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蔓延，我國物流鏈正在接受史無前例的大考。此前，全國多地疫情反撲，讓那些不幸被困在路上的卡車司機們，在家庭生計的重壓下陷入兩難的境地。

一方面，城市按下暫停鍵，卡車司機們卻啟動了引擎，日夜奔波在全國484萬公里的公路網(wǎng)上，為各地運輸醫(yī)療和生活物資，幫助城市重燃煙火；另一方面，疫情防控程序讓他們的送貨之路變得一波三折，高速公路像一張網(wǎng)，牢牢地網(wǎng)住了他們，也讓他們的家庭和人生陷入困境。

各地的防疫政策不一，讓很多卡友滯留半路，進退兩難。他們中，有的被困在路上23天，斷糧斷水；有的居車隔離7天，吃喝拉撒睡全在車上解決；有的每月要還上萬車貸卻無貨可拉，剛跑一單就陷入漫長的隔離期。?那些被困在路上的日子里，不少卡友將現(xiàn)實困境拍下來發(fā)在快手上，吐露行業(yè)不易，呼吁更人性化的防疫程序。有人點贊聲援他們，但也有人懟他們賣慘作秀，罵他們到處亂竄，說他們是瘟神、公路殺手，給國家添堵添亂。反復的疫情已經(jīng)讓他們心力交瘁，網(wǎng)暴，更讓他們倍感心酸……

被困在家門口：進不了，也回不去

3月20日，卡車司機義哥在天津卸完貨返程，行至寧河與玉田交界處的一個卡點被攔住了。當時唐山處于“不進不出”的管控狀態(tài)，盡管他的車牌是一個醒目的“冀”，家就在50公里外的河北豐潤，卻在家門口“進不了，也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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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山至天津是義哥常跑的路線，往常2到3個小時的行程，這一次他用了整整23天。困在卡點的車排了幾公里，僅貨車就有兩三百輛。除非拉指定的抗疫救援物資，有相關(guān)材料和通行證才可能放行，而義哥拉的是普通貨物，就算核酸、健康碼和行程碼都沒問題也不讓進。大家就在那耗著，沒想到這一耗就是23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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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比如說途經(jīng)河南吧，從南到北數(shù)百公里，肯定不止4個小時，行程碼就會帶星，一下高速就被帶走隔離”，卡車司機黑哥王志剛為卡友鳴不平，“啥事都沒做，也沒下車，就把人帶走隔離，車上的貨咋辦？隔離費用咋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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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份疫情迅速反撲之后，各地的公路管控政策變得冗雜多變。有的地方通行要求層層加碼，導致高速路口大量貨車滯留；有的地方不看核酸和綠碼，“直接勸返，連停留和隔離的地方都沒有”；有的司機今天做了核酸，堵在路上一兩天，核酸過期就下不去高速，天天做核酸成了很多司機的常態(tài)。

尤其是疫情相對嚴重的地區(qū)過來的貨車，下高速的流程手續(xù)更加復雜，就算手續(xù)齊全也可能被勸返或隔離。有的貨車司機在一些高速口被攔了下來，車停在指定的停車場，司機被帶走隔離兩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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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疫區(qū)送菜的貨車越來越少，運費水漲船高，愿意接活的司機也是為了能多賺點錢，行程碼帶了星，不得不挨個找高速出口，從白天跑到深夜，耗了半箱油，沒有任何一個出口讓他們下車。貨車司機最怕行程碼掛星號，更不敢貿(mào)然往中高風險地區(q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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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全國目前有200多個中高風險地區(qū)，貨車司機跑一趟長途，有時要跨越數(shù)個省市，很難完全避開，行程碼不帶星的可能性很小。有的司機在服務(wù)區(qū)睡了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行程碼掛星了。他們不怕天天核酸，就怕行程碼帶星，不是無路可走，是有路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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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疫情較嚴重的幾個地方回來的車輛，車門一律貼上封條，有的是高速出口貼的，有的是工廠貼的，有的還要再加一個磁條報警器。封條不能隨意撕開，否則就上不了高速路，甚至被隔離。有的省份，外地來的貨車會被封門，然后給司機發(fā)個尿桶或坐便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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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卡友在快手上記錄了他們的居車隔離生活：要么困在路上，要么把車停在村口，幾平方米的駕駛室成了他們的“家”，老老實實幾天幾夜不離開自己的“家”，每天以吃泡面為生，不與人隨意來往。有的司機甚至不敢吃東西，怕大小便不方便。在沒達到規(guī)定的隔離天數(shù)之前，或者健康碼變綠之前，他們不敢下車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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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月，合肥有家企業(yè)捐了一批抗疫物資到延吉，聯(lián)系到黑哥找司機，可沒人敢運，大家都怕上路行程碼帶星，也怕這邊勸返那邊又不讓裝貨，搞不好還要自費隔離，得不償失。

