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是個爬行動物。

????她必須提高警惕。

????斯特恩觀察著審判官。距離上次有一個找到她已經(jīng)很久了。她猜想她不應該對還有一個也在找她這件事感到意外。她已經(jīng)習慣了他們臆想的追尋，而在他們生命中所有其他的意義都消逝之后，這種臆想或許是他們擁有的一切。但是，她依然對這些獵巫人感到厭煩。審判庭再也不是她的威脅，在她的第二次死亡后就不是了。在她擁抱了自己的全部力量后就不是了。

????她已經(jīng)警告過了審判官。而現(xiàn)在，他會令人厭煩，不可避免地忽視它。他會發(fā)起攻擊，讓她必須處理他。在以前，她和凱安尼只會簡單地走進網(wǎng)道，讓另一個過分沖動，盲目癡愚的傻瓜拋在身后。但現(xiàn)在她感覺自己被留在了帕拉斯塔斯，就好像她在這里的任務還未完成。她不知道接下來該往哪里去。她不知道該如何與那股向著帝皇而去的虛無抗爭，而不久之后它就將威脅所有人。

????所以她不會從這個人面前逃跑。她也不會殺了他。她不會殺死一個帝皇忠誠的仆人。但是，她需要把他從自己的道路上清除出去。

????如果他被腐化了，那這項任務會簡單許多——這也會更簡單地讓她把他往最壞的方面想，看著那從動力盔甲里伸出來的死人面孔和那非人的替換他眼睛的鏡片，隱藏著他還剩下的靈魂。但是斯特恩也清楚快速的評價帶來的缺陷，她本人就曾數(shù)次被這么評價過。

????“你錯了，”審判官說。他還剩下的人聲聽起來就像是一只蟒蛇的嘶吼。他喉部的喇叭把那聲音放大成了一陣虛幻，回蕩著的吼聲?！拔椰F(xiàn)在正站在我應在的地方。這是我命中注定要到來的地方。被帝皇所選之人萬歲。三生者萬歲?！?/p>

????這并不在她的預料中。斯特恩從沒想過這種話會被一個審判庭的成員說出口。她依然保持著警惕，沒有說話。

????“我尋找你已經(jīng)有一百年以上，”審判官繼續(xù)說道。“能讓我最終見到你，這一定是帝皇的恩典。”

????“帝皇的恩典，”她輕輕地重復道。從另一個人的口中聽見這些話又讓她感受到了全新的悲傷。在這同時，她也憎恨著審判官的話術。他選擇的話語非常聰明，和她說著在他的考慮中她會想聽的話。

????她感覺到了凱安尼緊繃起來，像她一樣警惕著陷阱。審判官歡迎的話語讓她相比起一般的敵意更加懷疑?！澳銥槭裁匆獙ふ椅?？”她問。

????“因為帝國需要你?！?/p>

????“帝國?！?/p>

????“當然?！?/p>

????她哼了一聲。“我懂了。你帶著贖罪的機會而來，對吧？重新加入修女會機會的保證？”她不會相信這種保證。她是一個靈能者，被亞空間所污染，所有戰(zhàn)斗修女眼中的異端。她們不會歡迎像她這種不潔的，兩次重生的東西。

????那人的微笑令人厭惡。鉤子把他的嘴唇往后拉，露出完全漆黑的牙齒?！安?，”他說?！拔也粫龀鲞@種保證。會有誰會相信我能讓它們成真？你肯定不會。而任何相信這些的人都對我沒有任何用處。不，我在這里是因為我知道現(xiàn)在需要什么。你是被需要的?！?/p>

????她搖了一下頭?！安灰獙ξ艺f謊了。我知道帝國已經(jīng)不在了?！?/p>

????那笑容消失了?！八惺芰藫p失，但沒有消逝?！?/p>

????這人的嚴肅讓她愣了一下。他的信仰堅不可摧。羞愧的尖針刺穿了她悲傷的高墻。

????“你怎么能確定？”

????“另一種情況不可想象?！?/p>

????她嘆了口氣?！澳悴恢牢宜赖??！?/p>

????“我見到了你曾經(jīng)去過的世界，那里對帝國的信仰全都煥然一新。那些對抗著那道裂隙而來的黑暗的世界。它們擁有了嶄新的希望，嶄新的光明。有一些居民甚至加入了我對你的搜索?！?/p>

