么樣回答,索性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你的沉默是什么意思,默認嗎?如果你真的是張星燦,那他做過的事情足夠讓你死一萬遍還多。但你如果真的是他,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跪在這里,我還沒有能力能讓張星燦向我下跪。我再重復(fù)一遍我的問題,你究竟和張望晨是什么關(guān)系?”
看來,必須實話實說了?!氨菹?,恕我直言,我從來不認識一個叫作張星燦的人。”
“哦?看來你還是做出了否定的回答。那么我問你,這張照片你怎么解釋,為什么你和第三排右數(shù)第三個男生如此相像?”
一張照片被撇到張望晨的身下,其實當他聽到攝政王提到照片,就知道他說的是那張?zhí)囟ǖ恼掌!氨菹?,這張照片有人也曾給我看過,那個人也向我問過同樣的問題,我完全不知道照片上這個人為什么和我的樣子會這么相似。更讓我驚奇的是另一件事,給我照片的人也出現(xiàn)在照片上。”
“那個人是誰,李芳念?李鈞翊?”
“是李芳念?!睆埻啃闹型蝗灰惑@,攝政王竟然認識這兩個人,難道……他也在這張照片上面?
“剛才你說的這段話,讓我?guī)缀跻Τ雎暳?,你難道就沒有想過,為什么問你有關(guān)張星燦的問題的人,都會出現(xiàn)在照片上嗎?現(xiàn)在你看看第一排的人,他們中有你認識的人嗎?”
這張照片張望晨已經(jīng)看過兩次,他能認識的人無非只有兩個。攝政王的聲音又一次傳來,“這張照片拍攝的日期,是東元315年的11月,3年多過去了,我仍然記得他們中的很多人的樣子,更不用說姓名。如果你能認出我的臉,你就該知道你和張星燦是什么關(guān)系了。剛才你不是就像在黑暗中辨認我的樣子嗎?現(xiàn)在這間偏殿里燈火通明,我倒要看看你到底知道多少東西。抬頭?!?/p>
張望晨聞聽此言,才終于敢把頭抬起來。遠處的攝政王身材瘦高,頭發(fā)整齊地向后梳去,臉上有一道從鼻梁一直延伸到左臉,留下一道凹痕的傷疤,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他的眼睛,不僅眼睛大,眼白好像也比一般人少一點,導(dǎo)致他的眼睛從遠處看起來像是全黑的一樣,有點嚇人。張望晨拼命地回想著這個外貌在哪里見過,突然他全身一震:這張臉在照片的第一排也出現(xiàn)過!而此人對應(yīng)的名字是“王星洋”,這難道就是這位攝政王大人的真名?
“看你的臉色,想說點什么嗎?”
“陛下,我并非是想起了什么久遠的,被遺忘的記憶,我只是在照片上面找到一個與我在現(xiàn)實中見過的人十分相似的身影?!?/p>
“鬧了半天全是廢話,像你這樣的發(fā)言,放在今天早朝上,除了增加這些五六十歲的人搖搖晃晃站立的時間之外沒有什么作用。關(guān)于張星燦的問題,恐怕我也得不到什么答案了。膝蓋感覺怎么樣,還沒碎就一直跪著,順便聽一個故事吧。你現(xiàn)在先不用告訴我想不想聽,我保證你會有所收獲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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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東元219年的懿京城(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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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年的臘月,東國的人民正在準備新年的時候,北方的省份卻風(fēng)云突變。在198年的第一次燈峰戰(zhàn)爭中被擊敗的周臨天勢力卷土重來,作為東國的上上任皇帝,他在戰(zhàn)敗之前保存了一謝黨羽的性命,而這些人在216年大多都在燈峰郡做官,從而能夠組織起一支軍隊,和朝廷分庭抗禮。這部分歷史,你們在上課的時候應(yīng)該學(xué)過吧?”
