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的手拍了拍我。

呃…

“鴨醬，剛剛投的好準(zhǔn)啊?！甭曇粑⑽l(fā)顫，還有音調(diào)往上升的趨向。明顯是在憋笑。

我無地自容的捂住臉。

“我們走吧鴨醬，今天還吃老幾樣？鴨醬？”

我還是捂著臉不抬頭。本來聯(lián)系美冬就花了好大的力氣，這一下子把剛剛冒出頭的勇氣打回去了。一想到轉(zhuǎn)身看到的會是美冬…天??！

“鴨醬？不是鴨醬嗎？穿衣風(fēng)格的確不像啊…”

她這么一說，我更沒法回應(yīng)她了。一想到我們倆坐在桌子上，愣愣的看著對方，一句話都說不出，我的心就悶的難受。

“那個對不起，認(rèn)錯了。你和我的朋友背影很像。真的很抱歉，給你添麻煩了?！?/p>

明明是我給你添麻煩的。平白把你叫出來，還不見你。但終究還是不見為好。

對，不見為好。走吧，美冬。

之后我就找個僻靜的地方靜靜離開，就像我從沒來過這個世界一樣。

她的腳步聲開始遠(yuǎn)去。我捂在臉上的手開始用力，簡直就是在掐自己的臉。

心臟跳的又快又慌。

心頭酸水噴涌而出。

受不了了。

“美冬！”我站起身，飛步追上去。“是我，八千代?！?/p>

拿開眼前的雙手，外面的世界比以往分外開朗。

我不敢面對的美冬，此刻就站在我面前。

我們，面對面。

白色的短發(fā)，頭頂短短的兩根呆毛。青綠色的眼睛似乎對誰都滿是關(guān)懷。

那雙眼睛瞪大了。

“鴨醬，走，我們?nèi)メt(yī)院！”她一把抓住我的手，往別的地方拉。

“啊…美冬…這…”

“除非生什么大病，不然怎么會一夜間變成這樣？昨天組織開會你還好好的！”

“美冬，聽我說?！蔽野阉乩艘幌?，另一只手扶著她的大臂。也不知道這個動作有什么魔力，她真的停下來了。

“我沒事的美冬…我們是魔法少女啊。有什么問題那也是靈魂寶石…”

“啊，我知道了！”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澳闶遣幌胍娎镆姛艋ā！?/p>

“?。俊蔽乙荒槅柼?。里見燈花，誰??？

“鴨醬，家里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見我不回答，她只當(dāng)我悶著心事不說，卻不知道我只是純粹的不知所措。

其實心里還是有心事的。對啊，我得把那個交代清楚。但是一上來就表明身份真的好嗎？美冬大概率會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吧…

“咕嚕嚕～”

一個聲音橫在我們倆中間。是我肚子叫了。

好餓。

以前我姑且算個能吃的人。自從大家都不在了后，卻徹底的失了食欲。每天只是在自動販賣機上弄點面包啊味增湯啊應(yīng)付一下。實在嫌麻煩干脆不吃。我想著我可是魔法少女，不吃東西都要不了我的命。

現(xiàn)在看來，魔法少女經(jīng)過強化的身體確實不會因為營養(yǎng)不良而崩潰。但那段顛三倒四的日子終究還是在我身上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痕跡。

現(xiàn)在，美冬站在我面前。她青綠色的眸子似乎有什么伸到了我的心里面，撫慰著我。

明明剛剛還不敢見她，現(xiàn)在反而拉著她的手一來一回的說了起來。

然后我的肚子就久違的餓了。

“美冬，我餓了?！蔽亦洁洁爨欤坪踹€有點委屈。心里強撐著自己的什么仿佛被抽去了。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想吃飯。想吃熱氣騰騰的飯。

“鴨醬…”美冬先是把手放在我的額頭上片刻，似乎確認(rèn)了什么，露出如釋重負(fù)的表情。然后把手放在我的臉頰上。

她的手真小真軟，感覺就像一個小動物淘氣的爬到我臉上。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面部下的神經(jīng)一直緊繃繃的。美冬手里的溫度讓它們像硬海綿遇到水那樣軟下去。

放松…放松。

繃直的肌肉舒服了，軟綿綿的垂下去了。

“美冬…唔嗯…”

“好啦。”美冬把手放下去，笑瞇瞇的看著我。“這才像鴨醬嘛。”

…

我嚼著嘴里的米飯混合著雞肉，感受著食物帶著暖意滑進(jìn)胃里。

“美冬，這個好??！”

“鴨醬，我正好也讓你嘗嘗這個…”

我動作快了些，還沒等美冬說完，就已經(jīng)把自己的勺子伸了過去。

我的動作恰到好處的停在那，像要喂美冬一樣。

“你要喂我？”

我愣了片刻，腦子里搜刮起以前有沒有喂過美冬。有，沒有？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喂。來。”這是我想說的，到了嘴邊卻成了“啊-------”，就好像我才是被喂的那個。

“哈哈哈！”美冬被我逗的捂著嘴笑，然后頭往前伸，張開嘴，含住我的勺子。輕微的力道順著勺柄傳達(dá)到我的手指上。

“鴨醬，你這樣喂我，小環(huán)她不會生氣吧?！?/p>

“不打緊?！蔽艺f道。時機正好，該把自己的身份告訴美冬了。

“美冬，說來話…”

“鴨醬，你還沒吃我的呢！”

“喔，好好！”

我用嘴接過美冬喂過來的飯，心里又猶豫了一下。

沒事，時間還夠，還有菜沒上…

我重又拿起勺子，好像再吃一口能給我底氣似的。

手上突然一陣無力，勺子掉到桌上，聲音響亮。

嗯？

我看著自己的手，那陣無力感順著小臂蔓延，我感覺自己身體里的骨頭似要被抽走了。

我的身體有點想往下滑。

最后一刻終于支住了身子，但還是把桌子撞的賊響。

餐館里的視線都集中在了我們這一桌。不管是真的還是純粹的心里錯覺，我都很不安。

更不安的是美冬。

“鴨醬！果然還是應(yīng)該…”

“美冬，我沒事的?！?/p>

“你這樣讓我怎么相信。”

“美冬，求你了?！蔽矣X得自己此刻的神態(tài)一定很可憐?！跋嘈盼?，美冬。就當(dāng)你幫我了?！?/p>

美冬沉默。我決定直接把剛剛就該說的話給說了。沒想到煙癮犯了。

每當(dāng)我想要和美冬表明身份，都會有什么莫名的東西阻止我。

“我去一趟衛(wèi)生間。”

我起身，狼狽的穿過一個個座位。陣陣低語傳到我耳邊：“你看那個人像不像七海八千代呀？”