????“那你又是誰？”

????“我是異形審判庭的至高審判官奧托 達格華。”

????“異形，”斯特恩重復著。她轉向凱安尼?！昂臀艺镜揭黄?，老友，”她說。如果達格華相信攘外修會依然存在，那凱安尼就是他的敵人。

????靈族移動到了她的身旁。盡管他沒有收起武器，他還是放低了它們，顯示著審判官造成的威脅是何等的微不足道。

????“異形審判庭，”斯特恩又說了一遍?！澳敲?，審判官達格華，你現(xiàn)在見證的友誼在你看來應該是褻瀆，我們必須被毀滅?！彼辞辶诉_格華穿著的斗篷的本質。她的嘴唇因厭惡卷起，秘法的火花從她的指尖閃出?！坝脛P安尼的同族做成你的戰(zhàn)爭紀念品？你是在刺激他發(fā)起攻擊嗎？”

????這爬蟲又微笑了。“我以我本來的樣子前來見你以證明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秘密?！?/p>

????凱安尼的表情沒有變，但斯特恩感覺到了他酸澀的笑意。她也有一樣的感覺。如果一個審判官宣稱自己開誠布公，那他隱藏著的秘密一定非比尋常。“繼續(xù)說，”她說，聲音保持著中性。

????依然是那個令人厭惡的笑。“我明白你不相信我。我沒有感到冒犯。假如我們的位置互換，我也不會相信我自己。但是，我再次保證我對你的同伴沒有任何敵意?！?/p>

????“看來你在你的修會里并不出色了，審判官。”

????“恰恰相反，我是眼光清晰的那一派。我明白意義和結局的區(qū)別。結局才是有意義的?！?/p>

????“這是一個理智到危險的想法。這簡直是腐敗的邀請函?！?/p>

????“這也很對。我的眼光清晰是因為我必須這樣。”

????他完全沒有眼睛，斯特恩想。達格華是通過機器看待世界的。他必須拋棄自己的肉體，封閉他的靈魂。她想著在他看來的現(xiàn)實究竟是什么模樣。

????“你說你已經(jīng)尋找我超過了一個世紀。這讓我感到驚訝?！?/p>

????“你一定習慣了圣錘修會的追擊。”

????“沒錯?！?/p>

????“我在他們中有些朋友。我是在他們那里第一次聽說了你的事情。他們的記錄非常有用，但也很容易讓人誤解。這就是很多圣錘修會的問題。在你充斥著成為戰(zhàn)錘的想法之后，你看所有人都會像是惡魔?！?/p>

????“但你看見了其他的東西。”

????“是的。我看見了一個強大的武器。”

????她懷疑著他坦誠背后的策略。“我不是一個供你使用的工具?！?/p>

????“你當然不是。”又一次，達格華笑了?！拔以诤诎到蹬R之前就開始尋找你了。從那之后我就見證了你的力量。你擊退了黑暗。我知道你能做的不止如此。帝國現(xiàn)在比以往更加需要你。”

????達格華對帝國存在的自信依然讓她停頓了下來。她知道她所知道的。她見到了那虛無。但是達格華的信仰讓他擁有了一種讓她嫉妒的對目標的確定感，即使她已經(jīng)向帝皇發(fā)誓要為他復仇。毫無疑問，那就是他所希望的?！皳Q句話說，”她說?！澳阆胍褂媚憧谥械奈疫@個強大的武器?！?/p>

????達格華搖了搖頭。那效果讓人不安，是金屬沉重的摩擦。很難相信他的頭顱還連接著任何血肉“那確實是我的第一想法。但真正這么做只是我的第二個想法。這是我用我的權威所指揮的死亡守望小隊做的事情?！?/p>

????他停頓了一下，好像是在吸引斯特恩的注意。她沒有讓他如愿。她沒有放松警惕。正相反，他對他作為審判官工作的開放讓她更加警惕了。

????“你說如果我說謊了你會知道，”達格華說。“我在說謊嗎？”