“當時參與戰(zhàn)事的除了這兩方,還有你們國家現(xiàn)在的皇帝,當然,那時候他還不是皇帝,而是煙地商會的總會長。但是作為一個商會的會長,他卻能在煙地建立起自己的勢力范圍,并建立起25萬人的軍隊,這本身已經(jīng)非常神奇了?!?/p>
“216年的春節(jié)結(jié)束時,周臨天的殘黨已經(jīng)被打掃干凈,接下來,就是我國和陳光世之間的較量了。早在周臨天戰(zhàn)敗的時候,陳光世就應(yīng)該受到懲罰,因為他派出了一支部隊支援了周臨天,但我朝先帝鄭鑾維寬宏大量,不計前嫌,仍然讓陳光世回到煙地做他的商人,現(xiàn)在他再次起兵造反,我們也不會再給他牽馬的機會?!?/p>
“即使已經(jīng)經(jīng)過兩個月的作戰(zhàn),東國依然有30萬人的軍力,精銳部隊的損失并不大,而燕國的軍隊完全沒有作戰(zhàn)經(jīng)驗,可以說從一開始,這一場戰(zhàn)爭的天平就是傾斜的。然而,后續(xù)的發(fā)展卻完全超乎所有人的預(yù)料,戰(zhàn)局因為一件事被完全改變了,而改變了戰(zhàn)局的,僅僅只是一個人,一個人。這個人的名字,就是張星燦。”
一個人就能改變一場戰(zhàn)爭?這個張星燦究竟是什么來歷?
“張星燦是誰呢?”王星洋的視線投向遠方,“當時他也很年輕,比你現(xiàn)在還要年輕。他的身體素質(zhì)和知識水平都很優(yōu)秀,但是放在歷史進程中,這樣的優(yōu)點顯然不值一提。真正重要的,是他不來自于我們的世界。你們軍校的老師在上地理課和歷史課的時候,一定會提到一顆叫作藍星的星球吧?”
“曾經(jīng)學(xué)過,但是存在另一顆適宜人們居住的行星也只是假說,迄今為止,這片大陸上的三個國家都沒能證明藍星真的存在。”
“錯。藍星真的存在?!蓖跣茄筘Q起一根手指,“這并不是因為我是攝政王,我說藍星存在,那藍星就存在,沒有這樣的道理。最好的論據(jù),其實就出在張星燦身上,他就是一個如假包換的藍星人?!?/p>
“張星燦是藍星人?”張望晨感到十分不可思議,課本中提到的假說原來是真的成立的!既然如此,為什么不把它改成“事實”或是“真理”呢?
“但是說到底,張星燦身上舉足輕重的力量根源還是我們的星球,而這種力量已經(jīng)近兩百年沒有出現(xiàn)過了,以至于當它在這個來自藍星的年輕人身上重新顯現(xiàn)的時候,沒有人能意識到這是多么可怕的力量。這種力量……有人稱之為神跡,有人稱之為天罰,而你知道我是怎么評價它的嗎?災(zāi)難。史無前例的災(zāi)難?!?/p>
張望晨感覺自己的心率開始無來由地上升了。王星洋離開了自己的寶座,朝著他走來,“張望晨,你吃過蛋糕嗎?”
這是什么奇怪的問題?如果要認真回答的話,他還是時不時能吃到的,奈文威爾國的很多習(xí)俗和飲食習(xí)慣都傳到了東國和燕國的西海岸,龍庭省又是靠海的省份,在內(nèi)陸和東海岸居住的人眼中奈文威爾的“特產(chǎn)”,在西海岸人眼前只能是一般高檔的商品。
“如果你試著把蛋糕放在蒸鍋上,而蛋糕上面的奶油又很厚,那么它就會慢慢地融化,失去原本的形狀。你可能沒見過奶油融化的樣子,但是,”王星洋在他的面前停了下來,“我見過山峰像奶油一樣融化的情景。”
“在那一瞬間,正午的陽光突然變得無比耀眼,每一個人根本不敢把眼睛睜開,而睜著眼睛的人也不用再閉上了,因為他們已經(jīng)看不見了。當這樣的光芒照耀在你的身上,你的皮膚都會灼傷?!?/p>
“那時候,我的視覺,聽覺全部都不起作用了,我甚至都懷疑自己是否還活著。終于,身上的灼燒感漸漸減弱,緊閉著的眼睛也能感覺到這世界在逐漸暗淡。我終于敢睜開我的眼睛了,但是三年來,我一直都在后悔睜開他們。”
“你能想象這樣的場面嗎,一道數(shù)百米寬的光柱?這可不是你在彌漫著薄霧的樹林里能看見的,透過樹葉照耀在草地上的幾厘米寬的那種。當它掃過冰封的土地,所到之處就變成焦土;當它掠過積雪的山峰,整座山脈就像蛋糕上的奶油一樣融化;當它掠過我的士兵站立著的位置……”
王星洋掀起自己左臂的衣袖,張望晨看到了一片從左手背一直延伸到肘部的燒傷痕跡,它是如此觸目驚心,讓張望晨身上子彈擦過的那道傷痕成了笑話。此時王星洋臉上的表情痛苦而猙獰,他突然抬腿向張望晨的胸口踹出一腳,張望晨雖然反應(yīng)過來了,卻不敢躲避,只能任由自己向后飛出幾米、重重地摔在地上。他還未起身,王星洋直接沖上來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領(lǐng),在驚恐之下,張望晨臉上的表情都沒來得及變成害怕的樣子,此刻的他看起來就像一只被拎著脖子的肥鵝。
“你親眼見過自己的戰(zhàn)友死亡的樣子嗎?4萬6千人,整整4萬6千人在我的眼前化為烏有!這些士兵在新春佳節(jié)和他們的家人告別,為了向皇帝盡忠,為報答我的家族和皇帝的家族來到零下氣溫的地方,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活過了之前的戰(zhàn)斗,現(xiàn)在卻像待宰的羔羊一樣,在這道來自晴空的光柱中灰飛煙滅!而我的妹妹,也在他們當中!”
