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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打零工app分配我去中國當(dāng)縣長?| 科幻小說

2020-10-21 18:03 作者:未來事務(wù)管理局  | 我要投稿


2018年,未來局組織了一次別開生面的科幻作家工作坊活動,邀請國內(nèi)外一批優(yōu)秀的科幻作家,來到中國貴州苗寨小鎮(zhèn),體驗當(dāng)?shù)厣酱ň吧兔褡逦幕?,活動后,作家們以這次活動中的見聞為靈感,創(chuàng)作出了一批優(yōu)秀的科幻作品。


在這兩周里,我們將會為大家?guī)砥渲械乃钠苹眯≌f,其作者都是國外知名的科幻作家。當(dāng)西方的科幻想象與中國西南的民族文化相遇,會發(fā)生什么樣的反應(yīng)呢?讓我們來閱讀吧!


本文首發(fā)于未來事務(wù)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SF)公眾號?


作者簡介

| 弗蘭·懷爾德?|??美國科幻、奇幻作家。首部長篇小說《上升氣流》獲2015年星云獎提名,并獲得2016年的安德魯·諾頓獎以及康普特·克洛科獎。2017年獲雨果獎、星云獎和世界奇幻獎提名。所創(chuàng)作的短篇小說主要發(fā)表在《阿西莫夫科幻雜志》《自然》等雜志上。


今日縣長?


Mayer for Today


全文約18600字,預(yù)計閱讀時間37分鐘。


作者?| 弗蘭·懷爾德

譯者 |?蒲麗竹

校對 |?羅妍莉、孫薇


調(diào)度員把這項工作派給我時,我確實有些擔(dān)心。乍一看,委托內(nèi)容蠻尋常的,唯獨在細節(jié)上含糊其辭,而這常常意味著接下來會有麻煩。

其含糊其辭的程度,夠讓我心頭一悸,本能地多留個心眼。

可這回,我沒留意心里的不安。

“能再說詳細點嗎?”我沖著手表說。應(yīng)用程序GigTime(零工時間)的調(diào)度員負責(zé)給我分派工作,通常這些工作都是“行政助理”“人類司機”“代課老師”之類的,還附有簡短的描述。只要能接到工作,我就算是走運了。不比從前,現(xiàn)在我不是常常都能有活兒的——有回我接了份不合適的工作,陷入了困境,然后就不再受到青睞了。

現(xiàn)在,我的應(yīng)用程序上只亮起了兩個字:縣長。

在這兩個字中間的空白處,出現(xiàn)了一個旋轉(zhuǎn)的彩虹色圓圈,表明應(yīng)用程序已停止反饋信息。

“把什么說詳細點?到這個需要縣長的縣城去,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nèi)完成這項工作,沒了?!蔽衣牭脚镜囊宦?,大概調(diào)度員又在吹口香糖泡泡了,在工作期間,這是被明令禁止的。我不知道調(diào)度員的名字,但我喜歡她的聲。這聲音總能和緩我的心緒。當(dāng)然她吹泡泡的聲音除外。對了,還有某次零工中,她不得不解雇我時的聲音,也得除外。

“但是當(dāng)縣長?還有……”我笨拙地擺弄著這個小小的應(yīng)用程序;技術(shù)已將之進化到如此之小,相形之下,我的手顯得太大了。沒有更多數(shù)據(jù)出現(xiàn)。我用指甲敲了敲碳纖維手表的側(cè)面。提示加載失敗的彩虹圓圈消失了,但沒有新東西出現(xiàn)。我的表早就有點失靈了,可我這一陣子都沒有足夠修復(fù)它的信用點。

最終,我還是成功切換到了工作細節(jié)窗口?!爸袊?,苗寨,然后是……二十四小時。這不可能。就二十四個小時,怎么夠當(dāng)一位縣長?”

又是吹泡泡的聲音,“啪”的一聲?!熬S克多,這還不顯而易見嘛:你到那兒去,簽些文件,種棵樹,拍拍屁股走人。你讀下檔案?!?/p>

并沒有什么檔案。我又碰了碰手表。啊,找著了。一張職責(zé)清單。

可我還是猶豫不決。

“難道我不需要先參加選舉,再當(dāng)選縣長什么的嗎?”至少在北美沿海地區(qū),縣長或市長一直是屬于System(體制)的——System有單獨的應(yīng)用程序,光是下載該程序,就必須積累足夠的志愿者服務(wù)時間和社會培訓(xùn)課時。種種操作之后,才剛剛輪得到解鎖合作選項。

而一個還用著GigTime的人,是怎么也承擔(dān)不起每月花在無收入活動上的時間的。所以,我沒有System應(yīng)用程序。

“不用,這個縣城的縣長基本上是禮儀性的虛職。你要做的就是履行一些官方職責(zé),比如我剛剛說的那些,然后提交一份報告,工作就完成了。維克多,請問你選擇接受這份工作,還是推掉不做?”

“縣長”一詞旁邊,出現(xiàn)了一個正在旋轉(zhuǎn)的黑白沙漏計時器,隨之工作評級也浮現(xiàn)出來:相當(dāng)高。這份工作給了一大筆報酬,大得驚人;推掉的話,會讓我分到下份工作的隊列排位下降更多;我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有工作。

我需要這份工作。今年春天,我女兒就要高中畢業(yè)了,我要帶女兒去迪斯尼慶祝。不能是隨便什么迪士尼公園,得是最大的那個“迪士尼州”。那個有露營地,有海濱,每天下午都能看到海豚的地方;那個一切都很完美,一切也都很昂貴的地方。但我知道,埃爾莎貝特一定會愛上那兒的。

我也在努力攢信用點供她上大學(xué)。我知道,這是大多數(shù)人都放棄了的事,但這始終是我的夢想,也是她母親的夢想。

如果我接了這份工作,報酬足夠我們在迪斯尼游玩一周,此外還能剩下些。我又仔細看了看說明:提供機票往返,按日給付的餐費和雜費(我在美國本地干上好幾周,往往都掙不到這么多),以及在縣城中心訂下的兩晚酒店。真好啊。這工作確實看著很理想。

可我還是猶豫不決。已經(jīng)有零工讓我遭過一次罪了,一次就夠了。

算上搭飛機的時間,我會有四天都不在家,那么就可以少付四天的房費。當(dāng)然了,我的房間可能會被租給別人,不過我也沒什么帶不走的大件行李。這樣一來,我又能攢下不少信用點,夠讓埃爾莎貝特秋天的時候上幾堂課了。

總之,比起呆在集裝箱改造的日租房里,整日等待下一份零工,去當(dāng)縣長要劃算得多。

還有快要日出了,到時堆在威廉斯堡這邊的集裝箱城就會很熱。畢竟到了三月了。春日的陽光會從曼哈頓的大型玻璃幕墻高樓之間來回反射,穿過河上全部三座橋后,像特斯拉的死光[1]一樣烘烤我家,這個月里見鬼地天天如此。我得出去走走。

[1]尼古拉·特斯拉(1856-1943)是世界上最天才的科學(xué)家之一。有傳聞?wù)f他發(fā)明了一種“死光”武器。


“接受工作,”我說。

“祝賀你,維克多·薩拉查,你將成為中國苗寨縣的第2450號縣長。你需要在任職期間發(fā)布苗寨的相關(guān)新聞,包括科技和商業(yè)的實力,文化和風(fēng)景的美麗,能工巧匠的技藝。然后就能和以往的眾多縣長一樣,卸任并返回自己的家鄉(xiāng)?!?/p>

調(diào)度員的聲音聽起來像在讀卡片。我又輕輕敲了敲手表,看到了同樣的問候語,還有一份行程表。又是一聲吹口香糖泡泡的聲音?!奥犞玫?,”我說,手腕上接連的震動分散了我的注意力,震動顯示有一筆預(yù)付款打到了我的銀行賬戶,去往中國的機票也打到了我的護照應(yīng)用上。啊,護照應(yīng)用,我很久沒用過了,希望它還在正常運作。我的手表又震了起來,這回結(jié)束后,我的皮膚都有點發(fā)燙?!鞍パ??!?/p>