“瞎說，八千代怎么會是這副樣子?！?/p>

…

我在隔間里吐出白煙，看著它升向天花板?；钕裎绎h渺不定的靈魂。

這跟抽完，即使再犯癮也不能抽了。

最后一根，我要留到死前。

我召出我的sg。里面的內(nèi)容物已經(jīng)由蠕動的濃黑變成了五彩斑斕的怪異混合物。它吞噬著我，侵蝕著我。每分每秒都把我向死亡推進(jìn)一點點。

剛剛的肌無力癥狀會有第二次第三次…越來越嚴(yán)重。最后我會徹底動不了，安安靜靜的消逝而去。

帶著火星的煙灰漸次的落入馬桶中。遇水熄滅。

不知道現(xiàn)在還能不能…我一揮手，長槍居然給召出來了。魔力在其間涌動，我似乎還能戰(zhàn)斗。

可剛將武器收起，那種渾身被抽走骨頭的感覺又來了。

我靠在隔間里喘著氣。只能寄希望于不要遇到她們口中所謂的魔女。在這種靈魂寶石消耗自己的飽和狀態(tài)下，戰(zhàn)斗會讓死亡的時間提前到來。

多一個小時和少一個小時也沒差。但我起碼想跟美冬把飯吃完。

我回到餐桌的時候，美冬道：“鴨醬，告訴我，你身上怎么了?！?/p>

她認(rèn)真的看著我。我突然不想告訴她了。

我也不知道在哪看過一個說法。你心里的狀況，有時多少會反應(yīng)在身體上。

即使肌無力，我也能說話的。煙癮？真的是煙癮來了， 還是在逃避？

我把美冬喊出來究竟是為了什么？

我不相信有誰會為了那種理由去見自己喜歡的人。不，準(zhǔn)確來說，沒人喜歡對別人說：“其實我們以前沒見過面，而且我快死了。所以出于責(zé)任心，我們待會散伙吧?！?/p>

真是扯淡。

我想著自己在三日月莊前駐足不進(jìn)，想著鶴乃剛剛對我說的話。

這都是人正常的情感…

“美冬，我很想你。”我輕輕道。

“鴨醬，我們昨天才見過面?。　?/p>

“我只是好久沒有和你手牽著手走在一起了。心無旁騖的在一起。沒有芥蒂?！边€有一塊大石頭壓在我心頭。但我知道，我必須對自己誠實。如果這個時候還要自我安慰，自我合理化，就可悲成一撮灰了。

“我非常寂寞?！蔽液瓤谒！坝行┦虑椋曳挪幌?。所以當(dāng)我知道自己還有機會見到你，我感覺世界上沒有比這更令人高興的了。我簡直想把外套在頭頂甩著飛跑?！?/p>

我喘口氣，又喝了一杯水。但我已經(jīng)不那么怕了。

“我想和你呆在一塊。多久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咱倆。不要醫(yī)院。也別去想其他人。我也沒想著具體做什么，就是，在一塊…不，我不想去解釋什么，交代什么。這樣好累?！蔽业脑挐u漸沒了條理?；蛟S人表達(dá)真情實感的時候，說話就是不可能有條理吧。我急切的想把心頭那一瞬的感受一股腦的掏出來，根本沒精力把它們擺成好看的樣子。

“美冬，就是陪著。僅此而已。你剛剛用手搭著我的臉時，我感覺身體里被堵著塞子的什么地方…東西…塞子被拔掉了…”我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我把手搭在眼睛上。當(dāng)人不再約束情感，人就想哭。不管你開心也罷，傷心也罷。“不然的話，我要憋死了。”

對面?zhèn)鱽硗崎_椅子站起來的聲音，走近的腳步聲。然后有什么抱住了我。

“可憐的鴨醬。”美冬喃喃道。

我感覺到她的短發(fā)垂到了我頭上。

我站起身，抱住她。

沒想到，我還能抱著你。

也許在周圍人看來，不過是一個白毛姑娘和一個長的像七海八千代的女人莫名…唉，其他人怎么都無所謂了。熟悉的身軀，熟悉的體香。依然是那么溫柔…

美冬…

片刻，我們松開了對方?！傍嗎u，待會我給你挑幾件衣服?！?/p>

…

商場的公共梳妝室里，我把腦后的馬尾散開。美冬用隨身的梳子給我梳著頭發(fā)。她皺著眉，和那些翹起的搗蛋鬼斗智斗勇。

“鴨醬，我還從來不知道你在搞毀自己頭發(fā)上那么有才。”

“當(dāng)你足夠難受時，你能搞毀任何東西?！?/p>

手拉著手逛了幾家店。每到一間，店員都會直愣愣的看著我。有幾個弓起肩來，緊張的問：“請問…你是七海八千代嗎？”

“什么八千代。我是九海十千斤?！?/p>

“啊這…”于是對方只當(dāng)一個長的像八千代的路人給她說了句古怪的玩笑。

美冬拿起一件件衣服，在我身上比對著。我在換衣間里脫下粗糙的夾克和牛仔褲。連衣裙套在身上，皮膚好久沒有感受著柔軟布料的溫柔摩挲了。

我在鏡子前轉(zhuǎn)著身體看著衣服的搭配。美冬在一旁拍手叫好。除了雙眼周圍隱約的黑眼圈外，我在樣貌上已經(jīng)恢復(fù)為以前的那個八千代了。

“鴨醬果然還是散著頭發(fā)穿裙子好看！”

由于很長時間穿慣了運動鞋，高跟反而一時間適應(yīng)不了?？粗翌濐澪∥〉臉幼樱钕褚粋€剛剛改變形象的假小子。美冬捂著嘴憋笑，最后還是給我選了一個低跟的小皮鞋。

我們向人群多的地方而去。漫無目的的逛啊逛啊逛。被路邊攤吸引，吃起可麗餅。時不時被什么逗著了，看著對方咯咯笑。

女生之間，親密無間的日?！?/p>

我們沒做什么有意義的事。也沒有產(chǎn)生什么長遠(yuǎn)的結(jié)果。我只是牽著她的手，感受著她在我身邊的存在。不再去計算過了幾分幾秒，還差多少時刻。我甚至都沒有去想死亡的事了，就好像這不過是又一個平凡的下午。

我看著小孩子們追著鴿子跑，后面的媽媽們則半是笑半是嗔的說著：“你這孩子。”

我們蹲下身，爭辯著草地上的小花是什么品種。

我們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數(shù)著市中心到底開了多少家麥當(dāng)勞。

我感覺自己從堅硬的殼子中探出身子來。我原本覺得外面的世界全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塵，一絲值得留戀的都沒有。

但當(dāng)我將它們一個個撿起來，拍掉灰塵，我的內(nèi)心便涌起了無盡的喜悅。我捧著手里的喜悅，喊著美冬“快來看快來看”，美冬也捧著她的喜悅過來。我們的喜悅交互著化為一體，簡直就是兩個相互分享糖果的幼兒園小朋友。

我們沒有目的，沒有攻略。我們享受著和對方在一起的每一刻。

原來人可以這么開心。而開心成這樣又這么的簡單。

如果能活下去的話，過幾天可能連今天具體做了什么都記不得了。但那份喜悅卻是忘不了的。然后你會非常開心的繼續(xù)叫她出去。

然而即使今天是最后一次了，也沒有任何關(guān)系。不需要比以往做的特殊。不需要什么儀式。我所渴望的，便是過往的那些感覺。那些加奈惠離開后，就埋沒在知覺深處，以至于我自己都忘了的感覺。

