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時后，音乃木坂學院，教學樓。

午休時間，陳霖順利地從山田博子老師那里拿到了“裝著廢品的倉庫”的鑰匙，和園田海未一起打開門，走進了那間傳說中的閑置錄音室，隨行的還有CL工作室合伙人衛(wèi)宮良介。

正如南小鳥和東條希所說的，這間錄音室是一個大約四米乘三米左右的小房間，墻壁、房門、與隔壁廣播室聯(lián)通的雙向玻璃都是隔音的，房間內堆滿了紙箱，紙箱的表面和地面上都布滿了灰塵，想必是很久沒有人進來了。陳霖他們還看到了不少紙箱上有明顯的手印，有可能就是兩年前吹奏部的學姐們留下的痕跡。

“兄dei，這個麥不行啊！”衛(wèi)宮良介看著陳霖手里的麥克風，大搖其頭。

進門不久，陳霖就在一個半開的箱子里翻出了東條希所說的·當年被吹奏部學姐們棄用的·有圓形板子的麥克風，給了他一種夢幻聯(lián)動的感覺。

“我也這么覺得?！标惲芈柫寺柤纾畔铝他溈孙L。

“還能搶救一下嗎？”園田海未問。

衛(wèi)宮良介指著麥克風側面露出來的金屬絲，“不僅生銹，連電線都斷了，修它還不如買個新的?！?/p>

“哈......怪不得當年的輕音部棄而不用?！眻@田海未無奈地笑了笑。

衛(wèi)宮良介說：“沒辦法了園田小姐，還是按小霖說的，等我們去江戶川工作室分部看看怎么搞那套麥克風回來?！?/p>

陳霖早上說的那套閑置的專業(yè)麥克風，就是江戶川工作室分部的資產——現(xiàn)在也可以說是陳霖和衛(wèi)宮良介的資產了。

陳霖比劃了一下大小，說道：“扛著東西回來坐新干線，估計夠嗆?！?/p>

“還是打車吧，不該省的錢不能省，萬一弄壞了就血虧了?！毙l(wèi)宮良介說。

陳霖對園田海未說道：“你們抓緊時間寫申請吧，我們很需要這間錄音室。”

“嗯，我知道了?！眻@田海未點了點頭，“那我先告辭了?！?/p>

陳霖這樣說就意味著他認可了這間錄音室，園田海未自然不會耽擱時間，她立刻轉身離開，回課室寫申請書去了。

看著園田海未的背影，陳霖說道：“江戶川工作室的業(yè)務根本就用不上專業(yè)錄音設備，買了也是放在那里積灰，所以他們經營不善是有原因的啊?！?/p>

“雖說如此，他們已經是經濟狀況最好的一個分部了。我們什么時候過去？”衛(wèi)宮良介問。

“隨時可以，但是要到了門口再通知他們?！标惲卣f。

到了門口再通知，這是典型的暗訪方式，至于為什么要暗訪江戶川分部——

“犬山孝?！?/p>

衛(wèi)宮良介說出了江戶川分部負責人的名字，同時，這也是陳霖他們需要暗訪江戶川分部的原因。

陳霖早就想去暗訪了，這次過去拿麥克風正好給了他機會。

“突然襲擊，才能看到最真實的狀態(tài)。”陳霖說道。

“你下午的課重要嗎？”衛(wèi)宮良介問。

陳霖回憶了一下課程表，點了點頭：“英語和地理，嗯，那我們下午就過去，我現(xiàn)在去辦公室請假。”

根據(jù)擇日不如撞日原則，干脆今天就去。

......

......