可畢竟是抗疫物資，最終黑哥決定自己去，頂著南下的寒風驅(qū)車2300公里到了延吉，裝貨卸貨都要貼封條，不讓他下車。他拍視頻打趣，“這樣也好，省勁兒，就是人有三急憋得慌，還好在車上備了一個大桶”。

“連夜馳援疫區(qū)后，被帶到賓館隔離14天” ?

因為疫情，卡車司機這個近乎2000多萬人的群體開始進入更多人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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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外賣騎手和快遞小哥，卡車司機這群沉默失語的勞動者鮮少被大眾關(guān)注。他們大多數(shù)出身農(nóng)村，學歷不高，平時存在感幾乎為0。提起他們，疲勞駕駛、馬路殺手、日進斗金這些刻板印象在新聞報道中屢見不鮮。而我們在享受城市便利的物質(zhì)生活時，很少想過，這些商品是由他們帶到城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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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全球最大的公路貨運市場，中國貨運總量76％靠公路運輸完成?？梢哉f，公路交通運輸是連通經(jīng)濟的血脈，直接影響人們的生活質(zhì)量。484萬公里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貨車，每年累計運輸330億噸貨物，每天運載超過1.4億件快遞包裹，服務(wù)超過4.3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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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背后是由全國2000多萬卡車司機走南闖北，日夜奔波在路上支撐起來的。尤其是特殊情形下，作為運輸主力的卡車司機挺身而出，在疫情下“逆行”拉運抗疫物資，很多司機不加價甚至免費運送，大部分“逆行者”沒有得到過補貼和獎金。也因為他們，城市的血液才得以流動，疫區(qū)群眾的生活才有了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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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哥曾被交通運輸部評為“2020年最美貨車司機”，在他看來，卡友們沒有太好的條件捐錢捐物，“但是我們有車啊，可以盡一點綿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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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初，在武漢疫情防控形勢最嚴峻的時候，黑哥在大年初四自愿開車去給黃岡的醫(yī)院運送消毒水。去年河南發(fā)生洪澇災害，他再次拉上募集而來的捐贈物資，開著卡車連夜奔赴河南，為鄭州第二人民醫(yī)院送去應(yīng)急物資，接著又去往新鄉(xiāng)等受災嚴重的地區(qū)，參與一線救援。

“四丫頭”隋金榮是內(nèi)蒙古的一名女卡車司機。去年，她和妹妹“五丫頭”接到支援河南的消息，就立刻馬不停蹄從鄂爾多斯趕到北京，將快手捐贈的救援物資運往河南鞏義。

在災區(qū)，市民早早等候他們的到來，就連七八歲的孩子也隨家長參與到物資搬運中，隋金榮在短視頻里感慨“來到這里才知道什么叫眾志成城，人定勝災”。

前段時間，隋金榮在快手直播間收到粉絲的“特別求助”，藍天救援隊想讓她幫忙聯(lián)系一位能去往吉林運輸抗疫物資的重卡司機。原本聯(lián)系好的一名男司機，考慮到去往涉疫地區(qū)需要隔離耽誤工期而臨時拒絕了，藍天救援隊緊急向隋金榮求助，“我尋思這特殊時期大家都有顧慮，干脆我自己去吧”。

