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擺渡返魂香結(jié)尾卷·渤海之濱(第十五回:還香)

沙華自成了地藏王菩薩之后,去了冥府深處再未出來,據(jù)那些鬼說,返魂香雖滅了,而那余香卻還是足足在人間留了半月有余。
此刻一片三途花瓣從忘川而來,攜風流入孟婆莊,再自由下落,偷偷滑落在那個穿著甲衣的魁梧男人掌心,那男人面容俊俏紅潤,身旁泛著淡淡紫氣,手柄三尺仙劍,原不是妖鬼之物,而是昆侖來的天將。
雖是第一次入冥府,但他面色從容,將那紫色花瓣攆在指間,再輕輕吹落,卻為一物而來。
“聞之渡主故事,在下羨慕,這三途花瓣亦香了幾分,魂香大禍,且不知渡主和三途夫人以及孟婆將那返魂香該如何處理啊?”
他直入主題,便知來者不善!
氣氛緩知尷尬,忽覺有人慢拽我長衫,耳語一染。
“阿病,他從天上來的,好帥啊,長的好生漂亮?!?/p>
羅勒那藍色的眼此刻直盯眼前之人,一刻不離,花癡勁十足,原是前些日子與她渡魂,她便是如此,雖然漸漸習慣,但聞之亦有些氣憤,朝她遞了個白眼,一把將她扯到身后。
義娘孟婆亦是更加從容,甚至是懶身,半躺于判桌上,將那曼珠沙華嗅了又嗅,白皙雙肩若隱若現(xiàn),那香過,她瞇眼一笑,十分嫵媚,便是這黃泉一隅絕色,她打量了那男人,眼中春色滿園。
“此香乃我冥府之物,阿茶不在,不敢私自定奪,爾昆侖之人,如何管到冥府”
“孟婆此言差矣,天界自管不著,但那香力量巨大,全起冥界,禍至人間,仙鬼人皆不寧,為之生靈,我昆侖自管不著冥府如何絕事,但那香孟婆可否一個交代。”
天將不燥,從容不迫,悠悠道來。
“哈哈哈,你這人如此頑固,我喜歡,不如莫要回天界了,就在我這地府,萬古長春!”
“孟婆莫要說笑……”
那天將思了半晌,知與孟婆言語無味,皆是挑逗,毫不認真,便轉(zhuǎn)身朝我作揖,張口唇紅齒白。
“渡主,吾聞冥記有載,返魂香有三,皆在渤海之歸墟,出世時,無人毀之,且無論藏與冥府何處,亦不知何時再起禍事,不知渡主如何打算”
那天將金甲錚亮,一片光彩,而眼中的詭異目光卻格格不入。
“不知昆侖有何高見?”只見他聞言抱拳于胸前,隨即道:
“那香只引鬼尸,而我昆侖皆是游神散仙,無人窺探,昆侖不才,愿保管之,若出差錯,愿擔之一切罪責!”
話音剛落,一記攝魂之笑奪來,那是孟婆。
“哈哈哈,說到底還是來搶這返魂香啊!你不怕老娘嚼碎你的頭。”
只見天將嘴角上揚,極為輕蔑。
“若地府信不過我天界,那么……”
“那么怎樣?”
“那么希望渡主從忘川河入歸墟,將那香奉還其樹,以免再出差錯”
天將與我如此之言,卻不曾想激怒了一旁的孟婆,化作厲鬼。
“放屁,那歸墟乃是無盡之地,如何去得,又如何回來?”
三丈之外,蛇頸探來,腥味濃厚,欲要刺穿那天將的身體。
那氣力之大險些推到了我,羅勒亦躲在我身后,還癡癡看著那男人。
孟婆如風,他亦安忍不動,此刻凝神,劍鋒抽出剎那,帶出無形仙力抵住了一切犯來之物,只許僵持半柱香,便知誰勝誰負。
“孟婆莫惱,在下此言并未胡說,冥歷六百劫,冥王曾入歸墟,攜香而出,未迷失無盡之地,孟婆若不愿還,便交于天界!”
“若是不給亦不還尼?”
