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天涯風暗話舊緣
在烏蘭部,三人花重金新買了兩匹不算精壯的駝馬,重又上路了。因著之前的意外,謝喆決定改變計劃,不再是一路往怒京去,停在了小城滿普。
當趕到滿普時,已經(jīng)天將入夜。好在身上文牒具齊,雖然是費了點周折,仍是成功進了城,投宿在城里僅有的一家有許華令的客棧。
滿普沒有宵禁,但漠上夜里生寒,街上除了酒寮熱食,就只有掛著綠燈籠的妓樓還有動靜。涼日花倚在床邊,習慣地去摩挲頸上掛著的口笛。明明離開大漠也不過半年的時間,竟然有了些故老歸鄉(xiāng)的惆悵。
一時氣悶,涼日花翻窗上了房頂,一如在叔父家時難以入睡時。還沒待她在屋脊上坐穩(wěn),一道人影閃過——謝喆捧著倆手爐落在了涼日花身側。
“十三娘,你可是重傷初愈的人。”謝喆把一個手爐交給涼日花,“別等我們趕到怒京,你卻已無力去為養(yǎng)親奔波。”
涼日花笑笑,接過手爐道:“多謝。漠上的確不比大盛,謝郎可還受得住這嚴寒?”
涼日花仰頭去看謝喆,清冷的月色落在她的額頭下頜處,淡淡輝光。謝喆不禁再次想起了,那天風沙中的擁抱……即便情況緊急,他依然是記住了一些不該記住的東西——白膩的肩頸處,一顆俏生生的胭脂痣,被那摩挲得發(fā)了光的口笛,映得愈發(fā)鮮艷。
“怎么了?”見謝喆沒有回答,像是看著自己,又像是出神了,涼日花出聲問道。
謝喆這才回過神,不禁暗罵一聲“可恥”,忙難以發(fā)覺地退后了些,才坐下道:“冷是冷,倒也神清氣爽。”涼日花聞言一樂,心說這人果然是糙的。
“難以成眠,可是為了你養(yǎng)父掛心?”謝喆輕聲問,“明日我們一早出發(fā),再有兩日總能到了。”
涼日花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阿爹身世本就有些不明不白,又突然被卷進了行刺案,只怕多半也和他真正身份有關系。”謝喆聽了,不由得又按住了左臂的舊傷。
“十三娘你,養(yǎng)親家還有位表兄?”謝喆突然問道。
涼日花一愣之后才反應過來,謝喆說的是朗多:“對,阿姑嫁到居浮,和司童巴大首領生下了表哥朗多。”
謝喆微微點頭:“這次的行刺,大約和居浮部的動亂有些關系。”
“什么?”涼日花一怔,“居浮動亂?”
“據(jù)報,西涼王與科爾卓私下多有接觸。”謝喆斟酌著內(nèi)容,不想讓涼日花知道太多,“大約,是要攛掇居浮十六部脫離北金。”
涼日花向來不善這些,聽了也只是有些隱隱約約地擔憂:“那,可是會要打仗了?”
謝喆失笑道:“北金當年雖然是勉強收服了居浮十六部,但如今只其中軍一路,就不是居浮能輕松相抗的。”當年金建國之初,也曾有幾次大小動亂,都被輕松壓制,不得不說——金國騎兵在打仗一事上,早就遠超居浮十六部這群明著結盟,實則各自為政的散兵。但此次的行刺,從已掌握的消息來看,似乎科爾卓確有動手的意向。而向來就野心勃勃的西涼王,在這其中又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朝中又有多少勢力也攪入了其中?
