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向晚(三)(嘉晚飯/長篇連載)
殺手晚x警察然
看完殺死伊芙之后的腦洞,內(nèi)含大量向晚黑化ooc,三觀不正,部分血腥場景警告??
小說內(nèi)容全部虛構(gòu),和真人真事無關(guān),也不代表作者本人觀點,切勿代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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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絲連連,
纏纏綿綿,
相互擁抱,
相互隔絕。
人與人之間,
像白色的繭,
孤獨連成片。
是誰 奏響 琴音,
絲弦扣動人心,
密語溫柔甜膩,
面向光滑內(nèi)壁,
照不出自己的影。
只余 心跳 回音。
人生而如繭 化繭成蝶,
蛻變原來是腐蝕液垂涎,
顫動羽翼卻墜向火焰,
新生作塵煙。”
一名女侍低聲哼唱著歌曲,步履輕快地從昏暗的包間里邁出來?;趾甑拿鼽S色長廊瞬時間在她眼前鋪展開來,頂著數(shù)盞光芒璀璨的玻璃吊燈,直通往窗外泛紅的懨懨黑空。
“那么,歡迎下次光臨。”女侍用甜美的聲線朝著死寂的室內(nèi)低聲道,然后輕輕地關(guān)上房門。
身后傳來電子鎖被鎖上的嘀聲。
女侍沿著金色長廊走了一會兒,轉(zhuǎn)身拐上略顯灰暗的樓梯。她踮著腳,走路姿勢極為輕快,上樓時幾乎像是飛上去的。女侍在掛著員工休息室銘牌的房間門口停下了,她利落地刷過口袋里的門禁卡,“啪啪”兩聲打開屋內(nèi)的燈,走到緊閉柜門的衣櫥前。
她側(cè)耳細聽,似有人聲嗚咽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她禁不住輕笑一聲,柜門“嘎吱”慘叫的同時,另一個女侍被她從里面拎了出來。
女侍的工作服被繩索捆得皺在一起,大概是經(jīng)過了掙扎的緣故。她面如死灰地盯著眼前人冰冷的幽藍色眼眸,嘴里嗚嗚咽咽地發(fā)不出完整的音節(jié)。
不過藍眼女侍看起來并沒有想要為難她的意思,只是蹲下來憐惜地拍了拍她的臉頰,但她的左手依舊緊緊地攥住她的衣領(lǐng),防止她因為本能的恐懼而再度退回衣櫥中。
“我本來可以打暈你,你知道嗎?”藍眼緩緩地開口了,“但是呢,你說我的歌好聽,而我待粉絲向來不虧。所以……”她從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張折疊的小紙片,鄭重地塞進女侍胸前的口袋。
“這是我的歌詞,藏好了。上面有一串字母,是個網(wǎng)址,進去之后就能聽到我的歌。最后,聽我一句忠告,等會兒藏好了,不要去向任何人求救,外面如果有動靜,就等動靜過去了快點離開?!彼穆曇艉芎寐?,盡管因為戴著口罩而變得悶悶的。女侍禁不住放松了些許繃緊的身體,至少這番不會殺害自己的說明已經(jīng)讓她燃起了一絲希望。
藍眼卻在這時猛地起身,把女侍一同提了起來,女侍還沒搞明白眼前的狀況,隨即就被反手按在衣櫥上,脖子上挨了狠狠一記手刀。
藍眼迅速解開女侍身上的繩子,將昏死過去的她重新扔回衣櫥里,而后把解下的繩子纏繞在手臂上,關(guān)上燈,離開了房間。
黑暗中再次響起電子鎖的嘀聲。
“昨日晚,常樂會309包間發(fā)現(xiàn)三男四女的尸體……據(jù)警方調(diào)查,三名男子分別是泰賈制藥集團總經(jīng)理陳某,財務(wù)部部長張某,以及枝江集團藥物原料供應商呂某,四名女子皆是常樂會內(nèi)部工作人員……目前警方已初步鎖定嫌疑人,原系常樂會內(nèi)部員工,目前行蹤不明……”
“怎么說?”珈樂神情凝重地放下口中的煙,抬手頂了頂?shù)衷谀X袋上的手槍,“硌到我了,拿開點?!?/p>
“怎么說?Carol。我的小粉絲后來也沒逃過吧?就這么人間蒸發(fā)了?”