CL工作室江戶川分部位于江戶川區(qū)的城市中心圈，旁邊不遠處就是松本幼稚園。

陳霖和衛(wèi)宮良介從音乃木坂學院出發(fā)，先是步行到秋葉原站，然后乘坐新干線，總共花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抵達江戶川分部附近。

那套專業(yè)麥克風肯定不是今天能夠扛回去的，暗訪才是陳霖和衛(wèi)宮良介過來的目的。

抵達江戶川分部附近之后，兩人并沒有直奔大門口，而是隔著一段距離，在馬路表面觀察起工作室內部的情況。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衛(wèi)宮良介攤了攤手，說道。

江戶川分部是一棟兩層小樓，二樓是（前）老板的辦公室和倉庫，一樓是員工們的工作間。一樓的大門是透明的玻璃門，外面的人只要有心看，遠遠都能看清楚里面的情況——比如陳霖和衛(wèi)宮良介，他們遠遠看到的情況是......犬山孝正在扇員工的耳光。

三名垂頭喪氣的員工站成一排，犬山孝向他們破口大罵，一邊罵，一邊還輪流扇著三名員工的耳光。陳霖雖然聽不見犬山孝在罵什么，但通過他的神情和肢體語言，可以判斷他正在噴出非常惡毒的話。

陳霖長嘆一聲：“唉，是該感到慶幸呢，還是不該感到慶幸呢?！?/p>

看到法律意義上已經是自己手下的員工正在被人辱罵毆打，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人都不會感到慶幸，但同時，正因為親眼看到那幾位員工被打，“犬山孝人品不好”的說法得到了很大程度的印證，能夠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基本認清一個人，這倒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

“我知道你為什么說他口碑差了?！标惲叵蛐l(wèi)宮良介問道，“他應該沒有拖欠員工的工資吧？”

“偶爾會小拖幾天，但肯定發(fā)夠，如果不是這樣，江戶川分部的離職率會更高。大家出來混都是為了一份工資養(yǎng)家糊口，沒錢誰會忍你的職場PUA，有錢的話還能咬著牙忍一下，實在忍不住了，就只好辭職走人。”衛(wèi)宮良介說道。

“你說過他人品不好，除了打罵員工，還有其他原因嗎？”

陳霖深知“眼見也不一定為實”的道理，雖然已經親眼證實了犬山孝會打人的說法，但他還需要繼續(xù)了解。

“當然有?！毙l(wèi)宮良介說道，“說話不算數(shù)，給員工許諾的獎金經常是空頭支票，就算發(fā)了也是短斤缺兩；經常PUA員工，除了打罵員工，還有冷暴力、不準請病假、下班時間逼迫員工幫他處理個人雜事等等?！鈽s事跡’太多了，你要是不相信我的一面之辭，可以私下偷偷地問他的員工們。”

“上次去保險公司拍宣傳片的時候我就想問了，但是找不到機會?！?/p>

“這次估計你還是沒有機會。”

“那下次一定?！标惲卦掍h一轉，問道，“既然他的人品這么不好，那你為什么一直跟他保持合作關系呢？”

“好家伙，居然反過來查我成分了?！甭牭疥惲剡@個問題，衛(wèi)宮良介笑出聲來，“很簡單，我窮啊！當你想賺錢，又沒什么原始資本的時候，只要跟你做生意的人每次都能按時結清數(shù)目，那你下次一定會繼續(xù)跟他合作——無論他其他時候的聲譽如何。只要跟犬山孝做生意，我就有錢賺，我又不是上市公司，沒必要因為合作伙伴的聲譽差而放棄一個穩(wěn)定的收入來源。”

“我現(xiàn)在也是你的合作伙伴。”陳霖說道，“假如我被人做局陷害，搞到名聲很臭，你也會繼續(xù)跟我合作？”

“那當然——雖然你被人陷害的事情絕對不可能發(fā)生。”衛(wèi)宮良介毫不猶豫地說道，“你的身后是音乃木坂理事會，鈔能力跟犬山孝相比是一個天一個地，而且你還有一個超級厲害的姐姐......只有傻子和瘋子才不跟你合作?！?/p>

“原來我狐假虎威到了這種程度......都是陳雅的功勞啊。”陳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其實除了傻子和瘋子，還有一種人是不會跟我合作的。”

“那就是我的敵人。”

一個身影在陳霖的腦海里浮現(xiàn)。

......