現(xiàn)在的王星洋已經(jīng)陷入了狂怒,他怒目圓睜,聲嘶力竭,稀少的眼白讓他形似黃泉的惡鬼。
“她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我身負先帝的重任,遠赴藍星的時候,她才8歲。等到我回來,她已經(jīng)成為能夠獨當一面的特種部隊指揮官,但之后我和她相處的時間還不到一個月!就算你是張星燦,你也只能死一次,那么你告訴我,我應(yīng)該用怎么樣的手段為4萬6千人,為我的妹妹報仇?”
王星洋猛地一撒手,把張望晨摔在地上,自顧自向?qū)氉呷?,?16年是個多事之秋。本朝和燕國之間的戰(zhàn)爭導(dǎo)致了一連串的后果,當今皇帝的伯父——當時的攝政王也在戰(zhàn)爭中去世,隨后燕國建國,與奈文威爾建交,我的父親也于這一年的年末去世,攝政的位置最終被放在了我的肩頭。在大戰(zhàn)之后,我只有一次,”他豎起一根手指,“只有一次見到張星燦。他的樣子已經(jīng)與我印象中初識的那個張星燦判若兩人,正是從他的談吐中我認識到他正是造成了數(shù)萬人傷亡,直接使燕國在戰(zhàn)爭中取得初期優(yōu)勢的罪魁禍首。我當面質(zhì)問他,而他居然承認了。”
王星洋此時已經(jīng)平靜下來,重新坐了下來?!爱敃r正是深夜,他就站在房廊下,離我不過幾步。即使沒有皇宮那樣三步一哨五步一崗的規(guī)格,我家的府邸也完全算得上戒備森嚴。他是如何躲過門衛(wèi)的盤查,正在四處巡邏的警衛(wèi),最終直接走進內(nèi)院的,這些我一概都不知道,而事后我審問下人,他們居然沒有一個人意識到有外人深夜闖入。”
“我?guī)еS身兵器,這樣的距離,想要殺死一個手無寸鐵之人自然不在話下。但是他的語氣,他的神態(tài)都是那樣平和,和你現(xiàn)在的樣子截然不同。似乎有一股古老的力量再說服我不要向他動武,而最終我也沒有動手,只是看著他一步步走下臺階,經(jīng)過一棵樹之后突然消失不見?!?/p>
“從那之后,所有派遣到燕國的間諜都收到一個額外的指令:如果找到一個形如張星燦的人,要立即上報,并對此人進行追蹤。這就是為什么,”他指向跪得膝蓋疼的張望晨,“你現(xiàn)在就在這里,跪在我面前這座偏殿的地上。說實話,當我之前接到有關(guān)你的報告,并從多方得知你與張星燦之間并沒有什么明顯的聯(lián)系之后,我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高興還是失望。張星燦和我之間的恩怨永遠都不可能化解,他害死我的妹妹,幫助了燕國,因此不論是于國還是于家,他都是我的敵人。如果他還活著,總有一天我會讓他付出足夠的代價?!?/p>
張望晨聽著王星洋口若懸河般的話語,他越來越覺得可悲,不只是為他自己,為王星洋,也為走進戰(zhàn)爭泥潭的每一個人,不論他來自哪個國家。王星洋雖然把上一場戰(zhàn)爭中陣亡的士兵看得如此之重,但最終他們不過是一個數(shù)字,而為了給他們報仇,他居然可以讓更多的士兵白白喪命,難道這些有能力發(fā)動戰(zhàn)爭的人都是這樣虛偽嗎?