“苗寨自作主張地更新了你的簽證。作為交換,他們要求我把你的指紋、血樣和虹膜掃描寄給他們。你的回城機票單會在你完成工作后發(fā)送。”“呃,謝謝?”調(diào)度員通常不會需要這么多個人數(shù)據(jù)。不過我懂什么呢?我又沒有為短期零工出國的豐富經(jīng)驗。

“你想要購買一份零工保險嗎?”“調(diào)度員,你也知道,保險就是騙人的。這個應(yīng)用程序的使用許可費,我已經(jīng)交過了,再交第二道費用就算了吧。再說如果我有夠買保險的信用點,我壓根不需要來打零工?!?/p>

她又吹了個口香糖泡泡?!爸懒?,維克多?!蔽腋杏X聽到了她在笑。

去機場的路上,我給朋友金打了個電話,跟她說了我要去什么地方。在零工經(jīng)濟中,這種事是很好的鍛煉機會。

她笑了,笑聲有點怪怪的,有點吧?!拔腋改妇褪悄莾旱娜?。這趟旅行會很漫長的。”“我知道,我現(xiàn)在正在下載免費的音樂和電子書。”

“不過這可是縣長啊。為什么我沒這樣的零工可做?”

“去年你不就打過一份超棒的零工嘛!”

“幫廚?”金又輕笑起來。還是笑得怪怪的。

“是??!有免費的食物!”

“你有當(dāng)過未經(jīng)培訓(xùn)的幫廚嗎?很可怕的。每個人都把刀具扔給你。”

她沒和我說過這些。那時候,她只是不斷接濟我,給我?guī)硪缓泻写虬囊饷婧秃ur。因為那份糟糕至極的零工后,我一度排不到任何新工作,而咪咪帶著埃爾莎貝特,一起離開了我。

是的,對那份特定的工作,我滿懷怨恨。但我不會恨金?!澳阌X得人們把在GigTime上提供工作,有時是為了釋放一些過度的壓力?”過去一年以來,我都在琢磨這個問題。

“也許吧?幫廚的工作就是這種感覺。”金停頓了一下,“你確定要接這個工作?苗寨真的太遠了點,中國對零工的規(guī)定也許和我們這有很大的不同。特別是,你又不怎么了解當(dāng)?shù)匚幕??!?/p>

她說得不無道理,讓我心頭又是一悸,也勾起了一些接任務(wù)前壓下的疑慮??h長可以是任何意思,尤其只是禮儀性虛職的縣長。這是某個讓我背鍋的賺黑錢陰謀?有可能。是有人利用官方人物達到自己的目的?這事發(fā)生過。是一場古希臘式的豐收節(jié)獻祭儀式?我聽說過,雖然就一次。不不不。調(diào)度員說過,對于何種零工任務(wù)可以發(fā)布的問題,中國政府管控非常嚴格。再說,接受任務(wù)時的歡迎界面蓋有縣長公章。那是份合法文件。我相信GigTime。

至少,我相信我的調(diào)度員。

以防萬一,我還是盡可能地多多下載了關(guān)于這個地區(qū)的報紙和紀(jì)錄片。

然后我搭上前往老JFK航站樓的機場快鐵,登上飛機,插好耳機,一路上都在聽書,聽談苗族文化的,談周邊地區(qū)礦產(chǎn)開采歷史的,以及一本最近出版的,談為保護當(dāng)?shù)卣Z言所做的努力的書籍。

很快,我就到了那里。

哦,不是那里,不是指的苗寨。我是到了北京。還得飛廣州機場,再從那里飛往貴陽。最后坐了兩個半小時汽車才到了群山之中的目的地,搭的是那種人躺在里面的單人汽車,那車光滑、低車身、自動駕駛。在這里可沒多少“人類司機“的零工。

順便說一句,這場汽車之旅非常奇妙。首先是機場附近的長隆歡樂世界游樂園,深夜的安全燈映照下,游樂園門口巨大的機器人雕像和有著揮動觸須的游樂設(shè)施看起來詭異地超現(xiàn)實。然后是苗寨所在的崇山峻嶺,其間處處穿插著巨大的橋梁和長長的隧道。兩者都是如此巨大的建筑工程,仿佛是由巨人來建造的。與我的家鄉(xiāng)不同的是,一路上道路很平坦,夜晚未受污染的天空是蔚藍色的,星光燦爛。只有頭頂上偶爾傳來自動駕駛汽車的轟鳴聲,引得厚厚的車頂晃動起來的時候,我才想起擔(dān)心自身安全。

我不由得凝視漫天星空,看流星偶爾劃過天際,聽最新的韓劇里的人物吵架。夜已深,我實在打不起精神繼續(xù)聽下去了,明天早上起來,再學(xué)習(xí)所有我需要知道的東西吧。

自動駕駛汽車終于在苗寨縣城的主入口前停了下來。小小的彩燈隱藏在高高的竹林里,照亮了一扇厚重的褐色木門,門上雕刻著牛頭和分叉的巨大牛角。我們進了大門,前往鎮(zhèn)上最好的酒店:苗寨五星酒店。

酒店前有一條小溪,溪水中滿是錦鯉,一座小石橋橫跨兩岸。走過石橋之后,我一時間目眩神迷:酒店大堂內(nèi)仿佛布滿了星座——明亮的白點和白線劃過深藍色的天空。隨著眼睛逐漸適應(yīng)了昏暗的光線,星座化為了從天花板垂到地板的靛藍色帷幔,上面繪著精心蠟染的印花圖案。我認出其中有蝴蝶、鳥類、魚類,以及不確定是蝦還是巨型馬陸之類的大型多足動物。帷幔在深夜的微風(fēng)中飄動,動物們恍若起舞。

我伸出手腕,方便接待機器人掃描我的手表,查找護照和預(yù)訂信息。數(shù)據(jù)傳輸發(fā)出的藍光讓我感覺到安慰的熟悉感,畢竟一路上看到太多奇異的東西了。接待機器人從內(nèi)部吐出一個包裹,由藍色袖標(biāo)裹著,里面裝著幾袋石茶茶包。接待機器人說:“這是非常好的茶,僅供自己人品嘗,不對游客提供。”然后它點亮了一個箭頭,指向我房間的方向。我盡職盡責(zé)地朝它指向的地方走去。

就是那之后,我第一次感覺到了麻煩的跡象。

注意,我的意思不是酒店的接待機器人出了故障。酒店房間是以我的名義訂下的,但里面已經(jīng)有其他人了。且還是好幾個人。發(fā)現(xiàn)事實的過程很不愉快。我乘這家豪華酒店的電梯下了一層樓,來到可以聽到河流聲音的低層,走過鋪有瓷磚、掛有更多帷幔的細長走廊,打開了250號房間的門。

房間里擠滿了一大家子,看著至少有六個成年人。我按鍵進去打開燈時,幾個人擠著睡在床上,其他人蜷縮在沙發(fā)上,或者很不舒服地縮在桌上。還有一個在馬桶上。

哇!我趕緊撤退,回到接待機器人那里。

我把手腕放在掃描器下,它再次吐出了我的房間號碼:250。

“出錯了,”我告訴接待機器人,“里面已經(jīng)有人了。很多人?!?/p>

機器人開始運行某個高級算法,一段時間之后,給我吐出了另一個號碼:245。

此時天色漸亮。我已經(jīng)旅行了二十多個小時,糊涂得不知道今天幾號。不過沒關(guān)系,我的GigTime應(yīng)用程序表示明天是縣長日。

這次我的房間里沒有人了。房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張床,一個床頭柜,一張桌子,一個水壺和兩只杯子。窗外是一條泛著點點星光的小河,但我已經(jīng)筋疲力盡了,河水完全沒柔軟潔白的枕頭有用。我很快上床就寢,沉沉睡去,直到幾個小時后,提醒去吃早飯的鬧鐘響了,才醒了過來。