謝喆和涼日花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話著,各自思索著此去的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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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三人三馬迎著旭日再次上路。
他們身后的車道邊,有幾人聚在一起。領頭的那人,披散著一頭黑發(fā),冷著一張艷麗的臉,手中摩挲著粗陋的鐵面具:“人找到了?”說的是地道的蠻語。
“屬下無能,已加派人手搜索。”冷臉首領后面有人回復。
“哼。”首領輕哼一聲,“讓他們盯緊怒京各城門,南國人所在的驛站也看死了。”
“是。”
“剩下的人,和我去再會會他們。”
一行人驅馬向涼日花三人離去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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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了一天路的涼日花三人,決定在距怒京一天路程的風神坡休息一晚。謝喆和雋克幫著涼日花升起了篝火,三人各自從馬上取下毛氈,在篝火旁安頓下來。
“夜里只怕會有野獸襲人。”謝喆對雋克說道,“讓你家娘子休息,我們輪著守火。”雋克忙不迭點頭稱是。
涼日花眉頭擰了起來,沖謝喆搖頭道:“不必顧著我,我也一起輪班守夜。”
謝喆本還想勸,想了想又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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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夜里,換下了雋克開始守夜的謝喆,起身給篝火加了些火料。不知遠近的地方傳來零星幾聲狼嚎,讓謝喆本有些倦怠的身子一振,仔細去聽又像是風聲罷了。正緊張著,風中似乎有些異樣的聲響。在軍中磨練出的反應,讓謝喆立馬進入了備戰(zhàn)狀態(tài),左手按在刀柄處,右手輕推一邊的涼日花。
淺眠的涼日花一下就醒了,一見謝喆的樣子便悄無聲息地起了身,挨著謝喆貓下身子。
“那邊林子里。”在涼日花三人休息這塊平地不遠處,有一小片枯林。樹都不大,卻生得又直又密,白日里自是藏不住人,但此時夜已深濃,林子便只是一片郁黑,那些許異樣的聲響便是傳自那里。
借著慘白的月色,涼日花定睛望去。突然,一點閃光——涼日花借著這點反映,看到了林子里那幾個“不同一般”的黑影。
“似乎,是熟人呢。”涼日花悄聲說道。
謝喆也看到了,正疑惑——頸后一涼,一道勁風襲來。謝喆一手將涼日花推開,自己扭過身子就是一擋——“鏗”的一聲,偷襲之人的彎刀被謝喆的左手用腰刀格住,激起火星點點。
謝喆只覺來人勁力之大超于想象,他被逼得后退幾步,離得篝火近了,背上都感覺到熱度。映著火光,偷襲者臉上一張鐵面具宛如鬼臉。一邊的涼日花一把揪起雋克,把他推向駝馬處:“快走,去怒京找郡主他們,就說謝郎君受襲。”
話音未落,幾支利箭便飛至,涼日花拉著雋克轉身,躲開了兩支,又拔出彎刀格去幾支:“快走!”
雋克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向怒京城的方向跑去。
在他離去的同時,枯林中的鐵面人也沖了過來。然而,卻沒有人如涼日花擔心的那般去追跑走的雋克——當先兩人沖著涼日花而來,后面的弓箭手手中放矢不停,卻沒有一支向他們自己人而去。
涼日花手中彎刀翻飛,左避右擋地躲著射來的飛箭。她雖是和養(yǎng)父昂卡習了武,這卻是第一次真正迎敵。她的前幾招很是滯拙,然畢竟是自小修習的功夫,幾個來回下來便找回了身手。
另一邊,謝喆和那偷襲的鐵面人戰(zhàn)作一處,竟是不相上下。
“你到底是誰!”謝喆突然向涼日花的方向退了幾步,厲聲問道,“怎的會使執(zhí)刀衛(wèi)的刀法?”
偷襲的鐵面人也不答話,只是從那粗糙的鐵面后傳來幾聲滿是譏諷的笑聲。
又驚又怒的謝喆,正要再次上前與那鐵面人好好分個高下,突聽得身后涼日花一聲大呼:“??!”
