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愛笑的男孩子,和他的露西
????????他還是個孩子。
????????沒有人能說服我這么稱呼打仗的小伙子們是不合適的。他們都是孩子,哪怕60歲了也是。
????????李(Ли)26歲,他18歲就開始參與戰(zhàn)斗,他來自頓涅茨克地區(qū),來自克拉斯諾戈爾斯克附近,是在絕望中奮起保衛(wèi)自己家鄉(xiāng)的許多人之一。
????????我第一次見到他就注意到了他的機關槍-他把機關槍拖進兵營,小心翼翼地放在床邊。

????????“她的名字是露西(Lucy),”李把機槍介紹給我,他注意到了我的表情,"是為了紀念一個女孩子。她現(xiàn)在在美國,我非常愛她。"
????????……李還是一名中學生的時候,他觀看了《第九連》,猛然間頓悟到:“這是關于我的故事”。然后是涅佐羅夫的《煉獄》——他再次覺得,他看到的是一些他冥冥之中一直記得缺又已經淡忘的東西。當2014年的一切降臨到這個18歲的男孩身上時,他輕松地接受了新的現(xiàn)實,他心底一直存在的模糊感覺成為了真切的意識:這是他的戰(zhàn)爭。
????????一位飛行員最近告訴我:“我所有已經犧牲的朋友,在臨死前不久都說了同樣的話:我在戰(zhàn)爭中找到了自我?!?/p>
????????李在生前也常常這么說。

????????是的,李、阿爾喬姆卡、阿爾特姆·亞申科,1996年2月11日至2022年8月7日,第60特種摩步旅“老兵(Veteran)”第三連“奧普拉特(堡壘的意思) ZP”的一名機槍手。他和我弟弟同齡,我從2014年起就沒有和我弟弟說過話了;我笑了:你可以當我的弟弟。
????????他讓我給他帶一分錢掛在機關槍上,并答應給我發(fā)照片。聯(lián)系人“李 堡壘”至今存在我的手機里,但是卻沒有聊天記錄。后來我去了莫斯科,他去戰(zhàn)斗,再沒有回來。
????????2016年,李曾經在頓涅茨克“愛國者”營戰(zhàn)斗過一段時間。2017年,他成為一名公民(up理解可能是入俄的意思),前往克里米亞,在各種領域做過工作。他再次參戰(zhàn)的時候,已經是一艘游艇的船長。
????????在那里,在克里米亞,李遇到了一位美國姑娘,露西,她的父親是一位俄羅斯的狂熱粉絲,在那里建了一所房子。他們相愛了,李向她求婚。露西的回答是“我愿意”,然后她回了美國。她去參加自己的心理學論文答辯,論文主題是戰(zhàn)爭中的人,李是她的分析材料。
????????事情就這樣戛然而止了:她在大洋彼岸,呼喚著他回到她身邊。而他走向了戰(zhàn)爭,走向了開滿向日葵的花田。

????????他頭上有一道傷疤——這是他還在愛國者旅戰(zhàn)斗的時候留下的傷疤。炮擊開始了,人們紛紛跑向掩體,而李跑回來救小狗。彈片崩到了李的頭部,他跌倒了,然后用身體護住了小狗。結果證明,李的頭很結實,那只小狗成為了一個忠實的朋友。

????????如果別人跟我講這件事,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它聽起來太像電影情節(jié)。但李跟我講述這件事的時候,正在用面包干引誘一只膽小的貓貓過來吃,說:動物——它們很酷。但是敵人必須被消滅。
????????我還記得他說過,生活分為三個部分:戰(zhàn)爭前、戰(zhàn)爭中、和戰(zhàn)爭后——在每一階段,心理和自我感知完全不同;原來的那個狀態(tài)——單純而天真——你永遠都回不去了。
????????——但我們在歷史上留下了一筆。
????????8月7日晚,奧普拉特連突襲了烏克蘭陣地,攻占了幾處防御工事。李帶著那把名叫露西的機關槍,負責火力掩護;我不知道他當時是否在笑——他在射擊的時候總是在笑。

????????他在奪去了十個敵人的生命之后,英勇犧牲。
????????男孩。
????????我的小弟弟。

以上內容來自戰(zhàn)地記者、詩人安娜·多爾加列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