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珈樂終于上初中了。學(xué)校不如小學(xué)離家那么近，早上遲到也沒有乃老師幫她打圓場(chǎng)了。貝拉給她買了一輛自行車，雖然是二手的，但很好騎，原主人愛護(hù)有加。每天珈樂起個(gè)大早，星星還沒有下班她就騎著車去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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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學(xué)校走的路上人不多、車也少，趕上她早出晚歸，根本碰不到幾個(gè)人。吃飯的問題比小學(xué)那時(shí)候好解決多了，只是多花點(diǎn)兒錢。貝拉早上把零用錢裝進(jìn)珈樂的校服口袋里，說別總心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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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也好好吃飯，別總對(duì)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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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shí)候從樓上目送珈樂騎著車往外走，貝拉會(huì)摸摸自己的臉頰，提醒自己這是鮮活的現(xiàn)實(shí)。六年了，小女孩兒長(zhǎng)得很快，就快要比自己高了；珈樂一直很瘦，不是營養(yǎng)不良，可就是胖不起來。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為了不驚動(dòng)自己悄悄地洗漱、收拾，被自己發(fā)現(xiàn)之后會(huì)摸摸鼻頭，不好意思地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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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哪一天珈樂忽然長(zhǎng)大了，迅速到貝拉偶爾會(huì)記不起這個(gè)女孩兒小時(shí)候是什么模樣：她的五官長(zhǎng)開了一些，不似小時(shí)候那樣如一朵迎春花自信地招展；她的一切開始變得有些含蓄，她很漂亮，可眉眼里容不下旁人、自己就是一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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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晝夜又不大一樣。她晚上回來得比貝拉要晚一些，貝拉要準(zhǔn)備晚飯，沒空站在窗前等她推著車進(jìn)了樓道；但是貝拉一直把廚房的門敞開著，讓自己能聽見她推門回家的聲音，貝拉會(huì)下意識(shí)地朝那邊看一眼。門口的小燈很亮，但蒸騰的熱氣總會(huì)讓珈樂有些分明的棱角柔和些，她偶爾會(huì)注意到，那孩子進(jìn)門是帶著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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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也幫幫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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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話也含蓄了、沒有小時(shí)候那么可愛了。她是個(gè)大姑娘了，可貝拉覺得，她始終是那個(gè)在城中村小旅店里抱著自己的孩子。學(xué)業(yè)負(fù)擔(dān)不輕，可是珈樂從沒有把負(fù)面情緒帶回家里，她會(huì)笑著給自己盛飯，本來冷清的眼神飽含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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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工作順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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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長(zhǎng)大了會(huì)變成什么樣子呢？貝拉看著睡在桌前的珈樂，替她關(guān)掉臺(tái)燈，抱她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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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長(zhǎng)大一些，媽媽就抱不動(dòng)哭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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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睡夢(mèng)里也露出一絲微笑，好像聽到一樣，輕輕地點(diǎn)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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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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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珈樂上了初中，她就基本趕不上每晚回家和貝拉一起做飯了。雖然只剩自己一個(gè)人在廚房忙活，貝拉也從沒有對(duì)付過；她收藏了很多食譜，從勉強(qiáng)下廚到妙手生花，她從不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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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前老鐘上的時(shí)針走了半圈兒，桌上用碗扣著三個(gè)碟子，鍋里的稀粥正好煮得，可門口沒有動(dòng)靜。珈樂回家一直很準(zhǔn)時(shí)，這是頭一遭。她難免著急，可著急也抵不上用場(chǎng)；貝拉不想自己嚇自己，把粥碗也蓋上，摘下圍裙走到窗邊：天已經(jīng)黑了半邊兒，回家的人陸續(xù)經(jīng)過她家樓下，臉上的神情看不清。這個(gè)不是珈樂，那個(gè)也不是。她都忘了女兒是該推著自行車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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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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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zhuǎn)過身，一時(shí)間沒能理解眼前女孩兒的模樣：白色校服長(zhǎng)褲的褲腳全臟了，左腿褲腳微微卷上來，露出一段白嫩的肌膚，卻被擦得通紅，似乎還有些滲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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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哭，這是怎么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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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門口沒敢亂動(dòng)，有些扭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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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過馬路的時(shí)候走神了，沒看到來車了…司機(jī)師傅踩剎車很及時(shí)，我只是跌下車擦破點(diǎn)兒皮，沒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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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什么也沒說，把珈樂的書包卸下來、把她按在沙發(fā)上坐下，自己跑回里屋去拿藥箱。藥箱不是經(jīng)常能用到，但是貝拉一直有準(zhǔn)備它的習(xí)慣。這個(gè)習(xí)慣六年前幫了她、幫了珈樂，此后她再?zèng)]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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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拎著箱子走出來，半蹲在珈樂腳邊，把傷腿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從藥箱里拿出酒精、碘伏、棉簽。她先用棉簽沾些酒精，擦拭傷口附近沾了塵的肌膚。擦傷處被附近的雪白襯得有些妖冶，更讓貝拉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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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不想問怎么回事兒?jiǎ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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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剛剛不是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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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不好意思地扭過頭，支支吾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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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關(guān)于我為什么過馬路走神…明明這么大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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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酒精擦完，貝拉把手里的棉簽丟掉，又取出一根新的，沾上碘伏去擦拭傷處。多少還是有些刺激性，珈樂輕吸了一口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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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哭不是個(gè)不聽話、粗心的孩子，走神了肯定是有原因的。媽媽知道哭哭下次不會(huì)了，所以也沒什么問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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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貝拉多少有些心虛。