…

回過神來，我們已經(jīng)坐在摩天輪里，看著夕陽染紅天際。

美冬不再坐我對面。她和我并排，依偎著我。

“鴨醬，其實我今天是偷偷跑出來的?！?/p>

“什么？”我吃了一驚。“不是，不方便的話真的不必要…”

“呵呵呵鴨醬你要么是遲鈍，要么是傻！”

“啊…啊…”我今天，的確是笨笨拙拙的。

“我說鴨醬，你還記得我當(dāng)初許的什么愿望嗎？”

“嗯…你想在夢里自由自在?！蔽艺ＵＱ?，在回憶的故紙堆里搜尋。“我記得你跟我說你特想在夢里飛?！?/p>

她又被我逗笑了。

“我當(dāng)年真是膽小?！彼D(zhuǎn)向窗外。黃燦燦的光籠罩了她半張臉?！斑B許愿，都只敢在夢里實現(xiàn)。不敢越現(xiàn)實世界的雷池一步。就感覺有雙眼時刻盯著我，只要違背它的意志哪怕一次，前面的努力就白費了。我就成了一個各方面都不能算合格的東西。一個廢品?！?/p>

“我的身上也有這個眼睛?！蔽业馈！笆俏易约杭舆M(jìn)去的。我塑造了自己的牢籠，并毫不猶豫的把自己關(guān)了進(jìn)去?！?/p>

美冬把頭靠在我肩上，沉默片刻?！傍嗎u，你覺得我的愿望傻不傻?！?/p>

“不傻。作為魔法少女不傻?；蛘哒f每個魔法少女的愿望都很傻。”

“你知道嗎，在作為白翼的那段時間，我看著每一個孩子的愿望。我很痛苦。是的，有的愿望是蜻蜓點水。有的愿望刻骨銘心。有的愿望甚至帶了點喜劇色彩。但讓我傷心的，不是愿望的內(nèi)容。而是在于…如果把這些愿望拿出去，一定會被別人嘲笑?！?/p>

我心頭一震。當(dāng)我對QB說出“想要活到最后”的時，心里的確升起了強烈的羞恥感。

美冬繼續(xù)道：“鴨醬，我是說…這些愿望是很青澀，甚至幼稚。但是，你難道不會渴望來自同學(xué)和家人的關(guān)心？你不會渴望擁有向所戀之人告白的勇氣？你能忍受一家人辛辛苦苦經(jīng)營的菜園被一夜間夷為平地？還有孤獨，還有悶苦。這些都是人注定會有的情感，無論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這些情感溫軟又無害，甚至正常的有些古板?！?/p>

“不，還是有人不稀罕的…”我說?！八麄円丛诏?cè)嗽豪?，要么在…”我沒再說下去。

“可是鴨醬，明明是所有人共有的東西，卻被當(dāng)成不好的東西對待。那些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情感，是不被承認(rèn)的。”

“也許，這反而就是有人許愿的原因?！蔽衣曇粲行└蓾！澳阏f這些情感正常，又普及…而它們又恰恰不被承認(rèn)。那么豈不是每個人都會有求而不得的執(zhí)念。求而不得，年齡又小，感情充沛。舊的一批魔法少女死的死，被接走的接走。新的一批很快被簽約。完全不用擔(dān)心缺貨。”

“缺貨？鴨醬，你這說的好像魔法少女不是人一樣。雖然我們和普通人的差別…”

“不是，我不是想說魔法少女和人的差異什么的。大家在精神上都差不多，好么？我是說，現(xiàn)在世界上的大部分人，不分國界，過得都不算人的日子?！?/p>

“這…范圍太大，太空泛了吧?！?/p>

“但你想想，連人的情感都被否認(rèn)了，還算什么人的日子？”

美冬嘆了口氣?！翱磥砦曳堑迷S愿把世界上的戰(zhàn)爭都消除干凈，才能獲得所有人的認(rèn)可?！?/p>

“發(fā)動戰(zhàn)爭的人不認(rèn)可。”

“戰(zhàn)爭，什么是戰(zhàn)爭？戰(zhàn)爭不是被我許愿消滅光了嗎？”美冬看著我，一臉調(diào)皮。

“好家伙，美冬！”

“簡單，只要你跟燈花那種人呆上幾天?！?/p>

“嗯，不過不開玩笑的話。如果真到了迫切需要那個愿望的時候，它反而也不會被人承認(rèn)了。我也說不清為什么。而且現(xiàn)在打仗的地方還很多很多。太多的人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墒菓?zhàn)爭怎么還沒消失？怎么沒人許愿結(jié)束戰(zhàn)爭？那兒也是有魔法少女的呀！”

“我猜那兒的孩子們…”美冬看起來很憂傷?！八齻兊脑竿畈欢喽际窍Ｍ籼煸缟夏苡忻姘园?。”

“或者說想知道昨天剛走丟的弟弟去哪了。”我說。“更不被人承認(rèn)了。我們的愿望，起碼別人會把它歸結(jié)為日子過的太好，衣食無憂，閑的之類的…我們只是會被嘲笑?？墒撬齻兪菚蝗巳邮^的?！?/p>

“鴨醬，我絲毫看不出那些愿望有什么不對的地方?！?/p>

“美冬，在一個混亂不堪的世界，如果讓人們知道一個可以稍稍帶來轉(zhuǎn)機的存在，都會像餓了一周的野獸那樣撲過去的。中國有個話，是大學(xué)選修時學(xué)到的…叫什么來著？君子無罪，懷壁其罪。更何況你把玉壁當(dāng)柴火燒了做飯?！?/p>

“玉能當(dāng)柴火？”

“這兒只有我們兩個，說那么精準(zhǔn)干嘛。”

“唉，我也在自己身上安了個眼睛…鴨醬，連我們自己都在維護(hù)那些所謂的規(guī)則…但我們的世界好多了，不是嗎？”

“起碼你不聽家里的話不會被槍斃。”

“其實水名區(qū)的那些規(guī)矩就算一夜之間全消失了，神濱照樣會好好的。東西兩邊大家爭來爭去，就算贏了，又能得到什么？”

“我記得歷史課說過什么歷史都是有慣性的。具體不太清楚，選修課都還給老師了?！蔽胰嗔巳嗄X袋?！按笾乱馑季褪侨藗兛偸窃谥貜?fù)老祖宗的行為，嘴里把事情說得多么多么重要多么多么嚴(yán)重，可自己都不清楚到底為了啥?！?/p>

“也許在地球上，最幸福的是地球?！泵蓝e起食指。

“啊？”

“你看啊，地球不管自己的表面發(fā)什么了什么，好也罷壞也罷，都照樣繞著太陽轉(zhuǎn)。不管人們怎么極端，怎么粗暴，怎么不得手段，地球都照樣按著自己的軌跡運行著。不會有人指著它的鼻子說你的自轉(zhuǎn)速度怎么和火星不一樣。你怎么不像土星那樣有星環(huán)，你的衛(wèi)星月球怎么坑坑洼洼的巴拉巴拉巴拉。地球只要安心坐好自己的事就行了?！?/p>

“嗯，如果地球表面的事很糟糕的話，倒會像你說的那樣。”我右手支著下巴?！安贿^如果很好的話…地球可能就不轉(zhuǎn)了?！?/p>

“嗯，為什么？”