????斯特恩不知道他是否相信她可以。她甚至不確定她相信他。問題是他是否是在為了什么更大的謊言說著實話。“繼續(xù)說，”她說。

????“我依然認為你是一個強大的武器，但你的目的比我想象的更加偉大。你是帝皇選中的人，而你的時刻已經(jīng)到來。”

????“你被欺騙了，”她說，沒有掩飾她的悲哀。不管是盲目的崇拜還是刻意的諂媚，達格華的話都沒有任何意義?！吧窕室呀?jīng)…”她停了下來。她不能說出那最嚴重的褻瀆，盡管那是個事實。

????達格華誤解了她?！拔覀儧]有人可以看見他的意愿。星炬已經(jīng)不在了。帝國正在黑暗之中。你在旅程中肯定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吧？”

????“我在這一百年間只和凱安尼交流過?！彼固囟髡f。在一個又一個世界，她發(fā)起進攻，凈化著惡魔，直到當?shù)氐姆烙鶆萘δ軌蜃约褐匦聢猿窒聛?。她和凱安尼是流浪者（Pariahs）。他們這樣已經(jīng)很久了。她在到達圣阿福瑞安娜的神殿之前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多么的孤單。他們二人都是那么的孤單。

????“我的船已經(jīng)超過一個世紀不能在亞空間內(nèi)航行了，”達格華說?！拔业穆贸谭浅ＢL，盡管其中的旅程并不遙遠。我對你說拯救的世界都是近鄰感到非常幸運。但我不應該說是幸運。我應該說我的旅程是命中注定的?！?/p>

????“我想你也會這么說?！?/p>

????“可以見得，”達格華并沒有被打斷?！暗胂胱钄r我們見面的有多少阻礙，但我現(xiàn)在到了這里。你能告訴我你為什么在這里嗎？是因為你在這里的停留造就了我們間的對話?！?/p>

????斯特恩和凱安尼交換了一個視線。丑角保持著完全的安靜。這是她必須做出的決定。他不會干涉她和其他人類之間的事情。斯特恩遲疑著。她找不到理由去相信這個審判官。但這個人攜帶著和平而來，說著其他人都沒有說過的話。只有一個人和他一樣。早已死去的塞拉斯 韓德（Silas Hand），他的精神也早已從她的視野中消失。

????她不能相信達格華。但她也不能忽略他在這里的重要性。

????而且這個爬蟲說起了希望。

????“跟我來，”她說。

?

????達格華跟著斯特恩爬上房間墻壁上的樓梯，然后是尖塔上巨大的螺旋。凱安尼消失進了陰影之中。達格華認為他并不遠，而且如果斯特恩覺得這審判官還是有威脅的話就會突然重新出現(xiàn)。他已經(jīng)從資料中了解到斯特恩有一個靈族盟友。他也為這個異形做好了準備。如果他能在凱安尼的腦袋上打一發(fā)離子槍完全解決他的話，他或許會更開心。但是這么做會毀掉他在這里想要完成的目的，所以他小心地讓自己的手遠離自己的武器。

????盡管攀登非常漫長，它完全沒有讓達格華感到疲勞。他保持著一種穩(wěn)定，機械的節(jié)奏。他的動力盔甲在他的意識下工作著。他幾乎已經(jīng)感覺不到其中的那一點僵死的肉體。但在同時，看著斯特恩，他比以往更加清楚地感覺到了印力對他的作用。他知道斯特恩用她不屑的樓梯來攀上高塔是對他的某種照顧。引力完全牽制不了她。飛行的優(yōu)雅和毀滅的憤怒都在她的掌控之下。時不時地，微小的靈能閃電從她的斗篷和盔甲上閃動出來。僅僅是看見她就讓他血液冰涼。他早已忘記了經(jīng)歷恐懼是何種感覺，所以現(xiàn)在他帶著欣喜享受著這種感覺。

????斯特恩在攀爬的過程中保持著安靜。達格華沒有嘗試把她拉進談話中。她準備好之后自然會開口。刺探她只會招來她的憎恨，而憎恨不會帶來信任。

????他們爬過幾百間墓室。那些備受尊敬的帝國英雄長眠于此，他們最后的平靜還未被帕拉斯塔斯的戰(zhàn)火所打擾?；鹕絿姲l(fā)造成的震動撼動著這座巨大的陵墓，但那并不會摧毀這座建筑的結構。它在這永恒的力量下宛如滄海一粟。