擔心涼日花,謝喆忙回身相助,正見著她一刀劈向那刺向自己的鐵面人——原來這人竟是趁著自己分神,意欲偷襲。涼日花的刀乃是朗多家傳的寶刃,端的鋒利。這一刀劈下,直直斬到了鐵面人的肩頭,鮮血濺了涼日花一手。手中刀一頓,險些卡在了鐵面人肩頭。被涼日花抽回來的刀,又帶出一片血花,為這本就瘆人的冬夜,又添幾分冷意。
第一次傷了人的涼日花,一臉驚懼,停了動作,就這么看著那受了一刀的鐵面人捂著傷口退到一邊。謝喆見不妙,忙為她擋下了另一鐵面人的進攻。然而那個身手與自己不相上下的鐵面人,此時也攻了過來。謝喆雖然身手了得,卻也無法兼顧,見涼日花仍是不見回神,只得反手奪了她的彎刀,左右開弓艱難地和兩個鐵面人斗作一團,并把涼日花護在身后。
一聲響徹天際的狼嘯,似有萬千狼嚎相應。遠處一陣踢踏聲,仿佛有群獸奔來,鐵面人中似乎有些動搖,射來的箭明顯少了好些。而兩個和謝喆纏斗的鐵面人卻沒有什么反應,仍是狠勁相拼。
苦戰(zhàn)中的謝喆將將避過一支利箭,卻猛然想到——身后的涼日花。忙伸手去攬,卻不想仍是沒有回神的涼日花被他一撞,竟然大退了幾步,無處著力的謝喆,一個踉蹌時,鐵面人的彎刀便襲到了。謝喆勉強扭身卸掉了幾分力氣,卻還是被鐵面人的刀傷在了胸前。
涼日花被受傷的謝喆一把攬著,往另兩匹駝馬奔去。謝喆胸前濃重的血腥氣直鉆進涼日花的鼻子,本是茫然一片的心神竟然因此醒轉。涼日花張嘴像是要說什么,卻正見一只飛箭破空而來,力道之大,竟然發(fā)出了一聲尖嘯。
謝喆也聽見了身后箭鳴,奈何本就受了傷,又攬著個人,欲要去躲卻力難遂愿。只得將懷中涼日花向前一推,自己撲了下去,終避開了要害——利箭自他頸側擦過,正欣喜這一避還算及時,謝喆又是一怔——這箭擦過他之后仍是余力強大,向著愣著的涼日花就去了。
只來得及歪了歪頭的涼日花,只覺得臉頰上一涼,繼而便是讓人冒汗的刺痛——這一箭擦著她的右頰飛過,鮮紅的血在她白皙的面頰上顯得格外刺目。
來不及多想,謝喆忙不迭地起身,拉著涼日花繼續(xù)奔向駝馬。
“射馬!”那偷襲鐵面人放下手里的強弓,冷聲說道。
這群鐵面人的確訓練有素,話音剛落,兩匹駝馬就先后中箭,嘶鳴著狂奔而去。謝喆與涼日花跌跌撞撞地往坡后跑去,對方身手不弱,又有弓箭手在側,本想逃向怒京卻又沒了馬……
正心覺無望時,身后竟不再有箭射來,又傳來些不一樣的聲響。兩人在坡前回身看去——只見一群沙狼和那群鐵面人斗在了一處。按說,本來這樣一支訓練有素的人馬,即便是遇上狼群,也不一定會敗。然而這突然出現(xiàn)的狼群,似乎不比尋常。不見頭狼,每一匹都是高大剽悍,完全不是覓食的模樣,招招都是致人喪命的攻擊。果然不一會,就見鐵面人中,不是被惡狼一口咬斷了手腳,哀號不止,就是被咬在喉頭頸間,“赫赫”發(fā)不出聲,抖了幾下就沒了動靜。
“趁他們被狼群攻擊,咱們快撤吧。”謝喆擰過涼日花的臉,看了看她臉上的傷,翻著皮肉,甚是驚心。
涼日花卻說道:“慢著——你看那里!”
順著涼日花的手指看去,在那群惡狼之后,遠處高地上還有兩個身影,看輪廓倒像是一人一獸站在一處。那獸身形巨大,看著像是狼,卻近有熊般大小。
“是白狼王!”涼日花一臉興奮,卻不想扯動了臉上的傷口,又是一陣劇痛。
她自衣領處拽出那口笛,狠狠吹響。
這口笛聲尖厲異常,讓在一旁的謝喆只想掩耳躲避。而聽到口笛聲,那高地上的狼影一動,便奔了下來,另一個人影也迅速掠下高地。
此時,大戰(zhàn)狼群的鐵面人已是折損大半,僅有幾人仍站著:“首領,這是白狼王的衛(wèi)軍,咱們還是撤吧!”
“……”那首領沒有答話,狠狠一刀劈翻了一匹躍起向他撲來的灰狼。一聲呼哨,剩下的幾人向枯林中掠去,一邊回身射箭不止,又射倒了幾頭欲追的惡狼。
見鐵面人離去,涼日花往著狼群奔去,謝喆反應不及,竟是完全沒拉住她。
“花兒!”追出來的謝喆,聽到這聲也是一愣,竟然是漢話——涼日花笑著回應:“阿爹!”
