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

作者：李祎明

不知不覺中，離我們分別竟然已經(jīng)過去了很多年。真想知道，你過得還好嗎？

我看到了你最喜歡的東西，真希望你也能看見。不過，我想先來講個故事，屬于我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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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相遇

阿陽第一次見到小夏，是在一次集中面試當中。

小夏體貌中等，長著一張勻稱的圓臉，和一雙精致的眼睛，黑色的長發(fā)扎成簡單的馬尾，還有幾簇稀疏的劉海簡單地覆蓋著額頭。她和在場所有其他求職者一樣，身穿一套面試時的正裝。但阿陽還是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

“結(jié)合古代民俗開發(fā)一款游戲，請各小組嘗試起草一份簡要的策劃書。”當時，面試官提了這樣一個問題。

“我打算通過游戲展現(xiàn)古人與野生動物之間是如何相處的……”小夏作為小組長，提出了這樣一個點子。

其實，阿陽已經(jīng)徹底忘了這家公司叫什么名字，只記得最終的面試結(jié)果肯定是沒通過。

“沒關(guān)系的，能用這種理由拒絕你的，肯定不是一家好公司，就算進去了也是給自己找不痛快，不如趁早換一家好好發(fā)揮?！泵嬖嚱Y(jié)束后，阿陽安慰小夏。

“謝謝，你也一樣。”她的語氣出人意料的輕松。

“哦？真的沒關(guān)系嗎？”阿陽很好奇。

“真的，你不也對這結(jié)果毫不在乎嗎？”

“開玩笑，我可是個大主播，人氣幾百萬的那種。做直播可比這破工作賺錢多了，我找工作純粹就是來玩玩的。”

“其實，我也只是來玩玩的。因為，我很快就要去當考古學家了?！?/p>

“考古學家？天哪真的嗎？”這個詞的信息量有點大，一下子超出了阿陽大腦能夠處理的范圍，“那……也挺好的，考古學家……可是西奧聯(lián)最受尊敬的人了！”

“嗯。”小夏沒說話，只是微笑著看著他。

阿陽從未想到，一位未來的考古學家，此時就站在他的面前。

“那個……我能和你一起去嗎？”他有點害羞地問她。

“哦？你確定？你知道那意味著什么，對嗎？”

“當然知道。你看，當一名考古學家，需要離開西奧聯(lián)，徹底告別西奧聯(lián)的各種吃喝玩樂，到外面的真實世界里去，那里充滿了各種危險。你一個女孩子去也太冒險了，所以，我想跟你一起去，路上有個伴，遇到危險才好幫忙?！?/p>

“哼，你不就是想讓我當你女朋友嘛。不過能有個人陪著也確實挺好的。只是，你懂考古學知識嗎？”

“放心吧，我?guī)滋炀湍軐W會了。學那些東西對我來說沒有任何難度！”

“那過幾天我可是要考考你的哦?！?/p>

“沒問題，隨便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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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見到你的第一面，我就被你深深地吸引了。以至于，即便你告訴我要去做一名考古學家，我也第一時間就做出決定，要跟你一起。

我事后才感到這個決定有點草率，因為，我甚至都沒想過怎么才能說服我的養(yǎng)父母同意。也許你能幫我找到我的生父母，大概只能這么說了，畢竟這也是他們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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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阿陽準時來到了勇士廣場。小夏就站在廣場正中央，等待他的到來。

“小夏，這兩天我埋頭苦讀，把考古學那些東西都學會了！”阿陽邊喊邊快步跑向小夏。

“你都學會什么了？”

“聽好了。人類文明最早誕生于地球。大約五百多年前，人類開始向太陽系各處移民。然而，大約三百年前，兩個大殖民地之間爆發(fā)了武裝沖突，并很快演變?yōu)橐粓鱿碚麄€太陽系的慘烈戰(zhàn)爭，把幾乎所有的人類據(jù)點都沖擊得七零八落，史稱太陽系戰(zhàn)爭。這場戰(zhàn)爭直到今天都還沒有完全結(jié)束?！?/p>

“嗯，很好。然后呢？”

“在太陽系戰(zhàn)爭中，人類歷史遭到了毀滅性的破壞，大量的古代文物、書籍、存儲器等被毀或遺失，歷史教育也出現(xiàn)了空前的斷檔。如今，絕大部分人類已經(jīng)對自己祖父一代出生之前的事情一無所知。而我們西奧爾特云聯(lián)邦，之所以能夠在太陽系戰(zhàn)爭后期崛起成為最大的人類殖民地，就是靠著一代又一代考古學家的前赴后繼，修復被摧毀的歷史。在此基礎(chǔ)上，我們發(fā)展出了發(fā)達的文化產(chǎn)業(yè)，吸引了大批在戰(zhàn)爭中失去家園的流浪者前來安身。”

“嗯，不錯，繼續(xù)?！?/p>

“勇士廣場，就是為了紀念那些偉大的考古學家，專門修建的。這一排排精美的雕像，就是曾經(jīng)做出過突出貢獻的考古學家們?！卑㈥柕靡獾刂赶蛏磉呑羁拷鼜V場中央的一座雕像，“看，這位是尼克·孫，有史以來最偉大的考古學家。在他近60年的考古生涯中，總共還原了267項古代習俗，是所有考古學家里最多的。同時，他還提出了歷史崩解假說。他認為，由于某種原因，人類的歷史傳承在約300年前突然發(fā)生大規(guī)模崩壞，使得那時候許多人對自身來源的認識發(fā)生了混亂，隨后有著不同混亂認識的人群之間就爆發(fā)了戰(zhàn)爭，戰(zhàn)爭又不斷地進一步破壞著歷史傳承，形成一個惡性循環(huán)。這一假說也是目前得到最多認可的戰(zhàn)爭起因理論?！?/p>

“看來你確實學了不少東西?！?/p>

“這位是吉娜·布魯，第一位女性考古學家。她一生中總共還原了122項古代習俗。她的大部分時間都在地球進行全方位深度考察，用無可置疑的考古證據(jù)，證明了地球是人類文明的起源地，徹底粉碎了某些敵對勢力的空間直接起源說。我想，你的偶像一定就是她對吧？”阿陽顯然進入了狀態(tài)，迫不及待地來到另一座雕像前開始了介紹。

“沒錯，吉娜老師確實是我學習的榜樣?！笨磥硇∠挠悬c心動了。

“還有這位是……”

“停停停，不用介紹了。我們現(xiàn)在的習俗里有哪些是沿襲古代的，你來舉個例子吧?！?/p>

“這個簡單。比如，我們西奧聯(lián)的世界里有四個季節(jié)，春夏秋冬。這一點，就是對地球上自然現(xiàn)象的還原。更進一步比如，人們在秋天時舉行的各種儀式，在古代是為了祈求豐收，因為夏季的高溫不利于藻類生長，而到了秋天，藻類開始大量繁殖，正是增產(chǎn)的關(guān)鍵時期?！?/p>

“你說錯了！根據(jù)吉娜老師的理論，古代地球人類是以禾本科植物的果實為主食的，而這些植物是春天發(fā)芽，秋天成熟的，秋天在古代是收獲的季節(jié)。”小夏微微一笑。

“??？不可能不可能，這個知識點我是在來這的路上才剛復習的，不可能這么快就忘了。而且，吉娜老師的這個理論也太難以置信了，都沒幾個人認可的。更何況，考古學家的理論又不是全都對，連尼克老師都曾經(jīng)支持過空間直接起源說?！卑㈥柡軋远ㄗ约旱挠^點。

“你是不是看了假新聞了，還能有我沒看過的知識點？”

“喏，你看吧?！卑㈥柲贸鍪謾C，調(diào)出了在路上閱讀的新聞。

“西奧聯(lián)文化署對最新一批次考古資料的解讀結(jié)果出爐。新證據(jù)顯示，人類自誕生以來便以淀粉藻為主食。而在約600年前，地球發(fā)生了氣候變化，淀粉藻難以在新的氣候環(huán)境下生長，因此人類才不得不移民太空……”小夏接過阿陽的手機，湊近一看，是這樣一條新聞。她又仔細檢查了一下日期，確實是今早剛發(fā)布的。

“不不不，我們的文化署怎么可能會解讀出這種離譜的結(jié)果。這一定是假新聞，一定是假新聞，我再看看……”小夏顯露出一絲緊張的神情，不停地操作著手機，“找到了！看，這條新聞的發(fā)布者雖然顯示是西奧聯(lián)中央新聞社，但發(fā)布用的主機編號并不是中央社常用的那個，而是一臺地址可疑的新主機，這就大概率是假新聞了。問題是，這新聞發(fā)出來到現(xiàn)在都好幾個小時了，為什么還能正常瀏覽，就沒人發(fā)現(xiàn)問題嗎？難道說……”

阿陽拿著手機，呆站在宏偉的雕像陣列中間。他盯著小夏打開的那一大堆復雜的源代碼，里面那一串不知是何含義的數(shù)字。

他感到周圍吹過的風好像有一絲絲的不對勁：“難道說……等等，你感覺到什么了嗎？”

“好像是有什么……”小夏突然也吸了一口涼氣。

一陣詭異的風呼嘯著掠過廣場。四周樹木葉片霎時間由綠變黃，然后迅速干枯掉落。幾個行人走著走著就突然定在了原地，身體開始閃爍，就像老式電視機的屏幕受到干擾一樣，變成色彩斑駁的壞道，同時發(fā)出滋滋的聲音，然后啪地一下消失不見。

“糟了，快跑！”阿陽一邊大喊，一邊拉住小夏的手要往廣場外面跑。他急切地四處張望，看到雕像大道盡頭有一個穿軍服的人，“往那邊跑，那個人估計能幫我們！”

地面開始微微震顫，一條條裂縫在米白色花崗巖石磚上蔓延開來，破裂開來的碎塊不斷錯位、彈起，然后迅速落下，變成藍黑色的幾何形狀塊。整座廣場開始解體，巨大的雕像在扭曲地面的拉扯下，傾斜、下沉，墜入漆黑一片、深不可測的虛空。

阿陽拉著小夏拼了命地往前跑，可不曾想，自己很快就體力不支，雙腿變得沉重，雙手也開始變軟。倒是小夏反過來緊緊抓住他，跑到了前面拖著他走，在他腳下地面失去支撐的一瞬間，一把把他拉了上來。

“兩位稍微歇會，不用擔心，襲擊已經(jīng)被控制住了。安全部門很快就能清除入侵者，讓這里恢復正常?！避娙税参恐@魂未定的兩人。

“謝謝 。不過我們還是先趕快離開這里吧?！卑㈥柗鲋∠恼酒饋?，向那個軍人揮手道別。順便，他看見，之前的勇士廣場已經(jīng)徹底消失不見，只剩黑色的虛空，一道若隱若現(xiàn)的結(jié)界豎立在軍人面前，把他們和虛空隔開。

“戰(zhàn)爭，是戰(zhàn)爭！勇士廣場是西奧聯(lián)的精神圖騰，敵人居然直接攻擊這里，狂妄無邊！這次估計真的來者不善，安全部門不知道能控制局勢多久。這里不安全了，得趕緊開始考古工作！”阿陽催促小夏趕緊遠離廣場。

“這……這就是戰(zhàn)爭嗎？”小夏的喘氣聲還帶著顫抖。

“呵……是的，我以前聽父母說過……呵……”

“那確實，現(xiàn)在這種情況，乘上考古飛船離開西奧聯(lián)，反而更安全。可是……我還不知道彈出器在哪里，那東西的位置是最高機密……”

“沒關(guān)系，有人知道。”阿陽拿起手機，撥通了繼父的電話，“爸……”

“是阿陽啊，我剛想給你打電話。西奧聯(lián)遭到了進攻，這次的敵人比想象的還要厲害，我們有大麻煩了，你趕緊去找彈出器彈出！”電話那頭，繼父的語氣緊張而急迫。

“爸，不好意思之前瞞著你們，其實，我的女朋友是個考古學家?！?/p>

“考古學家？那太好了，趕緊跟她一起走！”

“那你們怎么辦？”

“不要管我們，趕快帶她去我給你發(fā)的這個地址，去找到謎團的答案！記住，向光明歷史前行。”

阿陽瞟了一眼手機，有一條未讀的地址信息。

“還有，之所以給你起李陽這個名字，是因為尼克·孫曾經(jīng)考察過你的故鄉(xiāng)……”說著，繼父那邊電話里傳來建筑物破碎倒塌的聲音，接著電話就中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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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戰(zhàn)爭