那時候時差反應(yīng)已經(jīng)把我搞糊涂了。一切都讓人覺得溫柔可愛,充滿希望。至少太陽不會從我在威廉斯堡的唯一一扇窗戶照進來。至少在這里,外面的河流沒有被一千座玻璃幕墻高樓的光芒照亮。至少在這里,河上的橋是一座人行橋,不會滿是汽車。在這里,至少按虛名來說,今天這座縣城是屬于我的。

我精心打扮,試著看上去富有擔(dān)當(dāng)。

然后找地方吃早餐,實際含義是穿過迷宮般的層層走廊,同時肚子還咕咕叫著。一些大廳的墻上整齊掛著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熟悉的藍白相間的帷幔,也有大廳在墻上巧妙布置了許多鳥籠,還有一個大廳掛著木雕的牛頭。在路過鳥籠展示區(qū)兩次之后,我才意識到是同一個廳。終于到達餐廳后,迎面而來的美味自助餐讓我非??鞓?,那分量足以讓整個集裝箱公寓的人吃上一個星期。

更妙的是,好像其他人都已經(jīng)吃過東西離開了,所以我可以放開大嚼。我灌下一大碗茶,吃了幾個鹵鴨蛋,喝了兩種口味的粥,又喝了咖啡,吃了熏肉、炸茄子和南瓜。一位真人服務(wù)員恭候在旁,負責(zé)隨時解答問題。她看起來和我的女兒一樣年輕,當(dāng)我對著手表翻譯一些短語時,她也像我女兒一樣嘲笑了我很多次。她倆似乎都認為我是個白癡,但原因不同。

“今天的縣長?”最后,她指著我戴上的靛藍色袖標(biāo)問,袖標(biāo)是入住酒店時收到的那個。

我點點頭,笑了笑,稍微挺起了胸膛——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她和我一樣明白,這完全是個禮儀性的虛職——“2450號,”我自嘲。

“記得穿舒適的鞋子,”她告誡道?!斑€要粥嗎?”

我又端了一碗南瓜粥和一杯茶回到餐桌上。我只帶了腳上這雙鞋——曾經(jīng)光鮮現(xiàn)仍結(jié)實耐用的切爾西靴——和足夠我在苗寨待三天的換洗衣物。這個應(yīng)用程序規(guī)定我必須穿得職業(yè)一點,三天的換洗已經(jīng)比我通常為零工準(zhǔn)備的衣服要多了。

我一邊吃飯,一邊用手表給金打電話。“我到了!”我說。

手表玻璃上方,金的臉出現(xiàn)在一張小小的模糊全息圖上。我只付了標(biāo)準(zhǔn)的國際套餐,而不是雙白金或超級鍍金白金套餐,所以信號沒那么好。

聲音傳來后,她的嘴唇才開始移動?!澳阋姷侥愕墓椭髁藛??”“還沒有。我得去市政辦公室。他們給了我一個袖標(biāo)?!蔽抑噶酥甘直凵夏菈K藍白相間的蠟染布條,“我吃完早餐后去,他們會在那里給我分配任務(wù)?!?/p>

我吃完早飯,也收到了一部分的預(yù)付款項。目前身心都感到非常滿意。

仔細想想,這種感受也可能是時差反應(yīng)造成的錯覺。

就算是錯覺吧,在寒冷的空氣中穿過縣城后,我確確實實感到精力充沛,可以工作了。不過,最好盡可能是室內(nèi)工作。主干道上商店林立,一群群婦女穿著當(dāng)?shù)靥厣b,興致高昂地走過,讓我略感混亂。但是街上也有穿著羽絨服的孩子,以及試圖管住他們不讓亂跑的老年夫婦。還有許多游客在拍攝這一切。即使在清晨,我的(至少今天是我的)縣城仍然熙熙攘攘,繁榮昌盛。

我迫不及待地想了解更多有關(guān)縣長職責(zé)的信息。有人講過要種棵樹。我從來沒有種過樹,上學(xué)時也沒有過。我有點好奇,我要種的是一棵真正的樹,還是虛擬的呢?

我穿過了另一個廣場,又走過幾個熱鬧的街區(qū),經(jīng)過一個電影院,走上一大排臺階(周圍環(huán)繞著雕有公牛角的銅桿和銅鼓),才到了市政辦公室前。

外頭排著長長的隊伍。

在場所有人都令我吃驚,一些人穿著本地的衣服,面容特征和我剛剛一路走來時看到的人類似,還有一些人看起來和我一樣,來自其他地域。我用翻譯程序聽周圍的低聲談話,我自己能聽到三種不同的英文口音,而翻譯程序則告訴我,在這一百多人里,光我聽到的就有約魯巴語、西班牙語、普通話和印地語。每個人,特別是那些排在隊伍前面的人,看起來都很疲憊,有點沉郁和沮喪。

這是我今天要幫助的人們嗎?迷路的游客?人真的有點多。

“打擾一下,”我好不容易穿過人群,找到了城市行政官的辦公桌,通過翻譯程序說,“我是你們的縣長。”我抬起手腕,向她展示左臂的袖標(biāo)。

“請排到隊尾去,”那個女人用干脆的英語說,話音里帶著一絲疲憊,“城市行政官因重要公務(wù)外出,由縣長負責(zé)本縣事務(wù)??纯催@個?!彼寻霃埣埢^桌子遞來。

我照著她指的地方,走回了隊伍的盡頭。這回走的是隊伍的另一側(cè),我才看到每個排隊的人都戴著和我相似的袖標(biāo)。

天開始下雨了,我拿著的紙隨著墨跡濡濕開始變成灰色。我以最快的速度閱讀,但有些字跡已經(jīng)模糊了?!皻g迎第__號縣長,由于程序問題,您的縣長任期暫時中止。我們邀請您留在苗寨,直到完成您的工作為止。”

“這是什么意思?”我問排在前面的人。

他們傷心地看著我,用西班牙語說:“我也希望我知道。我是昨天到這里的,沒有人告訴我任何事。城市行政官說她會處理的,但她還沒有返回苗寨。有些人已經(jīng)排了好幾個星期了?!?/p>

“好幾個月,”一個排得很前的女人糾正道。

我的著裝并沒考慮當(dāng)?shù)仃幚涑睗竦奶鞖?。天氣預(yù)報軟件告訴我,在我停留的三天里,天氣將會是15度左右,或稍高一點。我只準(zhǔn)備了一身我認為合適的縣長衣著:牛津襯衫,斜紋棉布褲和運動夾克。這身衣服花掉了我預(yù)付工資的四分之一。

正在排隊的其他人則已經(jīng)裹上了從當(dāng)?shù)厣痰曩I來的服裝。

“我們非得在這里等,直到號碼被叫到嗎?”我終于問道。

“是的。每天都要等。這份零工的第一步是完成‘向縣長辦公室報告,并接受你的委任’的任務(wù),”排在靠前位置的某人說。那張熟悉的面容讓我漲紅了臉——是我昨晚闖進分配給我的房間時看到的其中一人。他看著不在意的樣子?!拔覀兺瓿闪斯ぷ鞯牡谝徊剑€沒有人能完成第二步。以及其他所有步驟?!?/p>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注意到所有排隊的人都戴著有GigTime應(yīng)用程序的手表。他們有時會點擊這些程序,每次點擊時,GigTime都會顯示“工作尚未完成”。

還有一些人則呻吟著,拉伸自己的脊背和腿肚子。排隊是份艱苦的工作。確實,得穿舒適的鞋子。

餐館的女服務(wù)員走了過來,端著幾杯裝在小杯里的茶?!凹t茶,茶葉是我們山區(qū)自己種的,”她說。茶香撲鼻,溫暖的茶水幫助我驅(qū)除了站在雨中的寒意。但我開始焦灼起來。如果這份工作沒有任何進展,我必須回到紐約,想辦法真正賺上一筆才行。不管是為了我的女兒,為了我們的旅行,還是為了她的學(xué)費。也許是為了保住我以前的住處。“有人知道為什么停滯不前嗎?城市行政官在哪兒???”