她不敢耽擱，駕駛16米長、4米高、核載49噸的重型卡車連夜啟程裝車，經(jīng)過二十多小時的連續(xù)奔波，帶著醫(yī)療和生活物資到達吉林四平。卸完貨之后，她的車就被貼上封條，剛到返程回到鄂爾多斯，就被帶到賓館自行隔離14天，期間做了7次核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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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和平時住賓館的感覺咋就不一樣呢？”對她來說，這14天不能找貨接單，意味著沒有收入，“每天只能在房間里轉(zhuǎn)悠，咱家大車還擱家停著呢，總感覺這大勞力在這里待著都浪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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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隋金榮表示“從沒后悔過，去之前已經(jīng)做好隔離的心理準備”。她從吉林返程，剛下高速就被震住了，沒想到還有這么多人迎接他們，藍天救援隊給她送上一捧鮮花，“感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雖然我做的不算什么，但也是我這種普通人一生中最值得的一段美好回憶”。

像隋金榮這樣的“逆行者”還有很多，他們冒疫奔襲，馳援供保，這時候，他們不再僅僅是一個“拉貨的”，更是一名支援抗疫的“公路英雄”，這樣的尊重讓他們找到了價值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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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貨車不能停下來。疫情之下，卡車司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然而，疫情防控要求的“靜止”與經(jīng)濟生活需要的“流動”成了難以調(diào)和的矛盾，高速公路不僅困住了車和貨，也困住了千千萬萬卡車司機的人生。

“辛辛苦苦跑一星期，還沒出租司機一天賺得多”

疫情之前，中國有超過3000萬卡車司機，而根據(jù)《2021年貨車司機從業(yè)狀況調(diào)查報告》，這個數(shù)字只有2000多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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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深刻的改變了貨運行業(yè)，單子變少、成本增加、車隊倒閉、收入驟減，轉(zhuǎn)行的轉(zhuǎn)行，留下來的有六成司機，車輛使用率不足。疫情下無法跑車就等于零收入，而車貸、房貸卻片刻不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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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明顯的改變是，跑長途的利潤變得更加微薄了。在路上無法預知的不確定因素，突然變色的健康碼，不被承認的核酸檢測，不斷被拉長的運輸周期等等，“辛辛苦苦跑一星期，還沒出租司機一天賺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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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在外面跑長途非常不好跑，眼下我在鄂爾多斯這先拉媒，先盤一陣再說”，隋金榮加入了一個當?shù)氐能囮犜诿旱V區(qū)運煤，“前段時間去吉林運輸抗疫物資加上14天隔離，請假太多，車隊領(lǐng)導明確表示如果再請假就立刻開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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拋開封條、隔離和報備審批不談，有的地方要24小時核酸證明，有的地方要48小時核酸證明，而每做一次核酸都需要6到10個小時不等，貨車司機得每天找地方做核酸，一旦被堵在路上核酸可能就過期作廢，又得繼續(xù)排隊做核酸繼續(xù)等待，運輸效率大大降低，而運輸成本、時間成本則不斷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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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在這次疫情反撲之后，各地的管控措施嚴格起來，能上路、想上路、敢上路的卡車司機，一時成了稀缺資源，很多貨找不到車運。而一旦有司機確診，多個高速服務(wù)區(qū)隨之關(guān)閉，滯留在路上的司機無處購買食物和水，有人天天吃方便面，沒有開水只能干著啃；有人一周沒吃過米飯，拿到盒飯后直接淚崩；有人在路邊架起鍋爐，上演“荒野求生”。