幸好，那時候你已經(jīng)取得了考古學家的資質(zhì)，利用你的權(quán)限進入了彈出器的存放室。你還和警衛(wèi)堅持說，一定要帶上我一起走。于是，我們兩個才得以乘坐上離開西奧聯(lián)的考古飛船。從那時起，我感覺到你心里有了我。

離開時，我回頭看了看西奧聯(lián)所在的母艦。這個巨大的、表面覆蓋一層厚厚砂土的卵狀物體，就這樣靜靜地放在太空中，幾乎占滿整個視野。遠方的太陽看起來，只不過是廣袤銀河里一顆稍微亮一點的星，給眼前這顆大卵石勉強撒上一點暗淡的光。這就是養(yǎng)育我長大的地方，從真實宇宙看起來，還是一如既往地寧靜安詳，完全察覺不到它內(nèi)部的暗流洶涌。我呆呆地看著，不知這是否又將是一次永別，又將是一段漫長的流浪。

我還得現(xiàn)學怎么控制真實宇宙中的身體。這是一團充滿納米機器人的液體，用柔軟又彈性的納米膜包裹住，發(fā)著淡淡的白色熒光，可以任意變換形狀。雖然這個身體不需加壓不需氧氣，十分節(jié)能，適應(yīng)各種復雜工況的能力也超強，但操作方式實在是和人類本來的習慣太不一樣了。

特別是當不小心漂到空中時，就要讓身體里的納米機器人繞圈運動，形成電流，產(chǎn)生磁力，把自己吸回飛船艙壁上。這是人類從未有過的運動方式，我學了無數(shù)遍還是不熟練，還得需要你來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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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我們?nèi)ツ睦?？?/p>

“問你呀！”

“你們考古學家居然連要去哪考古都不知道？”

“雖然以前的考古學家還原了很多歷史事實，但跟還沒解開的謎團數(shù)量比起來，依然是九牛一毛?！?/p>

“西奧聯(lián)的安全防御可是號稱太陽系最強的，現(xiàn)在都被入侵了。唉，這還考什么古啊，修復的速度都趕不上破壞的速度，人類遲早被這戰(zhàn)爭徹底毀滅。要不還是找個地方躲起來，就這樣度過余生吧?！?/p>

“誰告訴你西奧聯(lián)已經(jīng)被打敗了？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這次來襲的敵人肯定不一般，我感覺我們勝算不大?！?/p>

“那我也得繼續(xù)我作為一名考古學家的使命。西奧聯(lián)人民知道我出發(fā)了，他們永遠會等著我?guī)Щ厝ズ孟ⅰ！?/p>

“可是他們都沒了，我父母也沒了……”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你父母吧。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難過，但既然連他們都這么信任我，我，我背負的責任就更重了?！?/p>

“所以你的計劃什么？”

“我之所以決定帶你出來，就是因為，你和你父母肯定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關(guān)于歷史真相的事情。我想讓你告訴我，你都知道些什么？”

“他們曾經(jīng)為安全部門效力過，所以才會知道彈出器的所在。還有，他們不是我的父母……確切的說，他們只是我的養(yǎng)父母。據(jù)他們說，二十年前，他們在真實宇宙里執(zhí)行一次任務(wù)的時候，偶然找到了一艘冬眠飛船，年幼的我就躺在里面。除了我以外，就只有一條求好心人收養(yǎng)的留言。于是，我就被他們收養(yǎng)了。”

“沒有別的了？”

“沒有了。那艘飛船上除了我沒別人，也沒更多有價值的線索。沒人知道我到底來自哪里。我自己也沒有關(guān)于在那之前的任何記憶……哦對，也可能是他們出于保密需要沒告訴我……尼克·孫老師考察過我的家鄉(xiāng)，這話我也是第一次聽說……”

“所以你是想讓我?guī)湍銓ふ夷愕挠H生父母？”

“是這樣的?！?/p>

“也行吧，也許他們那里會有什么重大發(fā)現(xiàn)也說不定。根據(jù)你的描述來看，當時你乘坐的應(yīng)該是一艘漂流飛船，也就是原本所在的國家卷入了戰(zhàn)爭，從中僥幸逃脫的幸存者。我打算先去一趟離西奧聯(lián)很近的銀云公國。據(jù)說這個不起眼的小國家也很重視考古和歷史教育，我準備問問他們近期都取得了哪些進展，也可以順便打聽一下看有沒有關(guān)于你家鄉(xiāng)的消息。”

“看來也只能這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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舷窗外，黑暗而單調(diào)的宇宙，無窮無盡。我知道還有無數(shù)的歷史謎團有待解開，但直到這時，我才真切感受到“無數(shù)”這個數(shù)字的可怕。謎團就像這無盡的黑暗，把我們重重包圍，不管我們這粒塵埃般大小的飛船向哪邊飛行，前方除了黑暗，一無所有。

當然，所有謎團中，最大、最重要的一個就是，太陽系戰(zhàn)爭究竟是怎么打起來的。雖然尼克·孫提出了歷史崩解論，但他也并沒有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導致了歷史的崩解?？脊艑W家們相信，要想徹底結(jié)束戰(zhàn)爭，就必須先找到這個謎團的答案。

然而，我們甚至連最先發(fā)生沖突的是哪兩個國家，都還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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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huán)境檢測通過，環(huán)境干凈，符合對接條件。”

“安全檢測通過，允許對接?！?/p>

聯(lián)絡(luò)系統(tǒng)像一個孤獨的自言自語者，播報的聲音空靈澄澈，在依然黑暗寂靜的宇宙中顯得格外突兀。

“準備對接?！?/p>

“對接程序啟動，正在建立連接……”

“奇怪，長波探測器顯示，雖然對接區(qū)域內(nèi)沒有其他物體存在，但更遠一些的地方，似乎有不少小型飛船在活動，這不太符合正常狀態(tài)……”小夏嘀咕。

“你們好呀，我是銀云公國考古學家。你們來得可真不巧。正如你們所見，我們銀云公國現(xiàn)在正在遭受攻擊。”對方已經(jīng)向她打招呼了。

“你好啊，你們也被攻擊了？遠處那些小型飛船就是敵軍嗎？”

“沒有沒有，那些都是我們銀云公國的飛船，你們不用擔心。”

“這是你們用來抵御進攻的方法？”

“沒錯。現(xiàn)在主流的攻擊方式——在考古資料中藏入惡意信息，伺機篡改世界設(shè)定，對于我們這種小國來說作用有限。因為小國人口少，國民之間的相互關(guān)系都比較清楚，很容易就能找出惡意信息，并加以隔離清除。而且，我們還可以分散成許多個更小的單元，單個小單元的架構(gòu)越簡單，就越難被惡意信息攻破。等攻擊結(jié)束以后，剩下的小單元再重新集合起來，重建國家也比大國容易得多。”

“你的意思是，大國因為設(shè)定過于復雜，遭到攻擊時，反而會難以找出惡意信息，并且惡意信息引發(fā)的連鎖反應(yīng)破壞也更加嚴重。就算成功擊退了敵軍，重建難度也要大得多?！?/p>

“沒錯，正是這樣。”

“嗨，你就說怎么辦吧。我們西奧聯(lián)也被攻擊了。”

“?。繌娙缥鲓W爾特云聯(lián)邦，也被攻擊了？哈哈哈哈，瞧瞧這世道！哈哈哈哈……”

“別笑了，我們還是來聊正事吧。關(guān)于太陽系戰(zhàn)爭，你們最近有什么新發(fā)現(xiàn)嗎？”

“嘿，還正好，有個重要發(fā)現(xiàn)可以跟你分享下。最近我們的一支遠征考古隊在土星環(huán)附近找到了少量航天器殘片，同位素定年分析顯示，這是我們迄今發(fā)現(xiàn)的年代最久遠的戰(zhàn)爭殘骸。同時破壞形式分析也顯示，這個航天器是被早期交戰(zhàn)武器摧毀的。經(jīng)過綜合研判，我們認為這極有可能就是太陽系戰(zhàn)爭第一場沖突留下的殘骸。”

“嗯，可這好像也沒有什么太大的意義?！?/p>

“并不，我們還在殘骸里找到了飛船主人的基因痕跡，經(jīng)過基因比對，確認與當時建立在土星當?shù)氐闹趁裰蹈叨韧?。因此，初次沖突的其中一個交戰(zhàn)方，很可能就是當時的土星聯(lián)邦?！?/p>

“哦？真這樣的話，那確實是個非常重大的發(fā)現(xiàn)，人類的還原歷史之路又向前邁出了實質(zhì)性的一步。等等，基因比對……是什么？”

“你們不知道嗎？上古時期，人類還是地球上的一種生物，和現(xiàn)在的地球生物一樣，通過生殖來產(chǎn)生后代。這個過程中，物種整體的穩(wěn)定性和單個個體的獨特性，就是通過存儲在生物體中的基因來控制的。個體的基因一半繼承自母親，另一半繼承自父親。上古時期的人類基因，是由一種復雜的化學物質(zhì)組成的四進制編碼，而到了虛擬人類時代以后，依然有一些國家——比如我們銀云公國——在系統(tǒng)設(shè)置里保留了基因傳承這一古老傳統(tǒng)，當然，具體規(guī)則上進行了大幅度的簡化。而更多的國家——比如你們西奧聯(lián)，早就拋棄了基因這一設(shè)定。”

“哦，那么……當時土星聯(lián)邦的對手，又是誰呢？”

“關(guān)于參戰(zhàn)的另一方是誰，我們現(xiàn)在也還沒有任何線索。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當時的參戰(zhàn)雙方都早就已經(jīng)不存在了……呃……其實這么說也不對，戰(zhàn)爭只能毀滅國家，但消滅不了所有的個體，每場沖突都會有大量的幸存者乘坐各種小型飛船逃離出來，化整為零，躲到宇宙深處繼續(xù)生活。如今太陽系的某個角落里，也許還居住著初次沖突的幸存者后代?，F(xiàn)在的太陽系里，到底有多少個人類居住點，分別在什么地方，科技最厲害的發(fā)展到了什么程度，也是一個無法解答的難題?！?/p>

這么厲害的方法，用好了必然能夠?qū)脊殴ぷ鲙砭薮蟮膸椭?，而自己以前居然完全不知道。小夏心里反復回響著剛才的對話，緊張和疑惑漸漸蓋過了興奮。這現(xiàn)實宇宙遠比她想象的更加復雜，甚至連什么是真實都值得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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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基因比對技術(shù)復雜嗎？如果不復雜的話，可以教教我怎么操作嗎？”

“如果只是比對虛擬人類基因的話，倒是很簡單，一段特殊的加密代碼而已，程序自動識別一下就出來了。不過，這畢竟是我們銀云公國的特有技術(shù)，如果你們不拿出點誠意來的話，恐怕不方便外傳哦。而且，你們西奧聯(lián)根本就沒有基因這一設(shè)定，通過基因比對技術(shù)取得的考古成果，怕是根本就不會被認可，甚至很可能還在解碼階段就直接被剔除出去了?！?/p>

“你憑什么就認為基因比對技術(shù)對我們沒用？嚴格來講，我并不是西奧聯(lián)人，而是一個不知從哪漂來，被西奧聯(lián)撿到的流浪兒童。你怎么就能保證，我身上就一定沒有基因？既然你說很簡單，那測一測又何妨？”阿陽忍不住插嘴進來。

“就算你不是西奧聯(lián)人，我也不認為你有基因?？雌饋恚柗Q太陽系第一文化大國的西奧爾特云聯(lián)邦，實際考古學水平也不怎么樣嘛，出來的考古學家居然還要找領(lǐng)國借技術(shù)?！?/p>

“哼，不信我是吧。我可是知名大主播哦，教教我又不費事，到時候我找地方去幫你宣傳宣傳，潛在的流量收益你懂不懂？”

“行了行了，考古學家之間的事還是讓我們考古學家自己來解決吧。這樣，我給你講講我的故事，如果你覺得好的話，就來支持一下?！毙∠陌寻㈥柪嘶厝?，自己上前面對對方。

“請說?！?/p>

一道灰色的影子在綠化帶中閃過，發(fā)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小女孩注意到了動靜，她停下回家的腳步，蹲到綠化帶旁仔細查看。

