⑥他和她就是這樣撿拾線索的。

流言這種東西，是以什么為原動力傳播的呢?

首先考慮的是好奇心和看熱鬧的本性。只是單純地想知道些什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這樣的心情會成為詢問傳聞內(nèi)容的動機。我很在意!我很好奇！就是這樣的家伙。

另一個原因是想與他人共享信息。共享同樣的信息是提高團結(jié)感的有效手段。葉山在暑假集訓(xùn)時也給小學(xué)生做過。嘛，如果是露營的定向旅行或戀愛話題的話，不共享信息可能會造成實際傷害，但如果是業(yè)務(wù)的話就會變得非常麻煩，所以需要注意。就像公司的上司說“我可沒聽說過這種事!”就是這樣的家伙。

但是，不管怎么說，孤獨的人對集團內(nèi)部的人并不關(guān)心，也不會與他人共享信息，所以基本上與謠言無緣。除非自己和那個傳聞的內(nèi)容有關(guān)系。

在這一點上，我最近的行動多少呈現(xiàn)出一副孤獨的樣子，雖然有各種各樣的原因，但還是成為了流言蜚語的臺風(fēng)眼。但是，臺風(fēng)眼也變得有點難受了吧。我感覺自己已經(jīng)無法自信地說自己處于無風(fēng)狀態(tài)了。

在這種情況下，今天又有兩個新臺風(fēng)登陸了二年級F班。

這位當事人就是葉山隼人，長相端莊，成績優(yōu)秀，體育萬能，溫厚篤實，乍一看是無可置疑的班上最高層。

還有一個人，容貌端莊，成績優(yōu)秀，冷酷無比的校內(nèi)第一的呼聲很高的美少女，雪之下雪乃。

如果有與這兩個人有關(guān)的傳聞會怎樣呢?而且，內(nèi)容都是大家最喜歡的戀愛故事。眨眼間傳播是不言而喻的道理。

前天的事從大家的記憶中煙消云散了。不管怎么說，話題性完全不同。在演藝報道中，熱戀對象為普通人和藝人的關(guān)注程度也有很大差異。從那個角度來說，我可能是被當成普通人看待的可疑的存在，所以大家都會向感興趣的信息撲過去。不僅如此，連前天的故事都和葉山告白雪之下的混為一談。嘛，對我來說，這或許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因此，今天我走進教室的時候，大家就已經(jīng)開始談?wù)撨@個話題，把我當成根本不存在的人，主要是無視我的存在。不過，怎么說呢…………感覺和昨天不太一樣吧?趴在桌子上，假裝插著音樂播放器的耳機，豎起耳朵聽著那件事的傳聞，大體是這樣的感覺。

“聽說葉山君告白雪之下同學(xué)了!”“葉山君喜歡雪之下同學(xué)啊，好像受到了打擊”“但是雪之下同學(xué)好像拒絕了”“誒~ !?不過我覺得那兩個人很般配啊~”“如果是我的話馬上就OK了啊”“本來你就不會被人理睬啊”“啊哈哈哈哈”

……不是很和諧嗎?其他還有“葉山君很有男子氣概”、“葉山君很帥”、“羨慕雪之下同學(xué)”等等…………在我那時候，簡直就像犯罪的加害者和受害者一樣。

嘛，我也知道。不是愛國無罪，而是帥哥無罪。如果說可愛是正義，那么帥氣也是正義。按照這個道理，我是邪惡的嗎?不不不，現(xiàn)實世界是不同正義與正義的碰撞…………大聲說我有我自己的正義…………明明沒想過要說什么。自己的正義只要自己能接受就好了。明明一點都沒想過要得到別人的理解。

偏偏是那個葉山隼人。

明明和我絕對不會相容的人。

他卻…………只想幫助我。

葉山在那個時候向雪之下告白的意義。目的無非是把我從向兩個女生告白的傳聞中解放出來。大多數(shù)人都沒有意識到那個行為的真意和副作用。大家都專注于傳聞的內(nèi)容，對當事人的情況似乎不太關(guān)心。

但是，只要是親近葉山的人，就不得不面對這種變化。表面上看，他所在的位置和昨天一模一樣。但是仔細一看，他和誰都沒說過話。雖然聽了之后有了反應(yīng)，但自己沒有話要說。順便一提，可能是察覺到了葉山的嚴肅氣質(zhì)，小組內(nèi)部暫時控制了昨天的告白。