“Ava!”珈樂的口氣一反常態(tài)地嚴肅起來,她偏過頭去瞪她,眼中是不輸給對方的銳利。
“我的確瞞了你一些事,但某種程度上我也算是個情報人員,如果你事事都想知道……那也是要進行等價交換的,不是嗎?”
“哼,說得好聽!如果我們之間是不平等的,我要怎么等價……唔!”沒等向晚說完,珈樂突然從副駕駛座上跳了起來,一只手死死按住向晚的手腕,另一只手死死護住自己的腹部,她任憑身下的向晚拳打腳踢,毅然決然地撲向前去,用牙齒扣住扳機,接著死命地往下一沉。
槍是空的。
下一秒,向晚就狠狠給了珈樂下巴一拳。珈樂的頭撞到車頂上,她感到一陣眩暈,緊接著,向晚又狠狠地推搡了她一把,使得她整個人重重地摔到車門上,摔得七葷八素。她喘著粗氣,身體一時半會兒動彈不得。不久后,她聽見前方傳來向晚的一聲冷笑。
“這下你明白了吧,Carol。不是我不信任你,是你不信任我。認真來說,你是我共事時間最長的伙伴,但對于你來說,陪你生死與共最久的那個人肯定不是我?!毕蛲戆欀碱^,頗為嫌棄地用指甲點點安全氣囊外落下的煙灰,“另外,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我平時沒工作的時候都在閑逛吧?哦,或者說,你覺得我只會對自己感興趣的事情深入了解。拜托了,我又不是真的小孩子?!?/p>
珈樂沒精打采地陷在副駕駛座里,顫抖著雙手,從黑皮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了銀色的煙盒。這個煙盒的樣式類似于那種扣住金屬圓球的錢包,表面繞著一圈粗糙細密的菱形格子,格子上覆著一層灰白色的粉末。
“當我剪的指甲形狀不太好的時候,我就會在上面銼一銼?!辩鞓氛f道,她打開盒子,里面整整齊齊放著九根煙,還余下一根煙的位置。她拿出其中一根遞給向晚,對方用指甲掐著接了過去。
“操你大爺,過分了??!”在看到向晚從變速桿旁邊的盒子里掏出一副工地手套的時候,珈樂終于忍不住叫嚷起來。
向晚沒有理會她,自顧自地戴上手套。珈樂見狀也不再言語,默默地點上一支新的煙。在煙霧蒸騰中,向晚打開了煙卷,從里面抽出一張皺巴巴的紙片。她迅速掃了一眼紙片上的內(nèi)容,隨后搖下車窗,又一把搶過珈樂手中的打火機點燃了紙片。珈樂眼睜睜地看著紙片像一只火蝴蝶似地飛了出去,在白色紙漿徹底化為灰燼的一瞬間,向晚了然地對她笑道:“怪不得你每次都只抽六根煙,就要再添上新的。”
珈樂默不作聲地盯住她的眼睛,從煙盒里取出了另一根煙,在她眼前晃了晃。向晚心領(lǐng)神會地從外套內(nèi)部的口袋里掏出一張照片,放在了珈樂面前。
照片上是一個火柴人跪在一個狼頭人面前的涂鴉,珈樂的神情肉眼可見地困惑起來,她把手中的香煙遞給向晚,抓住照片細細地摩挲。
“在我們上次任務(wù)地點旁邊的兩元店里發(fā)現(xiàn)的。我在嘉然身上安裝了定位器,但在她進入兩元店之后信號就被屏蔽了。我趕到現(xiàn)場時人都已經(jīng)走光了,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其他余留下來的信息,只有這個畫在墻上的奇怪涂鴉?!毕蛲碓俅伟鸦鸷麛S向窗外,“我當時用特制手機攝像頭拍的照片,所以應該沒有什么顯現(xiàn)不出來的隱藏字體。墻面上很干凈,沒什么怪味兒,墻紙倒是油乎乎的,怪惡心?!?/p>
向晚躺在駕駛座上閉了一會兒眼睛,片刻后,她起身推開車門。
“老實說,我一開始并不打算用此與你交換信息,只是想問問你這東西到底是什么。既然它對你有價值,我就來者不拒嘍?!?/p>