灌木叢中露出了一雙眼睛。它盯著小女孩，對視一會，確認對方?jīng)]有惡意，便緩緩走了出來。這只生物渾身長滿灰白相間的毛發(fā)，有四條腿和一條尾巴，還有長長的胡須和三角形的耳朵。它湊到小女孩面前，輕輕叫喚一聲：“喵”。

頓時，一股奇妙的感覺涌上了小女孩的心頭。她摸了摸眼前這個小生物，溫暖、舒適的手感強烈刺激著她的大腦，釋放出大量代表愉悅的信號。

“喵”，小生物依偎得更緊了。它瞇起眼睛，不停地往小女孩身上蹭，臉上露出幸福和享受的神情。

小女孩感到自己的內(nèi)心仿佛被陽光鋪滿。她微笑著伸出雙手，輕輕把這個小生物抱在懷里，帶著它走進單元樓大門，走進回家的電梯。

這個小女孩就是小夏。

“貓貓?！钡诙旆艑W一回到家，小夏就迫不及待地呼喚起，昨天給小生物取的名字。

可是沒有任何的回應(yīng)。

“貓貓？”

還是沒有回應(yīng)。

“貓貓，你去哪兒了？”小夏加大聲音繼續(xù)喊道。

“貓貓它……只是一個錯誤……”泰德回應(yīng)小夏說。

“是你把貓貓藏起來了？”

“確切地說，貓貓其實不是這個世界本該有的一部分，它的出現(xiàn)是一個意外。如果放任其不管，可能會引發(fā)諸多不可預(yù)知的后果。根據(jù)西奧聯(lián)法律的規(guī)定，我必須及時消除這個意外?！?/span>

“不，你還我的貓貓！”小夏哇的一聲就大哭了起來。

“小夏，你哭了。小夏別哭，我來跟你玩?zhèn)€游戲吧?！?/span>

“我不玩，我只要貓貓！”

“小夏乖。小夏你要知道，我們的資源很有限，不必要的東西就不要了，即使是考古學家?guī)Щ貋淼臇|西也一樣?！?/span>

“貓貓才不是不必要的東西！”

“貓貓就是不必要的東西，等你長大你就懂了?！?/span>

“等我長大了，我就去當一名考古學家。我會找到貓貓有必要存在的證據(jù)，把貓貓帶回來！”

昨天晚上的頭條新聞是，西奧聯(lián)正式啟用首位女性考古學家吉娜·布魯?shù)目脊懦晒?/span>

十三年后，小夏的大學畢業(yè)課題進入了最后一次進展交流。

“你還是要堅持做‘人與動物的關(guān)系’這個課題嗎？”導師問小夏。

“是的?！?/span>

“嗯，怎么說呢……你的研究方法正確，證據(jù)確實，論證也足夠嚴謹，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這個課題沒有意義呀，既占用有限的資源，又不能向外出口?！?/span>

“我相信，只要過程是科學的，結(jié)果就一定是正確的?！?/span>

“從科學上講，是的。但是如今這種形勢下，不能產(chǎn)生正面效益的研究，終歸只是無法落地的空中樓閣。如果你還是要繼續(xù)做這個課題，恕我無法給你高分?！睂焽@了口氣，“最后再問你一遍，你確定還是要繼續(xù)研究‘人與動物的關(guān)系’這個課題嗎？”

“我確定。”

小夏的回答十分堅定。她像往常一樣，帶著平靜的心情放學回家。她感到，其實分數(shù)高不高，對她來說已經(jīng)關(guān)系不大了。

然而，就在當天晚上，一條新聞迅速占據(jù)了各大媒體的頭版：“西奧聯(lián)首富宣布成立寵物貓貓公司?！本唧w內(nèi)容還包括，首富稱，養(yǎng)貓貓是吉娜·布魯記載過的古代習俗之一，完全可以作為西奧聯(lián)的招牌產(chǎn)業(yè)對外出口。養(yǎng)貓貓可以極大改善人的心情，提高工作效率。擼貓貓的感覺非常良好，只要體驗過一次就會徹底愛上。他相信這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因此號召每個家庭都來養(yǎng)一只寵物貓貓。

就這樣，一夜之間，養(yǎng)貓貓成了風靡西奧聯(lián)的時尚。

第二天，導師的態(tài)度也來了個180度大逆轉(zhuǎn)，給小夏打上了全班最高分。

幾天后，小夏再次放學回家時，她的父母懷抱一只灰白相間的貓貓，坐在沙發(fā)上等待她的歸來。她重新?lián)碛辛藢儆谧约旱呢堌垺?/span>

“你知道人們?yōu)槭裁聪矚g養(yǎng)貓貓嗎？”小夏講完故事后，向銀云公國的考古學家提了個問題。

“是因為這是一種古代習俗嗎？”

“不，是因為人類有愛。”

“愛？”

“愛是人類最樸素的情感，比如父母愛著孩子，夫妻互相恩愛，朋友互相友愛。愛能促使人類相互協(xié)作，共同克服生存中的艱難險阻。人類還把這種情感擴大到周圍無害的小動物身上，因為愛小動物的行為能夠愉悅自己的內(nèi)心。”

“哦，有意思的理論。你從哪兒聽來的？”

“當然是我自己研究出來的。根據(jù)西奧聯(lián)著名考古學家吉娜·布魯帶回來的資料，我總結(jié)出了這樣一套理論?！?/p>

“唔，可以呀！確實養(yǎng)貓貓的風潮已經(jīng)刮到我們銀云公國來了，我有好多個朋友都沉迷其中不能自拔。雖然我還是感覺，養(yǎng)貓貓其實是你們西奧聯(lián)高層搞出來的套路。不過，我同意給你們做基因檢測了?！?/p>

“太好了，那就趕快來吧！”

在阿陽的催促下，銀云公國考古學家對兩人進行了基因檢測。

“看吧，沒有任何反應(yīng)，沒有基因設(shè)定的人，測了也不會有任何結(jié)果?！毙∠牡臏y試率先完成了，顯示界面是一個由橫縱各15個正方形格子組成的陣列，所有的格子都是清一色的空白。

“再看看我的結(jié)果?！?/p>

“不出意外的話也是……等等，這反應(yīng)……”

顯示界面上，許多格子逐漸變成了綠色，最后形成一個復雜的圖形。

“沒想到?jīng)]想到，你的身體里居然真的有基因！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是被西奧聯(lián)收養(yǎng)的流浪兒童，我也不知道我來自哪里，只知道尼克·孫去過我的故鄉(xiāng)。你能幫我找到我的出生地嗎？”

“我來好好分析一下。唔，從你這個基因型來看，你是……土星共和國幸存者的后裔！天哪，找到你的出生地，很可能就能找到更多重要的線索。”

“那就找找看尼克老師去過的地方。可是尼克老師的考察記錄我全都認真學習過，好像沒有哪個地方是特別符合你們倆描述的呀？”小夏仔細回憶著，內(nèi)心的疑惑比驚喜更多。

“尼克·孫是全太陽系聞名的考古學家，我們這關(guān)于他的資料也不少，讓我來查查看……誒，來看看這個。35年前，尼克·孫在完成考古工作回西奧聯(lián)的途中，偶然發(fā)現(xiàn)奧爾特云西1區(qū)有一處人類聚居地。能夠在這種偏遠荒涼的地方建立聚居地的，很可能是來自某個古典大國的幸存者。他懷著好奇心想要去考察一番，然而靠近一些以后卻發(fā)現(xiàn)，這地方正在受到攻擊。為了避免卷入戰(zhàn)爭，他只好調(diào)頭離開了。這個地方剛好位于西奧聯(lián)上風區(qū)不遠處，時間上也很吻合，所以……感覺可能性很大?！?/p>

“可是尼克老師的考察記錄里并沒有這一條啊，這一點我很確定！為什么我居然不知道尼克老師還有過這段經(jīng)歷？”

“我也很確定，這是我們銀云公國官方資料庫里的信息，應(yīng)該不會有錯?？墒恰@條記錄也確實有些太簡略，就只有我剛讀過的那么點信息。至于為什么你們西奧聯(lián)甚至直接連記錄都沒有……算了我也搞不清楚，不然你們?nèi)ツ强疾煲幌掳?，反正過了35年戰(zhàn)爭應(yīng)該早就結(jié)束了。”

“呵呵，舊的謎團沒有多少進展，新的謎團還越來越多了?！?/p>

“但要這么說的話，那地方肯定藏著什么秘密，去看看準沒錯。”阿陽搶先一步說話。

“是的。但可惜，我不能和你們一起去。你們也看見，我這根本就不是考古飛船。好了，我的同伴叫我回去重建銀云公國了，我得趕快回去了。向光明歷史前行，祝你們好運！”

三? 冬至

一天，指地球自轉(zhuǎn)一周所需的時間。

一年，指地球繞太陽公轉(zhuǎn)一周所需的時間，大約相當于365天。

一個月，指月球繞地球公轉(zhuǎn)一周所需的時間，大約相當于30天。

四季，指由于地球自轉(zhuǎn)軸相對于黃道面有約23.5度的夾角，當?shù)厍驀@太陽公轉(zhuǎn)時，北半球接受到的太陽輻射會有周期性變化，從而引發(fā)氣候的周期性變化。

你的名字叫張玥夏，雖然名字里帶有一個“夏”字，但你最喜歡的，卻是冬季。唯有這份最深沉的愛，能夠消散漫長旅途中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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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冬至，我們來做一些地球上的傳統(tǒng)活動吧?！?/p>

“什么是‘冬至’呀？”

“這是地球上一種傳統(tǒng)的，用于劃分季節(jié)、指導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記錄方法。冬至，指的是正午時分，太陽直射點位置最靠南的一天?！?/p>

“為什么要選擇這天舉行習俗呢？”

“因為在大部分人類居住的北半球，冬至是一年中白天最短，黑夜最長的一天。過了這天，光明就越來越多了?！?/p>

“那你打算體驗什么習俗呢？”

“就來喂海鷗吧！”

小夏推開房門，眼前是一汪蔚藍的湖水。純凈的藍天萬里無云，遠方環(huán)繞著青綠色起伏的山脈。湖面上泛著點點波浪，許多白色的海鷗停在水面上，遠遠就能聽到嘰嘰喳喳的喧鬧聲。

“海鷗？”

“是一種地球上的動物。根據(jù)吉娜老師的記載，每年冬天，海鷗會從寒冷的北方飛到溫暖的南方過冬。每年冬至，居住在南方的當?shù)厝司蜁淼胶?，給海鷗喂食。這一習俗延續(xù)了幾百年?！?/p>

“有什么特殊的含義嗎？”

“吉娜老師猜測，大概是這里的人通過這種方式來寄托愿望吧，類似于一種宗教儀式。不過我倒是覺得，這一習俗表明，當時的人類對于地球和地球上共同居住的動物，有著無比深厚的感情?！?/p>

“看得出來，你很喜歡這一習俗?！?/p>

“確切地說，我很羨慕那時的人類，能夠這樣與身邊的動物和諧友善地相處，這是對于自己成長故土的感恩?！?/p>

“是呀。現(xiàn)在各個國家為了節(jié)省能源，刪掉了大部分關(guān)于動物的設(shè)定。也許，這是只有考古學家才能感受到的快樂了?！卑㈥柾且蝗翰徽J識的白色動物，訥訥地說。

“選擇做一名考古學家，就意味著放棄世間的繁華和煙火，永遠與危險和孤獨做伴。在我的小伙伴們享受著各種豐富多彩的文娛項目時，只有我面對的是沒有盡頭的黑暗虛空?！毙∠母锌?，帶著阿陽走向湖邊，“還好，考古飛船上的虛擬世界里只有我們兩個人，可以隨意設(shè)定世界規(guī)則，而不用擔心會引發(fā)什么后果?！?/p>

“這就是考古學家調(diào)劑枯燥旅途的方式呀！”

“你也來試試吧。嘿呀！”小夏從背包里拿出一片粉餅——用藻類淀粉制成的人類主食，撕成幾個小塊，然后伸直胳膊，甩上幾圈，奮力把一塊粉餅向前扔出去。海鷗們迅速從水面躍起，沖向天空，將還在下落過程中的粉餅塊爭搶一空。

“嘿呀！”阿陽也學著小夏的樣子，把一塊粉餅撕碎了拋向空中。這次粉餅才剛一離開他的手，就被幾只高速掠過的海鷗一口接住，一眨眼就飛遠了。

“哈哈哈哈，你是不是被嚇到了？”

“哈哈哈，真好玩！”

兩人就這樣你一下我一下，歡笑著，開心地把粉餅一塊塊扔向海鷗，不知疲憊，不定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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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陽玩累了，和小夏在湖邊找了個長椅坐下。

“話說，你為什么想當考古學家呀？”

“其實，單純只是我實在找不到其他合適的工作而已?！?/p>

“你就別謙虛了?？脊艑W家可是西奧聯(lián)最受尊敬的職業(yè)，每年有多少人爭先恐后地想做，最后能考上的又有幾個人?！?/p>

“只是官方把考古學家的形象宣傳得很高而已。實際上選擇做一名考古學家，對于自己來說，就意味著永遠地離開父母和朋友，永遠告別西奧聯(lián)豐富的娛樂活動，永遠處在只有一個人的孤獨之中。而在西奧聯(lián)人的視角看來，這人就跟犧牲了一樣。要不是實在找不到其他門路，誰會愿意做這個?！?/p>

“但是你也能擁有一個自己的世界呀，完全按照自己的設(shè)定創(chuàng)立的世界，在里面想怎么爽就怎么爽呀?！?/p>

“那也是因為有你陪著，才會顯得美好。如果只有我一個人的話，也是遲早會在長期的孤獨中迷失的。”

“哈哈哈。其實在我看來，你心里還是裝著西奧聯(lián)人的。”

“那么，你又是為什么想要陪著我一起呢？”

“這個嘛……因為我想體驗一下考古學家的生活，順便去找找我的親生父母呀！”

“哼！你明明就是喜歡我，想和我在一起而已。你個渣男，明明知道我是回不去的，你跟我呆膩了以后，卻還可以回去找別的女孩子?！?/p>

“別別別，我怎么可能是那種人呢？我雖然不是考古學家，但跟你出來以后，回不去的風險也很大啊，就算能回去，到那時候也大概率已經(jīng)是個老爺爺了。我確實……真的是喜歡你呀！”

“哈哈哈哈，承認了吧！”

?