????在走到中途的時候，斯特恩打破了沉寂。“你說你對凱安尼并無敵意，”她說?！暗氵€是穿著那件斗篷。”

????“這兩件事都是真實的?！?/p>

????“這種做法對于簡單的實際主義來說太不可能了?！?/p>

????“實際主義從不簡單，”達格華說?！昂芏鄷r候，宣稱這么做的人都只是在對從一開始就決定了他們立場的信仰問題撒謊?！?/p>

????“我很高興能聽到你這么說。那你真正的立場又是什么？我或許能這么看，你不選擇加入圣錘修會代表了你并不自動地尋求我的毀滅。但是，這種分別還不夠。清楚地告訴我，審判官。你是什么立場？”

????達格華曾經(jīng)希望他們不會這么快地討論到這個問題。斯特恩被宣判為一個異端和女巫，而且被審判庭判下死罪，他懷疑她的看法甚至會與修會中最保守的一派保持一致。但即使是這樣，他也不能完全確定，或許，只有她自己信仰的力量除外。但是她到底同意何種立場，而那種會讓她發(fā)起攻擊，他就不能知道了。他現(xiàn)在最好的做法就是猜測，然后祈禱他沒有猜錯。

????她問了他一個直接的問題。撒謊沒有任何用處，因為他根本不知道什么答案會讓她滿意，甚至不會有讓她滿意的回答。在過去，他有時會在他的同行保持隱秘時通過公開他的立場得到一種乖戾的愉悅。但現(xiàn)在他完全感覺不到快樂。他的信仰沒有變，但銀河變了，而現(xiàn)在嶄新的現(xiàn)實為他的信仰舉起了一面痛苦的鏡子。

????好吧。如果他依然堅信著他一生的信仰，他現(xiàn)在必須堅持自己的信仰并告訴她。

????“我相信帝國的舊制度不能維持下去，”達格華說。“我相信太多的東西過于臃腫腐朽。我相信為了讓身體被拯救，無用的肢體必須被斬除?！?/p>

????他話語中的現(xiàn)在時對斯特恩造成了顯著的效果。她尖銳地看了他一眼。他說中了要點，雖然他自己并不明白為什么。

????“你是重建派，”斯特恩安靜地說。

????“那看來你從前和我的同派系的伙伴接觸過了?！?/p>

????“不，沒有直接接觸過。但是我知道你們的存在?！比缓笏影察o，就好像是在和自己說話一樣說道?！拔抑赖姆浅?，非常多?！彼痔岣吡寺曇簟！澳闶且粋€毀滅者?！?/p>

????“我只會為了帝國的利益摧毀必須被摧毀的東西?！?/p>

????“這場亞空間風暴吞噬了一切。星炬也熄滅了。這讓你滿意了嗎？”

????“王座啊，當然沒有！”這句反對從他身體里跳了出來。他的喇叭掙扎著表達他著為數(shù)不多的情緒，讓那聲音聽起來像是一陣痛苦的咆哮。“我追尋的是帝國的重生，不是它的毀滅。我們離帝皇對我們的本愿偏離了太遠。想要重新回到他的夢想中會需要巨大的犧牲。但這，修女長…毀滅不是通往重生的途徑。我恐懼的是這片黑暗就是我們重建派預見的如果帝國不革新的未來。我恐懼的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毫無意義，一切都太遲了。我希望的是你會證明這些都不會發(fā)生?！?/p>

????“你的希望或許落空了，審判官達格華?！?/p>

????“我不這樣想。你是被帝皇選——”

????她打斷了他?！皠e在這么叫我。那不是真的。就算我被選中了，那也是被詛咒了，因為我沒有那種資格?！?/p>

?

