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陽謀

汐王心里驚異未定，他正奇怪這位問的這沒頭沒腦的話怎么回稟，卻未待他開口，殷素已然低頭恭敬的回答：

“辰砂谷一役后，我已多次暗中派人調查，但是，附近沒有任何線索。”

殷素說最后一句話的時候，偏頭看了一眼汐王。

“此人恐是變數，待我會會他?！?/p>

汐王聽得“變數”二字的時候，他眼珠一轉，隨了一句：

“既然事情有變，我們更應小心才是。”

他說完，便見塌上那位盯著自己，只是笑，赫連汐心里發(fā)毛，眼睛趕緊看向地面，也不敢多加問話。雖然沒有看，他還是覺得身上如有芒刺，耳邊就聽到：

“變數，才配做我們的對手?！?/p>

“我們”二字一出，赫連汐心里一喜，唯一頷首說道：

“如若老四沒死的話，只怕會比我們想象中更加難對付。”

他說這話的時候，日常喊的“四哥”變成了“老四”，而且，他沒有注意到殷素整個人突然像篩子一般抖了幾下，恨不得全身縮起來，一副避之唯恐不及，像是看死人一般看著他。

果然，赫連汐話音剛落，耳邊便傳來了一串笑語：

“安排的好?！?/p>

赫連汐不明白，自己說的這話如何會令得這位笑成這般，他偷偷瞅了一眼殷素，卻見殷素低眉順眼，少見的將頭壓的很低。他尚在疑惑，卻忽然聽的四周蕩起的笑聲猶如九幽惡鬼，噬魂妖孽一般忽而游走賬內，忽而飄出賬外；可奇怪的是，這笑聲，似乎只有他二人，聽的見。

赫連汐回過神來的時候，軍帳里只有他和殷素。他看了一眼殷素，來不及換掉已經汗?jié)竦膬壬溃敿凑衼砀鲗㈩I于軍帳，以十一皇子因墜馬昏迷，不適合常住軍營的理由，將“”昏迷的十一“護送至自己府邸。

汐王府距離平興郡快馬兼程，怎么著，最快也得二天一夜的路程。赫連汐關照著夫人奴仆照顧好“”十一”，而跟隨來的幾名玄甲軍副將則留下一名軍醫(yī)后，盡皆回了大營。

汐王與湛王皆是殷貴妃所出，汐王為五，而湛王則是老七。

赫連汐不時的總想起殷素那日的反應，他看了看身邊的這個人，這人是母妃那邊派過來的，曾救過自己的兒子，加上謀略尚可，一直留在身邊。

如今，聽得此人如此說辭，他不由得心中有些不安，這人是殷家人，是與拜月教的聯(lián)絡之人，此刻赫連汐是站在日頭下，軍帳外，如今回憶起來，尚覺得那聲音似乎還在自己腦中回蕩，周身皮膚猶如寒氣侵擾，冷徹入骨。

之前自己尚算對此人還信任，若不是拜月教來人，他怕是到死，都不會去猜疑殷素此人的身份。倘若是殷素是拜月教徒，其身份母妃也知曉，那，也就是說和拜月教聯(lián)手的，會是母妃么？又或者，拜月教屬意之人，是七弟？

胡思亂想的赫連汐慢慢的走到一側的獨輪車邊，他看著南邊的方向自言自語：

“母妃究竟是怎么想的，究竟是我，還是七弟，可以坐上那個皇位?！?/p>

衛(wèi)長征親自護送凌王去往前方的玄甲軍大營，到達的時候眾人看見的卻是一片焦土狼藉，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玄甲軍的士兵，沒有動靜，只見得盔甲上滿是血污，不知生死。

赫連凌驚怒交加，沖過去小心的將士兵一個一個的仔細翻看，想找出一個活人來詢問，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為什么，玄甲軍大營會如如此模樣，而他看見的那一旁飄飄揚揚的旗幟不是玄甲軍的軍旗，這圖案，是梁軍主力的標志！ 赫連凌壓住自己的滿腔怒火，轉頭對著有些發(fā)愣的衛(wèi)長征的士兵喊了起來：

“去看看，還有沒有活口，去!”