義娘厲聲道,獠牙暴露,憤怒之下,皆是有些不知所措,剛才一戰(zhàn),遂知不敵,心中只嘀咕阿茶到底去了何處。
“若不給,為了生靈,便冒犯了”
只瞧他手輕輕一揮,孟婆莊大門被風大開,眾人吃了一臉黃沙,方轉(zhuǎn)身回神。
那曼珠沙華火紅間林立了無數(shù)天將,此刻,仿佛那十八層地獄中的火獄重現(xiàn),正在燒毀罪惡。
“你想屠我冥府之內(nèi)嗎?”
那眾天將著實激怒了我,阿娘不在,他們乘機欺壓。
“不敢,在下只欲取得香耳”
他的再次作禮,我亦明白先禮后兵,也不枉去了人間一趟,羅勒終看出了那天將的陰險,將身體擋在我的前面。
“你這天上的仙,怎咄咄逼人,那香本就是我娘與我的,如……如今我嫁了冥府,那香自然是冥府之物,如何是你天上的!”
羅勒一頓歪理,那天將笑了,我想他竟不知冥府三途夫人如此可愛。
“莫要與他廢話,阿病,先宰了這小子”
聞言,早便蓄了怒氣,欲將他撕成條狀。
義娘妖身,施于我前,不在思量,取上,持破風刀,傳音忘川。
“集十萬陰兵夜叉包圍孟婆莊!”
義娘妖體如蛇,靈活突擊,瞬間如風,瞬間如電,瞬間如火……
那天將自修為甚好,不是凡物,不懼一切,我和義娘的幾番突擊他亦躲過。
施施然,空中落下一物,等羅勒反應過來,那三尺劍已刃貼耳邊,許是感覺一絲清涼,便下意識的吼了一聲,孟婆妖身攻擊極快,眼看撞開,那天將巋然不動,輕蔑一笑,他知有人替他擋住。
非是義娘故意,只是她身形巨大,扶搖直上,在快速直下,來不及回頭。
血口大開,腥風帶來,千鈞一發(fā),似要吞了天地。
她卻未曾想到那天將留了后手,也便知此一番撞開,若非天崩地雷,便是我冒死擋住。
只聽一聲巨響,胸口悶疼,欲有物出,無甚知覺,卻看見與一旁的三途花一起緩緩落下,身下有人嘶吼著我的名字。
落地時,義娘摟起我,以為我出了事,猛的搖晃著我,那物終于噴出胸口,原是攢了濃血。
“阿病……阿病……你沒事吧!”
天將的劍鋒并未撤離,羅勒驚慌失措,脖頸已有一血印。
“你這天將,若敢傷三途女兒一毫,我定將你扯的血肉橫飛,丟棄忘川河,永生不得超生”,
孟婆怒道!
“羅勒,你莫動,阿病無事,義娘并未傷我多重?!?/p>
我極力勸道,生怕她強行過來,仙道的劍如同鬼吏,一切鬼魂觸之即刻魄散。
“不想你這天上的仙如此之壞,我……我們答應你,去送香,只是你莫傷阿病,可好?”
“當真?”