“行了,既然你不承認自己和張星燦有什么關(guān)系,那么你再待在這里也沒有什么意義。起來吧?!?/p>
張望晨的膝蓋已經(jīng)沒有知覺了,他只能用雙手撐地艱難地站起來。不遠處的王星洋笑了幾聲,“骨頭挺硬啊,要是那些大臣在這里跪這么久,可能都爬不起來了,年輕人畢竟還是年輕人啊。你可以退下了,明天我就會安排戰(zhàn)俘移交手續(xù),幾天之后你應(yīng)該就可以回到你們國家了。”
“戰(zhàn)俘移交?”
“怎么,你覺得我會像養(yǎng)著什么神獸一樣,讓你在皇宮里一直住下去?”王星洋的笑容現(xiàn)出嘲諷的意味,“為了把你接過來,我可是動用了一品大員的規(guī)制,而你在皇宮里享受的服務(wù)可能連他們都沒有經(jīng)歷過幾次。作為一個普通人,這樣的待遇足夠讓你吹噓一輩子了,何況現(xiàn)在還是戰(zhàn)時,你還不是我們國家的居民。你在回到燕國之后,有可能仍然會整編進戰(zhàn)斗序列,然后回到戰(zhàn)場上,那時候我可不會再囑咐什么人活捉了你,那樣沒有意義。所以,珍惜自己的生命吧,活人永遠比死人更重要,活著最有意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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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東歷219年的懿京城(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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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星洋整了整衣服,收回了那一副兇神惡煞的表情,重新坐回到龍椅上,而他先前的怒吼似乎還在殿堂里回響。直到自己站起來,張望晨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背后全部濕透了,但頭暈?zāi)垦5乃@然沒有功夫關(guān)心這種事。王星洋要把他放回燕國的決定讓他大感震驚,他本以為今天走進這座偏殿就是他的死期到了,誰知王星洋如此費盡心機抓到他卻不打算把他留在這里。這是他的陰謀嗎?張望晨一時還想不明白。
“看你的表情,你似乎有很多疑問啊。”王星洋露出了嘲諷的表情,“一般來說,在這間殿堂里說話最多的都是這些臣子,而我才是那個需要表達疑問的人,但今天情況反過來了,不得不說,我還是很享受這種給他人留下疑問的談話。讓我猜猜,你是對我要把你放回去的舉動大為不解吧?”
“的確是這樣?!?/p>
王星洋哈哈一笑,攤開雙手,“這又有什么難以理解的呢?我讓人把你帶到這里來,無非就是想確認你是不是張星燦。現(xiàn)在你說你不是,那很好啊,皆大歡喜,你也不用再享受奢華得讓你膽戰(zhàn)心驚的待遇了,今天我就會派人把你送回你們國家的龍庭省,至于你后面的遭遇,那就和我無關(guān)了?!?/p>
張望晨聽到他這么說,不禁皺起眉頭,王星洋表現(xiàn)得如此胸有成竹,一點也不關(guān)心找到一個不是自己想要的人會造成多么大的損失和浪費。這種感覺就像……他已經(jīng)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但是毫不在乎,這一切也都是走個過場。
“從各種角度來說,你不是張星燦,對于我、對于皇室都是一件好事。張星燦的手在上一場戰(zhàn)爭中沾上了太多的血,我都沒法想象如果我把一個自稱是張星燦的男孩扔到皇宮里,一天之后他的身體還能剩下哪一部分——或者是不是還有剩下的部分。而對于你呢?你撿了一條命,小子。”王星洋用右手的食指用力指向張望晨,“這就是你的命,承認吧,你很幸運,比我見過的所有人都要幸運。即使是再強大的戰(zhàn)士,也不能保證他能在所有的戰(zhàn)斗中全身而退,而根據(jù)我得到的情報,你已經(jīng)完美詮釋了‘全身而退’這個成語。說實話,我真的很好奇你這樣的人是如何抱有這般強運,只可惜這些知識屬于不可知的領(lǐng)域,不是我們這樣的凡人能夠企及的。你對此又是什么看法呢?你覺得自己幸運嗎?”
“如果真的有‘幸運’這種東西存在,我寧愿避開它。”
一時之間,小隊里所有人的面孔漸漸浮現(xiàn)在張望晨的眼前,過去的兩個月中經(jīng)歷的種種慘狀,不禁讓他感到一股蒼涼之情?!八坪趺恳淮挝易哌\的時候,我身邊的人都會碰上難以解釋的厄運;每一次我在戰(zhàn)斗中存活,我身邊伙伴的數(shù)量都會減少。這的確是我無法解釋的現(xiàn)象,似乎我的存在會一直吸收他們的好運,而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p>
“你不愿意看到,意思是你愿意為了保護他們而死嗎?”