暗訪結束了，接下來就是“明訪”時間。

雖然很同情那三名員工，但是為了大局著想，陳霖和衛(wèi)宮良介沒有立刻沖過去。他們按照原計劃，先給犬山孝打了個電話，告訴他“我們已經下新干線了，很快就到工作室”，然后又在隱蔽處等了幾分鐘，這才光明正大地走進江戶川分部的大門。

抱歉了三位，你們都已經挨罵挨打了，就算立刻沖過來也沒用了，我們只能努力阻止下一次的發(fā)生。

在犬山孝的親自迎接下，陳霖和衛(wèi)宮良介進入了CL工作室江戶川分部。

“我還是第一次來這里。”站在一樓的中間位置，陳霖環(huán)顧四周，“從外面看好像沒多大，進來倒是挺寬敞的?！?/p>

“現(xiàn)在這里已經屬于你了，陳老板。”犬山孝站在陳霖的身邊，滿臉笑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完全看不出他幾分鐘前還是掌摑員工，并對他們破口大罵。

“陳先生、衛(wèi)宮先生，你們辛苦了！”

江戶川工作室的全體員工站成一排，向陳霖和衛(wèi)宮良介鞠躬問好，他們喊得很整齊，看來平時沒少練習。幾分鐘前被犬山孝掌摑的三名員工情緒上還沒有完全調整過來，除了跟其他員工一樣的唯唯諾諾，他們還多了幾分木然。

這樣一對比，還是犬山孝更“厲害”一些，不愧是這家工作室原來的老板。

衛(wèi)宮良介不久之前還只是江戶川工作室的一位普通合作者，他跟這里的不少員工都打過交道，私下還請過個別人喝酒吃飯，現(xiàn)在多少有點尷尬。

陳霖是之前參與過江戶川分部的拍攝業(yè)務，跟員工們有過一面之緣，再加上大中華國人很少受別人的“并排鞠躬大禮”，雖然臉上沒表現(xiàn)出來，但他的心里是很不舒服的。

以后不能再這樣了。陳霖心想。

為了瓦解現(xiàn)在的尷尬場面，衛(wèi)宮良介趕緊說道：“犬山老哥，帶我們去看看那套錄音器材吧，你們應該鎖了倉庫門?！?/p>

犬山孝點了點頭：“對，等我拿一下鑰匙。”

衛(wèi)宮良介以前來過江戶川工作室很多次，對這里的情況是比較了解的，他甚至知道倉庫的鑰匙放在辦公室的抽屜里。

在犬山孝的帶領下，陳霖和衛(wèi)宮良介走樓梯上了二樓，犬山孝找來鑰匙打開了倉庫的門，三人先后走了進去。

“我去......！”

一進門，陳霖就看到了那套閑置的專業(yè)麥克風，他當場就瞪大了眼睛。

“怎么樣，是不是比你想象中還要厲害？”衛(wèi)宮良介笑著問道。

“居然是這個牌子......我去，還有這款調音臺！”陳霖目光一轉，看到了麥克風隔壁的另外一臺設備，“我的天啊，你們應該給它們配一個專業(yè)錄音棚的！”

“我們沒經費做錄音棚了?！比叫偭藬偸?，說道，“現(xiàn)在它們都歸你了，陳老板。”

衛(wèi)宮良介走過來，撫摸著調音臺，“上次應該是有東西擋住了吧？我沒留意到它?！?/p>

陳霖說：“等海未那邊落實好錄音室的使用權，我們再把東西運回去。千葉先生的面包車運送這兩件設備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到時候就麻煩良介你押運了?！?/p>

“沒問題，千葉先生是我們的熟人了?！毙l(wèi)宮良介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頭。