????當他們到達塔頂?shù)臅r候，斯特恩走向東邊的高塔，達格華緊跟在她身后?！鞍l(fā)生了什么讓你覺得自己沒有資格？”他問。

????“帝皇已經(jīng)從我面前消失了?！?/p>

????“就像他對我們所有人一樣?！?/p>

????“我們現(xiàn)在的困境遠比這更糟?！?/p>

????異端的呼嚎從下方傳來。那哭喊聲環(huán)繞在塔頂。這悲慘的合唱在斯特恩把陵墓作為自己的基地不久后就開始了，而自從那之后就沒有停過。

????“他們在呼喚你，”達格華說。他聽起來對此很滿意?！耙驗槟愕男袆?，一支悔罪者大軍被集結起來。他們曾經(jīng)犯錯，但現(xiàn)在他們看清了自己對帝皇犯下的錯。”

????“是嗎？又或者他們只是在恐懼我？”

????“你能分別恐懼和懺悔嗎？我不能?！?/p>

????“這種分別并不重要。他們從我這里收不到任何原諒?！?/p>

????“當然，他們不應該得到，”達格華說。

????“是的。而我也沒有資格原諒他們。但同時他們也不能被原諒。”

????“你在這里的目的是什么？”達格華問?！拔蚁?，除了對抗毀滅力量之外你還有一個目的。你對那些被惡魔入侵的世界可有很多種處理方法。”

????“當我來到這里的時候，我希望重新獲得帝皇的幫助。無論我必須走多遠，付出多少努力?！彼固囟靼察o地說。這些話很難說出口。她已經(jīng)和凱安尼說了所有事情，但這是她第一次向另一個人類揭露著可怕的真相。她選擇告訴他是因為那些在他們面前的悔罪者，映射著他們自己的無望絕境。但達格華身上還有著什么讓她想要追尋希望，即使她清楚希望已經(jīng)消散。在她向一個完全理解她的感覺和損失的人敞開心扉的時候，她感覺到了一種令人羞愧的解放。

????“你覺得帕拉斯塔斯上會有什么能幫助你的嗎？”

????“我是這么想的。我來這里拯救圣阿福瑞安娜的遺物。她的神殿在東方的一座神殿里，就在那里，山崩的地方。我懷抱著贖罪的希望前來追尋圣阿福瑞安娜。帝皇賜予了她視野，而憑借著這些視野，她領導了一場收復帝國的許多星系的遠征。我曾希望通過她，我能再次看見帝皇的光芒。我來這里是為了重獲我更重要的職責?！?/p>

????“那是什么？”

????又一次，她思考著她能相信他多少。她并不相信他。完全不。但這有關系嗎？也沒有，完全沒關系。她從沒有隱藏過對她的召喚。很多人在她嘗試告訴他們的時候沒有聽，但那是他們的失敗?！拔业纳眢w里有著七百位普羅那圖斯修會（Order Pronatus）的姐妹的共同知識。她們的知識和信仰。她們對毀滅力量的知識必須被保存下來。為了這個目標，凱安尼在指引著我進入黑圖書館。”

????“一座異形的建筑。你想要把你攜帶的知識從人類眼中隱藏起來？”

????“沒有比那里更安全的地方?！?/p>

????“你為了到達目的地已經(jīng)花了很久?！?/p>

????斯特恩尖利地看了達格華一眼?！澳阍诔靶ξ覇?？”

????他露出自己的尖牙?！爸皇菫榱藥椭憧辞瀣F(xiàn)狀。”

????她拒絕被引誘，如果那是他試圖在做的。“這次路程的漫長是因為我迷失了道路，凱安尼也一樣。很多他會走的路都被封閉了。而我…”她遲疑著。達格華和銀河中上一個讓她感到信心的人太像了。但不知為何，他成功哄住了她。或許是因為他并不對自己有任何幻想，讓她想要和他分享?！霸谖以?jīng)能看見的地方，我什么都看不見。我覺得這是因為我沒有資格?！彼斐鍪郑岄W電在她的指尖跳動。“因為我被亞空間所污染。我沒有資格。我被污染了。但現(xiàn)在我重新獲得了一個視野，看見了那虛無的真實面貌。帝皇再也不在了。帝國已經(jīng)毀滅了?？仗摵秃?，吞噬一切且計劃周密地前來了?！?/p>