“在戰(zhàn)場上,保護自己的戰(zhàn)友是一種本分。如果我真的因為保護他們而身受重傷,或者當場犧牲,我也不會覺得多么意外?!?/p>
“嗯……”王星洋微笑著點點頭,“這是多么高尚的覺悟啊,簡直可以出書了。你很幸運,造成你的戰(zhàn)友們死傷慘重的罪魁禍首現(xiàn)在就坐在你眼前十步之遙的地方,這個人現(xiàn)在可是手無寸鐵,此時此刻,你有沒有什么想對他說的?發(fā)表一點感想也可以,隨便什么都行?!?/p>
堂堂一國的攝政王,居然有著這樣乖張的性格,實在讓人大跌眼鏡,如果他說出去想必不會有太多人相信的。他這么問,是在故意挑釁自己嗎?張望晨的內(nèi)心不禁一陣苦笑,他即使有心,也沒有能力去做這樣的事,王星洋既然能撤掉衛(wèi)兵讓自己單獨待在偏殿之中,想必已經(jīng)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這種問題就像是逗小孩的時候大人說出的無心快語。
但是,面前的這個男人又的確是戰(zhàn)爭的發(fā)動者,他可以讓本國家的年輕人前仆后繼走上前線,可以讓敵對國的年輕人尸橫遍野,如果張望晨內(nèi)心失去戰(zhàn)友的怒火一定要發(fā)泄出來,目標就應(yīng)該是王星洋。
但是他什么都做不到。此時此刻,他孤零零地站在空蕩蕩的偏殿里,衣食住行皆不自由,甚至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就會人頭落地,這樣的他又能做出怎樣的舉動呢?即使他一時興起,刺王殺駕,這之后發(fā)生的事又會如他所愿嗎?如果殺掉了王星洋,戰(zhàn)爭真的會因此而結(jié)束嗎?
“恕我斗膽直言,我實在很想知道一個人能夠?qū)@個世界造成多大的改變。”
“啊……這是個好問題。”王星洋露出了好奇的表情,“不過問錯了人,我可沒有什么改變世界的意愿。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答案,應(yīng)該去找張星燦,他對此可是爛熟于心?!?/p>
“陛下雖然沒有改變世界,卻也對世界造成了足夠的影響了。發(fā)動這場戰(zhàn)爭的意愿,就是您的意愿。陛下您有沒有想過,如果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不是您,這場戰(zhàn)爭還會發(fā)動嗎?”
有那么一瞬間,張星燦腦后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就像感知到危險的刺猬讓自己身上的刺一根根直立一樣。在走進這間殿堂時,他隱隱感覺有什么人潛藏在黑暗里,現(xiàn)在他能夠確信這種想法并非空穴來風(fēng)了。事實上,頭頂?shù)姆苛荷蟼鱽淼穆曇粢呀?jīng)足夠讓這里的所有人聽到,而且還不止一處。
不過王星洋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緊張的情緒,他思考了幾秒之后,搖了搖頭,“這是一場允許一些人爬到山頂,坐在木板上沿著山坡滑下去,看看自己能夠撞倒多少爬山者的游戲,中途跳下來的話,不禁會摔得很慘,而且會被后面的人撞倒。能問出這樣的問題,著實讓我沒有想到。你想做爬山的人嗎?”
“并不想。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做一個阻止這場游戲的人。”
“阻止它?哈哈!”王星洋放聲大笑,“這場游戲已經(jīng)在人類的歷史中進行了幾千年,每時每刻這世界上總有一個角落發(fā)生著或大或小的戰(zhàn)爭,你竟然覺得自己可以阻止它?告訴我,你是不是因為死傷的戰(zhàn)友,才會萌生這種想法的?既然這樣,你為什么還要開槍呢?因你手中的槍而死傷的人并不比你損失的隊員要少,我覺得你并沒有資格說出這種話?!?/p>
張望晨剛要為自己辯解,王星洋便抬起手讓他不要說話,“你可能意識到,也可能沒有意識到,你就是天生適合這種職業(yè)的人,你到目前接受的一切教育都是為了把你培養(yǎng)成一個殺人的機器。不管你想不相信,你已經(jīng)樂在其中了。還想為自己辯解嗎?那就來用實際行動為自己正名吧?”