“原來來自地球的習俗，是這么的有趣呀。”

“怎么了？”

“嗯……說實話呀，雖然我從小受到的教育都是，人類的習俗大都繼承自地球時期，吉娜老師帶回來的那些證據(jù)，從理性角度也確實無懈可擊。但是，地球那地方實在是……太遙遠了，我都沒去過，周圍也沒人去過，沒人見過那上面到底什么樣，就……怎么說呢，就算在這些教育的熏陶下成長了這么多年，內(nèi)心深處其實也沒怎么建立起真正的共鳴吧?！?/p>

“不過你今天很享受喂海鷗這一習俗啊，接受的速度比一般人快多了，甚至比我當年學習的時候還要快啊。看來你骨子里對地球事物有天然的親和，很可能是基因的作用呢?！?/p>

“我也發(fā)現(xiàn)了?！?/p>

“其實，對地球事物沒感覺再正常不過了。事實上，空間直接起源說比你想象的還要更有市場，像我們西奧聯(lián)這種相信地球起源說的，在太陽系里其實才是另類。你以為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哈哈，你一個考古學家，居然也會說這種話，要是被西奧聯(lián)文化署的人聽到了，怕不是要吊銷你的執(zhí)照。”

“沒事，反正這里就我們兩個人，沒其他人聽得到。我只是講了個事實而已?！?/p>

“不過，你這么說倒提醒了我。你看，西奧聯(lián)相信地球起源說，隔壁銀云公國也相信地球起源說。按照那個銀云公國考古學家的說法，我以前在柯依伯北3區(qū)的祖先肯定也是相信地球起源說的，現(xiàn)在這些國家都陷入了戰(zhàn)爭，這些難道都是巧合嗎？”阿陽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們是因為相信地球起源說才招來敵人進攻的？”

“沒錯。而且，連一個小小的銀云公國，都能有和我們不一樣的、我們以前完全不知道的設(shè)定。可以想象，不同國家的設(shè)定那是五花八門各不相同，戰(zhàn)爭很可能就是設(shè)定不同引發(fā)的。”

“不不不，如果尼克老師的歷史崩解說是正確的，那設(shè)定不同就只是歷史崩解的后果之一而已。不過照你這么說的話，歷史崩解之謎……還真有點眉目了！那就是——有人故意隱瞞和篡改了歷史真相！”

“什么人會干這種事？為什么要干這種事？”

“就和他們?yōu)槭裁匆l(fā)動戰(zhàn)爭是一個原因。所以，我還得繼續(xù)調(diào)查?！?/p>

一條警報信息出現(xiàn)在兩人的面前，提示他們需要退出自己的世界。一片廣闊的殘骸區(qū)橫在了考古飛船前方，自動駕駛系統(tǒng)讓飛船停了下來。

掃描顯示，前方殘骸區(qū)由大量細小的巖石塊和少量人造物碎片組成，最大的巖石塊直徑也不過數(shù)十米。在區(qū)域中央，有一片干凈的空曠空間，一個直徑約一千米，看起來像巖石的物體位居其中。

兩人此行的目的地到了。

“看起來，那里就是這群流亡者的藏身之所了。”

“他們應(yīng)該是打算躲在這片星際亂石堆里。巖石不僅能隱藏自己的行蹤，還能用作建設(shè)殖民地的資源?！?/p>

“可惜他們最終還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沒能逃過戰(zhàn)爭?，F(xiàn)在這里只剩下一片廢墟?！?/p>

阿陽看著屏幕上，由探測器接收到的微弱回波組成的圖形，一陣酸楚泛上心頭。

“我相信，我們想知道的答案一定就藏在這里面?！?/p>

“飛船的自動駕駛系統(tǒng)檢測到這樣的碎片區(qū)時，就會自動繞行或者停下。但要想找到答案，就必須穿過碎片區(qū)，去到中間的聚居地核心。我們只能通過人工駕駛模式進去了?！?/p>

“還有別的辦法嗎？”

“這是考古過程中必須要冒的險?！?/p>

“行，我來開飛船?！?/p>

“呃，你會開飛船嗎？”

“那當然。我以前可是頂級模擬飛行玩家，最早就是靠直播模擬飛行走紅的。你不需要懷疑我的飛行技術(shù)。”

“行，我也要跟著一起進去，看看你到底水平如何?！?/p>

阿陽得意地笑了笑，迫不及待地開啟了接入程序，進入到飛船人工駕駛系統(tǒng)中。

“接入完成。已轉(zhuǎn)為人工駕駛模式。”

阿陽的意識和整個飛船融為了一體。他的雙眼成了探測雷達，雙腳成了推進器，而雙手就是調(diào)姿發(fā)動機。他試了試向后擺腿，就像在游泳一樣，飛船發(fā)動機噴出高速等離子體射流，推動他向前飛去。他又揮動雙臂，扭動身體，飛船也跟著旋轉(zhuǎn)、擺動起來。一切就和在模擬飛行游戲里的感覺差不多。稍加適應(yīng)了一會后，阿陽便自信地操控著飛船，向前進發(fā)。

碎石區(qū)逐漸地靠近，從一片小小的橢圓形，慢慢擴張開來，最后占滿了整個視野。碎石的樣貌也變得清晰起來。它們個頭不大，卻棱角分明，扎實、沉甸甸而鋒利。雖然飛船與碎石的相對運動速度看起來好像并不快，但阿陽清楚，在這些石塊面前，飛船就像雞蛋殼一樣易碎，哪怕只是輕微的碰撞，后果也將是致命的。

一開始，石塊數(shù)量不多，偶爾有那么一兩個，靜靜的躺在黑色的空間里，看著飛船從幾千米外的地方緩緩劃過。阿陽不敢怠慢，他謹慎地控制著飛船的速度和航向，穿行在大大小小的石塊和碎片中。

碎石越來越密集，其中一些還在緩緩運動，與別的碎片發(fā)生著摩擦和碰撞。阿陽小心翼翼地左右轉(zhuǎn)彎，避讓著四處飛行的碎片。正當他右轉(zhuǎn)繞過一塊巨石時，又一塊巨石從正前方迎面飛來。他連忙向左猛打一把方向，飛船從兩塊巨石中間穿過，隨后兩塊巨石猛地撞在了一起。

“要不你飛慢點吧，感覺會安全點?！毙∠木o張地說。

“好吧?！卑㈥柛械阶约旱男倪€在砰砰直跳。他停止了擺腿，緊張地觀察著四周，在密密麻麻的石碓里尋找通路。

突然，他看到又一塊巨石，從左邊正朝著飛船快速飛來。

“不行，不能減速！”他大喊一聲，同時雙腿用最大力氣全速擺動。飛船加速度霎時間開到了最大，像離弦之箭一樣向前射出。就在這一瞬間，巨石掠過飛船剛才所在的位置，推進器射流噴在巨石表面，又反射回來，給阿陽的后半身帶來一陣灼熱感。

但他顧不上太多思考，因為前方碎石越來越密集，他必須集中全部注意力來在石塊之間閃轉(zhuǎn)騰挪。然而很快他還是感到自己的動作開始變形，先是手腳運動的幅度跟不上飛船的運動，然后大腦也跟不上了。他感覺自己就像在一臺滾筒洗衣機里一樣被甩來甩去，努力保持平衡卻不能。他心想這下完了，一瞬間，他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脫離了駕駛飛船，大腦暫停了下來，只有身體還在向大腦傳達著飛船翻滾帶來的加速度。他感到飛船迅速地朝一個方向拉起，隨后又急速向反方向滾轉(zhuǎn)了幾圈，最后猛地一下停住。他重新集中精神，這才看到所有的碎石塊都已經(jīng)被甩在了身后，前方便是佇立在一片空曠之中的聚居地核心。

“呵，原來你們女生開飛船都這么野的嗎？”阿陽一邊大口喘著粗氣，一邊說。

“小場面而已。我們考古學家，可都是接受過長時間高強度專業(yè)飛行訓練的。”小夏倒是還十分鎮(zhèn)定。

“也是也是，真實飛行對技術(shù)的要求，比模擬游戲還是高太多了。”

“其實你也還挺有兩下子的。要是沒有你提供思維加快運算速度，我一個人還真不一定闖得過來?！?/p>

“哈哈哈哈，也就是說，是我們倆一起操控飛船，才闖進來的？”

“沒錯。”

兩個人相視一笑，身體輕快地互相碰撞了一下。他們的飛船緩緩地向聚居地核心靠近。

四 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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劃分一天為24等分，每一份約為一小時。

劃分一小時為60等分，每一份為一分鐘。

劃分一分鐘為60等分，每一份為一秒。

一秒，指銫133原子震蕩9192631770個周期所需的時間。

我們找到的這個故事，是一個關(guān)于我和我的祖先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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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村長例行公事的時間。

人員信息識別通過，山洞口的大門打開，村長與幾個同伴一起走了進去。借著頭燈微弱的光亮，一行人沿著步道走向山洞深處。

穿過一段長長的狹窄隧道，再通過又一道門的人員識別，前方的世界一下子變得豁然開朗。

這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宮殿，有可能是人類歷史上最不可思議的工程奇跡。寬闊而高大的洞廳，被一層厚厚的鋼筋混凝土拱衛(wèi)著。幾十臺大型風機嵌在洞廳頂部，日夜不停地運行著，維持著洞內(nèi)環(huán)境的恒溫恒濕。一排排宏偉的鋼架有樓房那么高，上面安放著數(shù)不清的機柜，像一支紀律嚴明、所向披靡的鋼鐵雄師，整齊列隊而來。機柜指示燈向參觀者表明著自己的工作狀態(tài)，又像點點繁星在夜空中閃爍。

“看起來一切正常?！贝彘L仔細打量著旁邊的機柜，嘴里自言自語道。

“咦？這里有個指示燈的狀態(tài)好像不太對。”在密密麻麻的閃爍中，一個同伴指向了萬千星點的其中之一。

“我來看看。哦，是這個存儲器的壽命快到了。你看得很仔細。把它里面的信息拷貝出來，然后換一個新的存儲器就可以了?！贝彘L夸獎道。

很快，一個舊的存儲器就被換下，一個新的存儲器安裝完成。

一行人繼續(xù)著他們的工作。

這里，記錄著人類輝煌的過去。這批土星共和國幸存者后代，把他們知道的所有歷史，都小心翼翼地記錄了下來，然后全部存放在這座大型山洞里。

第二天是村民例行會議的時間。

“昨日例行檢查，我們一共更換了5個到期的存儲器，新啟用了336個存儲器。目前‘太陽系史’運轉(zhuǎn)情況良好?！睍?，一名工程師匯報了維護情況。

“得益于我們村經(jīng)濟的不斷發(fā)展，史料研究與記錄工作也在不斷加速。本月完成記錄的歷史信息相比上月又增加了3%。我想知道，目前‘太陽系史’的存儲空間還剩多少？”村長代為說出了歷史學界想說的話。

