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幾乎昏黑一片，月光透過窗子照進(jìn)了屋里，在地面上投下隱約的影子。我站在桌案前，身體淹沒在月影里。

　　我的腦子時而混亂，時而清明，我在冷靜與瘋狂間搖擺不定。時影的臉，王兄的臉，阿言、疾沖、北堂墨染的臉，在我的腦中反復(fù)交錯而過。我很想問問他們，我該怎么辦。然而沒有人回答我，沒有人可以告訴我，我該怎么辦。

　　門口終于有了響動，腳步聲在進(jìn)門后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也許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屋里昏暗的光線，他終于慢慢的走向了我剛剛躺過的床榻。

　　我聽到他在床上摸索的聲音，然后他叫了我的名字：

　　“魏嬰！”

　　我轉(zhuǎn)過身，撞翻了桌上的筆架，在這靜謐的夜里，發(fā)出了巨大的聲響。我的心也跟著顫了一下。

　　他頓了一瞬，有些不確定的又叫了一次：

　　“魏嬰？”

　　“嗯”，我回應(yīng)他。

　　“什么時候醒的？怎么不在床上休息？”

　　“我……口渴……”

　　他站起身，朝我走了過來。

　　我的心劇烈的跳著，背在身后的手已經(jīng)滲出了汗。北堂墨染很快就走到了我面前。我又用力攥了攥手中的物什。

　　“這屋里沒有水。你醒了怎么不叫人？”

　　“北堂墨染。”我沒接他的話，而是鄭重的叫了他的名字。

　　“……”他沒出聲，似乎在等我繼續(xù)說。

　　“當(dāng)年空桑攻打迄貚，是不是你帶的兵？”

　　他沉默了片刻說：“是。”

　　我又問：“你知不知道一個叫李炬峣的將軍？”

　　“他是迄貚的王夫，也是迄貚最英武的將軍，我自然知道。”

　　“你有沒有從他身上，拿過東西？”

　　他疑惑道：“什么東西？”

　　我不知他是故意裝傻，還是忘記了。我又問：

　　“北堂墨染，與云夢結(jié)盟，一定要與我聯(lián)姻嗎？”

　　北堂墨染：“……”

　　“你用了什么法子，讓王兄同意了你與我聯(lián)姻？”

　　北堂墨染：“……”

　　“為什么，一定是我？”

　　“不要胡思亂想?！?/p>

　　“胡思亂想？我想了一年，始終想不明白。因為我是云夢的九公子嗎？因為我是王兄最看重的兄弟？北堂墨染，你能不能讓我死得明白?！?/p>

　　“……原因有那么重要嗎？事實是你已經(jīng)來了這里，成為了空桑的王君，難不成你還想回去？”

　　北堂墨染他始終不會明白，我在意的究竟是什么。

　　這一年我渾渾噩噩，想不明白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的樣子。北堂墨染他要了我，卻不待見我。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讓我無比憎惡我現(xiàn)在的身份。我覺得自己好像就是一個工具，只為了結(jié)盟而存在。

　　我仿佛回到了五歲之前，那時候，我也是個工具，是母親為了取悅父王，保住自己孩兒性命的工具。

　　北堂墨染他不懂，我為什么難過。他不懂我為什么那么在意，我在這里的意義。

　　我低下頭，閉上眼，眼淚無聲地滾了下來。

　　時影，對不起，我說過我會等你，可是……我已經(jīng)等不下去了。你可知我現(xiàn)在也在恨著你，一如恨著我自己。我們?nèi)?，不配幸?！?/p>

　　

　　北堂墨染扶著我的肩膀，這動作如此熟稔，與他剛剛扶著柳傾顏時，一般無二。

　　我慢慢抬起原本放在背后的手，顫抖著舉起手中的燭臺。在不久之前，它的上面還插著一根燃了一半的紅燭?，F(xiàn)在，它露出了曾被隱藏起來的，半叉長的尖銳的鐵簽。

　　我睜開了眼，抬頭看向北堂墨染。我的臉上還有未干的淚，也許還帶著悲戚的表情。而我的手，卻用力將那燭臺，刺進(jìn)了北堂墨染的胸膛里。

　　不如，同歸于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