隊伍里遠遠地有人咕噥著什么,翻譯程序譯為“不離開”。

“你說什么?”我旁邊的人說,“你能大聲點嗎?”

是名英國人,一位背著雙肩包,戴著色彩鮮艷的帽子的年輕女子說:“2328號縣長不離開崗位。已經(jīng)快四個月了。城市行政官也無法讓GigTime解雇他。系統(tǒng)出了漏洞。如果縣長始終不離崗,我們就無法完成工作?!?/p>

我旁邊的人唉聲嘆氣起來,真相大白了。

如果我沒完成工作,應(yīng)用程序就不會給我回家的機票。

我們被困住了,被GigTime的算法規(guī)則困在了這里。由于我們完全能夠勝任這項工作,我們便必須做下去,直到完成為止。


我們所有人——至少有120位候任縣長(我們點了點人數(shù))——都站在那里,直到傍晚下班時解散,才三三兩兩地走回旅館。

2416號縣長,那個講約魯巴語的高個黑人男子跟我走在一塊?!拔乙郧坝X得這項工作是耍人的,”他悄聲說,“現(xiàn)在我倒希望不是這樣?!?/p>

那天晚上我們一起吃飯,互相分享了孩子的照片。他給我看的是兒子在牛津大學(xué)讀書的照片。我羨慕得嘆氣。我給他看的,則是埃爾莎貝特穿著機器人隊球衣的照片,地點是賓夕法尼亞州,她和她媽媽住在那兒。埃爾莎貝特夢想申請讀斯沃斯莫爾學(xué)院。我卻最多只盼著,能靠現(xiàn)在的積蓄,給她買一些審計課程。

“這還不是我干過最糟的活兒,”我開了話頭,又支支吾吾地停下來。我不該談這個的。

2416號縣長的名字是博拉德·奧盧沃勒。女服務(wù)員給我們端來了一碗五香茄子,隨后是一木桶米飯,他笑著伸手去拿?!斑@也不是我干過最糟的工作。最糟糕的是——”他的聲音停了,“我不應(yīng)該講這個的。”

有那么一瞬間,我懷疑我們是不是曾經(jīng)為同一個人工作過。

于是我們默默吃飯,2389號縣長和2390號縣長也隨后加入了我們——他們是來自貴陽同一個鎮(zhèn)的表親。幾年前,他們給自己在社交媒體上發(fā)的圖片設(shè)計了精致的濾鏡,從而成為了頗具影響力的中國超級網(wǎng)紅。我發(fā)覺以前見過他們的臉,但沒了動態(tài)花瓣環(huán)和海藻葉,沒了水汪汪的大眼睛,所以沒認出來他們是誰。他們沒跟我們說什么,只是笑著給我們點了更多的食物,其中有一道是魚湯,給每個人都配有單獨的調(diào)料碗。然后他們在桌邊拍照,編輯照片,最后發(fā)到微信上。后來我看到了照片。甚至那道湯上都加了花朵濾鏡。

我很晚才上床睡覺,一整天都和外來游客在一起,沒和多少當(dāng)?shù)厝讼嗵?。我決心明天要更多地探索本地生活。

第二天過得和第一天差不多,只不過當(dāng)我回到房間時,發(fā)現(xiàn)里面還有其他人。我沒問他們是不是縣長。他們左袖上的袖標(biāo)一目了然。

我走向接待機器人。“你又出錯了。你把我的房間讓給別人了?!薄澳脑ㄗ∷迺r間是兩晚,三個白天,”機器人說。聲音很溫柔,聽起來有點像調(diào)度員的聲音?!澳淖∷扪a貼已到期。本縣城為此制定了一個緊急策略,幫助我們的縣長客人節(jié)省住房成本。您可以選擇與其他候任縣長共享一個房間,或者選擇在其他地方找到住處?!?/p>

這給我敲響了警鐘。我點了點手表,但它仍然顯示“工作尚未完成”和我當(dāng)天的每日津貼。至少這個數(shù)字還在增加。不過,現(xiàn)在我被無限期地困在這里,這數(shù)字就沒那么令人開懷了。

我的胸中涌起恐慌感,它像一只被關(guān)在籠里的大鳥一樣往外擠,為此我開始緩慢呼吸,這是我在高中經(jīng)濟學(xué)課上學(xué)到的。大概是這門課唯一有用的知識。吸氣:相信自己能夠工作是幸運的。呼氣:準(zhǔn)備工作。是的。這才是關(guān)鍵。

盡管如此,問題依然存在:如果以前的雇員不愿離開,我怎么完成這項工作?我該怎樣做,才能及時回到我女兒身邊,來得及看她畢業(yè)?

“我選擇共享房間,”我對接待機器人說。了解我們有多少人,現(xiàn)在變得尤為重要,好在也更容易了:我已經(jīng)見過了那么多排隊的縣長。我得到了251房間的密碼,就在我原來闖進去的那個房間的隔壁。進去之后,我見到了博拉德,以及兩個澳大利亞背包客,分別叫泰德和鮑勃(縣長號是2419和2424),他們選這份工作,是為了廉價來中國旅行。房內(nèi)還有一個來自中國東部的文靜詩人兼教師(縣長號是2431),叫宋。他老在日記里寫個不停。

沒人想講什么。我們用房間里的電水壺泡茶,然后用咖啡吸管抽簽,誰第一班睡覺,睡床還是地板。

輪到我睡覺的時候(我抽到了地板),我聽著河水的低語聲睡著了。它像在說,相信自己很幸運,并準(zhǔn)備好工作。


如果說我從“我不該談的史上最糟工作”中學(xué)到了什么和自己有關(guān)的事,那就是我很有韌性,我有很強的是非感。咪咪以前很喜歡我這點,直到那差點毀了我們的關(guān)系。

我生來就不懂放棄。特別是有人陷入困境的時候。不過,似乎沒有人注意到自己陷入了困境。當(dāng)下還沒有。

早餐時,泰德說:“每個人都很高興能得到每日津貼,不用再為另一份工作操勞。” “當(dāng)這一切結(jié)束后,我們能攢上一筆長途旅行的巨款?!?/p>

“前提是這一切有結(jié)束的那天,”鮑勃說,他看了看表,“我開始懷疑這一點了。”“為什么調(diào)度員不解雇這位縣長?”我問道,想起了在那份最糟糕的零工中,聽到的吹口香糖泡泡的噼啪聲,當(dāng)時調(diào)度員正在陳述解雇我的條款。

“城市行政官離開去尋求幫助之前,她說過在國際合同中有些用語很混亂,”宋突然說道,“這個應(yīng)用程序?qū)ぷ鲀?nèi)容的描述非常字面化,而這個新縣長也是一板一眼。結(jié)果證明,文字和標(biāo)題很重要?!辈贿^這兒的很多人似乎并不介意一點小小的不適,只要他們每天都有報酬。“

一點小小的不適,也許是吧,但是失去自由前往任何地方的權(quán)利讓我惱火。這份零工要求我們在完成任務(wù)之前向縣長辦公室報到。而縣長喜歡辦公室外面有一群人排隊?!斑@讓他們看起來能派上用場,”博拉德說。

于是第二天早上,博拉德和我開展了一個小小的副業(yè),我們接過各種寫著“待成為縣長”的GigTime手表,讓想休息一下的人們能夠自由探訪縣城的其他區(qū)域,或者——有個人是這么做的——回幾天家,看望生病的親戚。我不敢相信,之前竟然沒有人想到這個辦法。

“哦,曾經(jīng)有人這么做過,但那讓縣長很不高興,”一個叫謝的女人遠遠地說,她是縣長2435號。排隊的時間越長,我的翻譯程序通過機器學(xué)習(xí)取得的改進就越好?!澳侨诉€去了機場,但到達機場后,護照就被收走了,人被送回這里完成任務(wù)。走的那人和代為保管手表的人進了縣長辦公室,再也沒有出來過。兩人分別是2358號和2379號縣長?!?/p>

