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窮碧》紈绔少年的不歸路〔第三卷 悔時晚〕
第十章 湮滅? ? ??
安平街口的風(fēng)實在冷,直往衣服里鉆。
李穆的腳早已凍僵,跺腳也不見暖和半分。
街戶上板,門窗緊閉,空落落的道路越發(fā)顯得寂寥寒冷,還帶些恐怖意味。
李穆縮在街邊罵罵咧咧,罵老天爺,罵官兵,罵店商,罵那些曾經(jīng)給他使過絆子的人,一通罵下來似乎能暖和點。
就在李穆覺得五爺在騙他,準(zhǔn)備走人的時候,一陣腳步聲伴著金石響聲從后面?zhèn)鱽怼?/p>
李穆一看,一喜!好家伙!烏泱泱一大堆人!個個手執(zhí)刀叉、頭戴黑巾,好不神氣!
他堆著臉笑,瞧看隊伍中有沒有昨晚的熟人。
隊伍陸陸續(xù)續(xù)過去,眼見的到尾了。
“你怎么還在這?!快戴上!”隊伍最后一個漢子把李穆拽進(jìn)來,扔給他一塊黑巾,要李穆戴上。
這漢子正是昨日一眾漢子中的一個。
李穆剛戴好頭巾,一個漢子又丟了把刀給李穆。
李穆慌慌張張接好刀,雙手握著有些吃力。
這刀真重啊!
可李穆不想放手,他捉著刀跟在隊伍后面。
不知走了多久,李穆氣喘吁吁,腿肚子都打顫了,隊伍終于停了。
火把亮起,面前的高宅被照亮,前面的領(lǐng)頭人不知說了什么,一陣吼聲響起,嚇得李穆一抖。
緊接著府門被撞開,所有人都沖了進(jìn)去,李穆跟著往里沖。
婦仆驚叫聲、踹門聲、刀劍聲此起彼伏,川王府亂作一團(tuán)。
李穆在里面亂轉(zhuǎn),想捉一個女婢,卻被女婢尖叫著一盆子砸在頭上,眼冒金星。
暈頭漲腦一頓亂竄,他進(jìn)到一個房間,其中陳設(shè)簡單。李穆翻箱倒柜發(fā)現(xiàn)一大錠銀子,忙往兜里揣。
川王府真大啊,高屋院落、亭臺樓閣、碧湖暗泉,數(shù)不勝數(shù),闊綽至極。
進(jìn)到王府深處,隊伍終于消停點了,聚在了一起。
人人身上都藏有搶來的金銀珠寶,個個面上囂張神氣。
流燈若龍,照得府宅通明如白晝,李穆舉著手里的刀,站在大部隊后面,伸著脖子往前看,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領(lǐng)頭在院中喊話,聽不清,但他仍覺振奮。
發(fā)財做官在他腦子里喜氣洋洋飄過。
突然!流矢如雨,尖叫乍起,李穆被這陣仗嚇一大跳,驚叫都沒有,只顧慌亂躲藏,身邊時不時有人倒下,不知是誰的血灑在他的身上,驚得他一身冷汗,他不明所以,只知道害怕,拖著手中的刀,刀尖磕在地上“哐啷哐啷”作響,這把有缺口的刀于他而言太重了,實在是個累贅,為了方便躲避箭矢,他把刀隨手一丟,不知丟在什么地方。
他摸著原先進(jìn)來的路線跑,也不知道跑對方向了沒,在快跑出走廊時,他的腿中了一箭,他一下摔倒在地上,還磕破了腦袋,他疼得涕泗橫流,可他不敢停,他拖著自己的腿,咬著打顫的牙關(guān)嗚嗚咽咽向外走去。
耳邊有喊殺聲、尖叫聲、兵器冷鐵碰撞聲,還有自己“咚咚”響著的心跳聲,每種聲音反復(fù)捶打著他的精神,一點一點讓他崩潰,
“嗚嗚嗚,怎么是這個樣子!五爺騙我!五爺為何騙我……”
黑夜?jié)獬?,沒有星月,暗流翻滾的京城下,又要埋上多少白骨。
李穆跌跌撞撞地走出院子,一出院子就看見黑壓壓的鐵甲軍隊,整齊圍著院子,為首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男子渾身散發(fā)著肅殺之氣,他的雙戟在黑夜中閃著絲絲冷光,和他的目光一樣冷。
李穆嚇得跪坐于地,渾身力氣都像被抽走一般,酸軟無力,只有眼淚還在放肆地流,他看見那個男子冷漠地說,
“都?xì)⒘??!?/p>
那一刻李穆突然想起一個夏日,很熱很熱,熱得人心煩躁,可他在荷橋旁看見一位手舉團(tuán)扇的少女,笑得很好看,看到她的一瞬間心里的煩躁一下子就被撫平了,她的蘭花耳墜輕輕搖晃著,直到現(xiàn)在,還在他心里搖晃著。
他好像看到張娉婷裙擺飄揚,朱唇輕啟:
“你若許我‘接天蓮葉無窮碧’,我便答應(yīng)嫁給你?!鄙倥娠L(fēng),眼眸帶笑看著少年。
懵懂的少年大腦一片空白,聲音卻堅定,他回答:
“好?!?/p>
?“娉婷……唔!”