“因為如果人類之間沒有戰(zhàn)爭沒有歧視沒有偏見沒有任何的矛盾，大家都相互理解其樂融融，每個人都能自我實現(xiàn)…那樣的話，QB會很不開心?！蔽曳路鹩挚吹絈B得意的出現(xiàn)在我面前，夸耀緩解熵增事業(yè)的偉大功績。我仿佛看到魔獸一個又一個撲過來，我能強烈的感受到那些讓魔獸誕生的悲傷與絕望?！八鼈儠话l(fā)激光把地球轟成渣渣，并全宇宙宣稱，人類無法用于減緩熵增，成了廢物?！?/p>

“如果真的有一束激光打過來，我希望最后一刻…至少有個人陪在我身邊?！泵蓝?。“不能是隨便什么人…得是…得是…”她沒再說，似乎礙于什么，說不出口。

“不能再同意?！蔽遗e手贊成打圓場?！叭绻颐魈炀鸵赖舻脑挘也幌Ｍ诡^爛額的研究怎么多活一小時。我不希望別人在我耳邊叨叨什么根據(jù)什么什么理論你可以這么做你要那么做時間很緊急你要樂觀你要堅強什么的云云。我會，我會…”我也說不出話來了?！拔視倍趾竺娴脑挘乙呀?jīng)做了。正在做。

美冬也看著我。她緊緊的握著我的手?！拔乙惨粯?，鴨醬?！彼牢覜]說出的話是什么?！叭绻魈煳視?，我也會一樣的，鴨醬。”

之后，我們沒再說話。我們靠在一起，聽著對方的心跳。

我們回到市中心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時，天空業(yè)已黑了。太陽只剩下天邊的一小點點，連帶著周邊的一小抹紅，仿佛一個時代的末路。其他人都很安心。因為他們知道第二天起來，太陽仍舊高高的掛在天上。徹夜工作的人甚至能見證太陽的再次升起。不過這恐怕就是我暼著太陽的最后一眼了。不過我心里仍舊抱有希望。也許，我是能撐到日出的。

如果可以的話，真的想看著太陽再升起來

美冬看著天上的月亮。我仍舊記得，在她還留長發(fā)的時候，她特別喜歡拿著我的靈魂寶石，對著月亮，笑嘻嘻的道：“鴨醬跑到天上去了?！?/p>

“那可托你的福才能被人看見，”我說道?！霸铝恋墓猓墒翘柦o的。沒有太陽，就是一個暗沉沉的石頭懸在黑嗚嗚的空間里?！?/p>

“那可是?！泵蓝χ鵂科鹞业氖帧！拔沂翘?，鴨醬是我的月亮！”

我們現(xiàn)在依然像當(dāng)年那般牽著手。美冬轉(zhuǎn)過頭，看著我。我也看著她。

我們不需要再說什么了。太多太多的話凝聚在眼神里。只要看著對方就已經(jīng)足夠了。

不過離別的時刻也到了。

“再見鴨醬，今天真的好開心啊。我們好久沒有一起這么開心過了?！?/p>

“…”

“我還以為，以前的日子再也回不來了…鴨醬？”

我沉默片刻。其實我已心滿意足，可以安心的去死了。我的心里沒有被植入什么令人醍醐灌頂?shù)男赂拍?，也沒有被教誨面對生死的各種心法。但我此刻卻分外的平靜。那些壓的我胸口悶悶的陰霾像瀑布一樣傾瀉而去，我輕盈的仿佛一躍就能飛到空中。

說到底，相對于書本里能夠?qū)W到的東西，人們稀求的，還是共情和理解。你學(xué)的再多，經(jīng)歷的再多，不斷的感受到“我頓悟了”，“我想通了”，“世事如此”，可你終究還是孤獨。跟自己所愛的人呆在一起，不需顧忌的誠實表達(dá)自己的心里話。被理解，被接納。這樣可以治愈一切。畢竟大部分人都明白所謂的正確是什么。而被人不厭其煩的灌輸自己早已知道的事，遲早會心生厭倦。

這么說或許不被認(rèn)可，但對于一個快死的人來講，這是不得不面對的現(xiàn)實。

如果有必要，我還是想自己去面對死亡。并非我不想依靠他人，只是一想到快要咽氣了，周圍還有人嘰嘰喳喳的，那就太吵了。尤其是我死的方式，還挺有話題性。。我想安安靜靜的閉上眼離開，就像一個要睡覺的人想找一個黑暗而安靜的地方好好的睡上十個小時。如果床舒服一點就更好了。我知道如果我現(xiàn)在把真相告訴美冬，她絕對會把我?guī)Щ丶?，然后讓我枕著她的膝蓋度過剩下的時間。我知道。

我只需要有這么個事實就夠了。

也許我們需要的，與其說是別人幫助我們的行動，倒不如說，是心里清楚不管發(fā)生什么，都會有人站在我們一邊。我們害怕的，不是沒有能力去面對眼前的一切，而是面對的時候，孤身一人。

身體的距離不是負(fù)擔(dān)，可怕的是心的孤立。

當(dāng)鶴乃對我露出笑容的時候，當(dāng)美冬用手撫著我的臉的時候，傳遞到我身體里的溫暖已經(jīng)成了助我走向終點的支柱。

我終于不再孤獨了。

我很開心。開心的想哭。

我沒有讓自己哭。我擠出一絲笑容，對美冬道：“美冬，我今天也很開心?！?/p>

“那么拜拜，明天見啦！”

“嗯，再見?！痹僖娏?，美冬。再見。

我最后看著她消失在人群里。我站在路中央，人群中。路旁有一個鏡子。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我想不到一下午的時間，自己能變化的那么大。不過變成之前那副樣子，也不過一夜之間罷了。

說到底，人來到這個世界上到底是為了什么？為什么我們走過一生，卻不懂什么是生命的意義？

人們究其一生探究這個課題。我就像所有的先輩那樣，生命走到盡頭，也沒搞明白。

搞不明白就搞不明白吧。越來越多的人會前赴后繼的。這也許便是人類的宿命。也許真的到了搞懂的那個時候，孵化者已經(jīng)滾的遠(yuǎn)遠(yuǎn)了。我們的文明本身，也已經(jīng)進(jìn)化為人類和魔法少女之外的東西…

想到這，我嘆口氣，走向和另一個我約好的地點。

那是在摩天輪的時候，彩羽突然發(fā)給我的。我也不知道為啥她們會在這么近的地方。

上了天臺，只見得彩羽和八千代肩并肩，看著太陽的最后一抹余暉消失在地平線下。

另一個我轉(zhuǎn)過身，關(guān)切的問：“怎么樣？”

“非常棒。”我回答?！安贿^你們是怎么知道我在這附近的？”

“嗯…我在你的手機殼里安了個GPS?！绷硪粋€我尷尬的聳聳肩。

“喔?！惫皇俏視沙鰜淼氖?。

“那個，七海小姐?！辈视鹱哌^來。她糾結(jié)這個稱呼估計很久吧。“來吃壽喜鍋吧。”