向晚離開車子,曠野那廣袤無垠的氣息一下子包裹住她,把逼仄地等待著空氣流通的感覺一掃而空。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著又像野獸一樣用力地把氣哈出來。
“Carol,我去準備任務(wù)道具了。祝你能安全把自己的小破車開走。”她伸出手,手套堪堪帶過車身上的劃痕,擦去一溜兒的灰塵。
“你怎么總是陰魂不散的……媽媽?!辩鞓返吐曊f道。擁擠的煙霧從汽車內(nèi)部彌散出來,仿佛一只巨大的香爐。她瞄了一眼后視鏡里向晚顛簸在荒草間的身影,扭身坐到駕駛座上。
“嘖?!?/p>
引擎突突地響起,破舊的汽車轟轟地噴著尾氣,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歪歪扭扭地闖出一條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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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燈亮了。
貝拉及時地停下,掛上空擋之后手指一勾,從一旁的凹槽里夾出一顆薄荷糖。
“然然,別皺著眉頭啦,拿去吃了吧?!?/p>
嘉然聽聞,眼神朦朧地抬起頭,伸手機械地接過貝拉指縫間的糖果。
包裝紙被捏得嗶哩剝啰地作響,鋸齒狀邊緣緊接著被撕開,白色糖片的味道瞬間溢滿了鼻腔,舌頭于是忍不住伸出去,將糖片吮進嘴里。
“然然,吃糖還這么不專心?!泵夹谋蝗税醋?,貝拉傾身向前,眉眼溫和地注視著嘉然。原本涼得發(fā)麻的舌尖突然感受到甜味,嘉然猝不及防地吞了一口滿漲的口水,接著錯愕地對上貝拉關(guān)切的神情。燈光下,她的臉部輪廓顯得異常柔和。
“拉姐……”眉間傳來一陣酥麻的觸感,嘉然忽地感到些許不自在,于是別扭地移開眼神,貝拉見狀也知趣地收手,重新將身體坐直。
“小朋友不要老是皺著眉頭,多不可愛啊?!必惱栈啬抗?,紅燈正巧變回了綠燈,她踩下油門,又恢復成平時的專注模樣。
“拉姐……這次上面似乎不是很急?!奔稳恍÷暤乇г沽艘痪洌熬尤挥圃沼圃盏刈屛覀冏约洪_車過來?!?/p>
“嗯哼。畢竟明面上還是H市警局的任務(wù),輪不到我們?nèi)ス??!?/p>
汽車向右拐了個彎,駛進了一片略顯死寂的城區(qū),但僅僅過了兩個十字路口,街道旁就變得燈火通明。商店邊掛滿了各式各樣花里胡哨的霓虹燈牌,一些嘈雜的音樂聲從商店里爆出來。
“這邊好像是很熱鬧的商圈,有許多夜市攤位呢?!必惱f道,“等任務(wù)結(jié)束后,我們?nèi)ス涔滟I點吃的怎么樣?”
“嗯,也好。”嘉然盯著人頭攢動的人行道,百無聊賴地將視線移向上方。車窗上倒映著她自己的完整身形,泛著深沉的暖黃色,像一幅精巧的沙畫。
嘴角還是提不起來啊……嘉然無奈地想。她僵硬地對著自己的倒影咧了咧嘴,倒影也回報給她一個堪稱表情包的滑稽模樣。
“然然,馬上到了。”光與影交錯著從貝拉身上淌過,逐漸汪成了一潭粼粼的水。
嘉然推開車門,朝去找停車位的貝拉揮手告別。站在陌生的城市里,晚風的味道似乎也有些許不同。嘉然抬頭觀察著那彎與枝江相似的月亮,眉頭忍不住又皺了起來。
不知道這次的案件會不會和向晚有聯(lián)系。她在這座城市嗎?還是在其他地方繼續(xù)悄悄地執(zhí)行刺殺任務(wù)?
“那個……”“呃嗚!”