但是，不管哪種擔(dān)心，葉山集團的時鐘指針已經(jīng)無法停止移動。特別是葉山和三浦之間，時間仿佛以倍速流逝。說到底，就像葉山集團是為葉山服務(wù)的集團一樣，三浦集團也是為三浦服務(wù)的集團。

因此，葉山和三浦的關(guān)系一旦破裂，自然也會影響到其他成員之間的關(guān)系。戶部和海老名應(yīng)該都不希望發(fā)生這樣的事情。葉山應(yīng)該很清楚這一點，自己也希望如此，但他還是決定親手毀掉它。而且理由好像是為了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從邏輯上來說也不是不明白。心情上。話說葉山是會做那種事的人嗎?一直以來，葉山隼人扮演的都是周圍人所期待的“葉山隼人”形象，他本人對此應(yīng)該也沒有特別猶豫。這是為什么……。

說到底，即使是關(guān)于葉山的事，他也只是自以為理解了別人而已。

午休時，我一邊想著這些，一邊在那個地方啃著面包，這時身后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比企谷，你果然在這里啊。”

回頭一看，今天登陸的臺風(fēng)眼就在那里。那雙眼睛笑得有些落寞。

“葉山…………倒不如說，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我偶爾也想一個人獨處?！?/p>

說著走近樓梯，在我旁邊坐下。

雖然沒有戶冢那么近，但距離很近。不由自主地把身體往旁邊挪了挪。

“你沒把我算進去嗎……”

“啊，是嗎……不過，你的情況是，即使兩個人在一起，也多半是一個人對一個人的感覺吧?”

雖然感覺被人說了很過分的話，但實際上是那樣的，所以也不能反駁。我決定換個話題。

“先不說這個，…………你是怎么知道這里的?”

“我問結(jié)衣了。”

“是嗎……”

我又問了一個不想問的問題。葉山和由比濱說什么都和我無關(guān)。

“你特意這么做……找我有什么事嗎?”

“只是想兩個人談一談而已。還有，這個給你?！?/p>

一邊說，一邊爽朗地笑著遞給我MAX咖啡。知道我的喜好，這家伙也很能干啊。

到底是從哪里來的信息?不，還是不要再想了。

“謝了……”

葉山拿起自己的另一瓶，兩人同時打開拉環(huán)喝了起來。溫暖的甘甜沁入全身。

喘了一口氣，葉山又開始說話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問的?”

“不，…………我對你又不是那么感興趣，也不是那么想知道?！?/p>

雖然我沒說沒有，但感覺好像是故意問出來的，我也很清楚結(jié)果對我很不利。回想前天在屋頂上的對話。

“是嗎……我倒是對你很感興趣?！?/p>

“……”

不，這種事請不要對著我一本正經(jīng)地說哦，葉山桑。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很可怕。即使是海老名同學(xué)的意思。

…………不可能隼八，對吧?不行，絕對不行。

“我覺得你對我有興趣一點好處都沒有?！?/p>

“是嗎?對和自己喜歡的人關(guān)系好的人感興趣有那么不自然嗎?”

啊……果然還是討厭。不想和這家伙說話。這是絕對無法避免的話題。求你閉嘴，真的。

葉山無視我無言的拒絕，繼續(xù)說。

“嘛，我不認為這樣做能理解你的心情…………不過，心情也沒那么壞?！?/p>

“那是因為像你這樣的人，很少能憑自己的意志做出決定。憑自己的意愿做出各種決定，也不是什么壞事吧?”

“哈哈，你說得一點都沒錯?！?/p>

以前我也想過，在這里若無其事地把自己拉到葉山的一條孤獨的小路上。對于這位策士，是不是應(yīng)該多一些贊賞呢?不，陰謀是不能被揭穿的。

果然是陰暗者的我最強?！罱遣皇怯悬c曬太多太陽了?

“我對周圍的人都無所謂，所以一直以來都是為所欲為…………行嗎?就算你做了這樣的事，你也想要維持自己周圍的人的環(huán)境?！?/p>

那就是，犧牲我也可以。這不僅是葉山的愿望，也是海老名和三浦的愿望。

“確實。只是在…………修學(xué)旅行后，你和姬菜的傳聞流傳開來的時候，我才開始覺得有點極限了?！?/p>

“……這是怎么回事?”