一點細末的呻吟引起了赫連凌的注意，他三步并作兩步，一把抱起還有口氣的兵士，尚未開口，就聽得那名兵士一邊喘著氣一邊說道

“汐王殿下。。。下令。。。中。。中軍撤離。。。玄甲軍。。玄甲軍原地駐守。。。不料。。蕭續(xù)率軍突。。。襲。。?！?/p>

兵士用盡了余力將信息大體上說明，安心的斷氣離去。

赫連凌輕輕放下手中斷氣的兵士，四下掃了一遍，松了一口氣，看樣子，只是玄甲軍只是損失了極少部分，其他人應是突圍出去了。這個地方不能呆了，說不定蕭續(xù)的人馬就在附近蹲守，他得去尋那些突圍的玄甲軍。

想到此處，赫連凌對衛(wèi)長征說道：

“你帶你的人回平興郡，我去找突圍的兄弟?！?/p>

衛(wèi)長征一聽凌王要獨身前往，著急的勸阻道：

“敵軍情況不明，我們怎能留殿下孤身在此！”

“平興郡同樣重要?！?/p>

赫連凌的聲音提高了幾分，他又看了看四周說道：

“現在大軍入境，必須加以防范。”

衛(wèi)長征無奈，只得留下幾名親兵，吩咐她們保護凌王，自己帶著人馬直奔平興郡。

天色昏暗，汐王府邸燈火亮起，軍醫(yī)已然休息。離境靠近澈王的臥榻，伸出右手，掌心吐勁，看著一股漆黑靈力如藤蔓纏繞至床邊，鉆進澈王的身體里后輕聲呼喊：

“王爺！”

原本塌上昏迷的澈王此刻陡然睜開了雙眼，離境喚醒澈王后，回身坐在一旁，冷冷的看著自己右手，而那塌上坐起的人隨手拉了一件外衣披上，似笑非笑的揚起有些微紅的眼尾瞅了一眼離境，慢條斯理的站起身，從桌上拿了一壺酒，仰坐在榻上。

他將右腳踩在邊緣，右手五指扣住壺身，壺身傾斜，酒若娟娟細流，躍入張開的口中，有幾滴調皮的掛在淺色的柔荑，慢慢的在唇邊滑落，滴落進有些松垮的皙白頸口，看著，有些奪目耀眼。

這位喝酒的時候，離境眼觀鼻，鼻觀心，正經危坐，將地狼傳給他的有關凌王遭遇梁王伏擊、邊郡牢獄里的巫女等訊息一一道出。

酒壺垂放在右膝，慵懶的呢喃細語聲在室內輕輕響起：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p>

這位澈王已然是來自離澤宮的那位，無人的時候離境會以妖術將其喚醒交付地狼傳來的消息，而大部分時間，他得以澈王貼身侍衛(wèi)的身份警惕來偶有來探視的將領以及那位每日會來請脈問安的軍醫(yī)，避免身份被他人發(fā)覺。

不知是妖力輸出的有些疲乏還是這其他，總歸是句話引發(fā)了離境的短暫的失神，他鬼使神差的吐出了一個字：

“是?！?/p>

離境突然的回應，令正在喝酒的澈王有些訝異的抬眼看了斜對面端正穩(wěn)坐，面無表情的人。他瞥了一眼離境，心里覺得這只妖有點兒意思。

一路行來，地狼只關心義兄元朗所吩咐的事務，而這個離境，明明只是個半妖，做法行事卻更偏向人的行事作風。

只是一直以來，這半妖都像個應聲蟲一般，問方答，今兒個，倒有些反常，還有那位汐王身邊的，地狼說過的，是自己人，沒想到倒是帶給了自己一個驚喜。

元朗不知道的是，這位雖說被帶進月讀的世界，可他體內有那顆擁有控制時間能力的金鳳石。

月讀的世界令其現下接受了元朗、天墟堂、離澤宮這三重認知；金鳳石的止水之法保留了那一聲“老溫，我是阿絮”以及那張模糊不清卻鮮活的面容，這一切都與月讀的世界有些不大一樣，甚至格格不入。

若要弄清楚，模糊的記憶與冰室中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必然得尋到那個人，而他現在卻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只記得“義兄”元朗說是因六合天一走火入魔導致記憶有損，是以天人稱之。

這其中，若非有什么關聯(lián)，或許是有著其他什么因由；只要探得其中關鍵，抽絲剝繭，待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他，可不是那么容易，好相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