????達格華安靜了。斯特恩看著他。他看向那些殘破的紀念碑和下方絕望的悔罪者。他凋零的臉上讀不出任何信息。

????但斯特恩依然看懂了?！澳阆胍f服我是錯的?！?/p>

????“我相信你是錯的。我必須相信你是錯的。我不認為這吞沒帝國的黑暗是因為帝皇認為我們?nèi)繘]有能力。我相信帝國已經(jīng)很久都不是他所能接受的樣子了。有沒有可能他不是因為你的失敗而切斷了與你的聯(lián)系，而是因為那覆蓋了半邊天空的亞空間風暴？又或者是因為你說的那虛無？”

????“我曾經(jīng)也遇到過亞空間風暴。但它們從沒有阻隔我的視野。”

????“但你從沒有遇到過這么強烈的。沒有人遇到過。所有東西都變了，修女長，但它沒有被毀滅。我見過了太多星球，太多你拯救的星球，在黑暗中重新?lián)肀Я怂麄儗Φ刍实男叛觯ハ嘈?。我相信你的目標也必須改變?！?/p>

????斯特恩用一個短促，苦澀的笑回應了他的話?！皼]錯。我現(xiàn)在唯一的目標就是戰(zhàn)斗，盡可能的戰(zhàn)斗，為了神皇而復仇。只是我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p>

????“那么這樣想。我在這里的出現(xiàn)難道不是帝皇的預兆，他依然有著給你的一條道路的證明嗎？我也一樣失去了很多的確定，我的道路也狹窄到了只剩下了尋找你這一個目的。在完成了這之后，我來到了一個路口。我必須找到我的前路。我覺得，我好像，開始看清了那是什么。我的任務或許就是幫助你重新找到你的道路?！?/p>

????“這是個很容易說出口的醒悟，審判官，”斯特恩說。

????“沒錯，”達格華同意道?！拔也⒉恢竿銜谛叛鰧用嫔辖邮芩！?/p>

????如果他是在開玩笑，她沒有感到開心?！安灰臀议_信仰的玩笑，”她警告道。

????“這不是我的本意。恰恰相反。但和我走吧。我們能為了帝國和帝皇而戰(zhàn)。為了它的重生，以他的名義，以他的意志，而不是為了銘記他們。我重申，我在這里預見你是有原因的?！?/p>

????現(xiàn)在斯特恩安靜了。她思考著達格華的說法。他一再堅持他們的會面是命中注定，還有著為之戰(zhàn)斗的理由。她想要相信他。她想要相信還有另一種方式可以解釋她看見的虛無。達格華現(xiàn)在在這里，在她最需要的時候給予了她希望。

????接受這些會讓她成為一個愚者嗎？她這樣是在踏入他的陷阱嗎？

????什么陷阱？他能對她構成什么威脅？

????他能對她做什么不重要。危險的是他能利用她做什么。

????但她依然很警惕。她知道他是什么。拒絕他提出的希望的可能會是更愚蠢的選擇。

????“我會加入你的旅途，”她最后說。

????“我很高興?！?/p>

????她看向下方喊叫著的人群，看向遠方如雷霆般作響的火山。她已經(jīng)毀滅了許多憎惡生物，但她還沒有終結帕拉斯塔斯上的入侵。這里再也沒有什么可以被拯救的了。但這里的褻瀆可以被阻止?！澳愠俗氖呛畏N船只？”她問。

????“殘忍審判號是一艘戰(zhàn)斗巡洋艦?！?/p>

????“它還可以戰(zhàn)斗嗎？”

????“這要看戰(zhàn)斗的強度。它的很多功能依然可以使用?！?/p>

????“它還可以釋放滅絕令嗎？”斯特恩問。

????達格華看了她幾秒，完全一動不動。在他笑出聲的時候，那聲音就像是聲帶被拉鋸撕扯一樣。

?