“據(jù)我所知，當時在那里的只有我的朋友、你和雪之下同學(xué)。所以，散播那種謠言的，除了我的朋友以外，不可能是其他人。”

“……從狀況來看可能是這樣。不過……我不知道為什么會讓你的心情發(fā)生變化。”

“那件事也許只是個契機，只是我對你的期待越來越高，不難想象，再這樣下去，我大概又要犧牲你了?！?/p>

“那就不斷犧牲不就好了嗎?反正我也不知道別的辦法?！?/p>

“我已經(jīng)不允許自己…………了?！?/p>

“這是什么意思……你不就像個好人嗎?”

也許是我的話惹惱了葉山，他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我。他的表情和平時的帥哥相去甚遠。

“不是的…………我嫉妒你?！?/p>

“……”

怎么看都覺得他是個好人，沒想到他會這么直接地發(fā)泄負面情緒。也不是沒有像伏筆一樣的東西。

我想起暑假集訓(xùn)的時候，他對我說過，我沒辦法和你搞好關(guān)系。

“…………我有什么好嫉妒的?”

“那種東西，被雪之下同學(xué)迷戀就足夠了吧?”

“……”

……結(jié)果就會變成那個話題嗎?自己承認這件事和別人說這件事是兩回事。也許我還不能接受葉山這么說。所以才會這樣回答。

“雪之下的…………你知道什么呢?”

“我知道，我一直在看她，一看就知道你對她來說很特別?！?/p>

“……”

“一直”這句話的分量，讓我無法用敷衍的話語來回應(yīng)。

從小就喜歡的女孩子對自己一點都不動心，反而對那些愛耍小聰明的呆子青睞有加。本來，我們連這種狀況都不想承認。

但是，眼前的這個男人沒有逃避這個現(xiàn)實，在承認的基礎(chǔ)上向她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然后敗走了。這樣的人說的話，怎么可能暢通無阻呢?

……葉山不等我說完，又開了口。

“我一直關(guān)注著她，想為她做些什么。但是，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你，來拯救雪之下同學(xué)吧。”

這是葉山的誠意吧。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回應(yīng)你。

但是，這并不意味著可以對錯誤置之不理。所以，這樣回答。

“你的認識難道不是錯誤的嗎?雪之下并不是可以被‘拯救’的存在?！?/p>

“是嗎……也許是吧?？磥砦疫€是完全不了解…………雪之下同學(xué)和比企谷?！?/p>

……為什么會若無其事地把雪之下和我放在一起呢?你以為她和我是相似的人嗎?

“是啊。不過……我也完全不了解雪之下的情況。所以，不要有太大的期待?！?/p>

“確實。就在前天，我還不知道雪之下同學(xué)喜歡的對象是誰?！?/p>

“……”

這家伙……在我承認之前，同一個話題可以說很多次吧……就像打地鼠一樣。

沒辦法，我只好改變話題。

“對了，你…………這樣行嗎?海老名和三浦……”

“我先向姬菜說明情況并道歉了，她好像也接受了。她也很擔(dān)心你。”

“是嗎……”

啊~啊，如果一開始就知道會變成這樣的話就不用勉強到這種地步了吧?我。

“三浦那邊…………那家伙，大概是你……”

“我知道。所以…………暫時還不能像以前那樣接觸。不過……雖然可能要花些時間，但我相信我能和優(yōu)美子做回朋友。這不是你該擔(dān)心的?！?/p>

“啊，是嗎……”

如果葉山讓我不要擔(dān)心，我只能這樣回答。不過，這家伙說的話也不太可信。

但是，我不可能修復(fù)葉山周圍的人際關(guān)系，最好的辦法就是置之不理。

“本來我就是為了不讓你再麻煩才這么做的。這邊的問題這邊會想辦法解決的?！?/p>

“那就好……”

“比起這個，你更應(yīng)該擔(dān)心自己和她們吧?”

“……如果擔(dān)心能解決的話，也不是什么大問題?！?/p>

“那倒也是?！?/p>

葉山靦腆地回答。現(xiàn)在，這家伙的笑容讓我非常生氣。

自己想說什么就說什么，真是爽快啊。我該怎么辦?葉山似乎從表情上看出了我的意圖，繼續(xù)說道。

“你只要回應(yīng)…………雪之下同學(xué)和結(jié)衣的感情就可以了?！?/p>

“……要做什么才算是回應(yīng)呢?”