眼前突然出現(xiàn)一抹陰影,嘉然條件反射般地往后退了一步。待防御姿勢站好后,她定睛一看,面前站著的是一位手握玻璃瓶的青年男子。
“小姐姐,您是想看看我們的咖啡嗎?我們是車載咖啡店,都是現(xiàn)做的咖啡,要來點嗎?”他指了指面包車后排列整齊的瓶瓶罐罐,語氣溫和地向嘉然解釋道。
“這個……”嘉然這才察覺到自己走神時無意間游蕩了一會兒,不小心走到了夜市擺攤的小販跟前。
“啊,不好意思,我……”
“給我來三瓶原味摩卡,這位小姐付錢?!币魂嚽遒哪新晱谋澈蟠驍嗔怂?,身著素白襯衫的瘦高男人隨即出現(xiàn)在她的視野中。男人看起來年紀并不大,下巴同臉頰上有一大片青色的痕跡,看起來胡須好像長得很旺盛,但是都被干凈地剃掉了。他的眼睛很大,像是市面上賣的洋娃娃,眉骨略微突出,但兩瓣眉毛都極短,像被截斷了似的。
“還是這么不要臉啊,陳烽歌。”貝拉無奈地從后面趕上來,拍了拍愣住的嘉然肩頭?!鞍讶蝗唬o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原來的同事,也是我們這次的合作伙伴?!?/p>
“您……您好。”嘉然不自然地握了握對方伸過來的手,“可以開始工作了嗎?”
“當然,我們走吧?!蹦腥诵α诵Γf給嘉然一瓶咖啡,“您好,嘉然小姐。初次見面,合作愉快?!?/p>
常樂會是一座五層高樓,在這片區(qū)域中算是有年代的老房子了。白天來看的話也許會顯得極不起眼,但夜晚只要有燈光,誰都可以成為替代的人工太陽。
“常樂會,Hypnos's Club……”嘉然念出會所的名字,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怎么樣,夠氣派吧?!标惙楦栊Φ?,緊接著,他又補充了一句:“其實我不太懂外語,聽著就感覺很氣派,哈哈哈!”
“這樣嗎?其實不太吉利?!奔稳坏皖^沉思了一會兒,“先帶我去現(xiàn)場看看吧?!?/p>
“嗯?都不先看看我們警員整理的資料嗎?”陳烽歌頗為失望地捏了捏藏在身后的文件夾,“真的不看嗎?”
嘉然沒有理會他,徑直繞過警戒線,走向會所的大門。
“特別調(diào)查組。”她將工作證貼到正在逼近的警察面前,腳下的速度沒有減少半分。挨了貝拉一拳的陳烽歌連忙追上來,高聲喊道:“不用攔!等等嘉然小姐,我?guī)闳?!?/p>
警察們紛紛有些愣神,但見是陳隊的命令,便沒有做出進一步的行動。貝拉抱臂站在原地,臉上的笑容頗為無奈。這時,掛在耳朵上的通訊器響了起來,她抬手按下接聽鍵,那頭傳來了貝極星的聲音。
“報告隊長,黃嘉琪已經(jīng)找好新的據(jù)點,跟我們聯(lián)系上了。他提供了部分情報,和我之前查到的有所關(guān)聯(lián)。這次常樂會事件必有蹊蹺,如果能找到些蛛絲馬跡的話,也許可以推斷出他們的下一個目標?!?/p>
“我明白了。對了,貝極星,我這次打算公開談?wù)?。?/p>
“隊長,您的意思是?”
“調(diào)查完畢后,我會通知你。你把所有的線索匯總好,發(fā)到調(diào)查組總部?!?/p>
“……好。”
“你現(xiàn)在在H市的警局?方便過來接我一下嗎?我等會兒把定位發(fā)給你?!?/p>
“樂意之至,隊長?!?/p>
信號被切斷了,貝拉長舒一口氣,轉(zhuǎn)身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然然,你要加油。
此時,嘉然和陳烽歌已經(jīng)進入了309包間。根據(jù)尸檢報告來看,兇手先是在酒水中投入了致幻類藥物,接著再將他們刺殺。在三個男人的大腿上分別發(fā)現(xiàn)了兩個“l(fā)”形和一個“v”形的創(chuàng)口。
“腿部大動脈嗎……”嘉然邊翻看陳烽歌遞給她的文件夾,一邊在現(xiàn)場各處比較。
原來是習慣邊觀察現(xiàn)場邊看資料啊……陳烽歌揉了揉腦袋,站在房門口看著嘉然嬌小的身軀在房間內(nèi)靈活地竄來竄去。
“四名女侍都很整齊地被抹了脖子,有一名脖子上被兇手系了老板的褲子?!奔稳辉谶@條說明上點了點,“這個是領(lǐng)頭的?”