很多卡車司機平日里節(jié)衣縮食，舍不得吃服務(wù)區(qū)30元的快餐，而做一次核酸要40元，他們在意核酸檢測的價格，更在意因為做核酸而額外付出的時間成本。對這個群體來說，時間就是金錢，他們等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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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舊社會的一個丐幫”，黑哥前些天到合肥一個路邊探望困在路上的卡友時，這么形容他們，“還不如人家丐幫，人家要飯有就吃沒有就餓著，咱這個不一樣啊，你要上路，不上的話不光你自己沒得吃，你還得從腿上割一塊肉給人家，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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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群卡友沒地兒可去了，就集結(jié)在一個能停車也能買得到食物的路段，每天干坐在那兒，不能上路，也不敢回家，好比自發(fā)集中隔離。黑哥跟他們聊天，有的要一個月要還一萬三的車貸，有的抱怨被貼封條無法解決大小便，有的說出來一個月就跑了一趟活，有的徒嘆“現(xiàn)在難，不是一般的難，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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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哥拉運抗疫物資到吉林之后，就暫緩了出車的步伐，“現(xiàn)在相關(guān)部門已經(jīng)關(guān)注到貨車司機疫情防控的問題，等哪天通行管理措施變得更人性化了再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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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對于卡車司機群體來說，疫情只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即便沒有疫情，他們的生存狀態(tài)依然岌岌可危。

“你不拉總會有人拉” ? ?

不言而喻，卡車司機是一個高危職業(yè)，他們稱自己“常年把命拴在褲腰帶上”，在路上見過了無數(shù)大小車禍，飲食上饑一頓飽一頓，胃病、腰椎頸椎病變是他們幾乎都有的職業(yè)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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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藏線不易跑呀！晚安！”2018年12月26日晚，31歲的倪萬輝在快手發(fā)布了生前最后一條視頻：在五道梁，為應(yīng)對高反，他和妻子插著吸氧管，面色蒼白，眼睛發(fā)紅。夜里睡去，倪萬輝夫婦再也沒有醒來，留下家中的老人和一對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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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萬輝喜歡玩快手，去世前發(fā)布了300多個視頻，記錄卡車生活。視頻中，他經(jīng)常打哈欠，用吸煙對抗止不住的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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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種停不下來的疲累，“沒法不疲勞，都是有時限的，比如說1000公里，人家規(guī)定要你15到18個小時必須趕到，車速按每小時80公里算的話，這一路你停都不敢?！保劶捌隈{駛，黑哥有些無奈，“有時候還有兩公里就到服務(wù)區(qū)了，但也是最后這兩公里，特別難熬。這時候就打自己大嘴巴，掐大腿，吃辣椒或者在車里大喊大叫的，想辦法讓自己打起精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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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無休止的疲倦，漫漫長途上的枯燥和孤獨更令人難捱。所以，像倪萬輝夫婦那樣的“夫妻車”或者“父子車”很普遍，雇一個司機顯然不劃算，有個家人作伴要么輪著開，要么能打個下手，行程中還能聊天解困。但黑哥不想也不敢這么做，他從不讓妻子跟車，“總不能把兩個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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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萬輝跑車十年，去世后仍留下不少債務(wù)。養(yǎng)車6 年，他貸款買了4輛車，“沒辦法，車子淘汰快，不換沒法跑”。出事前，他剛買了一輛17.5米的紅色東風大板車，每月還貸一萬，他媽媽勸他“別跑了，越跑窟窿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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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卡友圈，養(yǎng)車是常態(tài)，這是一個債務(wù)工作群體。在《中國卡車司機調(diào)查報告》中，超過70%的卡車車款為銀行貸款或借款。疫情給卡車司機帶來的深層影響是車貸壓力驟然增大，褪去了曾經(jīng)“自由”、“高收入”的光環(h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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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哥入行二十年，“剛開始行情特別好，那時候沒有網(wǎng)絡(luò)平臺，都是到配貨站、物流園去找貨，價錢都挺高。后來各種網(wǎng)約車平臺出現(xiàn)，誘導司機低價競爭，搶單搶貨，互相殘殺，行情越來越惡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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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義哥的快手視頻里，經(jīng)常言辭犀利地指出貨運網(wǎng)約車平臺的弊端。他相信有關(guān)部門會關(guān)注到這些視頻，也欣喜地看到交通部約談了不少平臺，“但目前低價競爭的情況依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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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價競爭不僅來自網(wǎng)絡(luò)平臺，零首付購車讓整個貨運市場供大于求。在義哥的印象里，購車政策在2009年發(fā)生了變化，僅憑一張身份證、一個擔保人，就可無抵押貸款購買一輛半掛車。此舉導致市面上卡車數(shù)量一時泛濫，運價大幅下降，油價和過路費卻不斷攀升，卡車司機輕松賺錢的時代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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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費是卡車司機又一筆巨大支出。今年疫情原因，開年油價7連漲，不斷上漲的油費成本令卡車司機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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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哥算過一筆賬，“現(xiàn)在我們跑一公里的油費已經(jīng)高達三塊，加上過路費每公里兩塊五左右，也就是每公里的成本是五塊五，利潤所剩無幾。再加上車輛保養(yǎng)費、保險，層層壓榨，到我們手上的錢少得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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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又不能不拉，你不拉總會有人拉”，義哥對此憤懣又無奈，“現(xiàn)在這行已經(jīng)沒有底線了，很多新手入行，給他錢他就跑，不跑就還不上車貸，這樣運價就拉下來了，完全沒有利潤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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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價高漲就罷了，卡車司機還要跟偷油賊周旋，他們稱這些人叫“油耗子”——開著改造過的汽車，趁貨車司機在駕駛室熟睡，撬開油箱蓋把油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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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車司機“刀姐”徐瑩瑩有次從石家莊拉一車家具，深夜睡著后就遭遇了油耗子，讓她那一趟倒貼了不少。從那之后她和丈夫再沒同時休息過，“就是換班睡覺，夏天還好，可以在車底下邊睡邊看油，冬天實在難熬，不敢上車，怕坐在暖和的車里睡著了”。