天將看向了我,那句當真其實是在問我。
思忖半晌,義娘即是不應,但為了羅勒的安全,無任何辦法。
“好,既然昆侖如此堅持,冥界自當奉還這天下禁物,你且放了她?!?/p>
“香在何處?且與我一看方才心安?!?/p>
此刻義娘看向我,只有無奈。
“給你”
我血出胸口,竟然舒爽許多,孟婆將那雀卵之物從袖中探到慢慢取出,咬牙切齒。
只見那香拋至空中,朝向天將,他一把推開羅勒,凌空直上,徑直去取。
眼看到手,卻不知冥府黑暗某一角落,打出靈光于孟婆莊,接著那香隨光消失了。
眾人皆驚訝,唯有羅勒突然大叫,欣喜若狂,撲在我身上,只叫到:
“沙華來了,地藏王來了,哈哈,幫手來了?!?/p>
久久那曼珠沙華叢中一亮色金面佛袈裟僧至!義娘深深吐了口氣,心中巨石終于放下,突然想起來,她再不是沙華,以前種種皆不復記,卻記得自己曾為某個人焚起返魂香,釀下無邊罪過,向佛起誓,永生不悔。
“見過地藏,不知地藏王從無間而來也是為奪此香?”,天將有些惱。
可她分明是沙華,只是她的故事從此埋入了我和羅勒的心里,也埋在了她自己的心里,方是千年,待那曼珠沙華綠葉成蔭時,她會想起來她為誰瘋狂入佛。
“在下慚愧,曾用這香為禍人間,悖了眾生,再不敢奪這東西,今日此來,乃冥府有難,原是也做個見證和道別,送送渡主。”
原是如此,天將一臉無奈,奪香不成,此刻心中惱怒,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竟忽略了冥府還有佛,此刻我和羅勒打算還香,他也再無理由奪取。
義娘原本以為地藏來退昆侖天將,原是此番前來亦贊成送香,其實早應該知道,地藏怎么背佛與昆侖天界作對,只是這兩全法中,唯有此法甚妥當,冥王阿茶不在,她亦妥協(xié)了,只心中默念問了千變,“吾主阿茶到底何處?”
我知渤海為無盡之海,歸墟為無盡之地,一旦入內(nèi),便有可能再也出不來。
地藏有言曾問我,如此一個人去還是帶著三途夫人一起去,我告訴她,我們一起去,她點了點頭,再無甚言語。
途上,我曾勸過羅勒,說那里有可能各種危險,以至于一去不復回,不管千言萬語,但她摸了摸胸前的虎牙,只一句:“我現(xiàn)在只有你了!”
她心中不免傷感,亦十分驚訝,不曾想到生前祖上傳的這么一個普通東西,竟然擾的仙鬼皆盜,風波不停,好似一切事情都因她而起,故此不管任何事情,她都愿身先士卒。
送香者,從忘川入,且只有忘川河主才能通,我不去送,又誰去送。
那日,忘川河畔的三途花開的異常茂盛,花葉相掩,亦落花滿天,羅勒穿了一件白衫,淤泥而不染,我挽著她的手,告訴她我們要去一個比人間更美麗的地方,那里再無各種紛爭。
她特意早早將一株三途花放入口袋,說是若回不來,便在那方種滿三途花。
我不知她心里到底如何想,但我知道她定與我不離不棄??戳怂庆`活好動的藍色眼睛,想起了祁連山下,初見當時,滿是心疼。
我告訴她不管忘川那邊如何,會護她周全,她告訴孟婆,說她欠我太多,定會好好照顧我。
那時,我記得忘川河畔站滿了天兵和地府鬼吏,還有孟婆和地藏,以及那個天將,曼珠沙華從此爛漫,逐漸消失,只是少了阿娘冥王。
渡船上,孟婆不驚,依舊看起來妖艷,眾人不語,告別不在言中。
“義娘,莫要擔心,若我們回不來,等冥王回來了,告訴她我有了悅愛之人,便去了渤海之濱,見她莫要擔心!”
“知道了,你若敢不回來,我去那方吃了你”,義娘此刻雖然輕松,寵辱不驚,但我知道她心中也許五味雜陳。
渡船之下,忘川河上,血色戾氣依次劃開,我拉著她手。
“我曾在這河上渡了無數(shù)鬼魂,不想今日我渡了你,害怕嗎?”
她看著我溫柔的眼眸,將我擁住。
“有你,去哪都好!”
不是孟婆妥協(xié)天界,只是聞地藏言,她那地藏珠能通虛無,能穿歸出,愿為我于忘川開一通道,時為七七四十九日,頌咒與那無盡之地,隨時知我,護我周全,如此孟婆才罷休。
只是無人知曉,那渤海藏于虛妄,需地藏珠下,便開兩道,東起忘川,亦有西起天池,魂入者,皆不復出。
便言:冥歷七百劫,有天將欲奪返魂香,南無大愿地藏王菩薩阻之,以禪器泛之忘川,渡主三途攜香入渤海。
――《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