他抬起頭,朝著張望晨的頭頂說話,“試一試他?!?/p>
張望晨猛地一激靈,全身瞬間活動起來,幾乎完全依靠本能地低頭向右翻滾,而就在他這么做的時候,一道紅光從房梁上射出,從他原先站立的地方一直掃向他躲閃的方向,最后從他的身前擦過。沒有什么槍機活動的聲音,也沒有掉落的彈殼,唯一能夠證實張望晨在一秒之前遇險的僅僅是地面上一道若隱若現(xiàn)的焦黑痕跡。
殿堂的門突然“砰”地一聲被人踹開了,幾十名身穿黑色制服,手持奇怪槍械的士兵魚貫而入,槍口全部都指著張望晨。王星洋身后的屏風(fēng)兩側(cè)也涌入了十幾名士兵,把他護在中間。
“沒什么事,放松點?!蓖跣茄笈牧伺纳砬笆勘募绨颍@些士兵便為他讓開了一條路。他從士兵中間慢慢地走出來,兩只手又放在他們手持的武器上,緊接著所有士兵都把他們手中的武器慢慢放了下來?!翱匆娏藛??這就是標準程序,如果剛才不是我讓他們小小地試探一下你,而是你真的圖謀不軌,那么你的下場就……”他連續(xù)緊閉嘴唇又快速張開,滑稽的擬聲詞脫口而出,“會很慘?!?/p>
“除此之外,這也是之前那個問題的答案——一個人能夠造成多大的改變。看看你周圍,”王星洋抬起雙臂,攤開雙手,“在這個時代,只要措施不松懈,想要刺殺想我這樣的人真的很難,在幾十個槍口面前你是沒有辦法向刺猬一樣毫發(fā)無傷地滾來滾去的。這就是我為什么覺得這個時代也不再需要什么英雄角色了,造就一個所謂的英雄角色太麻煩了!才華,機遇,時勢,缺一不可,而他干的那些事呢?一百支槍就足夠了?!?/p>
只見他對身邊的士兵輕聲說了什么,他們?nèi)紡倪M入的位置陸續(xù)退去,最后這間殿堂里又只剩下了張望晨和他自己兩個人。
“宣汪曉名上殿?!?/p>
數(shù)秒之后,大門輕輕地打開,汪曉名緊走幾步向王星洋行禮,“陛下?!?/p>
“帶張望晨回到寓所,今日便帶他前往龍庭。我不想再在皇宮里看見他。”
“遵命?!?/p>
汪曉名再一次行禮,之后便慢慢向后退去。張望晨也轉(zhuǎn)過身向門口走去,就在他即將離開的一刻,王星洋的聲音再一次在背后響起。
“如果你真的是張星燦,我們以后還會再見面的。不過今天呢,就真的到此為止了。好好享受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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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東元219年的懿京城(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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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星洋一直注視著張望晨,直到他消失在視線里,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為了證實這個年輕人究竟是不是張星燦,他動用了如此多的人力物力,甚至專門派了一艘飛艇去接他,而結(jié)果也顯而易見,且令人失望——從言談舉止等各個方面來判斷,他都不是王星洋想要找到的那個人。
這是他想要的結(jié)果嗎?王星洋不這么想,這只是他能預(yù)想到的結(jié)果罷了。換做是張星燦,他絕對不會讓自己暴露在他人的視線當中,更不可能被活捉到這里。
但是為什么張望晨和張星燦如此相像?為什么兩個人有著相同的姓氏?種種巧合難以一一論述,迄今為止的觀察已經(jīng)取得成效,即使現(xiàn)在能夠得出的結(jié)論被證偽的概率已經(jīng)降到1%以下,他仍然會堅持自己的觀點——能夠有雙胞胎一樣的長相絕對不是巧合。
“劉永。”
“臣在?!?/p>
忠心耿耿,兩鬢斑白的侍衛(wèi)長從屏風(fēng)后閃身出來,向著王星洋作揖。王星洋看了他一眼,便從龍椅上站起身來,“你覺得他是星王想要的那個人嗎?”