一刀劈中要害,李穆倒在地上,口鼻只有出氣沒有進(jìn)氣,窒息感與痛感輪流折磨著李穆最后的生機,翻涌的荷塘褪去,他猛地想起李思齊教訓(xùn)他,每次都罵的很難聽,打的也很重,耳邊好似又聽到他爹在罵他,
“不要天天一副爛泥扶不上墻的樣子?!?/p>
“這些話不知說過多少遍!可他哪一次聽了?!又有哪一次做了?!金銀米糧養(yǎng)出這么個廢物!”
“混賬東西!愚蠢至極!”
?“你偏是不聽!你這是要把李家斷送在你手里?。?!”
“你該如何?。∧憬械趺捶判哪惆。》判哪阋粋€人活著,在這世上孤苦伶仃地活著??!”
一張橫眉怒目、寬臉厚唇的臉漸漸模糊。
爹,孩兒知錯了。
這是李穆咽氣前最后想的。
那夜京城大雨,石板路上的血跡被沖刷得干干凈凈,萬家燈火籠罩在雨幕下,檐角金鈴搖曳在雨中,鈴聲混著雨水混混沌沌,聽著讓人心悸。
京都繁華引人駐,帝城墻高居不易。
叛亂之人全部斬死,無人逃脫,川王府一時血流成河。
光是院府清理就花了整整一個月。
那個一心想要光復(fù)家業(yè)的少年,在慌亂中被人推著往前走,莽莽撞撞,還沒來得及弄清那些人說的是什么,有什么玄機心計,就死在了天子城下,溫柔鄉(xiāng)里。無人知曉他姓甚名誰,被人發(fā)現(xiàn)還嫌遭了晦氣,一卷破席子都沒有就隨便埋在了京郊,尸分于野狗嘴下。
他死的時候是十九歲。
這一年新春佳節(jié)一如既往,熱鬧非凡,人們喜氣洋洋,貼春聯(lián)、寫福字、掛紅燈,孩子們穿著新衣走街串巷、嬉嬉鬧鬧。
街道上彩燈高掛,盞盞耀眼;院戶里燈火橙明,映暖窗臺。
大雪紛飛下的闔家團(tuán)圓,是暖意蒸騰了人間。
酒樓中偶有人談起川王府一案,眾人一笑,嗤鼻道:
“烏合之眾,不足掛齒!”
“如今的川王已是太子,要改稱呼了?!?/p>
“我看還是川王厲害啊?!?/p>
“慎言,慎言!客觀們勿談國事的好?!钡晷《松蠠釟怛v騰的菜肴,嬉笑著插話。
眾人心照不宣地一笑,自然而然地轉(zhuǎn)移了話題。
門口打簾渡進(jìn)一人,著黑色銀紋裘衣,正是五爺。
小二老遠(yuǎn)就吆喝:“誒!五爺!快快快!里面坐,茶水早就備好了!”
五爺嘴角噙著笑進(jìn)到里間。
“喏,五爺,萬金來掌柜,不知背后貴人是誰,在這變動局勢下,人家依舊高坐釣魚臺?!币蝗诵÷晣@道。
另一人唏噓道:“同人不同命吶。”
酒杯碰撞,又是另一話題。
大雪還將繼續(xù)下著。
預(yù)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作者:一切落幕,總覺得像長夜呼出一口白氣,一下子消散了。
注:①本文架空
②本文所有時間以中國農(nóng)歷為準(zhǔ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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