原來這和白狼王一起出現(xiàn)的人,竟然是涼日花的養(yǎng)父昂卡。他自大牢中被劫走,卻不想和狼群一起出現(xiàn)在這里。謝喆心下苦笑,這又是什么發(fā)展?
那白狼王一聲輕嘯,狼群便不再追跑走的那幾人,而是在原地低吼不止。
涼日花撲到昂卡身前:“阿爹,你可還好?”看著滿臉關切的養(yǎng)女,略顯狼狽的中年人還是露出幾分欣慰。
“好,沒什么不妥。”昂卡拍拍涼日花肩頭,“一路趕回來,很辛苦吧——”說著,昂卡看向跟過來卻因為狼群無法靠近的謝喆。
注意到昂卡的反應,涼日花回身一看,見是謝喆,忙說道:“阿爹,這是我在南國交的朋友,他是來調(diào)查郡主被刺一事的。”
“這里不宜久留,咱們還是先去安全的地方再說。”昂卡點點頭,招手讓謝喆過來,“狼王會帶我們?nèi)ァ?/span>”
只見白狼王又跑上了高地,一聲長嘯,一會兒就又有幾匹巨狼的身影出現(xiàn),巨狼們以驚人的速度奔了下來。
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涼日花父女身邊,謝喆還沒能向昂卡招呼,就又被這突然出現(xiàn)的好幾頭齊腰高的巨狼,好生嚇了一跳:“這——”
“咱們的馬沒了,就只能讓狼王子女們送一程。”涼日花對他說道,“可不要怕,我也是第一次。”
謝喆失笑,忙抖擻精神,學著涼日花和昂卡的樣子,跨坐上了身邊的巨狼背。
“抱緊了。”昂卡說著,他坐著的巨狼就像脫弦的利箭般,飛奔而去。急忙俯下身子的謝喆和涼日花,也被巨狼馱著像風一樣奔去。他們身后,狼群亦嘯著追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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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被狼群護送著,到了蕭蕭曾住的小屋處。
為受傷的二人上了藥后,昂卡開始講述行刺之事的經(jīng)過——
原來,在涼日花離開之后,一家子都很是擔心。天長路遠,雖然是有涼日花托人帶回來的書信,卻也讓人難以放心。阿爾善夫妻倆很是念叨了昂卡一陣子,說是怎么能就這樣把自己養(yǎng)了十幾年的女孩兒,就這么不清不楚的交給了她從未謀面的生父。
后來,永嘉郡主和親一行來了,唐止所派的人也找到了昂卡。聽聞蕭蕭的死似乎猶有內(nèi)情,昂卡便決定帶著唐家來人再去一次居浮山上的木屋。他們出城后一路往居浮山去,卻不想在途中遇上了一伙人,誤打誤撞地知曉了他們要行刺郡主,以破壞金國和大盛的和親。昂卡和唐府人欲折回怒京去提醒和親隊伍,卻被刺客發(fā)現(xiàn)。唐府來人被殺,昂卡也被抓住,還未及等他想法兒逃走,就發(fā)生了行刺。被困在刺客躲藏之處的昂卡,被當做他們的同伙,關進了大牢。
本來這是很好解釋的事情,奈何刺客竟然留下了線索,顯示策劃行刺的是居浮首領科爾卓。這樣一來,身為下任居浮首領的朗多就也成為了被懷疑的對象,而昂卡這個嫌犯,居然是朗多的舅父,更顯可疑。再加上本就糾結難斷的涉案勢力,昂卡就這么既未定罪又不釋放,在牢里被關了好一陣子。
直到半個月前的一個夜里,一隊人馬突襲大牢,救走了昂卡。
“把我劫出大牢的,也是一伙鐵面人。”昂卡說道,“他們說著居浮語,用長柄居浮刀。”
“似乎是——”謝喆擰著眉頭道,“刻意要人知曉他們是居浮十六部的人?”