“臣數(shù)年前也曾耳聞張星燦的所作所為,從今天的表現(xiàn)來看,張望晨顯然有著不同的性格?!?/p>
“確實是這樣。你現(xiàn)在可以回到山上去,向星王傳達今天發(fā)生的一切了。此外,我要召見汪曉名,讓他把張望晨安置好了就回到這里?!?/p>
“臣遵旨?!?/p>
劉永走后,王星洋又翻看起桌子上的文件來,自從奏折被廢止、統(tǒng)一使用一般的打印紙作為代替之后,桌子上的文件總算不會像以前那樣堆成一座小山了,不過這樣也造成了一些其他的困難,比如他只有通過訂書針的有無來判斷幾張紙分屬于幾份文件。
近幾日的戰(zhàn)報十分喜人,燕國的陸軍并不能在燈峰郡一帶組織起強有力的防御,目前已經(jīng)在防線上打開了幾道缺口,裝甲部隊現(xiàn)在已經(jīng)直接越過前線的丘陵地帶,直插燕國腹地的平原地帶了。西側(cè)戰(zhàn)線仍然是個麻煩,燕國在龍庭省集結(jié)了大量的部隊,甚至一度把戰(zhàn)線推入東國的國境,而且據(jù)中央情報局指出,燕國皇太子陳凌世很可能正在趕往龍庭省,他的親征想必能夠鼓舞燕國軍隊的士氣。
無論如何,西線必須要頂住,至少維持現(xiàn)在的情形,皇太子御駕親征不可能指揮雜牌部隊,他身邊一定有精銳部隊;而燕國皇帝陳光世的御林軍又和自己家族的王牌軍在東線的湖泊和濕地里打成一團,這就給了他繼續(xù)推進燈峰郡一帶戰(zhàn)線的機會。只要能夠讓前線推進200里,燕國腹地肥沃的平原就觸手可及了,到那時候,甚至可以集中兵力從南側(cè)和東側(cè)同時攻擊陳凌世一部,雖說不能把他趕下海去,也勢必能把他圍困在龍庭省。父親總不可能看著獨子被團團圍住吧?這次他不打算給燕國談判的機會,籌碼握在手里總比放在桌面上好。
“陛下,汪曉名已經(jīng)在殿外等候。”
王星洋從思緒中抽身出來,“召他進來?!?/p>
殿門快速地打開又關(guān)上,一個身影快速地向自己走來,這個人正是汪曉名,或者說……現(xiàn)在應(yīng)該可以用他的真名來稱呼他了。
“父王。”
王星洋看著自己的長子,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流,當年他離開懿京遠赴藍星的時候,他仍在襁褓之中,如今已經(jīng)長成一個身形瘦高,頗具威嚴的青年人了。王星洋能從他身上看到自己的許多特質(zhì),這時常讓他頗感欣慰。
“事情都辦妥了嗎?”
“都辦妥了。今天午后,張望晨就將乘坐一架運輸機回到龍庭省前線的戰(zhàn)俘集中營,正好可以趕上明天的周六停戰(zhàn)交換戰(zhàn)俘?!?/p>
“很好。這是之前兵部發(fā)來的奏折,”王星洋從桌子的前端拿起一封奏折,示意王霄齡自行翻閱,“對面已經(jīng)同意用100名戰(zhàn)俘來交換他,時間就是明天下午?!?/p>
王霄齡走上前用雙手接過奏折,翻看起來,片刻之后重又開口,“父王,這封奏折中有一些事令我很感興趣。?!?/p>
“嗯?”
“這封奏折里的確證實燕國會用100名戰(zhàn)俘來交換張望晨,但是也提到落款并不是慣常負責戰(zhàn)俘交換的那些陸軍部隊,而是龍庭省的紫泉市政府。”王霄齡停頓了一下,“除此之外,我們接受的100名被俘士兵也全是普通士兵和士官,其中沒有一個是軍官?!?/p>
王星洋點點頭,能注意到這兩點非常好?!澳敲矗闶窃趺聪氲??”
“其一便是士兵軍銜的問題,父王,我們只得到100名列兵,是不是虧了一些?”
王星洋哈哈大笑,“霄齡,有人用100銀元換你手里的1銀元,你覺得虧了嗎?況且,你怎么知道這100人之中就沒有軍官?被俘的軍官中故意說自己是普通士兵的不在少數(shù),只要一起被俘的士兵無人指認他,他說的話就不是假話了。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我們想得到的不是這100名士兵,也不是100名軍官,而是情報——比這些加起來都有價值的情報。不要只局限于一點的得失,要放到全局去看。不必在意士兵軍銜這一點是我專門授意下去的,不必深究,你繼續(xù)往下說吧?!?/p>
“是。其二便是對接組織的問題。龍庭省的省府插手此事必然不是巧合,他們很有可能知道一些內(nèi)幕,這才會同意用100名戰(zhàn)俘來交換張望晨。我會馬上通知下去,讓兵部去調(diào)查龍庭省省府相關(guān)官員,看看是否能從中得到一些線索?!?/p>
王星洋點點頭,但他其實是想搖頭的。方才王霄齡提到龍庭省省府讓他馬上想到一個人,而這個人也和燕國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難道知道張星燦相關(guān)信息的會是他……?