“縣長為什么不高興?”我緊張地問。沒有人回答。

我能想象可能的原因:護照被收走這種事,最終可能會引起外界的錯誤關(guān)注。且是會讓縣長惹上麻煩的那種。加上外面還有個城市行政官在試圖尋求幫助。

“2328號縣長現(xiàn)在有眼線了,”有人小聲說,聲音太快,我看不清是誰,但我想可能是2441號或2442號縣長?!澳愕眯⌒狞c,”另一個人說。

博拉德和我把GigTime手表放在自己的背包里,試圖把數(shù)據(jù)偽裝成合理的個人數(shù)據(jù)足跡。我們?nèi)匀辉谌藗冃枰臅r候幫助他們。這奏效了整整五天。

盡管如此,偶爾我還是會付信用點給謝或他的兄弟,讓他們幫我拿著我和博拉德的表,然后我們漫步穿過縣城,目光越過河流,停在為縣城提供電力的水車上。我們到縣廣場的現(xiàn)代化的電影院去看電影,有一回,還看了一場芭蕾舞。

我們試圖與商店店主和表演者交談,但他們看到我們的袖標(biāo)后便躲開了。

“難道縣長從來不參加這些活動嗎?”我們回來的時候,博拉德問謝。“只是這位縣長罷了。2328號縣長自從就職后就沒離開過辦公室。其實這是好事。整個縣的人都有點怕他?!?/p>

我無法想象是什么能把整個縣都嚇到。而且還是這個縣。每個人看起來都很友好的地方。

我在上廁所時接到了金的電話?!靶侣勆嫌袀餮哉f,GigTime給你們縣指派了太多的縣長?!彼f, “有人用無人機攝下了你們排隊的畫面,并在國際上公開發(fā)布。GigTime否認這是應(yīng)用程序的問題,也否認他們與苗寨的合同有問題。那里發(fā)生了什么?”

我看到過那架無人機,在一天清晨慢悠悠地飄過廣場,當(dāng)時有幾個苗族婦女腳踩木屐,身著滿是刺繡的紅裙和短上衣走過,她們的銀項鏈和銀頭飾像鈴鐺一樣叮當(dāng)作響。我還以為只是游客在用無人機拍照。

“中國方面也否認存在任何問題,但——維克多?我在新聞部門打零工時,有幾個工作人員已經(jīng)要求零工們同樣為他們操作無人機了。你當(dāng)心點,好嗎?最少來說,這個應(yīng)用程序肯定是出什么故障了。還有,請把發(fā)生的一切都告訴我。只要取得有效素材,我就能得到一份全職的新聞工作了。”

“我會盡力幫忙的,”我說。但除了我們經(jīng)常站在一起排隊,我還真不知道能告訴她些別的什么。我連現(xiàn)任縣長都沒見過面。

博拉德和我匆匆回到隊伍中,盡可能地召回了所有讓我們代為保管手表的人。一些人來的時候,還以為隊伍終于要移動了,但事實并非如此。

“這太過分了,”有個英國腔的大聲說,“我們中有些人還要去別的地方。我們中有些人相當(dāng)重要。”很顯然,都不需要看到2405號縣長那紅潤的臉頰、鼻子和充血的藍眼睛,就能知道他把手表交給我們的時間里,是去了一家酒吧。

我們把女招待叫過來,付信用點讓她給這位縣長端上一杯濃紅茶,希望他別再吸引更多關(guān)注了。雖然情況還沒有“史上最糟糕的零工”那么糟,但一直在變得更糟。

可已經(jīng)晚了,兩個多月來一直排在隊伍前頭的另一個英國人和一個澳大利亞女人走到我們跟前,要求我們交出手頭的手表。

“誰下的命令?”謝回絕了,“那些手表又不是你的?!?/p>

“是苗寨縣長的命令,”澳大利亞人說,“你們在做一項危險的事業(yè)。你們兩個也跟我來,”她指了指我和博拉德。

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幾個穿黑衣服的城里老人就沒收了我們手頭上所有的手表,推搡著我們擠過吃驚的排隊同伴,一直推到了隊伍的最前端,鑲板木門的門口。

那個喝醉了的英國人仍和我們在一塊,他主動敲門?!熬吐殐x式。這很重要。我本可以成為一名出色的縣長,”他說,“這流傳在我的家族血脈里?!?/p>

大家噓他,要他安靜。門打開了。

看起來我今天要去見縣長了。也許我終究還是能幫到金的。


縣長辦公室里燈光昏暗。靛藍色的帷幔上有著不同尋常的圖案設(shè)計:機器人,太空船,還有一些看起來像彗星的東西。倒是全部采用傳統(tǒng)蠟染風(fēng)格。

一道柔和的藍光從縣長的辦公桌上射了出來,那里放著一個圓頂?shù)牟AЧ?,外形像個鐘罩,里面罩著一只有著鳥嘴的藍色大蝦。玻璃上用膠帶粘著塊手表,GigTime應(yīng)用程序計時器顯示:工作122天。剩余負121天。請聯(lián)系你的調(diào)度員。

“你們好,市民們,”2328號縣長通過翻譯程序說。我能透過那塊玻璃,聽到里面是指甲劃過黑板的聲音。

好的,這正式成為我干過的最糟工作了??戳瞬├乱谎郏揖椭浪彩沁@么想的。2328號縣長不是人類。2328號縣長是一只藍綠色的、有翅膀的、鳥頭狀的大蝦,大約有60厘米高,身體中部比我的拳頭略寬??h長看起來和掛在他們辦公室蠟染布上的那些動物非常像,后來我得知在他上任第二天,他用縣長特權(quán)命人給他繪制蠟染肖像,我并沒有感到震驚。

“你是怎么得到這份工作的?”博拉德?lián)屧谖仪懊鎲?。大蝦朝他的方向轉(zhuǎn)過身來,發(fā)出嘶嘶聲。

“我們來到你們的星球,原本是為了嘗試廣州太空港附近的長隆歡樂世界游樂園,因為它宣稱頌揚所有的文化。由于沒有找到我們文化的象征,我們想去那里做志愿服務(wù)。我們被告知,要找到一份工作,需要先購買這個應(yīng)用程序?!?/p>

大蝦指著貼在玻璃圓頂上的手表說。它轉(zhuǎn)動身體的時候,我看到一個微小的泵系統(tǒng)正在把地球的氧氣轉(zhuǎn)換成玻璃罐里的其他東西。某種令2328號縣長可以漂浮在里面的氣體。

“我們沒有料到的是,在首次登陸選擇偏好之后,你們?nèi)祟惖膽?yīng)用程序不讓我們選擇想從事的工作。我們至今沒能在公園里工作,”縣長有點傷心地說,“不過,我們發(fā)現(xiàn)了這份非常棒的工作。”

屋里的官員點了點頭?!斑@是份非常棒的工作,縣長?!?/p>

那種心頭一悸的感覺回來了。

“先生,或夫人,”我以隆重的稱呼起頭,希望能保佑我,和我朋友博拉德的自由?!拔艺埱竽脑?,我們與任何游樂園的事務(wù),或任何事務(wù)都無關(guān)。我們只是在這里打零工,我們想回家。我們也是經(jīng)濟形勢的受害者?!?/p>

“還有,”博拉德補充說,“我們不知道保留候任縣長隊伍中的位置是違法的?!薄澳壳斑€不違法?!?328號縣長說,“只是很煩人。但這應(yīng)該被認定為,違法,沒錯?!蹦巧锿nD了一會兒。玻璃罐里的水泵閃了一下,房間另一頭的打印機印出一張紙。一位候補縣長撿了起來。“現(xiàn)在這是違法的了。你應(yīng)該熟知法律!缺乏另一種文化的法律教育,并不能成為寬大處理的理由?!笨h長似乎聳了聳肩,我感到心里一驚的感覺綿延到了胳膊和頸后?!澳惚究梢宰晕医逃?。”

“聽著,”我傾身在桌子上,給玻璃罩投下一個影子?!澳銘{什么告訴我們該怎么做?你不過是一個禮儀性的——”