“大約是吧。”昂卡苦笑道,“那伙人劫了我后,幾乎沒能逃出城來。若不是大盛鴻臚寺的人馬和王城軍尉互不通氣,只怕連同我也會被射殺在出逃路上。”
“那阿爹,你可知他們劫你出來是為了什么?”涼日花想了想,仍是不明白這群人劫昂卡的原因。
“只怕,是擔心不能坐實居浮行刺大盛和親郡主的嫌疑,故布疑陣罷。”謝喆按著手臂說道。
“謝小弟說的在理。”昂卡繼續(xù)說道,“那群人似乎也沒想好怎么處置我,但最終估計亦不會留下我命來。我見他們行動令行禁止,必不是普通草莽,又武藝不凡,遠不止是軍卒可比。幸而到了居浮山腳附近,我便想法逃了出來,找到了狼王。”
“那阿爹又是怎么趕到了風神坡?”涼日花想到昂卡和狼群到的正巧,她和謝喆才能逃過一劫。
昂卡一笑:“白狼王之前就和劫走我的那隊鐵面人交過手,此次是又有了鐵面人的消息,便帶著我去想要再來一場。”說著,他哭笑不得地搖搖頭。
“即是如此,不如就由在下向鴻臚寺來人說明真相?”謝喆拱手說道,“謝某自可作證那群鐵面人的作為。”
“是啊,咱們便溜回怒京,說明一切。”涼日花想了想,又道,“還有表哥,只怕也受了牽連?;厝フf明清楚,免得再被人冤枉了。”
聽得涼日花提朗多,謝喆敏感地覺出些什么,看了她兩眼,沒有說話。那絲絲不可說的異樣,讓他有些氣悶,卻又不知到底是緣自于何。只覺得涼日花臉上那上了藥的傷,變得格外刺眼,那白皙的面龐顯得可憎起來……發(fā)現(xiàn)這心緒變化,旋又暗罵自身。
“只怕沒有這么容易回去。”昂卡嘆了口氣,引著二人到屋外站定,“幾日前,我曾想要回城,便被同一伙人在城郊攔下,好不容易才脫身。想來,這伙人已經(jīng)在進城各處都設了暗卡。”
昂卡突然想到什么:“花兒,你二人又是為何被鐵面人追殺?”
涼日花面色一肅道:“我也不知,這已是第二次交手了,似乎——是想阻擋我回怒京——約莫也是和行刺之事有關罷。”
思索片刻,涼日花又說道:“我遣了家人雋克回城求救,不知他能否闖過暗卡進城,搬來救兵。若不然,只怕——”說著,涼日花的臉色一暗。想到雋克會被抓住或是一刀斬下馬來,眼前似乎又出現(xiàn)了自己劈向鐵面人的那一刀。那鮮血淋漓的場景,仿佛已成夢魘。
發(fā)現(xiàn)了涼日花的怔忪,謝喆伸手去拉她,卻被也關注著女兒的昂卡看個正著。
“謝小郎君,小女是否有什么不妥?”也發(fā)覺了涼日花的不對勁,昂卡問謝喆道。
謝喆縮回了手,說道:“十三娘初次與人械斗,傷了其中一人,像是被血驚著了。”說完,謝喆又擔心地去看涼日花。
昂卡走到?jīng)鋈栈ㄉ磉?,扶她回到屋里床上坐著?/span>“花兒,睡一會吧。阿爹給你去弄點吃的來,可好?”
“好。”涼日花悶聲答道。
安頓好了涼日花,昂卡又出了屋子。此時已經(jīng)是漫天朝霞,昂卡看看天色,對謝喆說道:“謝小郎,隨我去給小女尋些吃食罷。”說完,便大步往山林深處而去。
謝喆回身看了看在屋里沒有聲響的涼日花,又看了眼在院外小坡上小憩的巨狼,大約放了心,忙跟著昂卡而去。
“居浮山被蠻人奉為神山,自然是有一定道理。蠻人的先祖在這里生息繁衍,山中有豐富的山果野菜,亦有打不完的獵物。”昂卡小聲說著,領著謝喆一路到了山林深處,“此處有大片可食野菜,就煩請謝郎多采摘些,老夫去打只山獸來。”
看著昂卡所指的一篇黃花綠葉的草叢,謝喆問道:“可是那開黃花的?”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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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前襟兜了不少采摘的野菜,沒一會兒也聽到了叢林中傳來獸鳴,估摸著昂卡已經(jīng)得手了——果不其然,還不等謝喆收手,昂卡就已拎著兩只看著像小豬的小獸走了過來。
“我看是夠了,回去吧。”昂卡沖著謝喆揚了揚手里的獵物,二人啟程返回了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