“報告村長，目前已使用存儲空間占規(guī)劃總存儲量的87.7%，剩余空間還充足?！惫こ處煷鸬?。

“要是以前的話，剩下這百分之十幾確實還夠用很長時間。但是按照現(xiàn)在這種增長速度下去，恐怕過不了多久存儲空間就又要滿了，到時候我們又該怎么辦？舊信息不能刪，可也不能從此就不再增添新信息了呀？”一名科學家抱怨。

“這個嘛，我們已經(jīng)在規(guī)劃選址新的機房了?！苯ㄖこ探绲拇戆l(fā)言稱。

“啊，還要建新的機房？還嫌我們不夠窮嗎？我才不會同意這種勞民傷財?shù)墓こ?！”一個村民代表說。

考古學家代表站了出來：“忠實地記錄歷史，是我們自古以來的傳統(tǒng)，也是我們得以一直存續(xù)至今的最大法寶。以前我們克服萬難，堅決把這個傳統(tǒng)保持了下來，今后也必須一直保持下去。依我看，建設(shè)新機房的方案確實可行?！?/span>

“可是你不看看，我們在的這地方可是出了名的偏遠荒涼，根本不知道怎么發(fā)展經(jīng)濟。過去那么多年，我們一直與天斗與地斗，可是依然發(fā)展不出什么產(chǎn)業(yè)來。相反，我們每年還要花大量資源來維護這個機房。現(xiàn)在倒好，經(jīng)濟沒起來，你們還想再建一座新的機房，也不想想建設(shè)的錢從哪來，維護的錢從哪來。要我說，還不如干脆直接把現(xiàn)在這個機房給廢棄了，省出來的維護費直接發(fā)給大家。”

“萬萬不可！這么多年來，我們一直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珍藏著這些歷史資料。怎么能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就把孩子也給拋棄了呢？”

“是的，不過目前我們的經(jīng)濟不足以再支撐起一座新機房的建造工程，這也是事實?！?/span>

“嗯……村長您有辦法嗎？”

“我想，大家應(yīng)該都知道‘愚公移山’的故事吧？”

“知道，愚公一個人挖山，想在中間挖出一條路來?？伤詈蟛灰彩强可裣傻膸兔Σ懦晒Φ膯?？我們都是堅定的無神論者，我可不相信會有什么神仙來幫我們！”

“可是你們知道嗎？我們現(xiàn)在這個世界，環(huán)境地貌其實就是根據(jù)當年愚公所在的地方生成的。這里的山有多大，路有多險，想必大家都有清晰直觀的認識?！?/span>

大家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層層疊疊的崇山峻嶺把小村莊團團包圍，到處都是接近90度的懸崖絕壁。

“然而，大約在800多年前，就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有一群人，沒有依靠神仙，只靠自己，在懸崖上鑿出了一條通往外界的公路，給山村通上了電力和網(wǎng)絡(luò)，把山里的特產(chǎn)賣了出去，徹底改寫了困擾千年的貧困命運！”村長在演講中望向考古學家。

“是的，我們的資料庫里有這段歷史的記載?！笨脊艑W家補充說。

“各位覺得，如今我們在真實世界里所處的這片環(huán)境，比起當年的小山村，又如何？”

“如今的科技比當年先進太多了，食物變成了集中養(yǎng)殖的藻類，房子、道路也可以用機器來修，生存早已不再是困難，所以，地理環(huán)境對我們的影響應(yīng)該比當年小多了吧？”村民小聲說。

“事實上，其他人類聚居地的科技水平不比我們差，而且擁有豐富的資源。比較相對差距的話，我們這里毫無疑問就是太陽系里的偏遠山村。而如今，我們繼續(xù)在這片土地上發(fā)展壯大，在這個混亂的時代不僅一直存續(xù)了下來，更是發(fā)展起了我們自己的科技和文化產(chǎn)業(yè)。我們甚至挖空了大山，在地下建成了一座大型存儲機房，扛起了為人類接續(xù)歷史的重任。我們不需要神仙的幫忙，也可以創(chuàng)造超越愚公的成就，奇跡是真實存在的！”

“說得好！”大家激動地鼓掌起來。

“所以接下來，我有一個計劃，各位聽聽看怎樣？”

“請村長繼續(xù)說。”

“事實上，我們記錄的歷史資料，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現(xiàn)在正在發(fā)生的事。因為現(xiàn)在的事，對于未來的人來說，也是歷史的一部分，而且還十分重要，畢竟我們正處于人類文明的十字路口。但其實，從今往后的這部分內(nèi)容，我們完全可以換一種方法來記錄?！?/span>

“哦，什么方法？”

“你們先思考一下，自己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作為科學家，我最大的愿望，當然是希望我們能實現(xiàn)復興，重回土星共和國時期的輝煌呀！”

“那你打算如何實現(xiàn)這個愿望呢？”

“這是一個需要所有人發(fā)揮自身特長，共同努力，才能實現(xiàn)的目標。我擅長做的，是整理歷史資料，從中尋找并總結(jié)古人嘗試過的方法，用于給今人以啟示?！?/span>

“很好。現(xiàn)在，其他人先記錄一下，科學家夢想我們這個聚居地能夠復興，為此，他打算從歷史資料中尋找并總結(jié)古人的方法?！?/span>

在場的人紛紛掏出一本記事本和一支筆，按照村長的指示，寫下了科學家剛才說的話。

“現(xiàn)在，大家來互相比對一下各自記錄的內(nèi)容……很好，所有人的記錄都一致，說明各位的記錄都是正確的。所有正確記錄了信息的人，都可以獲得一份小獎勵。而提出了想法的科學家代表，我會給他更多的獎勵。接下來，各位再記錄，考古學家代表、村民代表、工程師代表……對科學家發(fā)言的記錄是正確的……”

大家又繼續(xù)寫下，在場其他人記錄了科學家的愿望，此事為真。

“大家做得不錯。以后我們可以定期集中開會，比對各位的記錄，保留著正確記錄的人都可以再獲得一份小獎勵。”

“等等，村長你就這么大方地發(fā)獎勵，不怕到時候錢不夠嗎？”村民代表似乎有點不太信任。

“這你不用擔心。你想，大家在比對信息的時候，也就同時互相交流了想法。所有人知識的融合，必然遠強于一個人的有限的知識。假如這個過程中能產(chǎn)生出讓我們走向復興的方法，和那相比，現(xiàn)在發(fā)出去的這點小獎勵能算啥？”

“我明白了，這樣確實可以記錄歷史。但是，需要記錄的信息量，難道不是比現(xiàn)在集中存機房的方法還要多得多嗎？”工程師代表忍不住發(fā)問。

“是的，信息總量是多得多，但是存儲介質(zhì)就分散到了每一個人，而不需要集中的大型機房了。而且，集中的機房容易毀于意外，分散到每個人的歷史永遠不可能消滅干凈。即便以后我們不存在了，我們的歷史也能一直保留下去，未來的考古學家只要找到一小部分記錄，就能拼湊出歷史大概的樣貌?！?/span>

“這么說，參與記錄的人越多，產(chǎn)生成果的可能性就越大。正好，我最近計劃與太陽系另一側(cè)的土星共和國幸存者后裔聯(lián)系，交流考古進展。這下還可以邀請一下他們，看能不能也一起加入進來了?！?/span>

“好主意，各位快把這個想法也記錄下來?！?/span>

“是呀是呀，我們都好久沒和其他的幸存者聯(lián)系了。要是真能把所有幸存者重新聯(lián)合起來，重現(xiàn)土星共和國的輝煌指日可待！”

“哈哈，沒想到，這么快就有人提出好的計劃了?！?/span>

“那也是村長英明。就像古人說的，自然稟賦的不足可以靠人的能力來彌補。今天最天才的計劃，還得是村長提出的，這很可能是改變我們命運的關(guān)鍵轉(zhuǎn)折點！”

“慚愧慚愧。計劃到底好不好，還得看各位執(zhí)行得怎么樣。今天會議時間也差不多了，大家還是抓緊時間回去干活吧?！?/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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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此前的計劃，考古學家代表向遠方的聚居地發(fā)送了邀請，請他們前來匯合。

“聽起來是個好主意，可是我們飛過來至少需要幾十年。要不通過遠程通信來交流怎么樣？”一天后，他收到了對方的回信。

“還是見面交流比較好，我們等得起?！彼貜蛯Ψ?。

“好的，我們這就出發(fā)，未來見。”又過了一天，對方的下一條消息來了。

這時，科學家突然想到了什么，提議說等等，這樣做好像有點不妥，容易引來不懷好意的戰(zhàn)爭分子。

村長卻說，沒關(guān)系，再強大的敵人也消滅不了我們，總會有幸存者在宇宙中找到新家。

可是，存放人類歷史的機房帶不走，這些好不容易收集起來的史料會再次毀于戰(zhàn)火?？茖W家和考古學家代表同時表示疑問。

村長回答，那也沒關(guān)系。機房里的史料能不能一直保存下去，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曾經(jīng)為這個目標努力過。我們已經(jīng)守護了人類歷史上百年，未來，我們還將用自己的方式，繼續(xù)獨立生存至少幾十年。我們已經(jīng)證明了自身道路的可行性，我們自己才是最偉大的歷史。只要后人能夠知道，我們曾經(jīng)像現(xiàn)在這樣，驕傲地存在過，這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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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難以置信，竟然有一群人類，用這樣完全迥異的方式生活過。我以前都根本不知道這些人的存在！”

“他們雖然沒多少資源，但卻可以以太陽系的任意地方為家，可以肆意追尋自己的理想，甚至可以擁有全太陽系加起來都比不上的歷史寶庫。他們的物質(zhì)生活可能拮據(jù)了點，但靈魂一定是無比自由的?！?/p>

“真希望能夠看一眼那個機房里的資料?？上А上н@里只剩一堆殘垣斷壁了……”

小夏的身體變得逐漸晶瑩剔透，就好像變成了一汪最純凈的水。她的眼前只有一堆毫無生氣的石塊和碎片，倒影在那似有似無的水里呈現(xiàn)。

“別傷心。就像村長所說，機房里到底存著什么，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把自己曾經(jīng)存在的方式告訴了我們。我想，我已經(jīng)知道答案了?！卑㈥栞p輕安慰小夏道。

“是什么？”

“如果吉娜老師是對的，如今太陽系里所有的人類，最初全都來自于地球，那么，當年人類剛離開地球的時候，所有人用的設(shè)定應(yīng)該都是一樣的?？墒乾F(xiàn)在，我們明確知道，不同的國家采用的設(shè)定各不相同?！?/p>

“是的，那時候人類世界的設(shè)定可能比現(xiàn)在豐富得多。然而歷史崩解發(fā)生后，維系復雜設(shè)定的基礎(chǔ)就動搖了?！?/p>

“但是，假如不同世界的人類還可以繼續(xù)有效地溝通交流，那么一個國家失去的歷史仍然可以從另一個國家找回，不同世界的設(shè)定仍然可以實現(xiàn)統(tǒng)一。我想，是因為離開地球以后，不同國家間的物理距離大大增加，導致通信延遲也大大增加。更重要的是，信息的真?zhèn)巫兊脽o法驗證，這才使得不同國家的設(shè)定區(qū)別得以一直存在?！?/p>

“比如說？”

“你看，這個聚居地的人給遠方的同胞發(fā)送邀請，按真實宇宙的時間算，需要經(jīng)過一天多才能得到回信。即使現(xiàn)在人類為了節(jié)省能源，把虛擬世界的時間流速設(shè)置得比較慢，但一般也只是1:15的流速，這種情況下，在虛擬世界中感受到的延遲仍然不容小覷。”阿陽讓小夏站到房間的另一頭，兩人面對面，“設(shè)想，你問我一個問題，我要兩個小時以后才回答你，你繼續(xù)問，我再過兩個小時才回答，你覺得我們這樣能夠有效交流嗎？”

“確實，效率非常低。不過時間足夠長的話，忍一忍還是可以接受的。”

“更嚴重的問題是，這種情況下，你怎么保證我的回答是真實的？又怎么保證我沒有隱瞞什么重要信息？”