縣長的下肢開始蜷曲起來?!拔覀冋J為這一職務(wù)對未來的星際外交至關(guān)重要,”它憤怒地表示。

博拉德清了清嗓子?!白鹁吹目h長,請原諒我的朋友。如今的情況給您治下的人民造成了極大的壓力。不僅是那些必須維持這個城市運轉(zhuǎn)的人,對那些越來越多的候任縣長也是如此。”與此同時,他向我投來一個明確的眼神:閉嘴,維克多。

2328號縣長的下頷咔嗒了一聲,它的下肢放松了,玻璃箱回蕩著輕微的金屬聲?!澳阏f得對。你們將成為最后的縣長,”2328號縣長對我們說。“你們都很有進取心。我尊重這一點。你們也來得正是時候。今天我終于說服了應(yīng)用程序的調(diào)度機器人停止送來更多的縣長。苗寨不再每天都需要縣長了,因為他們有我。最初是有點混亂,因為GigTime和這個縣不想對外承認縣長過多,好在我,以我自己的方式,幫助他們使一切看起來正常。但我們確實需要給你們其他人提供招待?!?/p>

“首先調(diào)度員不是機器人,然后最好的招待就是送我們回家,”我說,心里想著調(diào)度員的笑聲。想著我的朋友們。甚至熱烘烘的集裝箱公寓。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告別這項工作了。

“我沒辦法送你們回家,只有GigTime可以,條件是你們完成工作。我無法控制苗寨以外的任何事情。還有它就是一個機器人。它遵守規(guī)則。在我上任的第一天,他們用它代替了人類調(diào)度員,因為人類會嚼口香糖?!?/p>

真是個可怕的消息。更糟糕的是,我們遇到了一個新問題。如果這個應(yīng)用程序由機器人運作,那么它是按照算法邏輯運行的,而不是人類的邏輯。由此,沒有人會解雇2328號縣長?!俺悄闾峤粓蟾娌㈦x職,否則我們無法完成工作。”

“就是這樣?!?328號縣長說?!澳銈冞@些候任縣長全都得留在苗寨!”這只蝦鳥混合體尖聲鳴叫。

如果你曾經(jīng)想象過咯咯的笑聲在鳥類的耳朵里聽起來是什么樣子,或者沮喪的章魚在烏賊的耳朵里聽起來是什么樣子,我可以向你保證這聽起來更糟。

2328號縣長繼續(xù)說?!凹热辉谶@個應(yīng)用程序上,你們不再有獲得更多工作的資格,我將為你們提供工作。我有點后悔當(dāng)初擔(dān)任這個職位時,對貴星經(jīng)濟的細微差別缺乏了解。雖然足夠當(dāng)一個好縣長,但還不至于放棄當(dāng)縣長的好處。尤其是身為地球上第一個外星人縣長的好處。”

我敢發(fā)誓,在它的玻璃鐘罩里,這位蝦子縣長正在沾沾自喜。

“這里的人們怎么辦?這個地區(qū)的公民怎么辦?”

“他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你已經(jīng)看到了他們現(xiàn)在正在做的帷幔。也許,我的成功最終會給你們這個小星球帶來星際利益。為每個人帶來更多的繁榮和零工!我知道這個巖石星球上到處都是城鎮(zhèn),全都需要更好的縣長和其他市政官員。我需要幾個社交媒體助手打理Instellargram(星際圖享)應(yīng)用程序。比如那對善用濾鏡的雙胞胎……他們排在隊伍里多遠?”

比我想象的還要糟糕。過去的一周里,我在排隊過程中期待的不過是一份快捷而簡單的工作。而現(xiàn)在看來,這份活兒好像重多了。我可一點也不想干。至少別一個人干。

這個城市不需要另一位縣長。它需要一位英雄。最好不止一位。

博拉德和我面面相覷。他挑眉?!爸辽龠@還不是史上最糟的零工?!?/p>

我完全同意。但!如果我們不謹慎一點,這可能是我們最后的零工了。我從不輕言放棄,似乎,博拉德也一樣。我敢打賭,外面正在排隊的縣長里頭,也有人持同樣的想法。

我們所有人一起合作干一把分外的活,也許能阻止2328號縣長。

如果我們出力阻止了它,約等于我們出力拯救了世界?;蛘?,至少我們有新的零工可干了。現(xiàn)在這個爛透了。

#

我們承諾了一遍又一遍,保證會在新一輪政治活動中幫忙,2328號縣長才終于把我們從辦公室放了出來,這時外面已經(jīng)一片漆黑。排隊等候的其他縣長早就回到了各自的房間。

我把新買的圍巾緊緊地圍在脖子上,以抵御寒冷的微風(fēng)。商店的燈都滅了。四下無人。在帶來生機活力的人群散去后,這地方看起來就像一個城鎮(zhèn)立體模型。

我們一走路,博拉德的肚子就咕咕叫起來。今天我們只喝了茶,還有各自半根混合干果堅果營養(yǎng)棒。這是旅行開始前我塞進包里的,當(dāng)時抓了一把,就剩下最后一根。

連著好幾天都在下毛毛雨,但今晚天氣晴朗。星星出來了,我們腳下的鋪路石映著它們的倒影,閃閃發(fā)光。

我們離酒店越來越近,后來都能聞到香料包和米飯的撲鼻香味,它們在酒店房間里的電水壺里煮著。一個尖銳的英國嗓音在和接待機器人吵架:“我再講一遍,我要我自己的房間!我再講一遍,你又拒絕了我!”

我們沒停步,繼續(xù)往前走,決定先圍著縣廣場繞一圈,再回到人滿為患的住處。我們把酒店的明亮燈光留在身后,向著廣場上更柔和的月光前行。

出乎意料的,我們發(fā)現(xiàn)2431號縣長在廣場上,這里有眾多描繪當(dāng)?shù)厣裨捴谢瘌B形象的雕像,他就坐在其中一個的旁邊。他低著頭,正在看日記。

“朋友,你在寫什么?”我問道。我們沒怎么聊過,但宋縣長一直很和善,他會為另一位縣長騰出地板的空間,分享他擁有的食物和對當(dāng)?shù)氐牧私狻?/p>

“未來的歷史,”他回答,隱藏在厚厚的眼鏡片下,那雙眼睛是笑著的,“這個地方已經(jīng)存在了這么久,即使在這座縣城,這個縣長之后,它仍將存在。一方的人民才是一方的故事。”

博拉德點頭表示同意。“詩人式的縣長是強有力的領(lǐng)導(dǎo)人?!?/p>

宋笑了?!澳銈冞@樣有進取心的縣長也是?!?/p>

我們往回繼續(xù)走,任由2431號縣長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在微風(fēng)中,響起了一排鈴鐺的聲音,應(yīng)是從廣場茶館上方的房間里傳來的,清脆冰冷,帶著淡淡的金屬質(zhì)感。

“我們該怎么做?”我問道。

“做我們慣常所為,”博拉德回答。“不管怎樣,都要完成工作?!?/p>

我們在人行道上嘎吱嘎吱地走著。再次看見了苗寨五星酒店的燈光?!澳阃瓿闪四阌惺芬詠碜钤愀獾墓ぷ鲉幔俊蔽覇柕?。

博拉德?lián)u了搖頭。“沒完成,它幾乎毀了我。但是完成的話,會以另一種方式毀了我。我很高興自己最后成功撤銷了任務(wù)?!?/p>

我沒有再追問?!拔乙惨粯?,”我說,盡管北美GigTime并不常撤銷任務(wù)。

一年多以前,我被派到城市某處,那里由機器通過算法決定誰能獲得藥物,誰不能。房間里面放滿了各種各樣的藥品,一旦機器判定某人確實需要用藥,它就將藥品分發(fā)出去。我所要做的就是不斷在機器上輸入人們的信息,剩下的就交給算法了。我本可以一輩子做那份工作。但我很快注意到,這個算法不會給任何人提供藥物。房間里擺滿了藥瓶,人們——有時是一家人——卻空手而去。由是我不再給機器輸入數(shù)據(jù)。我讓它空著。我也不辭職,免得有其他人來做我拒絕執(zhí)行的工作。日復(fù)一日,我就坐在那里,什么信息都不輸入,把藥遞給所有需要藥的人,這樣持續(xù)了一整周,直到儲藏室空空如也。