她想起自己青春期時(shí)候的事情來，想起自己對(duì)于獨(dú)立、信任的渴望，小心翼翼地裝得很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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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還以為你要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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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扔的扔了，該收拾的收拾了，貝拉把箱子放在一邊兒。蹲久了起身不那么容易，也算是當(dāng)年落下的病根。母女倆一起走到餐桌邊，坐下，什么話也沒說。稀粥還有溫度，剛喝了一口，珈樂放下碗筷，一本正經(jīng)地看著貝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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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還是說我?guī)拙浒?。你是不是生氣了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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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是有些憋不住，可她的確沒有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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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氣不至于，但確實(shí)，哭哭你過馬路怎么能走神呢？你回來得晚，路上黑、車又多，怎么不小心一點(diǎn)兒？騎車的時(shí)候也要靠路邊，不要總是往中間靠，我還是跟哭哭說得不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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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意識(shí)到自己似乎沒裝下去，臉上掛不住了，乖乖捧起粥碗小口小口地抿。這么一通說道倒是逗笑了珈樂，再?zèng)]有先前那種小心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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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記住了，媽媽說得對(duì)，下次一定注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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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不好意思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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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哭，你別嫌?jì)寢寚Z叨…媽媽不是不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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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樂吃飯都香了不少，扯出一個(gè)像小時(shí)候一樣可愛、陽光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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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嫌不嫌，媽媽什么都不說我才害怕。我還以為媽媽不管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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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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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發(fā)珈樂早早去洗漱，叮囑她今晚先不要洗澡，自己在她房間整理起今天的東西來。珈樂動(dòng)作很快，簡(jiǎn)單洗漱了、換過睡衣，像一只小貓輕巧地鉆進(jìn)被子里，看貝拉在衣柜邊上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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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哭，校服褲子我給你洗了，明天你穿個(gè)白色的代替，老師要是問就解釋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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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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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乖巧地從被子里探出頭來，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貝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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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痛不痛？身上要是痛媽媽明天帶你去醫(yī)院看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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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鉆回被子里，左看看右找找，似乎真的沒有不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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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都挺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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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把珈樂明天要穿的衣服疊好，放在她床頭，摸摸她紫色的短發(fā)，就要關(guān)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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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陪我一會(huì)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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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自己的錯(cuò)覺嗎？明明上初中以后女兒變得更成熟了，怎么今天好像又變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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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媽媽陪哭哭睡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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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頭的燈是貝拉特意買的。小學(xué)時(shí)乃老師告訴她孩子睡覺留一盞小夜燈好一點(diǎn)兒，她就給珈樂買了一盞；上初中以后珈樂似乎用不太到了，可今天似乎與平常不同，貝拉就留著它，不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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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我覺得我挺笨的。我老覺得上初中以后要有大人樣子了，可天天繃著太累了。今天放學(xué)我就走了那么一下神，就聽到有車按喇叭，然后就這樣了。本來想更懂事一點(diǎn)兒，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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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靠在床頭，半躺在珈樂身邊。她還沒來得及洗漱、更衣，身上還有些油煙味兒。她環(huán)住珈樂，生怕她再跌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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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哭還要怎么懂事？從小就夠懂事了，不如再多撒點(diǎn)兒嬌。一天天的小腦袋瓜里不知道想些什么東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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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點(diǎn)兒沒有埋怨的意思，越說心里越甜。貝拉溫柔地賞了珈樂一記爆栗，環(huán)得更緊一些。不光是珈樂，貝拉也繃得過了。開明家長(zhǎng)那套不適合她，她就是忍不住在珈樂身邊嘮叨，邊嘮叨邊給她添飯、加衣，你要她放開這個(gè)孩子，六年前她都做不到，如今更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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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也是。我最喜歡聽媽媽說我，媽媽不說我還不舒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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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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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揉揉她干凈的短發(fā)，起身留了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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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早點(diǎn)兒睡，明天別騎車，媽媽送你去上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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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地生活是這個(gè)家的常態(tài)。母女倆有時(shí)候會(huì)用力過猛，這也是一起成長(zhǎng)最好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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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