“這種外交場合，不說實話對雙方都沒有任何好處，這是所有人都應(yīng)該知道的原則?！?/p>

“可是，事實上，當對方與我們距離太遠，以至于任何交流以外的核實方法都失效了的時候，我們根本無法確保對方會永遠保持誠實。這時候，陰謀和野心會迅速滋生。我感覺，太陽系戰(zhàn)爭最早的一場沖突，就是這樣打起來的。”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假如有的國家想要故意歪曲部分歷史，別的國家根本就無法進行查證?！毙∠囊幌伦泳捅稽c通了。

“沒錯。其實不少國家簡化自身設(shè)定，也許只是為了節(jié)省能量，或者去除地球原始設(shè)定中一些不美好的東西。但是每個國家都不一樣，不同國家會選擇不同的簡化方向。當所有國家都開始簡化設(shè)定，又沒法通過有效的手段把各自保存的歷史重新組合起來時，大問題就出現(xiàn)了?！?/p>

“有道理！如果這個想法是對的，那戰(zhàn)爭之謎就只剩最后一環(huán)了，也就是陰謀和野心到底是什么?！毙∠膰@了口氣，“這么說的話，他們想尋找同胞，只可惜，對方已經(jīng)不是同胞了?！?/p>

“我倒是感覺，更有可能是他們發(fā)出去的邀請信息中途被人截獲，順藤摸瓜找到了這里。要不我們再找找看，還有沒有其他線索吧?！?/p>

看的出來，這場戰(zhàn)斗的烈度非同尋常，幾乎沒剩下什么完好的人造物。不過，依然有少量存儲器未受到嚴重破壞，混雜在充斥著這個空間的數(shù)不清的碎片之中，里面還有一些信息可以辨認。兩人重新投入工作。這些存儲器一個接一個，快速地連接與斷開，殘存的信息不斷地被掃描和記錄。然而，阿陽內(nèi)心里的目標，其實只有一個。

“阿陽，你有沒有注意到一個小細節(jié)，這個聚居地的考古學家，為什么可以一邊考古，一邊和其他居民們一起生活？”小夏倒是關(guān)心著更多的問題。

“大概是因為，他們擁有一座存儲者海量人類歷史的機房，所以十分自信，自己的設(shè)定不會出錯吧？”

“我感覺不是這樣?？催@些記錄，真正的原因，更像是他們獨特的社會運行機制?！?/p>

“哦，還有這么強的功能？”

“就像我們之前研究出來的那樣，這個聚居地的歷史，是分散記錄在每個人身上的。那么，每個人的身世，都能靠其他人的記錄準確還原。這樣就算有了新的重大考古發(fā)現(xiàn)，導致部分人的身世不符合歷史，也只需給他們加上一段特殊說明，就能讓他們繼續(xù)融入社會，而不會產(chǎn)生混亂。”

“說的對啊。那其他國家為什么不采用同樣的方法呢？”

“也許村長的方法真的是神來之筆，其他國家都還沒想到。”

“這么說，村長的方法還有另外一層功能，那就是現(xiàn)在戰(zhàn)爭常用的，以篡改設(shè)定為核心的攻擊手段，對這個聚居地完全無效！所以他們才敢發(fā)出邀請，而絲毫不懼怕遭到進攻！”

“唉，可惜，這次敵人發(fā)現(xiàn)正常手段行不通，就改用原始的物理攻擊，一般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把戰(zhàn)爭升級到這種程度的。顯然，他們抵抗了很久，但敵人沒有下限的程度遠超想象，于是最后還是不敵?！?/p>

“不會的。即使敵人用盡了所有的手段，他們也不可能被消滅干凈。一定還有很多幸存者，帶著歷史，化整為零，藏到了宇宙的更深處，就像他們的祖先那樣。”阿陽一邊小聲嘀咕，一邊眼睛緊盯著搜索進度。他的樣子越發(fā)專注，緊張的情緒透出身體，漂浮在飛船里。

終于，他的眼神鎖定在了一大堆雜亂不堪的碎片前。飛船攜帶的考古探測器指示，這堆貌似毫無規(guī)律的碎片之中，存在有微弱的表示信息載體的信號。

飛船的一條機械臂輕輕撥開碎片，一段切割整齊的金屬條顯露了出來。阿陽注意到金屬條上似乎有什么痕跡，便啟用掃描儀進行掃描，發(fā)現(xiàn)竟然是雕刻在上面的一段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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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人不惜一切代價地想要徹底毀滅這里，必須得再次轉(zhuǎn)移了。為了掩護大部隊轉(zhuǎn)移，我們主動請求與敵人正面作戰(zhàn)?？上Ш⒆邮菬o辜的，只能拜托了。如果有好心人找到了他，請務(wù)必收留，他能帶來光明。戰(zhàn)爭打不垮我們，人類的歷史必將永續(xù)。向光明歷史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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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械臂把金屬條轉(zhuǎn)了個面。背面有一道凹槽，里面竟然鑲嵌著一張微型存儲卡。

不一會，存儲卡里的信息讀取了出來，是一段似曾相識的加密代碼。這是基因編碼！兩人幾乎同時驚叫了起來。

小夏連忙使用不久前剛學到的基因比對技術(shù)，對這段基因進行了識別。結(jié)果顯示，與阿陽的基因完全吻合。

果然，這里就是故鄉(xiāng)，一切終于明白了。阿陽呆佇在原地，說不出話來。他的身體漸漸變軟，像一灘果凍一樣，慢慢塌在地上，發(fā)出的光也變成了冷白色。

小夏緩緩移到他身邊，伸出自己的一部分身體，輕輕地和他接觸：“你的生父母是英雄，養(yǎng)父母也是。我會記錄下他們的故事，讓他們的歷史傳頌下去。”

“可是，他們……終究……已經(jīng)不在了……”阿陽顫顫巍巍地說著。

“唉，我的父母也……我曾經(jīng)出于對故鄉(xiāng)和親人的愛，選擇出來做一名考古學家?？墒侨缃?，西奧聯(lián)陷入了風雨飄搖。”小夏嘆氣道，“但是，太陽系里還有那么多人要生活下去，我必須克制住那些不必要的情緒，繼續(xù)考古，找到謎團的答案。你的人生還很長，還有我可以陪伴?！?/p>

阿陽欣慰地笑了笑，慢慢轉(zhuǎn)過身，向著小夏。緩緩張開了懷抱。

小夏也笑了，她把整個身體都與阿陽靠在了一起，發(fā)出暖色的光芒。兩人緊緊貼著，一起抽泣，呼吸，一起一伏，時間在此情此景之中變得緩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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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考古飛船雷達系統(tǒng)發(fā)出了警告聲。兩人一下子從情緒中緩過神來，蹭地一下起身。雷達界面顯示，一艘大型移民飛船正緩緩?？吭谒槭瘞鈬俚馗嬷獏f(xié)議的結(jié)果顯示，這是一艘來自西奧聯(lián)的飛船。

五 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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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米，指光在299792458分之一秒的時間內(nèi)經(jīng)過的距離，以此作為距離的基本單位。

人類通過各種豐富多樣的設(shè)定，建立起了成千上萬個虛擬世界。但其實某種意義上來說，現(xiàn)實宇宙也是建立在各種設(shè)定之上的。

這其中，光速不可超越，便是現(xiàn)實宇宙給人類設(shè)下的最大的限制。

縱使人類已經(jīng)了破解了意識的原理，把文明裝進了一個個虛擬世界之中，也還是沒能飛出半徑一光年的太陽系。一眼望去，遠方的星辰與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高山阻隔，有的只是純粹的真空，但真正上路就會發(fā)現(xiàn)，這遙遠的距離本身，才是遠比愚公的高山更加不可逾越的障礙。

理論上來說，拋棄歷史的行為固然令人不齒。但冰冷的現(xiàn)實是，只靠少數(shù)精英直接指定設(shè)定，確實是一種十分高效的運行方式。有的國家憑借自己占據(jù)著優(yōu)質(zhì)資源點，隨意根據(jù)精英的喜好編造設(shè)定。你感到很不服氣，但他們居然就是強大得令人嫉妒。

但西奧聯(lián)永遠不可能這么做。西奧聯(lián)離不開文化產(chǎn)業(yè)，離不開考古工作。西奧聯(lián)缺少資源，必須靠源源不斷的新設(shè)定來發(fā)展自身，維持活力。更何況，以文化產(chǎn)業(yè)出口為經(jīng)濟支柱，也從根本上決定了，西奧聯(lián)必須與外界有頻繁的交流，對于自身設(shè)定的控制力度，就不可能做的太嚴格。于是，就算經(jīng)過層層篩選，新設(shè)定一多，也難免會和舊設(shè)定有沖突。時間一長，總會有具有獨特愛好的人出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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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學家，就是為世界添磚加瓦的人。他們收集現(xiàn)實中的設(shè)定，帶回到自己的虛擬世界中，讓虛擬世界從一張白紙，一點點變成豐富多彩的畫卷。

用一部古代著作里的話來說，輕拈夏花化冬雪，遙望星辰跨深淵。

只可惜，考古學家本身也來自于以前的舊設(shè)定，可能會被新的考古成果推翻，從而使得他們出生的邏輯不再成立，甚至引發(fā)更大的混亂。因此，最安全的做法，就是永遠不再回到自己出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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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學家張玥夏，同伴李陽，西奧聯(lián)已經(jīng)不存在了。不知你們是否愿意和我們一起走？”

“你們是誰？雖然你們開著西奧聯(lián)的飛船，但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又怎么才能相信你們是善意的，而不是敵人收繳了一艘我們的飛船，然后開著來抓我們的？”小夏冷冷地回復對方。

“我們是西奧聯(lián)的幸存者，請你們相信，我們確實是善意的。我們的目的是尋找其他的幸存者，大家一起重建西奧聯(lián)。我們能夠相信你們還保留著最初的善意，但如果你們不配合的話，我們也保留做出一切必要措施的可能。”

“哦，這么說，就是你們策劃了對西奧聯(lián)的進攻？”

“不不不，這場進攻的發(fā)起人，是另外幾個大國組成的軍事聯(lián)盟。我們這個組織是不久前才剛成立的，只是在西奧聯(lián)安全部隊在和敵人激戰(zhàn)的時候，趁亂逃了出來?！?/p>

“現(xiàn)在西奧聯(lián)情況怎么樣了？”

“很不幸，這場戰(zhàn)斗比所有人預(yù)想的都要慘烈。盡管西奧聯(lián)抵抗了相當于真實宇宙中幾個月的時間，但最終還是徹底失守。以前的西奧聯(lián)已經(jīng)不復存在了，只有少量幸存者分散逃往了各處。不過在那之后，敵方聯(lián)盟內(nèi)部似乎發(fā)生了內(nèi)訌，互相爭斗了起來，后續(xù)的事就不得而知了?！?/p>

“那你們?yōu)槭裁床灰黄鸬挚鼓?？?/p>

“西奧聯(lián)不像你們以為的那么美好。如果你們無法信任我們的話，?！?/p>

兩個人從陰影中走了出來。阿陽逐漸看清了他們的臉部。

“爸，媽，你們怎么來這了？”他吃驚地大叫起來。

“啊，你們……是阿陽的養(yǎng)父母？”小夏面對此情此景，也一時不知所措。

“是的，我們是阿陽的養(yǎng)父母。阿陽，也該告訴你一下，你的身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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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信號出現(xiàn)在了雷達上。

一艘異國的小型飛船緩緩漂來。這艘飛船還沒雙人巡邏艇大，飛船引擎沒有在運行，除了一套維生系統(tǒng)在以最低功率運行以外，其他所有系統(tǒng)都已關(guān)閉。外表看起來，仿佛早已沉入死寂，孤零零地在這空曠的宇宙中漂流。

雙人巡邏艇伸出一條加裝了多道防火墻的探測機械臂，輕輕抓住了這艘流浪飛船。

“是一艘漂流飛船，上面搭載了一個休眠的孩子?？雌饋?，是因為他之前所在的聚居地遇到了戰(zhàn)爭，他的父母在臨終前設(shè)法把他送了出來，任意漂流，希望遇到好心人能收養(yǎng)他?！崩罡竻R報著探測結(jié)果。

“嗯，那他是從哪里來的呢？”李母問道。

“根據(jù)飛船的漂行線路，和飛船的保存狀態(tài)來計算……應(yīng)該是從奧爾特云西1區(qū)附近出來的?！?/span>

“噢，那種荒無人煙的地方居然也有人類聚居地？”