“在哪？不會是這兒吧?！?/p>

“就是在這。這是燈花家的樓，沒關(guān)系的?！?/p>

“行?！?/p>

八千代搬來器材和吃的。我們仨坐在天臺上，迎著晚風(fēng)，吃起了熱乎乎的壽喜鍋。我人生中的最后一個晚飯。也是離開這個世界前的最后一口飯。還是跟我自己吃。

我們仨之間沒說什么話，只是吃啊吃。我的胃口出奇的好。我敢說，一整鍋三分之二都是我吃的。吃的背后冒汗，渾身暖暖。

我發(fā)現(xiàn)彩羽一直在看我。我咽下嘴里的吃的，說道：“沒關(guān)系的，緊張什么。學(xué)期結(jié)束了，要放假了。大家都輕松起來吧?！比缓笪液攘艘淮罂跍?/p>

舒服！

“結(jié)束…”彩羽一臉茫然?！安牌谥邪。x結(jié)束還早吧?！?/p>

“因為所有氣球都飛向天空。”我拿筷子敲敲碗?！耙凰墒?，嘩！沒了束縛，都往天上跑！輕飄飄。飛啊飛，飛啊飛。越來越高。真是沒想到自己能飛的那么高。然后外面的氣壓小了，爆了，結(jié)束了。放假了?！?/p>

彩羽和八千代看了對方一眼。“好悲傷?！辈视鸬?。

“不悲傷啊?！蔽艺f。“不飛上去，怎么能知道云彩上有城堡呢？又怎么知道城堡里有白發(fā)公主呢？”

“那個公主，一定很寂寞吧。”另一個我道。

“呀?！辈视鹣電A起一個丸子，沒夾住。丸子掉回湯里，濺起小小的水花。

…

“七海小姐，你現(xiàn)在很漂亮?！蔽覀兿聵菚r，彩羽突然這么對我說。

“嚯，你天天跟她在一塊， 還稀罕什么?！蔽遗呐陌饲Т募纭，F(xiàn)在我倆走在一塊，絕對沒人分的出。

“就是，就是…”彩羽晃著小腦袋，用心措辭?！坝辛饲昂蟮姆床?，所以顯得更突出了？總之你走上來的時候，看起來…不能說是容光煥發(fā)，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要說冒在腦海里的第一個詞，那就是通暢吧?！?/p>

“按俗話來說就是想通了吧?！蔽艺f。其實這么形容不準(zhǔn)確。但這個時候了還求什么準(zhǔn)確?！拔椰F(xiàn)在就想找一個床，舒舒服服躺著。然后看著太陽升起來。再然后舒舒服服的死一死。”

說完，我渾身一陣無力。腳下一滑，腦袋磕到了臺階上。

當(dāng)我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車后座上。彩羽把什么東西敷在我的后腦勺上，另一個我在開車。

“該死，這個時候堵車！”八千代急得打了一下方向盤。

“啊，沒事沒事。”我嘿嘿一笑?！拔腋杏X…我還有點時間。只是回頭需要一個好一點的枕頭?！?/p>

“七海小姐…”彩羽眼圈紅紅的看著我，似乎想哭。

“不用為我擔(dān)心啦?！蔽倚χ嗣念^，心想世上像她這樣的人能多點的話…那該多美好啊。“你的八千代會替我活下去的。在這個大家都在的世界?！?/p>

“我不哭?！辈视鹉四ㄑ劬Α?/p>

“不哭好！”我說?！澳銈儌z，可都要好好的啊。”

“七海小姐，我想為你做什么，可是我…”

“愛你的人才不想讓你忙前忙后的。她們只想陪著你，和你肩貼著肩靠在一起?！蔽艺f著，突然有點餓。明明剛剛吃了一大鍋。好想吃甜甜圈啊。對，三日月莊甜甜圈多。我要把她們的甜甜圈洗劫干凈。我最喜歡甜甜圈了！我要看著日出吃。啊，太陽就是一個冉冉升起的大甜甜圈…

彩羽和八千代手上的戒指突然亮了起來。這反應(yīng)我熟悉的很。話說我來這，還沒見過魔女呢…

八千代的手機恰恰此時響了起來，她開了免提，桃子的聲音傳了出來。

“八千代，變異魔女來神濱了！”桃子的聲音還是那么正氣凜然。我好像也還沒見她來著…

“看來不是謠傳?！卑饲Т曇魢?yán)峻?！胺趸邽榱藢Ω段覀兊膬艋到y(tǒng)，強化了僅存的魔女?！?/p>

“明明系統(tǒng)能救下所有人的?！辈视鸾辜钡牡馈！懊髅鲗p熵沒影響?；蛟S是有誤會了，我們該和它們談?wù)劇?/p>

“放棄吧，彩羽?！卑饲Т??！皩τ诓恢愕娜藖碚f，你給的比以前少了，跟搶它們東西沒區(qū)別。桃子，能定位到嗎？”

“快了。不過這是突然出現(xiàn)的。沒有被暗中安排我都不信！等下…有結(jié)果了，馬上就到XX路口?！?/p>

“糟糕，我們就在這！”

“八千代…快…噗呲…嗡嗡…”桃子的聲音消失在一片信號混亂中。

“啊，真是絕了?！蔽亦洁煲宦?。

接著，大地被開了一個口子，我們連著周圍的一堆汽車都掉了下去。

轟---------

一片混亂。

我看著四周的結(jié)界，心想這個世界的QB口味真是獨特。

人們從車?yán)锱莱鰜?，脖子上個個帶著發(fā)光的奇怪印記。

他們雙眼無神，排好隊，向著趴在結(jié)界中央的蝸牛狀怪物走去。那怪張著嘴，就等人來送了。

八千代抄起長槍就向那怪奔去。彩羽則扶著我走向被迷惑的人群。我的個子比她高一頭，壓的她氣喘吁吁。

“沒事彩羽，”我咕噥道。“隨便把我放在什么地方吧?！?/p>

“不用?？斓搅?。嗯，位置正好?？梢杂昧?。”她拿出她說的那個“可以用”的東西，安在地上。陣陣波紋向外擴散。人群開始轉(zhuǎn)向，朝我們走來。

“這是燈花新搞出來的東西。”彩羽解釋道?！澳軌蛏险成夏〉娜税盐覀儺?dāng)成魔女。接下來讓他們跟著我們離開結(jié)界就行了。這樣能救下更多的人?！?/p>

燈花，這到底誰啊…今天不止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八千代暫時擊退魔女，回到我們身邊。

“果然變強了。以前這樣一只很快就能消滅掉。”她突然瞪大眼。“彩羽，后面！”

彩羽回身就是一箭，可是悄悄摸過來的蝴蝶樣怪物只是被射退片刻，很快又要撲身攻來。

“使魔也這么強了？！”

“不是使魔，這就是個魔女！一個結(jié)界有兩個魔女?！卑饲Тf著護(hù)住我和彩羽。剛剛被擊退的蝸牛魔女復(fù)又攻來。八千代和兩個怪物纏斗起來。

“彩羽，快帶著其他人離開！快！”

“八千代小姐！”

“桃子會帶著援軍來的，沒時間猶豫了！”