GigTime發(fā)現(xiàn)后,調(diào)度員一度要刪掉我的應(yīng)用程序。但是咪咪盡力為我辯白,稱我當(dāng)時已經(jīng)精疲力盡,神志不清。她救了我。那便足矣。她后來也離開了我,因為我破產(chǎn)的賬戶還要償還一部分藥的價值,這會影響到她和埃爾莎貝特的人生。以及,家里有個在GigTime上破產(chǎn)的父親,想把這個家維持下去,幾乎是不可能的。

那是我經(jīng)歷過的最糟的零工?,F(xiàn)在也是。

但是這份零工,絕對稱得上是最奇特的。


從第二天開始,我和博拉德、閔、宋、及其他五十位縣長,用各種方式開始了我們的抗議活動。

我們服從指示,按時排隊。但我們并不耐心等待。我們表達質(zhì)疑。我們提出申訴。我們把縣長拒絕簽署的文件塞到他的辦公室里,堆得小山一般高。

有一次,我們組織縣長們排成一隊跳舞,看著游客們把我們的照片發(fā)送到世界各地,雖然有點尷尬,但是滿懷被拯救的期望??蛇€是不再有新聞無人機過來。

什么辦法都試過了。2328號縣長就是不肯讓步。

我們只好訴諸了更強有力的手段。我們發(fā)動了(應(yīng)該算是)暴亂,就一次。這樣干的效果并不好。沒有人習(xí)慣鬧事,大家都不停地看表,查看自己是否失去了信用點(確實失去了)。但是,我們還是沖進了辦公室——雖然進去的人不多——搶走了裝著縣長的玻璃罐。

我翻遍了辦公室的壁櫥,找到了一把舊鏟子??扇螒{怎么使勁,都沒法打破2328號縣長的玻璃外殼。我們也沒法把2328號縣長扔進河里。博拉德是這么干了,但是縣長又從河里爬了出來,大顎里叼著一條魚,把自己的玻璃罐拖在身后,然后堅持要所有候任縣長和它一起游泳。那真是又可怕又泥濘。

但我們確實跟著游了??h長已經(jīng)開始在每天下午給我們一個打分和評語。如果能得到一個好分數(shù),就可以不時在餐廳吃一頓或者獨享一晚房間。我承認,鴨蛋和粥有時確實是我的弱點。

所以我們放棄了暴亂,轉(zhuǎn)而嘗試公關(guān)。我們動員大家聚集起來,在未開業(yè)的商店門前手持絢麗彩帶,排成熱切等待的長龍。還有一次,我們舉行了一次詩歌朗誦會,盼著縣長到現(xiàn)場宣布開幕。

無濟于事。我們無法讓2328號縣長做任何傳統(tǒng)的縣長事務(wù),特別是在無人機離開之后。GigTime沒有遭遇麻煩的跡象,縣長辦公室也沒有傳出任何消息。新聞自由撰稿人失去了興趣。這里沒有剪彩,沒有蓋章。只有一些排隊的人。

每個人都覺得,2328號縣長開始關(guān)心自己的名聲了,特別是在它開始給母星發(fā)送信息之后。它不止一次把網(wǎng)紅雙胞胎叫到辦公室里,咨詢?yōu)V鏡事宜。當(dāng)下攝像機嚴重不足的情況,根本提不起它的興趣。

最終,2328號縣長通過了一項法令,在縣城內(nèi)禁止一切形式的未經(jīng)驗證的社交傳播工具,包括無人機在內(nèi),并威脅要起訴所有擅自操作無人機的GigTime用戶,令他們的信用點受到永久打擊。

當(dāng)然這確實阻止了無人機卷土重來。

只有一架無人機除外。金在發(fā)給我最后一條語音信息中,表示那是她的。

然而金幾乎沒有什么可拍的。苗寨縣城沒有什么可看的,無非是候任縣長們排成長隊,或者偶爾在河里游泳。

當(dāng)然也沒有什么茶樹種植活動?;蛘吖婧炇鹦袨?。

后來有一群茶場經(jīng)理擠開候任縣長們,向縣長請求幫助,那時我們看到了曙光?!安鑸鍪潜镜刂饕慕?jīng)濟驅(qū)動力,”其中一人表示,“如果幾年后沒有新的茶樹成熟,這個故障將影響整個生產(chǎn),特別是白茶的生產(chǎn)。我們反對你拒絕再種樹的行為?!?/p>

我們都滿懷希望地聽著?;蛟S不止希望,是渴望。

但是2328號縣長并沒有因為我們的暴動、經(jīng)理們的憤怒和請愿而煩惱。相反它似乎享受這些事。它說:“無人反對的統(tǒng)治者能有多優(yōu)秀呢?”

終于,在我非縣長任期的第十五天,金通過手表給我打了電話。我?guī)缀趼牪坏剿闹v話音?!澳氵€好嗎?”她問道?!坝惺裁催M展嗎?什么時候會有事爆發(fā)?”

是她告訴了我,我們的事已經(jīng)成為舊聞,正在被遺忘,新聞焦點從太多縣長的故事轉(zhuǎn)移到了世界上的其他事情上。苗寨當(dāng)?shù)卣较⒘怂⒉嫉男⌒≈{言,即當(dāng)?shù)爻隽藗€外星人縣長,因為城市行政官回來了,還在向鏡頭揮手。

城市行政官是一個留著新潮發(fā)型的年輕女人。她穿著黑夾克和短裙,手里緊張地捻著一張紙。

“我無法引起任何人的關(guān)注,”那次公開露面之后,她告訴我們。“GigTime堅信自身沒有出錯,所有人也確信GigTime是完美的。在快花光所有的經(jīng)費后,我不得不回來?,F(xiàn)在我也得為縣長工作了?!?/p>

我們所在的地方實在過于偏遠,甚至在我來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沒有人意識到苗寨發(fā)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由于沒有任何重大事項,太多縣長這種看似微不足道的故事很快不再吸引這個世界的關(guān)注。在其他地方,總有更有趣、更糟糕的事情在發(fā)生。更糟糕的是,GigTime不希望出現(xiàn)任何問題。所以就沒問題。

2328號縣長開始協(xié)助GigTime的訴求,讓我們中的幾個人每天發(fā)布苗寨的消息,說一切都很平常。我們不能拒絕,否則他們會毀了我們的零工評分和本地評分。那樣我們會餓肚子,更會被毀掉。

我們已經(jīng)被毀掉了。

當(dāng)新聞對外廣播時,2328號縣長開始起草致母星的信件,要把更多和它一樣的縣長帶回地球。它告訴我,它計劃利用GigTime的每日津貼來賺錢,然后靠這筆錢購買GigTime的股份,再雇傭像它這樣的外星人加入郡縣統(tǒng)治者行列。將所有人類商業(yè)與縣長實體服務(wù)綁在一塊。

“我們必須再做點什么,”我低聲對2437號縣長說,“這是一場侵略?!?/p>

“我們能做什么呢?既沒有武器,又被困在這里?!?/p>

“嚴格來說不是的?!蔽也樘搅烁浇袩o眼線,“我們需要欺騙2328號縣長完成它的職責(zé)。令它種樹,或?qū)憟蟾??!?/p>

“但它不會這么做。它拒絕了一次又一次?!辈├碌吐曊f?!皩?,而且是算法規(guī)則下的正常操作。但如果它覺得這是一株不同類型的樹,根本不是一份報告——比如讓它覺得這是一次外交接觸,會怎樣呢?”我發(fā)了一條短信給金,接下來能做的就是期待了。