????斯特恩和凱安尼一起走過陵墓的大廳。她在每一件在帕拉斯塔斯的幾個月里拯救的遺物前駐足。她跪下，對帝皇和他的圣人低聲訴說著感謝。“我并不夠格得到您的祝福，人類之父，”她輕聲說?！拔也徽埱竽苈犚娀蛘呋卮?。我只求我之前所見的都是錯誤。我只求在你名下的一個真誠的使命?！?/p>

????其中的一個遺物也是一個頭骨。那是費瓦爾神父（Cardinal Fehervald）的頭顱，他的傳教點燃了數(shù)百個世界上的信仰之火。在他死后，據(jù)說觸碰他的頭骨可以治愈傷痛。這個遺物的價值不可估量。她在祈禱完后停留在遺物箱前，希望她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你對這些物品的毀壞感到遺憾嗎？”凱安尼問。“它們是你們表演的文化標記。”

????“遺憾？不。我只是明白了這不可避免?！?/p>

????“我不明白這片刻的拯救有何意義?！?/p>

????“靈族的文化里沒有古物嗎？沒有什么遺物的毀壞讓你們感到痛心嗎？”

????凱安尼低下頭接受了這個觀點?！拔以谙氲氖俏覀兒瓦@個世界的處境。無論如何，保存這些遺物總會是一件無足輕重的事情，一小段時間的記憶。命運浪潮的一小段轉折，隨后就完全消逝?！?/p>

????“在永恒的時間里，難道所有救贖不都是這樣嗎？”

????“沒錯?！?/p>

????“那我們又為何要為了保存任何東西而奮斗呢？”

????凱安尼看上去非常悲傷。“對。這就是我們必須永遠對抗的問題?！?/p>

????“我們不能把我們的作用放在永恒的時間里來看，老友。讓我們絕望的已經(jīng)夠多了?！?/p>

????斯特恩轉回費瓦爾神父的遺骸?！拔以谟心芰r拯救了它，因為拋下它會是一個罪惡。一座湮滅的墳墓現(xiàn)在將吞噬所有這些遺物，而我會充滿敬意地告別它們?！?/p>

????凱安尼又點點頭，二人一起走過被拯救的物品。

????盡管她說的話，斯特恩的祈禱依然感覺微不足道。她以前從未有過這種感覺。這股神皇已經(jīng)不在的空虛過于巨大，過于完整。即使帝皇確實依然統(tǒng)治，這也不能改變她已墮落的事實。凡人的何種行動可以解除這種罪孽？而如果那空虛不是她所相信的東西，那它會是什么？

????讓她感到恐慌的是她一直都是正確的，擁有虛假希望的則是達格華的這種可能。

????當她在每一件遺物前都跪下過之后，斯特恩和凱安尼一起走上塔頂，最后一次看向那群懺悔者。

????“神圣的葬禮好過腐朽的存續(xù)，”她說。這個神殿世界稀少的人口，在她看來，已經(jīng)完全背叛了帝皇。以他們對她的恐懼來重獲信仰并不實際。這個星球上沒有一個人值得拯救。

????遙遠的天空閃著黑紅色的光。盡管在這座鋼鐵陵墓的上空已是黃昏，那片火山所在的地方則被永遠籠罩在燃燒著的夜晚下。帕拉斯塔斯虛弱的太陽完全不能穿透那濃厚的灰燼。山脈的憤怒讓黑暗著了火。天邊跳動著一抹憤怒的紅色。山頂隱藏在剪影中，那是一片土地猙獰的長牙。斯特恩想象著自己幾乎可以看見那坡上被憎惡占滿，折磨著帕拉斯塔斯。在她的靈魂中，她可以聽見邪教徒在山腳下的吟唱聲，那些可憐人依然贊美著那些污穢的神，祈禱著能從巖漿和燃燒著的云中活下來。還有祈禱聲，祈求著能從那個光明屠殺的造物手里活下來，她已經(jīng)把它們一再擊退，讓他們只能在火焰之地里尋求庇護。

????在這一天，她會讓他們看見，他們那異端的祈禱毫無用處。

????“轟炸很快就要降臨了，”她對凱安尼說。她選擇直到它降臨之前都留在星球上。旋風魚雷將會擊中山脈，讓毀滅在影響到她以前能夠有離開陵墓前往殘忍審判號的時間。

????“你相信達格華審判官的話嗎？”凱安尼問。

????“我還不知道我是否相信他說的任何事情，我只相信他最近的行為。先放下我所相信的。如果他所相信的是真的呢？如果我的職責和命運再也不是進入黑圖書館了呢？那之后會怎樣？如果我的命運改變了，那說不定你的也一樣。”