“每一個開卡車的人，都是為了下一輩不再開卡車”

對卡車司機來說，孤獨和勞累是常態(tài)，漫漫長路中短視頻平臺成為他們最好的陪伴。自然的，越來越多的卡車司機在快手上分享自己的旅途?？焓?，讓這個“大隱隱于路”的群體第一次獲得主流視野的關(guān)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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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作為卡車司機最大的聚集地之一，快手也一直密切關(guān)注著這個群體。河南暴雨時，快手除了捐款5000萬元，還緊急聯(lián)絡(luò)了卡車司機聯(lián)盟組織幫助救援。這次疫情，快手開通了求助通道，有專人收集處理卡貨車司機的求助信息，盡最大努力為他們提供幫助。

在快手上，隨便點開一個卡車司機的主頁，幾乎都能看到他們守望相助的經(jīng)歷，有人幫助周邊農(nóng)民賣蔬菜水果，有人在車身拉橫幅幫失孤家庭尋親。兩千萬卡車司機通過互聯(lián)網(wǎng)短視頻社區(qū)團結(jié)了起來，他們用自己的方式傳遞著善意和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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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瑩瑩也是快手的一名“網(wǎng)紅”，在武漢疫情最嚴峻時，她和丈夫9天內(nèi)3次進入湖北，為當?shù)剡\送救援物資，回家時成了“過街老鼠”，村里人不讓進村，但她不后悔，“你不去、我不去，誰去？總得有人去湖北送物資，要不當?shù)厝顺允裁?？?/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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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瑩瑩的前夫也是一名卡車司機，后來患了白血病，為了給他治病，她賣了車和房，也收到了很多人的愛心捐款，“雖然他最終沒能救過來，但我一直記著那些幫助過我的人，現(xiàn)在我要用自己的力量去幫助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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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哥這些天在快手上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疫情無情，人間有愛”。被困在路上整整23天，義哥和一群卡車司機收到了來自京企石化建平加油站的莫大幫助。