“沒錯。她們也有類似于小隊這樣的分工,所謂的領(lǐng)頭就是接客經(jīng)驗最豐富、資歷最老的那名女侍?!?/p>
“也就是說,觸及了這個行業(yè)較為黑暗的一面,接著反噬他人嗎?我想女侍應該不是普通的接客吧。據(jù)我所知,某些交易背后,都有一些不能明說的所謂好處?!奔稳恢傅教┵Z集團總經(jīng)理陳迪的資料上,“他這一死就曝出來很多東西,私自挪用公司財產(chǎn),與銀行某級干部有深入交往,買賣女童用以延壽……呵。觸角伸得太長了,注定要死的?!?/p>
“你這說的,我都不好意思把兇手緝拿歸案了。”陳烽歌撓了撓頭,“聽起來像個綠林好漢。”
“雇傭制殺手就不一定了?!奔稳环Y料,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嚯。目前鎖定的嫌疑人呢,就是失蹤的那一名女侍。但這其中也有很多疑點,我們調(diào)查組分析覺得,要么是背后有人指使,要么她是暗殺團隊中的一員。雖然都有點站不住腳吧,但必須先把她找到,活要見人,死要見尸?!?/p>
“的確是穩(wěn)妥的想法,雖然我不是很敢茍同,但調(diào)查方式確實是對的。既然她是這里的女侍,那我們?nèi)ミ@個小隊的員工休息室找找線索。你們這邊倒是沒寫什么重要發(fā)現(xiàn)。”嘉然“啪”的一聲合上文件夾,轉(zhuǎn)身意欲走出房門時,倚在門框上的陳烽歌突然伸出手臂攔住了她。嘉然及時地停下步子,臉上神色不變,甚至依舊目視前方,絲毫沒有抬頭看他一眼的打算。
“嘉然小姐,我一開始以為您只是脾氣怪,現(xiàn)在看來,您其實是不擅長跟陌生人相處吧?!奔稳坏挠已燮と庋劭梢姷爻榇ち艘幌?,陳烽歌隨即露出一個了然于心的笑容。
“我不是很清楚你的想法,不過聽說你的調(diào)查思路總是很清奇的?!彼畔率直?,示好般地朝嘉然攤了攤手,“雖然我和貝拉一樣是軍隊出身,但我并不是什么老古板,只會聽聽命令啥的。你要是問問她,就知道我這個人有多通情達理,為此沒少挨過上頭訓。所以,您要是樂意跟我說說自己的想法,我當然愿意洗耳恭聽。什么都不說,我可是很困擾的?!?/p>
嘉然終于抬起頭,一雙湛藍的眼眸直直地望向他,他忽而發(fā)現(xiàn)這里面閃過幾絲略顯狡猾的笑意。
“那,現(xiàn)在可以去員工休息室了嗎?”嘉然走出門外,視線卻還一直黏在他身上,直到頭不能再向后扭了,她才別開眼神。
原來自己反倒是被觀察的對象啊,失策失策,陳烽歌頗為驚訝地跟在小小的女孩身后,片刻后又郁悶地嘆了口氣:自己經(jīng)驗是豐富,可性子還是太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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員工休息室的裝潢雖然比外面的包間差些,但比我們的辦公室好多了,嘉然腹誹道。這里面和酒店客房差不多的布局,包含一個衛(wèi)生間和一個類似于餐廳的地方,窗戶朝南。靠東邊墻擺著一只褐皮寬沙發(fā),經(jīng)常坐的那幾塊地方顏色已經(jīng)裂開了,裂縫泛黃,略顯不雅觀。西面靠窗位置擺著一個顏色稍淡些的衣櫥,里面原本放著員工的衣服,現(xiàn)在被警察拿去化驗了,所以里頭空空如也。衛(wèi)生間在進門左手邊,房間中央是一張四方桌子,周圍雜亂地擺了幾張木椅。北邊茶幾上的茶杯和水壺也都被拿走化驗,桌上只剩下幾個白花花的陳年水印。
“那名女侍,咱們就叫她小娟好了。小娟在殺了人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間,換下帶血的衣物,然后換上新的衣物離開。”
“案發(fā)期間的監(jiān)控錄像都損壞了,前臺人員沒看到小娟,出門在外竟然覺得工作服不顯眼,這么多漏洞虧你們還敢往下推。”
“所以我讓他們再找找其他線索了嘛。”陳烽歌不悅地癟了癟嘴,“反正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她?!?/p>