彩羽一咬牙，拿著設(shè)備，扶著我往出口而去。

出口突然消失。同樣消失的還有八千代和那個大蝸牛。周圍的結(jié)界風(fēng)格隨之變換。

大蝴蝶在我們周圍盤旋著，彩羽一手扶我一手射箭。

“七海小姐，先對不住了?！彼煌?，我啪的倒在地上，使魔的利刃從我站著時胸口所處的位置劃過，彩羽沖上前用袖箭一刺，使魔化為黑煙消失。接著她回轉(zhuǎn)過身，黃燦燦的能量聚集在手弩上，向著魔女的方向射去一個粗大的能量柱。

魔女哀鳴一聲，被打到了結(jié)界角落。

“謝了?！彼匦路鑫移饋頃r我說道?！安贿^也沒必要廢那么大勁。我離死都沒多久了?！?/p>

“你還要看日出，不是嗎？”彩羽道，語氣堅定。我看見她靈魂寶石里的污穢快滿了。

周圍的結(jié)界似乎因為魔女的受傷變得透明，外面的景象隱隱約約能看見。房子一個接一個劃過。我們…在移動？

“七海小姐，我有一個猜想?！辈视鸬??！安皇且粋€結(jié)界有兩個魔女。而是兩個魔女的結(jié)界能合體為一個。而且它們能在結(jié)界里改變自己在外界的位置。不會出現(xiàn)打完魔女結(jié)界消失后還在原地的狀況了。她們要聯(lián)手把我們帶到別的地方吃掉！援軍定位到我們都難，怕是趕不來了。我們得自己解決?！?/p>

身后又傳來撲扇翅膀的聲音。

“彩羽，你扔下我走吧?！蔽艺f道?！皼]事，我已經(jīng)習(xí)慣愿望實現(xiàn)不了了。除此之外我也沒什么好遺憾的。早死幾小時而已。沒關(guān)系的?！?/p>

她搖了搖頭，摘下了腦后的發(fā)飾。櫻色的直發(fā)披散在肩后?！斑@孩子真是個潛力股?！蔽倚睦锔袊@?！安划?dāng)模特可惜了…”

她讓我坐在地上，把吸引人群的器械交給我。

“七海小姐，替我保管一下。我馬上回來。”她平靜的說著，轉(zhuǎn)身迎向飛過來的蝴蝶。

她的周身開始出現(xiàn)紫黑色的閃電。長發(fā)轟的揚起，在她頭頂聚合成一個形似魔女的鳥狀怪物。

這玩意好像神話傳說中的呼子鳥啊。

彩羽扇動著呼子鳥的翅膀，攻向蝴蝶。

鳥羽和蝶粉在空中混雜在一起。

我轉(zhuǎn)身看著圍在我身邊，毫無意識的人們。

搞得就像有人跌倒在馬路邊的圍觀現(xiàn)場似的。

“好吧?！蔽夜緡佉簧恚囍鹕碜?。

我發(fā)現(xiàn)附近有一個較為粗硬的木桿子，用它撐起身子，帶著人群，一步一步的挪向出口。

呼子鳥的尖嘯回蕩在身后。

彩羽很快落回到我身邊。魔女的殘骸在她身后泯滅。

“七海小姐，辛苦了！”她抱住我。

“哈哈哈彩羽，出口好近了。我們快到了。”

“多虧了七海小姐！”

我們太興奮了，沒有意識到一個問題。

那就是，既然魔女都被消滅了，為什么魔女結(jié)界還沒消失？

魔女結(jié)界沒消失。但我們面前的出口消失了。

結(jié)界風(fēng)格大變，一個渾身金黃的鳥狀魔女得意的對著我們怪叫著。而出口，則在遠(yuǎn)遠(yuǎn)的地方。從我們那個位置上看，像針尖一樣小。

沒想到還有第三只。

彩羽絕望的連射箭矢，卻絲毫不能阻止怪鳥沖過來的勢頭。剛剛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消耗了她太多。

我伸出手， 試著召喚出長槍?？晌业奈淦鲃倓偝霈F(xiàn)，就顫抖著消失了。從靈魂寶石里流出的魔力就像從壞掉水龍頭里一顆一顆掉下來的小水滴一樣，什么都維持不了。即使以耗費剩余的壽命為代價，我也無法戰(zhàn)斗了。

真的要結(jié)束在這了。我坐在地上，看著護(hù)在我面前的彩羽。她的弓弩開始冒煙，但她仍然不懈的攻擊著。

這個勇敢的孩子，我真的不想讓她和我一起陪葬。

所以我做出了選擇。

我深吸一口氣，把體內(nèi)所剩無多的力量全部聚集到手臂上。然后將手里的設(shè)備向出口的方向扔去。

哈，沒想到我虛成這樣還能扔那么遠(yuǎn)。人們立刻朝著設(shè)備落下的方向飛奔過去。依然是整齊劃一， 沒有踩踏。魔女印記還有這等好處啊。

彩羽被我的行為分了神 她困惑的看著我，腳下失去了定力。

我一把推開她。推的足夠遠(yuǎn)。

現(xiàn)在魔女的攻擊范圍內(nèi)只剩下我一個人了。而魔女已經(jīng)來不及改變方向了。

我做的好啊。沒想到我還能做到這些。這就是關(guān)鍵時刻的潛能爆發(fā)嗎？我居然還站著沒有倒下。好，站著死好！

“七海小姐！”彩羽焦急的叫聲傳到我耳邊。

我哈哈笑著，對著魔女張開雙臂。

不用為我擔(dān)心，孩子！帶著其他人跑吧。現(xiàn)在沒有我的拖累，你們可以撒丫子跑了。你們一定能在我被吃干抹凈前跑出去的！

魔女離我越來越近了。

說真的，這玩意黃燦燦的，看起來好像萬萬歲的炒飯啊。

我想象著鶴乃端著托盤在飯館里跳來跳去。盤子里是這個魔女被烤熟的樣子。

被萬萬歲的炒飯吃掉，啊，真是黑色幽默呀。

等下，這玩意都還沒烤熟啊。它都要貼到我身上了，我都沒聞到食物的香氣。

我給你加把火吧！

我一揮手，熊熊烈焰化為火柱從我手中噴出。那魔女就像蒼蠅遇到噴水頭一樣被我掀翻在地。

我噴火了？

我轉(zhuǎn)過身，發(fā)現(xiàn)彩羽的下巴幾乎要合不上了。

是的，我還是沒有倒下。雖然我依然感覺虛虛的，但已經(jīng)從病入膏肓變成了發(fā)燒快好的感覺了。我不僅能夠支持自己站著，我還成功的變了身。我看著自己白色的胸甲和藍(lán)色的裙擺，沒想到自己還能再見到它們。

這明明是不可能的。我剛剛連武器都召喚不出來。我剩余的力量根本不足以讓我做出這么多。但我的雙腳就是堅實的踏在大地上。我感覺自己能一躍而起。支撐我的到底是什么。這股力量是哪兒來的？