????“變成了什么？”凱安尼喃喃道。這些話如此的柔軟。在那低語后承載著無法想象的重量。凱安尼和斯特恩需要他一樣需要著她。他們二人都是外鄉(xiāng)人。他們的責任感讓他們走上了那些他們?yōu)橹鴳?zhàn)的人所譴責的道路。他們都在給予他人意義中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意義。

????“我希望不久之后，我能再次知曉我的道路。我希望我們二人中一人的啟示能夠為二人同時帶來啟迪?！?/p>

????凱安尼望向天空。鋼鐵陵墓的上空的云層破開了，讓那正處巔峰的亞空間風暴的邪惡不堪的光照了進來，像一道潰爛的傷口一樣劃開太空?！拔視芟Ｍ軌蛑匦驴辞暹@個世界，”他說?！拔覀円呀?jīng)太久沒有過了?！?/p>

????斯特恩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幾顆星暗淡地掛在黑暗的天空中，它們的光被亞空間風暴污染扭曲。它們中的一個動了起來。那是殘忍審判號，靠近了它的轟炸坐標。

????“無論如何，”斯特恩說，“某種指引即將降臨到我們身上?！?/p>

????她和凱安尼帶上了頭盔。

????斯特恩沒有看見戰(zhàn)斗巡洋艦發(fā)射旋風魚雷的瞬間。但她確實看見了那武器穿過大氣。一束光芒刺破云層。那炙熱的激流燃燒空氣，閃光快到幾乎沒有時間辨認那是什么。但斯特恩依然感覺到了一股令人眩暈的沖擊，好像自己刻意地落入了深淵。

????當然，這墜落會有意義。

????魚雷擊中了火山鏈的中心。白晝-——致命，吞噬一切的白晝——在大地上爆裂開來。整個世界閃出一片白色。斯特恩瞇起了眼睛，盡管她頭盔的目鏡已經(jīng)保護著她沒有看見所有的閃光。在最初的光開始消散之后，地表的細節(jié)如一副尚未完成的圖畫線條一樣展開后，聲音傳來了，還有隨之而來的風。爆炸的吼叫聲標志著一場巨大的終焉。相比之下那些火山的噴發(fā)僅僅是幾聲悲嘆。那憤怒燃燒的風砸進陵墓的尖塔，讓它向地面傾斜。它向周圍搖擺著，裂痕出現(xiàn)在它所有的墻面上。斯特恩向著狂風俯下身，雙腳堅定地站著。凱安尼站在她身旁，見證著她為帕拉斯塔斯降下的災難。

????大地翻騰起來。紀念碑紛紛翻覆?；鹕芥溩兂闪私y(tǒng)一的的一場噴發(fā)。如城市般巨大的火球沖撞在一起，組合成了毀滅的高潮。一片鮮紅的浪涌起，一直高到了二十里，停頓一下，然后向前倒去。那是巖漿，像是從爆裂的心臟中迸出的血液一樣從神殿世界的地殼下噴涌而出。這股浪沖過大地，一場殘殺一切的洪水。那些站在其中的神殿在瞬間消失，被淹沒，融化。

????“你們的祈禱現(xiàn)在在哪里？”斯特恩像異端怒吼道。她甚至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山腳下成群的邪教徒已經(jīng)不見了。最強最高的浪或許會在它們到達鋼鐵陵墓之前就會消散，但這些也已經(jīng)高到能讓那群悔罪者看清是什么在逼近，知曉這是他們的審判。

????“這就是你們應得的原諒?！?/p>

????在魚雷擊中的地方，大地凋零。成百上千頓的石塊蒸發(fā)融化，轉變成怪物般的浪潮。山脈傾倒了。山峰崩裂開來，像是怪獸的大嘴。這片惡魔曾經(jīng)集結侵略的地方，現(xiàn)在只剩下了一顆死亡星球的炙熱地獄。

????很快巖漿就會到達鋼鐵陵墓，那些遺物的神圣力量會借由凈化的火焰永存。

????她希望她的絕望也能在此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