“這是比企谷的想法。還是我讓你這么做，你會照做嗎?”

“不……”

“對吧?…………不是很好嗎?因為你不用在意周圍的人，可以根據(jù)自己的喜好進行選擇?！?/p>

“……”

如果周圍的人中不包括雪之下和由比濱的話，應(yīng)該就是這樣吧。但是現(xiàn)在…………。

我保持沉默，葉山換了個話題，繼續(xù)問我難以回答的問題。

“對了，你今天也不打算去社團活動嗎?”

“……我想暫時去不了?！?/p>

“因為不想尷尬嗎?”

“我并不擔(dān)心她們，況且我早就習(xí)慣了那種尷尬的氣氛。”

“哈哈，這正是最羨慕的地方?！?/p>

到底剛才的回答中有什么讓葉山羨慕的要素呢……葉山這個人還是不太懂啊。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

“……說得不好聽，我可不能重蹈你的覆轍?！?/p>

侍奉部的成員恐怕誰都不希望維持這種表面上掩飾、充滿謊言和欺騙的關(guān)系。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聽了你的回答，我稍微放心了。”

“……怎么回事?”

“你既不是逃避，也不是說謊，而是準備回應(yīng)她們的想法，對吧?”

“!……”

“這種沉默可以理解為肯定，但是不能讓女孩子等太久?！?/p>

“……是啊?！?/p>

啊，昨天好像也被說過類似的話。不行的自己…………不快點想辦法的話……。

我撓著頭，葉山似乎已經(jīng)滿足了，慢慢地站了起來。

“那么，就這么回事。雪之下同學(xué)和結(jié)衣的事……就拜托你了?！?/p>

“啊……啊……”

不知是回應(yīng)還是呻吟，只能從自己嘴里發(fā)出說不清的聲音。

哎呀，真想陪著哭一場。不……自己哭一點都無所謂……我大概是……。

“那邊的也空了?空的話我去扔了?！?/p>

“啊?啊……那就拜托你了?！?/p>

如果是平時的我，絕對會有所顧慮，但也許是因為頭腦已經(jīng)不能正常運轉(zhuǎn)，我條件反射地把MAX咖啡空罐遞給了葉山。

葉山拿起它，立刻轉(zhuǎn)身走進校舍。

自己到底該做什么……是回應(yīng)她們的“想法”嗎…………。

而且，對她們的“我的感情”是…………。

× × ×

“比企谷，今天放學(xué)后到教職員辦公室來一趟。”

“哈、哈……”

那是我不去侍奉部的第三天。

在國語的課程即將結(jié)束時，我突然被平冢老師叫了出來。

不，是不是太唐突了?差不多到了該來的時候了。說起來，我以前是囚犯，現(xiàn)在的我就像個越獄的，也就是越獄犯，倒不如說一直被置之不理才奇怪。

而且對方是強行把我送進這個社團的罪魁禍首。會被干什么呢……又會被疼愛嗎，相撲部屋的意思。

但是，反過來想，也可以認為到現(xiàn)在為止一直放任不管，真的無法預(yù)測行動。

想也沒用的事想再多也沒用，我又陷入了那個思考的循環(huán)中。應(yīng)該怎樣回到侍奉部呢?

自己先宣布是循環(huán)，所以也沒能馬上找到答案，早早就放學(xué)了。某個主人公好像做完作業(yè)就跳出了循環(huán)，我的作業(yè)什么時候能做完呢?

我一邊想著這些，一邊打開了教職員室的門。

“失、失禮了……”

“哦，來了啊，過來這邊。”

穿著平常的西裝褲和白大褂的老師，又像往常一樣朝我招了招手。

在催促下坐到沙發(fā)上，她慢慢地取出香煙吸了起來。

“呼”的一聲，從嘴里噴出的白煙向上升騰。這么說來，也差不多到了氣息變白的季節(jié)了啊……。

“對了，老師你沒想過戒煙嗎?”