我看著懸在我手心里的火苗。

火苗暖暖的。那份暖意我太熟悉了。就像那個扎著栗色側(cè)馬尾的少女開心的喊著“八千代師傅”然后向我撲過來…

鶴乃。這是鶴乃的火焰。

掌控著火苗的手就像被鶴乃握著。我甚至能感覺到她靠在我身上，腦袋在我肩膀上蹭著。

“八千代師傅，嘿嘿。八千代師傅！最喜歡師傅了！”

鶴乃…

我閉上眼睛。我看見了鶴乃。我還看見了梅露。她把玩著手里的卡牌，笑嘻嘻的喊著“七海學(xué)姐”。畫面一切，美冬朝我揮著手，說“鴨醬快來啊?！保幽位輨t在一旁調(diào)試著她的吉他。

大家…

我能感受到大家在我身邊。你們的溫度，離我這么近。

原來，你們從沒離開過我啊。

我收起火苗，走向彩羽。

“七海小姐…”

“彩羽，帶著大家走。我來解決它?！?/p>

“七海小姐，不可以…”

“彩羽，聽著，我終于知道我的固有能力了?！蔽铱粗?。從她水汪汪的眼里反射的光，讓我看到自己像一個得到重大新發(fā)現(xiàn)的孩子那樣激動?！拔沂且粋€戰(zhàn)士，彩羽。讓我完成最后的戰(zhàn)斗吧。”

彩羽看著我，目光堅定。她是一個文弱的姑娘，也是能擋在他人跟前的堅強勇士。和我一樣，是個戰(zhàn)士。

只有戰(zhàn)士才能明白戰(zhàn)士。

“七海小姐，你回的來嗎？”

“能的。一定！因為我有我的同伴。是的，她們好多都不在了。但她們又與我同在。在她們的幫助下，我能回來?！?/p>

“約好了！”彩羽伸出手，勾住我的小拇指?！捌桨不貋恚覀円黄鹂慈粘?！”

“約好了！去吧，彩羽。”

櫻發(fā)少女奔向圍在器械周圍的人群。她朝我喊道：“七海小姐，我會為你準(zhǔn)備好甜甜圈的！”

謝謝你孩子。打完回去吃甜甜圈，真棒。

我轉(zhuǎn)身，面向我的敵人。

我的最后一次戰(zhàn)斗。

我先召出梅露的卡牌占卜了一下。今天是我的幸運日，能看到日出。很好。

魔女已經(jīng)起身，惱羞成怒，再次撲向我。

我手往地上一拍，無數(shù)黑色的L形鋼管浮出，帶著黑色的能量紛紛射向敵人。

我抓起其中一根，發(fā)現(xiàn)另一端有這某種力道。我轉(zhuǎn)身，似乎看到了加奈惠。她正把她的武器遞給我。

“你可要好好用啊。”她說道。

“當(dāng)然。你的武器，我會好好用！”

我大喝一聲，揮動鋼管，黑色的能量波動浩浩蕩蕩，將整整一排使魔橫掃殆盡。

余波刮到魔女身上，讓它掉了一堆羽毛。

它煩躁的揮動翅膀，將剩余的羽毛一個個如利箭般向我射來。我一邊躲避攻擊一邊逼近。

它射的越來越準(zhǔn)。好幾次，尖利的羽毛都擦著我的臉而過。

接著，那魔女就愣住了。因為在它的視線里，我突然變成了好幾個，讓它無從下手。

美冬，你的幻術(shù)真好用！

我挨近魔女，將加奈惠的鋼管合著黑色閃電刺向它的胸脯。

它吃痛的叫著，用利爪死死抓住我。

我們纏斗成一團。

周圍的結(jié)界，隨著魔女的虛弱變得越發(fā)稀薄。我能看見外面飛速掃過的高樓逐漸稀少。我離原來的地點越來越遠(yuǎn)。

我突然一陣無力，差點沒躲開它的鳥嘴。即使是固有能力帶來的能量也要支持不住了。

我雙腿向內(nèi)一蹬，掙脫了魔女的束縛，跳的遠(yuǎn)遠(yuǎn)的。最后一刻，我終于召出我的長槍，投了出去。

長槍劃過結(jié)界的空間，發(fā)出破空響，正正好好的擊中了吃在魔女胸口的鋼管上。

巨大的推力下，鋼管整個穿胸而過。

魔女痛苦的叫了一聲，化為碎片消失了。魔女結(jié)界也消失了，我終于回到了現(xiàn)實。

我沒了力氣，身上的戰(zhàn)斗服漸次化為光點消散。

我倒在了地上。

看著周圍黑漆漆一團，我現(xiàn)在只有一個問題。

我到底在哪。

我滿鼻子塵土的味道。身下似乎是泥土地。

我站不起來了。我軟成了一坨泥。

我趴了片刻，終于可以一點一點的向前爬了。

我借著月光，看見一棵樹。

樹很好?？恐鴺洌偙扰恐娣?。

我終于爬到樹邊。美冬送我的裙子被地上的碎石割的滿是口子。

我又歇了一會，終于撐著自己，靠著樹干坐了起來。

我望向四周。碎石，泥土?？帐幨?。黑暗。其間隱約能看到稀稀落落的枯樹。我這一顆算是最大的了吧。

只有接近地平線的地方，才有隱隱約約的燈火。

我離三日月莊，真的好遠(yuǎn)好遠(yuǎn)啊。

我心頭突然涌起一陣悲苦。我能想象到彩羽給我擺好甜甜圈，一臉期待的看著門口的樣子。

那個孩子，現(xiàn)在肯定安全到家了?？隙āＡ硪粋€我也是。我都能戰(zhàn)勝那個魔女。她和大蝸牛單打獨斗，沒問題的。

我們今晚拯救了神濱。

可是我卻沒法履行我的約定了。

我最后一絲力氣都耗完了。即使恢復(fù)上一段時間，也頂多挪動一下胳膊。我只能這么坐著了。

而我和城市的距離開車估計也要一個多小時。

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了。

這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個約定?？晌覅s毀約了。

對不起彩羽。我沒法和你吃著甜甜圈，看著太陽升起了。

大家會著急的吧。大家會到處找我吧。

明明該是舉辦慶功宴的時候，卻為了我一個快死的人，忙得焦頭爛額。

對不起，大家。

剛剛的戰(zhàn)斗，究竟損耗了我多少壽命？我還剩幾個小時。

唉，我都開始以小時論壽命了。也許現(xiàn)在的我，算的上是個昆蟲吧。昆蟲靠著樹木。很好。

我試著能不能再發(fā)動固有能力。需要以體力為引子。啊，胸口悶疼悶疼的。連最后一絲余地都被寶石里的污穢吞噬走了。

不過沒關(guān)系。我還是能感受到大家的存在。加奈惠，梅露，美冬，鶴乃…大家都抱著我。我一點都不冷。

我突然想起幾年前的時候，美冬特別想看一個電影，但家里不允許。美冬也只好說服自己：“那個電影也不是非看不可?！?/p>

“看?！奔幽位輳募咸痤^?！澳愫芟?。對吧。”

美冬猶豫了片刻，輕輕說道：“是?！?/p>

“那就必須看。”