“我這邊也會全力配合的，有什么事情就電話通知我?！比叫⒄f道。

“辛苦你了，犬山先生。”陳霖微笑著向他說道。

設備幾分鐘就看完了，陳霖和衛(wèi)宮良介大老遠趕過來，總不可能瞄幾眼就走——這樣反而會引起犬山孝的懷疑，于是兩人接受了犬山孝的邀請，走進了他的辦公室，邊喝礦泉水邊聊天。

犬山孝表示，之所以不喝茶，是因為工作室里沒有茶葉。此前工作室的資金一直很緊張，能省一點就省一點，現(xiàn)在工作室被收購了，資金問題得到了改善，但因為陳霖兩人來得太急，所以來不及派人外出購買茶葉。

“沒關系，我也不是特別喜歡喝茶?！标惲卣f道。

經歷了仲野裕醫(yī)生那次的特殊檢查后，陳霖對不完全信任的人提供的飲料都是敬而遠之的——喝這種未開封的礦泉水就正好了。

犬山孝主動引導話題，向陳霖兩人介紹起江戶川工作室此前的運營情況，陳霖和衛(wèi)宮良介聽了以后也提出了一些疑問。

對話是非?！坝幸饬x”的，不到半個小時，陳霖就已經被聊到歸心似箭了。

在一個小話題結束后，衛(wèi)宮良介裝模作樣地看了一眼手表，唰地一下站了起來，“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還有下一項安排，就先回去了?！?/p>

顯然衛(wèi)宮良介也是歸心似箭，因為他和陳霖根本就沒有下一項安排。當然啦，陳霖是不會戳穿的，他自己也跟著衛(wèi)宮良介站了起來。

犬山孝一愣：“這么快就走了？那好吧，我送你們。”

雖然有些驚訝，但犬山孝也是很快反應了過來，他站起身，將陳霖和衛(wèi)宮良介送了下樓，又招呼正在工作的員工們在門口站成一列，給陳霖兩人送行。

額......怎么聽起來怪怪的。

“兩位慢走！”犬山孝向兩人揮手道別。

“下次見！”陳霖也笑著揮揮手。

......

跨過一條馬路，又拐了一個彎，陳霖終于繃不住了。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啊~~~~~~~！！”

“頂不住了吧，”衛(wèi)宮良介拍拍他的肩膀，“見微知著，你應該了解犬山孝是個怎么樣的人了?！?/p>

陳霖：“為什么不挽留我們一下？一般來說，就算想別人趕緊滾蛋，也會假惺惺地挽留幾句吧？”

“很明顯，他已經不care我們了——他看起來畢恭畢敬的，但在最后時刻功虧一簣，沒有藏住內心對我們的不屑?！?/p>

“為什么這樣說？”

衛(wèi)宮良介回頭看了一眼，見犬山孝沒有派人跟著過來，便用正常音量問道，“我這里有一個小道消息，你聽不聽？”

“嗯？”陳霖轉頭看著衛(wèi)宮，“說來聽聽?！?/p>

“犬山孝準備跑路了?！毙l(wèi)宮良介說道。

“什么？”

這個消息確實出乎了陳霖的預料。

“情報來源是他的員工，也就是剛剛坐飲水機隔壁的赤座小姐，紅色頭發(fā)的——你有注意到她嗎？”

“呃......不好意思，完全沒有。”

“也是呢，赤座小姐平時就挺沒有存在感的?！毙l(wèi)宮良介繼續(xù)說道，“她昨天告訴我，她無意間聽到犬山孝給他的妻子打電話，他讓妻子抓緊時間‘搞好英國那邊的事情’，他很快就要‘向衛(wèi)宮和陳遞交辭職信’?！?/p>

“這樣子......”陳霖皺起了眉頭。

如果這條小道消息屬實，那犬山孝就真的有問題了。

拉上家人跑路出國，上一個打算這樣做的人名叫中村遼一。

“我不太清楚你那邊的事情，反正小心一點肯定是沒錯的?！毙l(wèi)宮良介說道。

“我會的。”陳霖點了點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