“查一查墻?!奔稳淮蜷_窗戶,“看看常樂會周圍的監(jiān)控,有沒有拍攝到樓房整個墻體的。如果我是兇手,就借著黑夜的掩護從……”她的話戛然而止,布滿泥點子的窗戶打開,正對著一片黑色剪影般無聲無息的城區(qū)。
“到底還是一場死局啊?!标惙楦枳叩酱扒?,夜風將兩人的發(fā)絲吹得蓬亂。
“叮鈴鈴!”陳烽歌的電話適時地響了起來,在看清聯(lián)系人的名字后,他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嚴肅起來。
“喂?嗯,嗯,好的,我知道了,我稍后就來?!睊鞌嚯娫捄?,他注意到嘉然探究的目光,無奈道:“小娟的尸體被找到了,在南邊郊區(qū)的一片林子里。埋在地下已經(jīng)開始爛了,那片地長了白毛。還有,那三個死掉的男的被指證涉嫌買賣毒品?!?/p>
嘉然瞇起眼睛,手指細細地在窗沿外圍摩挲著,灰土和蜘蛛網(wǎng)黏在了她的手指上,砂質(zhì)的顆粒感下是一些凹凸不平的痕跡。
“還有,嘉然小姐,貝拉說讓我?guī)阋黄鹑?,有東西給你看?!?/p>
“嗯……稍微等一下。能讓我自己檢查一下這塊地方嗎?”嘉然把擦得臟兮兮的手伸到他面前,一雙眼睛求助地望著他,“能先給我一張餐巾紙擦擦手嗎?”
陳烽歌沉默了一會兒,從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卷衛(wèi)生紙遞給她:“你都拿去用吧,別太破壞現(xiàn)場就行?!?/p>
電子鎖的嘀聲剛剛響起,嘉然就迅速躍上窗臺,將大半個身體探出窗外。髖部被窗臺卡住的感覺不是很舒服,她扭動了幾下身體,確保自己能看到外側(cè)窗沿,接著用一只手扶住窗戶,另一只手狠勁地用衛(wèi)生紙擦拭剛剛自己摸過的地方,衛(wèi)生紙卷的最外層逐漸染上漆黑,卻給幾個反著的字母留了白。
嘉然出門后立刻把剩下的紙卷還給了陳烽歌,但他完全不理解為何它被抓成了這個鬼樣子。
“走吧?!边@是嘉然在去警局的路上對他說的唯一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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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里,貝拉把整理好的資料都投到了電子屏幕上,由她講解,貝極星播放。遠在枝江總部的乃琳也開了加密視頻通話,加入這場會議。
“這三名男性死者都或多或少地與政府高層有聯(lián)系,以下這些都屬于機密資料,之前只有三名調(diào)查組人員知道。我,常青杰,還有……珈樂?!?/p>
“青杰啊,看不出來,居然瞞了這么多東西,她也真是辛苦了?!标惙楦枳屑毜乜粗悩O星發(fā)給他的電子版資料,眉頭緊鎖。
“我也沒想到拉姐是能藏住這么多信息的人,果然讓她當隊長是有原因的啊?!蹦肆彰嗣赖阶约杭珙^上的貓,刻意演出一種驚嘆的夸張語氣。
“珈樂是你們組的吧?她后來不是失蹤了嗎?本來跟著她的那個情報人員黃嘉琪好像還因此脫離組織,成了個中立情報販?!?/p>
“這種人盡皆知的事情沒必要再重復一遍。”一直緘默不語的嘉然忽然有些激動,說話的聲音中都帶上了一絲顫抖。
“很抱歉。”
“好了,話題轉(zhuǎn)回來吧。這份資料是有關(guān)我們目前調(diào)查到的高層利益牽扯,涉及各個領(lǐng)域,因此想要將這張關(guān)系網(wǎng)搗毀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不過,敵人也是在有計劃地清理背叛他們或者暴露自己身份的人,我們可以順藤摸瓜查找線索?!?/p>
“那這次陳哥的團隊不是白查了嗎?兇手根本就不是那個女孩子吧。”
“胡扯?!标惙楦鑼⑸碜犹竭^整張會議桌,憤憤地關(guān)掉乃琳的揚聲器,“那個女孩就不是人啦?她死了不該查兇手???再說了,我手下的警員還在她胸前的口袋里發(fā)現(xiàn)了一張紙條,對于你們說的這樁事情還是有所幫助的?!?/p>
“然然,你有什么看法嗎?”貝拉期許地望向嘉然。
“原來如此,我大致是弄懂了。”嘉然在手機上操作了幾下,“請問可以讓我的手機投屏嗎?”