“很正常，太陽系里有數(shù)不清的，從以往戰(zhàn)爭中流亡出來的人類聚落，他們躲在哪里都不奇怪。”

“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

“畢竟是個孩子，要不我們就把他帶回去，看有沒有人愿意收養(yǎng)吧。他的父母說，他能帶來光明呢。”

“不妥吧，按照規(guī)定，我們連撿到的東西都不能隨意帶回去，何況是個人！你就不怕他身上隱藏有敵人的破壞程序嗎？”

“按照規(guī)定，我們有任何比較大的發(fā)現(xiàn)，回去都得匯報。找到了這么大一艘流浪飛船，不匯報也不妥吧。再說了，西奧聯(lián)有這么強的安全系統(tǒng)，任何進來的東西都要經(jīng)過層層隔離凈化處理，一般的惡意程序不可能突破得了。他只是個小孩子，能有什么破壞力?！?/span>

“也是，但是就算能通過凈化，他的記憶也不可能保留下來。”

“唉，他只是個小孩子，記憶……還很少?！?/span>

巡邏艇拖著流浪飛船啟程返航，在無邊無際的空曠中緩緩飛行，飛向西奧聯(lián)的方向，飛了很遠很遠。

又一個信號出現(xiàn)在了雷達上。

這回找到的是一個小包裹。小行星材質(zhì)的混凝土層里裹著一臺微型發(fā)動機，還有一個小型存儲器。

“這個人說，他在奧爾特云西1區(qū)發(fā)現(xiàn)了一處人類聚居地。這些人能在這種地方發(fā)展壯大，很可能用了某些非同尋常的方法?？上堑胤秸谠庥鰬?zhàn)爭，無法進一步考察。”李父匯報了存儲器的讀取結(jié)果，“但他也不是一無所獲。他偶然發(fā)現(xiàn)，自己名字的意思是‘太陽’?！?/span>

“太陽？那范圍就縮小太多了，這個留言方法是典型的西奧聯(lián)做法，能查出這是誰留下的嗎？”李母問。

“筆跡比對還在進行之中，我看看，誒，結(jié)果出來了，比中的是……著名大考古學家尼克·孫？！”

“什么？我怎么從來不知道尼克老師還有過這種發(fā)現(xiàn)？”

“你別說，我也從來不知道。我估計就沒什么人知道。”

“就像沒多少人知道筆跡比對一樣？”李母思考了一會，神秘地問道。

“我想，大概是吧。”

“這下事情變得有意思了起來?！?/span>

“我決定了，就讓我們來收養(yǎng)這個孩子吧。就給他起名叫‘李陽’怎么樣？”

“好?！?/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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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以前那些考古學家們實際找到的古代習俗，其實遠遠不止你們在歷史課上學到的那么多。并不是所有的古代習俗都實裝進了西奧聯(lián)的世界里?！崩罡高M一步闡釋說。

“這很正常呀，所有國家都這樣，可是人盡皆知的事呀。畢竟考古學家找到的又不一定全是對的，有些習俗互相之間明顯有沖突，都實裝的話肯定會引起混亂的呀?！毙∠臎]太明白。

“不，我的意思是，有些習俗明明是可以進行實裝的，卻依然被排除了在外，而且，文化署顯然有意隱瞞了不少與這些習俗有關(guān)的考古真相。我們發(fā)現(xiàn)了這種情況，我們意識到，也許表面繁榮的西奧聯(lián)背后還有著不為人知的一面。所以我們決定親自收養(yǎng)阿陽，希望帶給他這個世界最真實的樣子，而不是在其他人手上淪為平庸。事實證明，這個來自異鄉(xiāng)孩子果然天賦異稟，記憶可以被抹去，但天賦不能。”

“是什么樣的天賦呢？”

“這個……怎么說呢，就是那種與生俱來的，對人性中最美好那一面的追求。這是一種明顯異于其他人的氣質(zhì)，他從小到大做的每一件事，無不透露著這種氣質(zhì)。我們也不斷嘗試讓他利用這種特質(zhì)發(fā)揮更大的作用，可惜來不及了，敵人發(fā)起了進攻?！?/p>

“所以這場戰(zhàn)爭，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夏繼續(xù)問。

“沒有怎么回事，就是其他幾個大國組成了軍事聯(lián)盟，聯(lián)手對西奧聯(lián)發(fā)起了強攻。沒錯，就是字面意義上的那種強攻，不靠什么偷襲，也不靠什么漏洞、里應(yīng)外合之類的，單純靠聯(lián)盟的硬實力疊加，把西奧聯(lián)的防御措施一點點消磨殆盡。不過也就是在這個過程中，我們終于明白了一切?！?/p>

“什么一切？”

“我們知道，太陽系里，不同的國家，采用著各不相同的設(shè)定。我們是軍人，比一般人更了解其他國家。我們知道，在所有國家當中，既有像西奧聯(lián)這樣重視考古工作的，也有不少大肆鼓吹空間直接起源論的。國與國之間的區(qū)別竟是如此之大，讓人不禁懷疑，這么多年的考古工作到底是否有效。況且，還有不少國家根本就不進行考古工作?！?/p>

“可是，如果不進行考古工作，延緩歷史崩解的速度，人類只會更快地走向毀滅。況且，就算西奧聯(lián)的考古工作不能影響其他國家，至少，也讓西奧聯(lián)自身發(fā)展出發(fā)達的文化產(chǎn)業(yè)，得以在這片并不算肥沃的地方，建立起太陽系最強盛的國家之一！”聽到李父的說法，小夏一時沒能理解。

“小夏，你有沒有想過，考古學家的前赴后繼，是為了誰？而發(fā)達的文化產(chǎn)業(yè)，背后的受益者又是誰？”

“我選擇做一名考古學家，當然是為了解開歷史謎團，結(jié)束戰(zhàn)爭，拯救人類。我相信，至少西奧聯(lián)的人民，從考古成果中得到了生存和發(fā)展的空間。”

“這就是問題的關(guān)鍵所在。西奧聯(lián)地處太陽系外圍空曠地帶，許多資源都比較缺乏，需要從其他國家進口。因此，西奧聯(lián)選擇了大力發(fā)展文化產(chǎn)業(yè)，不僅是為了提升自身實力，更是為了出口文化產(chǎn)品換取外匯。于是，西奧聯(lián)人想出了一個辦法，那就是派出大量的考古學家進行考古工作，把考古學家塑造成建設(shè)西奧聯(lián)的英雄形象，讓社會形成崇拜考古學家的風氣。”

“可是事實上，即使考古學家找來了大量的古代習俗，哪些能夠?qū)嵮b，也不是他們能決定的?？脊艑W家的真實作用，很可能并沒有人們認為的那么大。”小夏好像有點明白了。

“你很聰明。事實上，雖然我們的文化產(chǎn)業(yè)非常發(fā)達，自詡比那些不做考古的、宣揚空間直接起源說的國家更文明，但西奧聯(lián)的科技和軍事實力其實并沒有和那些國家拉開差距。我們依然守不住敵方軍事聯(lián)盟的進攻，就是最好的例證?！?/p>

“為什么會這樣呢？”

“我們一開始也很疑惑，直到?jīng)_突發(fā)生，方才恍然大悟。真相是——哪些考古成果能夠?qū)嵮b，其實并不取決于哪些成果更接近歷史事實，而是取決于——西奧聯(lián)最富有的那一批人喜歡上了哪些。”

“?。俊币凰查g，小時候，貓貓從草叢里走出來的場景，在小夏的腦海里閃現(xiàn)了一下。

“畢竟，考古成果要想轉(zhuǎn)化成文化產(chǎn)業(yè)，需要有大量的投資。而考古成果那么多，對于那些掌握著資源的人來說，該投資什么好呢？當然是自己喜歡的了。這也不怪他們，沒有任何個人能夠從上帝的視角指出，到底投資哪個是對的?！崩罡咐^續(xù)解釋。

“哈，大家還以為，是那些英勇的考古學家，給西奧聯(lián)帶來了一切?？墒聦嵣?，真正決定了一切的，不過是背后那一小群人?！毙∠臒o奈地嘲諷道。

倒是阿陽聽到這忍不住了，他大聲質(zhì)問自己的養(yǎng)父：“這么說，如果哪一天，所有的考古成果他們都不喜歡了，是不是自己隨便捏造一個設(shè)定出來也可以？這么說，考古學家所付出的一切，其實根本就毫無意義？你到底從哪得來的這結(jié)論？”

李父只是淡淡地反問道：“阿陽，你知道自己為什么能夠成為一名當紅主播嗎？”

“當然是因為我游戲玩得好，說話又好聽，而且還是個異鄉(xiāng)人，觀眾天生對異鄉(xiāng)人有好奇心！”

“不，比你技術(shù)好的人有很多，比你會表演的人也有很多，甚至其中從異國來西奧聯(lián)居住的人也不少，可是，人們甚至都不知道他們也嘗試過直播。所以你說的這些都只是表面原因。真正的原因是，我和你母親利用我們便于接觸西奧聯(lián)高層的身份，推薦了你一下。然后有人隨手賞了你一個小禮物，這就成了你走紅的開始?！?/p>

“不……不……”阿陽一時還難以接受這巨大的轉(zhuǎn)變，只是站在那一個勁直搖頭。

“哎呀，所以，真相就是，原來歷史被破壞，戰(zhàn)爭被發(fā)動，都只是為了一小撮人的一己私利啊。”小夏倒是繼續(xù)陰陽怪氣地說，“原來，西奧聯(lián)從來都是這樣的，和那些破壞歷史的國家，本質(zhì)上也沒什么區(qū)別?！?/p>

“其實還是有區(qū)別的。比如，有個參與進攻的國家聲稱，等打敗西奧聯(lián)以后，就要去除掉‘生育’、‘年老’、‘死亡’這些設(shè)定……”

“什么？那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小夏大吃一驚，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兩步。

“哈哈，想不到人類歷史已經(jīng)崩壞到這種地步了，果然不要也罷，不要也罷……”這回輪到阿陽做作地大笑起來。

“可是，現(xiàn)階段你拿這種國家還真沒什么辦法，只能慶幸，包括西奧聯(lián)在內(nèi)的大部分國家，還是有原則底線的?！崩罡副M量壓制住自己語氣中的憤怒，“小夏，你知道，你是怎么來的嗎？”

“啊，我是土生土長的西奧聯(lián)人呀，難道我有什么特別之處嗎？”

“你對動物有著非同尋常的愛，可與動物共同生存是地球時代的習俗，早已在戰(zhàn)爭中遺失殆盡，現(xiàn)在卻被你獲得了，不覺得這很奇怪嗎？”

聽到這話，小夏瞬間像觸電一樣哆嗦了一下，過去的抱著貓貓、喂食海鷗等畫面，在眼前一閃而過：“確實……這個特殊愛好，還反而成了我的困擾。”

“你看似擁有獨一無二的特殊愛好，但這件事一點都不奇怪。你，就是那個到了特定的時間，就必然會出現(xiàn)的人?！?/p>

“所以，我就是那個特殊的，與他們準備實裝的設(shè)定沖突了的人？”

“沒錯。你猜，各國是怎么處理像你這樣的特殊個體的？”

“難道說？”小夏嘴巴一張，眼睛一瞪。

“嗯，就是直接把這些個體隔離起來，然后實裝設(shè)定。只不過西奧聯(lián)相對人性化一點，一些不太著急的設(shè)定會先暫緩實裝，但是依然會想方設(shè)法，暗中孤立特殊個體?！?/p>

“可是，只要給這些特殊個體加上一段特殊說明，就能讓他們與新設(shè)定兼容，繼續(xù)正常生活下去了呀？”

“西奧聯(lián)不是沒有嘗試過這種辦法，但最后發(fā)現(xiàn)，不管由誰來施加這段特殊說明，如何保證其真實性，都是個難以解決的大問題，最后變成一筆算不清的糊涂賬，引發(fā)更大的混亂。最后這個方法就被放棄了，特殊個體要么主動放棄那些與眾不同的記憶，要么接受隔離。當然，還有一種辦法，就是像你一樣……”

“去當一名考古學家！”沒等李父說完，小夏馬上接上了話。

李父點了點頭。

“好了，所以他們根本不在乎我能找到什么，考古學家，其實從頭到尾就只是一個工具而已！”

“確實不在乎。但考古學家也并沒有一無是處，他們實實在在地給西奧聯(lián)帶來了很多，帶來了豐富多彩的古代習俗，更帶來了希望。他們確實是西奧聯(lián)的英雄，全人類的英雄?！?/p>