“調(diào)查已經(jīng)在進行,但是我覺得可能不會這么麻煩。你還記得陸星柏嗎?”
王霄齡的臉色瞬間變了,“父王是說,3年前入獄而后被釋放,最終被燕國接納的前禮部尚書陸華的次子?”
“對,就是他。”王星洋站了起來。“陸華一家因資敵入獄是3月的事,這一家人在天牢里待了大半年,直到12月戰(zhàn)爭結(jié)束,才作為談判中的交換條件之一被釋放,之后他們便去了燕國。他的經(jīng)歷中有一處讓我十分在意,那就是戰(zhàn)爭期間曾經(jīng)獨自前往翡翠城附近,而張星燦第一次來到我們的世界也正是在翡翠城被我國的官員發(fā)現(xiàn),當時負責把他帶到懿京的也正是陸星柏。而陸星柏在到達燕國后的一年,就被任命為龍庭省省府紫泉市的市長。這些事之間的聯(lián)系太多了,”王星洋指向自己的腦袋,“我并不覺得這全都是巧合。指示兵部,讓他們再仔細搜索和陸星柏有關(guān)的信息,看看能不能從他的身上找到什么線索。關(guān)于陸家的很多資料現(xiàn)在都被封存在皇城的內(nèi)院,你回頭擬一道手諭,讓他們放開了去找?!?/p>
“是?!?/p>
張望晨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可疑之處,這反而讓他倍感不安,自從他在間諜傳來的情報中看到了張望晨的照片,每到夜深人靜之時,他就會想起自己的妹妹慘死在自己面前的情形。一個人怎么能擁有如此令人難以想象的力量?張星燦還真的算是人嗎?無論如何,只要他還活著,就一定不會是東國的盟友。
當年被張星燦護送到北面的那個小姑娘,現(xiàn)在已經(jīng)貴為太子妃了,而張星燦本人卻在317年夏天之后銷聲匿跡,不管是東國的間諜還是奈文威爾的密探都沒有再報告過任何相關(guān)的消息。他如入無人之境,孤身一人突然閃身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幕至今都讓他不寒而栗,恐怕張星燦不死,他也一直不會安寧。
“陪我出去走走。”
“是?!?/p>
王星洋走出偏殿,重新沐浴到了溫暖的陽光,這讓他格外舒暢。他已經(jīng)受夠了在這座偏殿里辦公,他實在想回到自己宅邸里那間溫暖舒適的辦公室。等到皇帝能夠行成年禮,正式繼承王位,他就可以回去了,這個日子也不會太久了,硬要說的話,就在這場戰(zhàn)爭結(jié)束的時候。戰(zhàn)勝燕國,一雪前恥,皇帝登基,順理成章。
“啟稟王爺……”
王星洋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只見自己的一名侍從正站在自己的面前,雙手遞上一份文件,王霄齡接了過來,交給王星洋。他打開文件夾看了兩眼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心說這是怎么了,今天發(fā)生的事沒有一件是在他意料之內(nèi)的。
“好了,你下去吧?!?/p>
侍衛(wèi)拱手退下之后,王星洋把文件交給王霄齡,“霄齡,現(xiàn)在看來,一切的事態(tài)發(fā)展都在你的預(yù)料之內(nèi)啊。公主剛剛在御花園內(nèi)和張望晨偶遇了?!?/p>
王霄齡露出詫異的表情,翻看起文件來,“‘張望晨與公主在御花園北側(cè)庭院巧遇,實屬行動路線控制失當……’‘張望晨與公主交談數(shù)句之后便跟隨隨行人員離開,并無異樣?!竿?,這里并沒有附加的描述,這也許意味著……”
王星洋點點頭,心中五味雜陳?!昂罄m(xù)的計劃,照舊執(zhí)行吧?!?/p>
下節(jié)預(yù)告:
重返龍庭省!張望晨的恩人是誰?
李芳念和李恒翊親自前來迎接,他們的目的到底是……
不管怎么樣,回家真好!但是小隊里的其他人呢?
張望晨的冒險剛剛開始!下一節(jié):蒼龍的庭院!
大家的閱讀和評論就是我最大的動力,還望各位看官三連~
封面圖:
10 Things We Love About Atlanta, https://au.hotels.com/go/usa/things-we-love-atlan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