“不，也不是沒有，不過…………暫時不太可能。如果你不喜歡我在這里抽，盡管告訴我?！?/p>

“我雖然不喜歡抽煙，但有時候還是很喜歡看你抽煙的樣子?！?/p>

“喜歡……啊，不?！?/p>

一瞬間，往煙灰缸里丟灰的手指停了下來……但馬上就開始行動了。畢竟是第二次，反應(yīng)遲鈍吧。沒什么意思。

“嗯……雖然自己這么說有點奇怪，但確實，人抽煙的樣子是可以成為畫面的，所以電影里也經(jīng)常使用?！?/p>

“那倒也是……某吉卜力（注：日本動畫工作室，導(dǎo)演為宮崎駿，這里講的電影可能為《紅豬》中主角波魯克吸煙的場景）的電影，吸得津津有味呢?！?/p>

“哦，比企谷你也這么想嗎?那是禁煙的人絕對不能看的電影?？戳四欠N東西絕對會想抽煙的?！?/p>

那倒也是。就連一次都沒吸過的自己也想吸一下。只是想想，不可能特意去買那種上個時代的東西，也沒有理由去吸。

“你對電影本身是怎么想的呢?比企谷?！?/p>

“……是為了討論電影才特地叫出來的嗎?”

我這么一問，老師張開嘴哈哈大笑，把變短的香煙往煙灰缸里一甩，把臉湊近我，這回像是看穿了什么似的微微揚起嘴角。

“啊啦，不是很好嗎，反正你今天也不去社團活動吧?”

“話雖如此……”

“那么，…………有什么感想嗎?”

“嗯?啊……怎么說呢……純真和美麗都是殘酷的……只是感動于那些，我覺得有點內(nèi)疚?！?/p>

聽了我的回答，老師好像恍然大悟似的點了點頭。

“確實。純粹的和美好的東西都是殘酷的。相反，殘酷的東西不也可以說是美嗎?就像我這樣。”

不，你一臉得意地開這種玩笑，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反應(yīng)。我大概會歪著嘴回答。

“我覺得老師也很漂亮哦…………與年齡相比?！?/p>

“比企谷……”

老師的“疼愛”再次炸裂的話就糟了，所以我加大了腹肌的力量…………但。

“比企谷……”

只是恨恨地看著我，低吟著。啊…………我得跟進一下。

“啊，那個主人公不是也把自己的夢想放在第一位，不太顧家嗎?不過，正因為那樣的生活方式看起來很美麗，所以老師也能那樣美麗地生活不就好了嗎?”

“也就是說，讓我放棄工作之外的一切……”

聲音越來越細。不，真的有人收下了吧!盡快。美麗是殘酷的。

“即，即使這樣…………我還是要感謝老師的?！?/p>

“哦……沒想到你會這么說……明天會下雪嗎?”

我毫不掩飾地說出了對老師的感情，她抬起頭，聲音突然變得有精神了?？傊€好…………是嗎?

“……我只是很少有機會感謝而已，并不是不會說感謝的話的孩子?！?/p>

“也許是吧…………這個扭蛋君?！?/p>

“……”

不，為什么這個奇怪的新詞會流傳到這個地步呢?小町嗎?這也是小町干的好事嗎?

…………總之，老師說完這句話后，似乎已經(jīng)滿足了，沒有再追問下去，回到了原本的話題。

“對了，比企谷……還有幾天就要進入考試準備期了…………你還打算不參加社團活動嗎?”

“這也太…………了吧，如果想讓我參加的話，硬把我?guī)ё卟痪托辛藛?我是囚犯來著?確實是…………?！?/p>

我這么回答后，老師托著腮嘆了口氣。

“嗯，我也很想這么做，不過…………其他看守都給我釘了釘子。”

“啊……”

……原來如此。我之所以沒有被強制參加社團活動，是因為看守——這個詞我馬上聯(lián)想到也不好吧——是雪之下的委托嗎?

“不過…………如果一直這樣下去的話，那場比賽就是你輸了，這樣可以嗎?”

“咦，還在繼續(xù)嗎……”

與雪之下一決勝負————原本我就被帶到侍奉部，是為了讓有扭曲的毅力和孤獨體質(zhì)的我“重新做人”。但是，我拒絕了，雪之下認定那是逃跑。這樣一來，誰也救不了誰。

結(jié)果，老師作為中介，通過勝負來決定誰更能服務(wù)別人，誰更能堅持自己的主張。勝利的一方似乎可以對失敗的一方下達任何命令。勝負的結(jié)果由老師的獨斷專行來裁定。

……到底終點設(shè)定在哪里呢?而且，最近老師也不可能完全掌握侍奉部的個人活動了……。

“當然還在繼續(xù)。只要雙方都不放棄，這場比賽就會繼續(xù)下去?！?/p>

“‘雙方’?……也就是說，如果我和雪之下說要結(jié)束勝負，老師會同意嗎?”