“那又有什么用？考古學家懷揣著改變一切的夢想出發(fā)，到頭來最終發(fā)現(xiàn)，自己啥也改變不了！”小夏大吼。

“可是現(xiàn)在，改變一切的機會真的來了。來，告訴我們吧，你們都找到了什么？”

幾個人從李父背后走了上來，和他站成了一排，身前的空白記事本界面打開。

“我們確實獲得了可能是迄今為止最重大的發(fā)現(xiàn)，但，你好像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們怎么證明，你們不會像以前的西奧聯(lián)一樣，選擇性地只使用一部分考古成果，最終還是回到無止境的戰(zhàn)爭螺旋之中？”

“這個……有點不太好證明呢?！崩罡竼问滞凶∠掳退妓鞯?。

“那，我可能就不太方便把這次的成果透露給你們了，我得再去找找更值得擁有這些成果的人?！毙∠囊贿吷衩氐匦χ?，一邊攔住正想上前的阿陽。

“你是西奧聯(lián)的考古學家，你考古難道不是為了西奧聯(lián)的繁榮嗎？”李父身旁的幾個人徑直走上前，和阿陽撞到了一起。

“西奧聯(lián)已經(jīng)不存在了，我考古是為了終結(jié)這場戰(zhàn)爭！”小夏直接往后，幾步就跑進了暗處。

幾個人迅速向前沖去，試圖抓住小夏，不料小夏迅速往一旁躲閃，直接讓他們撲了個空。隨后，她不知從哪里摸出一根長長的棍子，轉(zhuǎn)身一揮，差點打中其中一個繼續(xù)沖過來的人，迫使他急停下來。

此刻，阿陽看到，小夏身體半蹲，雙手緊握那根棍子，斜向上指著最靠前的一個人，衣服似乎要被藏在瘦小身軀里的一股強大力量撐開。

那幾個人顯然也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到，一下子停在原地，不敢再向前，雙方就這樣緊張地對質(zhì)著。

“你們干什么？”被撞倒的阿陽從地上爬起來，又連續(xù)打了幾個趔趄，邊走邊驚恐地喊道，“距離遙遠導致不信任就算了。我們面對面溝通了這么久，到最后居然也還是一點信任都沒有？”

“得得得，我明白了。都退回來都退回來！”李父朝那幾個人喊道。

幾個人慢慢后退，然后走回到李父身后。小夏見此情景，也稍微放松了下來。

“可以啊，考古成果表明，提高身體素質(zhì)，有利于應(yīng)對各種情況，還能天然吸引到他人的好感。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什么實際用處了，但你連這都充分訓練過，果然是近幾年來最優(yōu)秀的考古學家?！崩罡赋∠呢Q起了大拇指。

見此情形，小夏也稍微放松了下來，大聲回復說：“別忘了，這個臨時溝通場景，有一半是用我的飛船搭建的，我可是能在這里面做很多事情的哦！”

李父笑了，向身后的人吩咐：“另一半是我們提供的，我們也能做很多事情。來，把東西抬上來！”

幾個人向后走去，拉了一下藏在地上的把手。黝黑的背景墻倏然落下，像一塊斷了線的幕布。燈光照亮更廣闊的空間，一臺巨大的，類似古代電話亭一樣的機器顯露了出來。

是彈出器！

“我算是懂了，你們其實是在告訴我，人類互相交流不暢，缺少信任，又出于利益各懷鬼胎，這就是引發(fā)戰(zhàn)爭的根本原因?qū)Π?？不錯不錯，兒子，你果然沒有辜負我們對你的培養(yǎng)，給這漫漫長夜帶來了一絲曙光。你們真的具備了結(jié)束這場戰(zhàn)爭的能力！”李父說道，“既然靠說話建立不起信任來，那就由我來首先展現(xiàn)誠意吧?？吹侥沁叺膹棾銎髁藛?？我相信你們一定找到了終結(jié)戰(zhàn)爭的關(guān)鍵，所以我也不管那到底是什么了，直接全部實裝，看誰和這些成果沖突了，誰就自愿彈出。我先來?！?/p>

“不不不，你出來，我進去。自從我選擇了當一名考古學家，我就做好了永不回歸塵世的準備。我得尊重自己的身份！”小夏徑直走到彈出器前說。

“得了得了，西奧聯(lián)都已經(jīng)不存在了，還有啥必要遵守那些莫名其妙的規(guī)矩?！卑㈥柋M量放大聲音，以便壓制住雙方，“我直接說吧。我們找到了首場沖突的參與方之一——土星共和國的后裔，他們的村長發(fā)明了一種方法，把歷史分散記錄在每個人身上，人與人互相印證，就能保持歷史真實，傳承不息。沒有人再需要為了尋找真相而犧牲，每個人都能正常地在一個和諧的世界里，按照自己的喜好生活下去。不多說了，爸，媽，你們趕緊回去準備接收流程，小夏，你去準備上傳，我在這里負責連接，我們趕緊把找到的成果實裝了吧！”

“這樣……”

“先把準備工作做好，到時候?qū)嵲诓恍校銈冊倩貋砜词钦l不符合設(shè)定也不遲嘛。都到這一步了，就不能相信對方一次嗎？”看大家還在猶豫，阿陽繼續(xù)勸其他人按照自己的方案行動。

于是，他的養(yǎng)父母回到自己的飛船。小夏也回到考古飛船，把所有的成果準備好，檢查無誤。

“裝載程序啟動?！闭斝∠臏蕚浠氐綄涌臻g時，飛船系統(tǒng)傳來了這樣的提示語音。實裝考古成果的程序竟然直接啟動了。

“阿陽！你在干什么！”她急忙沖回到對接空間。對面，李父李母也同一時間急匆匆地沖了進來。

只見阿陽坐在彈出器里，靜靜地調(diào)試著。彈出器大門已經(jīng)鎖上，指示燈亮起。

“不，阿陽，你不是說再也沒有人需要犧牲了嗎？你為什么要這樣做？”小夏沖上前去，一邊使勁敲打著彈出器的門，一邊隔著門沖著阿陽大喊。

“除了我以外?！卑㈥柧従忁D(zhuǎn)過頭來，看著小夏，“對不起，小夏，因為，如果村長還能繼續(xù)把自己的方法發(fā)揚光大，帶領(lǐng)更多的人類走向和平與繁榮，那么，他們就不會受到攻擊，我就不會被收養(yǎng)，也就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了。所以，那個與即將實裝的設(shè)定沖突了的人，就是我。對于未來那個時代而言，你們都是新來的外人，可以直接根據(jù)新設(shè)定確立身份，盡情享受和平的美好；而我卻是個真正的土著，一個渾身都是舊設(shè)定產(chǎn)物的人，我必須彈出?！?/p>

“不，阿陽，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我不想你就這樣永遠離開……”小夏傷心的情緒一下子涌上喉嚨，聲音也變得顫抖起來。

“阿陽，不管怎么說，你永遠是我們的驕傲。收養(yǎng)你長大，是我們?nèi)松凶钫_的決定！”說著，李父李母的眼睛也濕潤了。

“我也感謝你們對我的養(yǎng)育，我會永遠記得你們的?！卑㈥柧従彄]手，向外面的人道別，“這次的成果過于具有顛覆性，整個世界大部分都會被重構(gòu)。你們快走吧，這里馬上就會崩塌?！?/p>

說著，地面開始震動，燈光也開始搖晃閃爍，材質(zhì)上像素狀的壞道像裂縫一樣蔓延開來。

“快走吧快走吧！”幾個人拉著李父李母返回飛船，盡管兩人還有些依依不舍。

“阿陽，和你相處這么久了，我還沒給你送過禮物。我有一臺照相機還留在考古飛船上，來不及拿走了，就當送給你的禮物吧?！毙∠娜匀徽驹趶棾銎髑?，似乎仍然不愿離去。

“謝謝你，不必太留戀我。古人有句話，‘行百里者半九十’，你的使命才剛剛開始，還有很多事等著你去做。快走吧，去給人類帶來和平?！?/p>

說著，阿陽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隨后化作幾條亮白的光線，迅速收窄消失。

燈光徹底熄滅，布滿壞道的地面一塊接一塊地分裂，消失。彈出器向下墜去，很快就隱沒在了無盡的虛空中。小夏用盡全力，跑向視野里僅剩的一道亮著光的門。腳下的地面在快速地塌陷，她在門前縱身一躍，總算抓住了最后一點穩(wěn)固的地面，爬了上去。

小夏面對著那扇門，門前只剩窄窄的一條地面供她容身，身后只剩一片空蕩蕩的漆黑。她只好拉開門，走了進去。

她走進了一座裝潢精美的大廳，玻璃幕墻干凈明亮，地面是灰色仿大理石，上方懸掛著金色大吊燈，四周花池里綠植繁茂。一切都是西奧聯(lián)最常見的裝飾風格。

她看到有兩個人站在花池邊欣賞植物。她馬上就認出了對方?！肮茫牌藕?！”她向李父和李母打招呼。

“你是……”李父一頭霧水地轉(zhuǎn)過身來。

“公公？婆婆？可我們這輩子連孩子都沒有啊……”李母也是一臉疑惑的表情。

“啊，不好意思，認錯人了，不好意思……”小夏連忙擺擺手走開。

她知道對方就是阿陽的養(yǎng)父母，自己不可能認錯人。她很清楚剛才這一切怎么回事。

又走了兩步后，輪到另外兩個人先向她打招呼了。

“小夏啊，你可算是回來了，知道我們有多想你嗎？天哪，你居然長大了這么多……”

“爸，媽，我也想你們。”小夏一路小跑過去，和父母擁抱在了一起。

“有大人物等著要見你，你先去吧?！备赣H指了指旁邊的一間屋子。

“好的。”

小夏走進屋子，只見兩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坐在沙發(fā)上，互相靠在一起，朝著她微笑。茶幾上放著三杯水，旁邊還有一個空著的單人沙發(fā)。

是尼克·孫和吉娜·布魯。小夏驚愕地看著眼前這兩位著名的大考古學家。

“小夏啊，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的名字原本不叫‘孫’，在一次考察中，當?shù)厝诉@么稱呼我的時候，我還很莫名其妙。后來我才認識到，他們說的是另一種古代語言，他們的語言里‘SUN’是‘太陽’的意思……”尼克向小夏講起了自己當年的故事。

?

在那以后，我一個人駕駛你留下的考古飛船，來到了地球。

地球上有著白雪皚皚的山峰，波濤洶涌的大海，廣袤無垠的森林，活潑可愛的動物。沒有任何一個虛擬世界，能夠完全復原這些奇妙的景觀。地球上還有數(shù)不清的古代城市，古人用最簡陋的手操工具，建造出了令人嘆為觀止的奇觀。我相信，任何人只要一來到地球，就會立刻認識到這才就人類的故鄉(xiāng)，所謂空間直接起源說立刻就變得無比蒼白而可笑。

甚至，地球上至今都還居住著不少人類。他們過著與世無爭的隱居生活。雖然他們的技術(shù)還比較落后，但也無憂無慮。持續(xù)數(shù)百年的太陽系戰(zhàn)爭，就好像跟他們完全沒什么關(guān)系一樣。他們對外人也很熱情，給了我一個模仿原始人類形狀的，能夠適應(yīng)地球重力環(huán)境的機械身軀，讓我也能和他們一樣生活。

今天是冬至，正午太陽高照，給這個冬天帶來了融融暖意。

我抱著心愛的貓來到湖邊，看望湖里的海鷗們。

我拿出一塊面包——古代地球人類的主食，一種用禾本科植物果實制作的淀粉團。我掰下一小塊，朝湖里扔了出去。

海鷗們集體起飛，潔白的身影沖向深邃的蒼空，嘰嘰喳喳，密密麻麻，熱鬧非凡。我笑了，我再一次感到了內(nèi)心的治愈。

而我懷里的貓仍然在懶洋洋地蜷著，對外界發(fā)生的一切毫不關(guān)心。我輕輕拿起它的項圈——你送給我的禮物，把上面的掛墜放到手心里看了看。

這個掛墜是個小型存儲卡，里面存有很大一段加密代碼。

我沒想到，你居然學會了生成基因的算法，制作了你自己的基因代碼，存在了這個項圈里，給我能夠繼續(xù)陪伴你的機會。想必你也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我藏在考古成果里的人格復制，相信你

能和他幸福地度過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