我們那天買了零點場的票，偷偷摸進(jìn)美冬家，把她接了出來。

我們手拉著手，跑啊跑。

我們學(xué)著托比馬奎爾在蜘蛛俠電影里那樣，在高樓間跳啊跳。

我們越過一座座大廈。我們揮舞著雙臂，任由夜晚的涼風(fēng)吹過身體。

我們感覺自己飛起來了。

而且我們沒有像馬奎爾一樣摔下去，把樓下汽車的車頂砸凹下去。

影院里，美冬緊緊的依偎著我，眼睛瞪的大大的，似乎失去了眨眼的能力。她哭了兩次，中間一次，結(jié)尾一次。

加奈惠做的板正，眉頭緊鎖，仿佛在看一個學(xué)術(shù)幻燈片。

“片不錯?！逼沧帜怀霈F(xiàn)的時候，她用做實驗報告般的口氣如是評論。

我們又偷偷的把美冬送回家?！傍嗎u?！迸R走前，她在臥室的窗臺邊喊著我。

我回頭，我們沒有說話。我們只是看著對方。

月光照在我們中間。那一幕永遠(yuǎn)的烙在我心里。

第二天，美冬頂著黑眼圈對我道：“我不后悔，鴨醬?！?/p>

我抬起頭，看著郊外的天空。這兒空氣質(zhì)量真好，滿天繁星。

太好看了。

“我也不后悔，美冬?！蔽逸p輕道。

…

我不覺間睡著了。

你可能覺得，我時間不多了，睡覺不是浪費嗎？難道不該做些什么嗎

我要說，難道睡覺不屬于“做些什么”的范圍嗎？

這可是我這輩子最后一次睡覺啊。

再平凡的事，只要歸屬于“最后一次”，那它便是可貴的，甚至是神圣的。

說來，我還剩最后一根煙來著。

不過一來我現(xiàn)在實在提不起抽煙的欲望。

二來我已經(jīng)完不成拿出打火機，點煙，抽煙這一系列復(fù)雜的動作。你讓我拿起打火機，就跟讓一個普通人搬起一車廂的磚頭差不多。

當(dāng)然最根本的，還是煙不知丟哪了。

丟就丟吧。讓它作為我來過這的痕跡躺在誰都不知道的地方吧。

想想吧，某個角落里蒙著灰塵的煙，竟然是從平行世界穿越過來的。它真的值了。

當(dāng)然，我之所以會醒過來，還是因為一只小鳥。

它渾身濕漉漉的，邁著小小的腳步，一顫一顫。

估計是不小心掉到公路旁的水溝里了。能爬出來真是萬幸。

你一定很冷吧。濕透的羽毛一定很重吧。

別人可能覺得你的舉動不合常理。為什么不坐在原地靜等水分蒸發(fā)呢？

拖著沉重的羽毛走路，要把自己累死？

沒事，誰都會做不合理的事。誰會喜歡呆在差點淹沒自己的水溝旁邊呢。

誰心里沒有一個找到暖烘烘的東西的指望呢。

來吧，到我這來吧孩子。

它看到我了。它愣呼呼的停在原地片刻。但我卻能從中感到一絲欣喜。

是的，我就是你要找的東西。你來對地方了。來吧，不用怕。

它慢慢走過來，貼到我的身上。

我動用長久以來恢復(fù)的全部力氣，用手蓋住它的身體。

我雖然快死了，但我起碼現(xiàn)在還活著。是活人，就有溫度。就讓我把自己最后的溫度給你吧。

如果不出意外，它將是陪伴我走到盡頭的最后一個生命。又是一個“最后”。

這個陪伴者，我真的很喜歡。

我們一人一鳥，就我們倆，靠在郊外的樹下。抬著頭，數(shù)著天上的星星。

這不是一個容易的工程，我不得不返工好幾次。

最新的這次，我保持最久了。

然而，在數(shù)到一萬零一個的時候，我數(shù)不下去了。

有什么，淡漠了星星的存在。

嗯？

我看向天邊。

一抹光芒在地平線微微冒頭，扯破了黑夜如墨的幕布。

太陽要出來了。

我激動的想要流淚。我真的流出來吧?？薨?，八千代，盡管哭吧。你撐到了這個時候。你看到了日出。

我想起自己幾個小時前做的占卜。今天果然是我的幸運日。梅露，你好靠譜。

閃著光芒的圓球越來越大，真的好像甜甜圈。我突然有一股飽腹感。我甚至在嘴里感受到了甜甜圈的味道。也許真的有誰，用什么魔力，把彩羽的甜甜圈變到了我肚子里。

出升的太陽還不刺眼，你大可直視它?？伤臏嘏瘏s已經(jīng)播撒向了大地。

陽光照耀萬物。照在我身上。黑夜步步卻退，讓給了藍(lán)藍(lán)是天空。

好溫暖。我這么覺得，小鳥估計也這么覺得。多虧了太陽的幫助，它身上的水分蒸發(fā)的越來越快。

陽光賜予我們新生。每一天，萬物都隨著陽光的升起而蘇醒。

它把自己的光芒化為養(yǎng)分注入綠葉里。綠葉又把這些養(yǎng)分注入其他的動物體內(nèi)。陽光在我們的血液里流淌著。陽光就是生命。

沒有遺憾了。無悔。

小鳥的身體終于干了。它從我的庇護(hù)下走出來，面對朝陽，展開翅膀。

“上啊，孩子?！蔽覂?nèi)心輕輕道。“你一定行。”

拍動翅膀。離開地面稍許，又掉到了地方。沒關(guān)系的。只要不放棄，一定能飛向空中。

再次揮動翅膀。飽滿的羽翼帶動著氣流。

起來了。

它在陽光下化為一個剪影，越飛越高。

原來它的翅膀那么雄健。

飛吧飛吧。自由自在的翱翔吧。無盡的天空，沒有條框，沒有束縛。

飛累了落回地面也沒關(guān)系。只管張開翅膀，迎接自己的天地。

你會飛的更高。

它化為了太陽圓心的一個小點。它的觸感仍舊留在我的手上。還有它的心跳傳達(dá)到我手上的感覺。

溫暖…

我仿佛回到了那個時刻。只是這一次，我們?nèi)齻€是在陽光下。我們?nèi)齻€手牽著手，笑著，躍動著，飛翔著，肆無忌憚的釋放著自己的生命力。毫無條件毫無苛刻的喜悅著。

我突然明白了。

原來生命的意義就在生命本身。

大家的面龐再次從我眼前掃過。

美冬，加奈惠，梅露，桃子，鶴乃，奶奶，另一個我，彩羽，還有小鳥。

謝謝你們，在我的生命旅程中陪伴著我。謝謝你們！

我突然覺得視線有些模糊。眼前的景色似乎在倒退。好困啊。不過身體暖洋洋的，真舒服。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那就是早上睡覺，是該說早安還是晚安呢？

說早安，總有一股新的一天精精神神大干一場的感覺。說晚安，又感覺時間不對。

算了，還是說晚安吧。

晚安，世界。晚安，大家。

晚安…

…

幾個小時后，三日月莊一行人終于在神濱的郊外發(fā)現(xiàn)了平行世界的七海八千代。

她靠在一棵樹上，早已停止了呼吸。

她的臉上掛著微笑。失去焦點的眸子，仍舊望著太陽升起的地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