金說她本周的工作之一,是給主流新聞媒體添加底欄新聞滾動字幕條。

一天之內(nèi),手表上逐漸有了報道,稱遙遠的中國西部發(fā)生了秘密的星際外交事件。微信上也開始瘋轉(zhuǎn)一張被泄露的縣長計劃圖片,圖片周圍環(huán)繞著鮮花

很快,新聞媒體大量涌入。起初來的只有無人機。然后是真人。來了兩家媒體,都帶著各自的團隊。所有成員都聚集在酒店的大堂,等候空房入住。

我們有幾個人搬到了縣廣場,住在那邊商店樓上的公寓里,給這些人騰出了酒店房間。早晨只好眼巴巴地看著他們吃自助早餐。

終于,終于,這兩位新聞媒體代表——一位戴著BBC的帽子,另一位穿著印有CNN-HK字樣的羊毛夾克(看起來真暖和)——來到了縣政府辦公室,他們都是全職員工。

我們(全體候任縣長)都在那里等著。

“我們看到了一則新聞,說苗寨縣將舉行兩個世界之間的外交儀式。”他們說,“我們并不相信,但我們也看到了這里眾多排隊的縣長,意識到肯定發(fā)生了什么事?!?/p>

新聞播音員撥動手表,向縣長的手下苗寨展示了那段新聞字幕條,并循環(huán)播放。所有新聞機構(gòu)都看見了金打上的字幕。更多的無人機要來了。

“我該怎么辦?”從2329號到2348號縣長都能聽到透過薄薄的木門傳來的尖叫聲。

無人回應(yīng)。2431號縣長敲了敲門說:“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會記錄下你的故事。”

一陣長長的沉默。

最后,2328號縣長給我和博拉德打了電話。它漂浮在玻璃罐里,通體藍色,下肢修長。“我的朋友們目前還沒有一個回應(yīng)了我的邀請,假如我毀掉了第一次外交機遇,他們也不會愿意來了。這是我的關(guān)鍵時刻,成敗在此一舉。我可能會是第一個外星人縣長,也可能成為整個銀河系的笑柄。我需要你的幫助?!?/p>

我和博拉德面面相覷?!霸趺磶??”

“2431號縣長說,你們的地球外交儀式需要種樹。關(guān)于扎根之類的事。但我不會種樹,”2328號縣長說,“我都沒有胳膊。還能怎么辦?我需要夠創(chuàng)新的點子?!?/p>

我們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每個候任縣長都自愿幫忙。

說自愿幫忙都太輕描淡寫了。我們那是強烈要求幫忙。

但是,由于我們?nèi)藬?shù)眾多,汽車坐不下,不能全部到達茶場。人實在太多了。外交儀式只好改在離縣政府辦公室更近的地方進行。

經(jīng)過一番討論,我們來到了河邊,身后跟著一長隊無人機,以及BBC和CNN的記者。人人都希望能一睹首個星際儀式,人人又都有點擔(dān)心縣長們又要去游泳了。

接著,我拿出在工具間里找到的鏟子,每個候任縣長都輪流來了一鏟,一起挖了個坑。

最后,幾位候任縣長合力,把2328號縣長抬到了坑邊擺放的小講臺上。

利用放在玻璃罐里的反重力裝置,這只蝦鳥混合體縣長把那株樹舉了起來,再放進了河邊的坑里?!艾F(xiàn)在我要簽署法令,將這株樹命名為縣城和平與繁榮的象征,”縣長讀著博拉德手中的提詞器。它發(fā)出一聲低低的尖鳴?!暗鹊龋彼逯樀吐晫σ慌藕蛉慰h長說,“什么法令?”“是這個,”城市行政官說,拿出一份文件,“我已經(jīng)為你準(zhǔn)備好了,并在上面附署了簽名。很快我們就都能回——能一起和平而快樂地生活了。”

縣長不滿地咕噥了一聲,但玻璃罩的一側(cè)滑開了。我們因甲烷的氣味紛紛咳嗽起來,縣長伸出一只偽足,在紙上按了印。

它剛一簽完,綁在容器上的GigTime應(yīng)用程序便閃爍綠光?!叭蝿?wù)完成!”

每一位聽見這句話的候任縣長都松了口氣。城市行政官也一樣。

宋縣長笑了笑,在他的日記里記了一筆。“什么?不!”2328號前縣長在被傳送回母星時大喊。“你們不能這樣!”

調(diào)度員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聽到這個聲音了,此刻聽來簡直是天籟之音?!肮?329號到2451號縣長,你們的工作也完成了。你們完成了優(yōu)秀的植樹和公告工作?!?/p>

調(diào)度員照常工作,沒有被外星人險些入侵的事項干擾。我發(fā)誓,我聽到了口香糖泡泡破掉的聲音。


新聞頻道后來報道說,盡管發(fā)出了懸賞,但編輯虛假“星際外交”底部新聞的臨時雇員一直沒有找到。

星際外交確實發(fā)生了那么一小會兒。只不過不是新聞頻道所期待的那種嘛。

但我們這些排過長隊,又拯救過世界的縣長們,可得到了回報:GigTime給了我們原本應(yīng)得的每日津貼,也給了排隊時間的欠薪。此外還給我們提供了永久性的工作——成為調(diào)度員或管理員,因為機器調(diào)度員的工作效果并不理想。

現(xiàn)在,我負擔(dān)得起去迪斯尼州露營的費用了。更棒的是,我還有足夠支付學(xué)費的錢——斯沃斯莫爾學(xué)院的學(xué)費,而不僅僅是審計課的課時費。還有,調(diào)度員是個很好的工作,福利齊全,工作一陣后,我便問金愿不愿意分享我的一半工作,讓我有時間陪我女兒。

我女兒,要上大學(xué)的女兒。

我坐在辦公桌前,每隔一天,就在早晨泡一杯紅茶,自豪地欣賞她的照片,并回想我當(dāng)苗寨縣長的短暫時光(也許只有一分鐘),回想我們一大幫人如何拯救了地球,又如何使得無人真正知道這一切。關(guān)于無人知曉這點,其實我覺得還不錯。

杯里的茶嘗起來像是過去和未來的混合物。像是周圍熟悉的一切都消失的時候,仍然留存的感覺。

也可能只是時差反應(yīng)造成的錯覺。作為GigTime地球的代表,我現(xiàn)在花時間到處旅行。2328號縣長是個優(yōu)秀的星際推銷員,隨著GigTime向宇宙普及,我們都會變得非常富有。

那苗寨縣城呢?茶葉農(nóng)場呢?周圍的村莊呢?當(dāng)?shù)厝藳Q定取消與GigTime的合同,由一個地區(qū)委員會提名“每日縣長”,并在必要時解雇他們。苗寨仍然邀請名人來當(dāng)縣長,包括外國文化名人,從而在世界上宣傳該地區(qū)的歷史和人民。2431號縣長是對的,創(chuàng)造歷史的是這個地方和它的人民,而不是外在的儀式。

我和其他縣長們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博拉德繼續(xù)在企業(yè)里打拼,并在各種各樣的企業(yè)中做得很好。那對雙胞胎也是。而那位紅臉縣長好久沒有消息了。

偶爾,我還會翻翻地區(qū)禮儀式職務(wù)的工作,只是想看看有些什么。因為舊日的回憶。雖然應(yīng)用程序不愿意讓我承擔(dān)更多的工作。

我從來沒有找到任何可以和今日縣長相比的工作。

埃爾莎貝特進了大學(xué)后,我發(fā)覺我的休息時間比我需要的更為充足,便開始做志愿者。很快我發(fā)現(xiàn),我有了足夠的志愿時間,能夠下載System應(yīng)用程序了。


(完)


編者按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在自己的本職外,利用點滴時間做起第二份兼職,因此本文講述的故事就很容易喚起讀者的同理心了。其中提到的技術(shù)更是已經(jīng)實現(xiàn),讓讀者極易代入自身。獨特的切入角度,糅雜了幽默元素,再加上若有其事的一本正經(jīng),讓人不禁捧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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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編 | 孫薇

題圖 | 電影《黑衣人》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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