她話音剛落,貝極星就走上前,幫她把信息投在了大屏幕上,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三張長滿腿毛的圖片。
“先來看這三條大腿。陳迪在他們?nèi)酥邢喈斢谥髦\,因此腿上被劃了兩道口子,是V字型,其余兩人是I字型,這三個符號合起來就是M。常樂會的英文名稱叫Hypnos's Club,Hypnos是希臘神話中的睡神,他有個兒子叫Morpheus,是夢神之一,同時這個詞語也是嗎啡Morphine的由來。陳迪涉嫌毒品交易是我們目前已知的事實,以上信息是另外指出常樂會并不簡單。在剛剛來的路上,我調(diào)查了一下常樂會的資料,發(fā)現(xiàn)它的英文名稱是在五年前更改的,很有可能從那時候起,它就成了毒品交易的特定場所。陳迪死亡,特別調(diào)查組插入其中,代表著常樂會的權(quán)力被撼動,也就是我們這邊的上級給做出了反應?!奔稳缓攘艘豢谒?,“常樂會不止一家領(lǐng)導,陳迪是屬于他們中的某個勢力,應該就是泰賈集團,而另一方在發(fā)現(xiàn)陳迪死亡這件事之后,親自前來清理現(xiàn)場,消除了他們所遺留下來的安全隱患,小娟可能就是因此而死。至于她胸前口袋中的紙條,我懷疑是他們想要嫁禍于兇手,因此而留下來的?!?/p>
嘉然說完,在場的每個人都陷入了沉思,陳烽歌不悅地皺著眉,本來就大而凹陷的眼睛顯得更加憔悴了。
“嘖,大工程?!彼÷曕洁斓?,“雖然肯定會贏,但還真是個麻煩?!?/p>
“好了,別抱怨啦。”貝拉眼神示意貝極星切換畫面,屏幕上跳出來一個網(wǎng)頁鏈接。
“這就是女侍口袋里的那張紙條上的內(nèi)容,已經(jīng)瀏覽過了,是一首歌,網(wǎng)站本身沒什么特別的,只是一個大眾音樂平臺?!?/p>
陳烽歌忍不住笑起來:“不會是殺手給我們留的線索吧?放出來聽聽,真有意思?!?/p>
貝極星按下播放鍵,悠揚的女聲從音響里傳了出來。
“絲絲連連……”歌詞才播放了一句,嘉然就臉色蒼白地豎了起來,嚷道:“向晚!”
“然然?”貝拉三步并作兩步趕到嘉然身邊,一把抱住她僵硬的肩頭。
“拉姐……這是向晚的歌聲。我聽過,我絕對認出來了!”
“你們別吵!哎!”陳烽歌不耐煩地喝道,“貝極星,’是誰奏響琴音’那里,再給我聽一下,都別說話?。 ?/p>
他屏息凝神地聽了一會兒,轉(zhuǎn)頭認真地看向貝拉:“這里背景的鋼琴音我聽過,是T市大劇院上任鋼琴師的失誤演奏,那次彈完之后,他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送到醫(yī)院去,醫(yī)生說是過勞猝死的?!?/p>
“T市大劇院……我知道了,那范圍就縮小很多了。”貝拉讓貝極星圈了五個人,“查一下他們在之后有沒有去T市大劇院的行程?!?/p>
“它最近安排就只有下個月演出的亞瑟王傳奇,我本來想去看的,這下順路了?!标惙楦杵鹕?,走到貝拉面前,向她行了一個標準軍禮。
“貝拉同志,感謝你們背后團隊的付出。我現(xiàn)在也要去解決H市的問題了,下個月不見不散吧?!?/p>
貝拉把嘉然往身后拉了拉,接著挺直脊背,敬還他一個標準軍禮:“一路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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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后,嘉然待在自己的房間里,將衛(wèi)生紙上的幾個字母和網(wǎng)址組合起來,進行了一個簡單的字謎游戲后,她成功登入了一個新的網(wǎng)址,空白的網(wǎng)頁上只有一串由點線組成的摩斯電碼:
..? ?-- .. ... ...? ?-.-- --- ..-?