“一覺醒來堵了上百輛，一件方便面12桶，頭一天我們就發(fā)了15件”，建平加油站的王老板算了算，“最多的時候得發(fā)個20多件，相當于發(fā)給了兩百多個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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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高速路上漂久了，就圖口熱乎飯，你說是不？”王老板又給卡車司機們免費送去開水、雞蛋、疙瘩湯、饅頭和紅燒肉等等，一日三餐全包了，這一送就是23天。他還叫司機們到加油站洗衣服洗熱水澡，“一看他們頭發(fā)全是油，咱這太陽能挺大的，一次能洗七八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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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封那天，義哥和很多司機自發(fā)組織到建平加油站加油，有的司機當場落淚致謝，“我和這些司機們素不相識，我尋思他們也沒想到堵這么多天你天天給他們免費送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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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哥的快手賬號是“卡友地帶黑哥”，他也是卡友地帶的一員。這是卡友們自發(fā)建立的卡車司機交流平臺，發(fā)布路況、求助信息、法律援助等等。

黑哥曾被評選為“卡友精神的傳遞者”，他的短視頻中，處處是卡友間互幫互助的溫情瞬間。他說他想做的就是把卡車司機的酸甜苦辣都記錄下來，“讓更多的人看到我們這個群體的生存狀態(tài)，并為卡友們找回一些職業(yè)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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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哥曾在快手上開過一次直播，讓粉絲不要給他打賞，“大部分都是開車的窮兄弟，賺這個錢我心里不踏實”。他把那次直播受益所得的1000多元捐到卡友地帶的互助保障金里。從2016年12月到2021年9月，這些保障金累計籌集5350.12萬元，一共幫助了179個遇難卡友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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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萬輝夫婦遇難后，熱心卡友一路護送其家人到格爾木料理后事，上千卡友、附近村民趕來為他們送行，甘肅卡友用自己的車頭免費將倪萬輝的貨車拉向西藏卸貨，倪家人收到卡友和愛心人士捐款100來萬，還清了他生前養(yǎng)車的欠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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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萬輝去世后，他的快手賬號粉絲從4.2萬漲到170多萬，無數(shù)網(wǎng)友涌入快手，在倪萬輝發(fā)布的300多條視頻下，留下數(shù)以萬計的祭念留言。

其中，“別帶弟妹去西藏了，趕緊回家吧”“沒有結(jié)清運費的請自覺結(jié)一下，家里孩子還要生活”“掙倆錢容易嘛！呼吁漲漲運費吧”是粉絲們評論最多的內(nèi)容。

?“每一個開卡車的人，都是為了下一輩不再開卡車”，這是倪萬輝說過的話。但每天依然有數(shù)不清的卡車司機，穿梭在危險四伏的公路上，每一個方向盤的背后，都是一個真實的、鮮活的人生。

參考資料：

中國物流和采購聯(lián)合會：《2021年貨車司機從業(yè)狀況調(diào)查報告》

快手大數(shù)據(jù)研究院：《33%從業(yè)者月收入過萬，為什么年輕人還是不來？》

快手：《“很榮幸為你效勞”！一份來自中國服務(wù)者的宣言》

一個叫We的工作室出品?未經(jīng)許可禁止轉(zhuǎn)載

作者：張先森

編輯：裴大哥 | 丑橘

圖片：實話實說的卡車義哥（快手ID：CheWangDaKayige）

京企王老板（快手ID：wxl17730510111）

卡友地帶黑哥（快手ID：kydd52ky）

四丫頭.重卡女司機（快手ID：siyatou000）

卡車刀姐～徐瑩瑩（快手ID：481726067）

開卡車 小輝輝吖（快手ID：li180033952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