“嗯，是這樣的。不過，如果有一方放棄的話，那就輸了?！?/p>

“……”

……嚇了一跳。當時的我大概張著嘴，呆呆地站在那里。因為我一直以為這場比賽肯定是為了把我留在侍奉部的錨一樣。所以，我只是茫然地覺得是沒有盡頭的東西。

也有可能用自己的手結(jié)束呢…………。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我認輸，接受雪之下的命令——不知為何，我覺得這樣做并不壞，那么辭去侍奉部的工作也可以作為選擇嗎？

只是，事到如今，那對我來說已經(jīng)是不可能了。

我對侍奉部的那個空間、那個伙伴、那個空氣————。

老師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說出了這樣的話。

“為什么你現(xiàn)在還在休息呢?即使是現(xiàn)在的你，其他部員應(yīng)該也會接受吧?”

“假設(shè)是這樣，…………這是按照老師所設(shè)想的侍奉部的存在方式嗎?”

“這……這個嘛?！?/p>

“……”

不不不，這個人不是說絕對明白嗎?以前由比濱不來社團的時候，她說過沒有干勁和意志的人只能離開。

另外，侍奉部的目的是為了自我變革，而不是泡在溫水里。就算我現(xiàn)在這樣回去，后果也顯而易見。那個和部的方針是不相容的。

不，等一下…………我是什么時候接受侍奉部的這個方針的?這個我…………想要自我變革嗎?仔細想想……因為我否定泡在溫水里，所以現(xiàn)在的自己是回不去社團的……“還是現(xiàn)在的自己?”為了“返回”而“改變”?聽起來好像有點矛盾…………好像越來越混亂了。

我保持沉默，老師微笑著說。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我也不認為你不參加社團活動是錯的。”

“‘不認為是錯的’…………那么正確的是什么呢?”

“教師的工作不只是告訴學(xué)生答案，播下思考的種子、營造良好的環(huán)境也在其中?！?/p>

“‘營造環(huán)境’?你指的是侍奉部嗎?”

老師稍稍側(cè)過臉，笑著回答我的問題。

“我只不過是在已經(jīng)有名無實的幽靈社團里加入了兩名……部員而已?！?/p>

“加入了部員”?這……難道雪之下也?……不過好像不像我這么強制……也許是察覺到我的驚訝，老師又補充了一句。

“當然，她的情況和你不一樣，是她本人的意思。只是，雖然她本人說要改變這個世界，但我覺得她做不到。我讓她試一試，她就答應(yīng)了?！?/p>

喂喂，那個臺詞老師也說過嗎…………不是心疼的程度……不，和我被迫加入侍奉部的契機作文差不多吧……不過，能活生生地想象出她接受挑釁的樣子，總覺得很奇怪。

不知道是吃驚還是笑的聲音突然從嘴里蹦了出來。

“哈哈……不過，如果只是讓她看看，那她本人也不會意識到問題所在吧?”

“我既然這么跟她說了，也不是什么建議都沒有?！?/p>

“建議的結(jié)果是那個嗎……?”

我想起第一次見到雪之下時的對話?！孟裰话ち艘活D臭罵。怎么想都是本色啊……那個。

老師無視我充滿懷疑的表情，繼續(xù)說。

“我并不是讓雪之下改變自己，只是……我只是建議，一直照鏡子是無法改變世界的?！?/p>

“鏡子?……鏡子是指鏡子的法則嗎?別人會說它是自己的投影什么的。具體的我不太清楚。”

“嗯，現(xiàn)在也有這樣的意思了嗎?這么說來，我使用鏡子這個詞是為了更單純地表達對好意是好意，對惡意是惡意。但是，她的情況……”

“太惡意了……”

““哈~……””

我說完老師的話，不知為何，兩人同時嘆了口氣。

“嗯，她一直是一個人，為了保護自己，某種程度上也是沒辦法的事……”

……顯然也有過度防衛(wèi)的時候吧?？紤]到暑假集訓(xùn)時對三浦的應(yīng)對。

被打了就還手。加倍奉還!不，只要加倍還就好了…………她的情況。

“所以……那個……你是說要把惡意變成善意嗎?”

“就是這么回事。不過，她反駁說，罰與罪不也是為了她本人嗎?”