“I miss you.”她小聲地念道。
嘉然往后一仰,躺倒在椅子上,一股無奈又酸澀的感覺涌上她的心頭。
“你該不會是真的喜歡我吧?!彼酒鹕?,拉上窗簾,然后走到衣櫥前。黑暗中衣物摩擦的聲音悉悉索索地響了很久,最后以嘉然的嘆息聲為休止符。她拉開窗簾,陽光照到她身上,紗質(zhì)的裙撐支起底色墨綠的裙擺,胸口荷葉褶邊上鑲嵌的紫色人造寶石光彩熠熠,領(lǐng)子上褐色的蝴蝶結(jié)卻又為這份明媚增添了幾縷深沉。
嘉然隱約記得自己上次穿洛麗塔還是和某個已經(jīng)失蹤的組員一起逛街。她很愛哭,頭發(fā)留得很長,喜歡穿漂亮的裙子,黃嘉琪卻老是叫她大哥。她會叫黃嘉琪媽媽,會叫嘉然寶寶,她的個人能力很出色,總是能圓滿完成任務(wù)……
嘉然靜靜地站在窗戶前,享受著陽光的沐浴。她的臉是很可愛的,和小孩子一樣圓圓的,有著軟嫩的弧度。皮膚上覆蓋著一些細小的絨毛,太陽照上來時,就會在皮膚外圍形成一圈朦朧的光暈。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打算盛裝出席,這根本不是為了進入劇院的偽裝,她幾乎已經(jīng)預料到貝拉和乃琳見到她時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I miss you.”
向晚得意地展示著自己制作的精美假面,朝珈樂行了一個紳士禮。
“你還真有心思玩啊。”珈樂摘下圓頂禮帽,仔細地端詳著鏡中的自己:她把短發(fā)梳成了大背頭,再加上一些突出骨相的化妝技巧,看起來儼然是一位翩翩公子。
“他媽的,看起來還真像那么回事?!?/p>
向晚聞言,立刻往她頭上丟了個紙團:“Carol!你開口就露餡了!”
“你大爺,到時候會演好的,急什么急?!彼裏┰甑啬闷鹱雷由系臒熀?,卻發(fā)現(xiàn)里面已經(jīng)空了,她只得拿起來問一問煙味兒,勉強緩解一下煙癮。
“到時候一身煙味也很容易暴露的!”向晚跳過來搶走她的煙盒,假面上的羽毛一跳一跳顯得十分滑稽。
“你當去劇院的人就不抽煙???”
“你聞聞自己抽的再聞聞人家抽的!根本不一樣!”
珈樂起身去追她,嘴里罵罵咧咧的,兩人一路雞飛狗跳,碰翻了許多東西,沙發(fā)也被撞得歪七扭八,可憐兮兮地躺在路中間。
“珈樂,煙盒里裝七支煙,三卷情報,抽到六支的時候就要重新添煙。”
“為什么要剩一支???”
“主要是你得留一支預備的,緊急時候抽啊?!秉S嘉琪抽出一支煙,慢條斯理地抽了起來。
“……緊急情況是指?”
“活不了的時候,或者自己想死的時候。死前一支煙,快活似神仙。”
“起碼你去劇院前幾天抽點好點的嘛,Carol?!毕蛲硌垡婄鞓肪鸵飞纤?,手腕一轉(zhuǎn),煙盒就被丟出了窗外。
“Ava你個……”
“哎呀哎呀,這里是二樓,你趕緊下去撿?!?/p>
珈樂憤憤地瞪了她一眼,只得認栽。待珈樂的腳步聲遠去后,向晚才小心翼翼地從懷里掏出那只煙盒,煙盒內(nèi)部的角落上刻著一只小小的狼,和她在兩元店看到的狼頭人很像。向晚愣了一下,旋即真的把煙盒丟出了窗外。
“嘖,反正大家都是出色的演員?!彼隽朔鐾岬舻募倜妫暗俏铱刹幌敫惴陥鲎鲬?,我親愛的嘉然小姐?!彼龁蜗ス虻?,對著空氣緩緩伸出了手。
“我想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