“哇……”

“她的話也沒錯，所以我就說了，這些事情交給我這個老師處理?！?/p>

哎呀，這個老師真帥。

如果我是女人的話可能會被迷住?！@是夸獎嗎?我還是不敢把剛才的想法說出來，所以就沉默了。

“……那么雪之下同意了嗎?”

“嗯，算是吧?！?/p>

“可是……即使是這樣，我第一次見到雪之下的時候，好像也沒有聽從老師的建議?！?/p>

我這么一問，老師「還不明白嗎?」露出這樣的表情繼續(xù)說。

“就像我剛才說的，我并沒有建議她改變自己。善意也有很多種，那是她表達善意的方式?！?/p>

“啊，原來如此……”

嗯，對我說要努力啦改變啦，也不是有惡意的。也有像由比濱那次那樣順利進行的情況，只是我沒有坦率地答應(yīng)而已。

也許是看到我接受的樣子，老師瞇起眼睛，用平靜的語氣說道。

“所以，你只要發(fā)揮你自己的正確就行了，如果我覺得你怎么都做錯了，到時候我會批評你的?！?/p>

“……是嗎?”

不知為何，聽了這句話，我無法直視老師的臉，低下了頭。

也許是談話告一段落，老師又抽起煙來。

“哎呀，也沒必要太過嚴重吧。萬一發(fā)生了什么事，也可以選擇恢復(fù)一個人?！?/p>

“這和…………一開始老師委托雪之下的內(nèi)容不矛盾嗎?”

“我只是拜托雪之下把孤獨的‘體質(zhì)’改過自新，并不是否定孤獨本身。無論怎么想，在一起只會給自己帶來不好的影響的存在確實存在。沒必要勉強和這樣的人交往?！?/p>

你又說壞心眼的話了……這位老師。明知道我不可能這么想，卻硬要這么做……。

我的眉毛剛一皺，這個人就繼續(xù)窮追猛打。

“而且，在作文里寫交朋友失敗也是青春的人是你。今后也請盡情謳歌青春吧?！?/p>

“什么諷刺啊，那個……”

我這么一說，老師又哈哈大笑，像大叔一樣笑了起來，把煙放在煙灰缸里，突然把手放在膝蓋上，慢慢地站了起來。

“那么，今天就在這種地方原諒你吧，比企谷?！?/p>

“原諒…………剛才這段時間是刑罰什么的嗎?”

“咦?對學(xué)生來說，被老師叫去，時間被限制是一種懲罰……還是說比企谷是怎么回事?你想和我多說些什么?”

“不、不……沒有那種事……”

不……請不要用那種莫名的高興的表情說那種話啊……很難否定吧。

我也站起來，轉(zhuǎn)過身去，老師拍了拍我的背。

“嗯，等你回到侍奉部的時候，我希望你能再跟我聊一聊。”

“不……請不要那么期待……對我。”

“我并不是要你告訴我什么好結(jié)果，只要能說出來就行了?！?/p>

“是嗎……但是不好的結(jié)果不是不好告訴別人嗎?”

不知為何，老師似乎對我的回答感到意外，把手放在下巴上。

“哦……你也想要面子了嗎?佩服佩服?！?/p>

“!……啊，不，我只是說了一般的問題…………啊，說出來不就行了嗎，說出來……”

“……是啊……我也等著你呢?！?/p>

“那么……我告辭了?！?/p>

我感覺到背后的壓力，走出教職員室。

我不由自主地“呼”地嘆了口氣，混雜著疲憊和安心。

…………回去嗎?不知不覺就過了社團活動結(jié)束的時間。我一邊走向樓梯口，一邊向窗外望去，天色已是晚霞低垂，夜色即將籠罩。

我不由得想起了和老師一起談?wù)摰哪遣侩娪?。美麗是殘酷的，溫柔也是殘酷的。單純也是殘酷的?/p>

但是，自己卻被它吸引了。那樣的話，自己也只能保持殘酷的狀態(tài)了嗎?

起風(fēng)了————。

別說起風(fēng)了。是暴風(fēng)啊，也有誰的原因。現(xiàn)在的我又不是臺風(fēng)眼。

走在人跡罕至的校內(nèi)，走到電梯口，發(fā)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在這種地方干什么呢…………。預(yù)感又要刮風(fēng)了。

——站在那里的是由比濱結(jié)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