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事項第一章，這章可能還會大修，怎么寫我都不太滿意

40.我不太好

德國杜塞爾多夫和英國曼徹斯特有一個小時時差，可這對陳徐言來說已經(jīng)算是恩賜了。

特別是他每次采訪結(jié)束都會偷偷摸摸去更衣室打電話給她。

“今晚男單決賽你會看吧？”

陳徐言點著頭，“當(dāng)然會的！我會等在電視機前的?！?/p>

樊振東心情愉悅地勾了勾嘴角，目光柔軟，“那就好，這邊一結(jié)束我就過來找你?！?/p>

陳徐言聽聞這話一邊關(guān)上廚房的烤箱，一邊彎了彎嘴角回答著“好?！?/p>

考慮到他賽事繁忙，兩人聊了聊日常安排便沒再多說什么，都留著今晚上見面說。

說實話，她相信他，不過看了些網(wǎng)上的賽前分析還是有些擔(dān)心。

于是掛斷了電話后的陳徐言望著烤箱里的蛋糕深吸一口氣。

拜托拜托，她想看到他的笑顏，特別是他贏了之后得意又拽拽的表情。

那時的陳徐言根本沒想過這場比賽會如此焦灼，值得載入史冊，就連劉國梁都評價“這場決賽是今年來的技術(shù)含量最高、打得最激烈、教科書式的一場比賽。”哪怕好幾年過去了，依然有無數(shù)的球迷會去重溫這一時刻他們。

場地開始從球臺邊一點點亮了起來，人群隨著沸騰，掌聲，歡呼聲，口哨聲一齊涌向最中心的賽場。

外側(cè)的大屏幕隨著倒計時開始投射出所有運動員拼搏的身影，讓人不禁感慨萬千，是過去一點一滴汗水匯聚出現(xiàn)在。

樊振東習(xí)慣性抿住唇，抬頭看了一眼前方入場的馬龍，掩藏好自己的情緒，在大屏幕背后安靜的等待著入場儀式。

他拋開雜念，強迫著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只想贏下這場。

“讓我們歡迎樊振東——”

隨著解說的這句話，他的身影出現(xiàn)在電視機的屏幕里。

燈光照在他身上，對面是一群扛著長槍短炮的記者，烏泱泱的一群。

他揮著手，不聽話的頭發(fā)一如既往地隨著他的步伐晃蕩，眼神澄澈又明亮，讓坐在沙發(fā)上看直播的陳徐言不禁愣了愣神。

這是他耀眼又鋒利的二十歲。

天，她多希望自己能在現(xiàn)場。

樊振東走到場邊，拉開換下身上的長運動服，細心折好放進包里。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越是到了關(guān)鍵時刻，越是要一步步慢慢來。

樊振東包拉鏈上的藍色哆啦A夢掛飾在鏡頭前十分顯眼。陳徐言自然而然想起他在她面前那番“男胖子”的自我介紹，然后微微一笑。

黑色的運動服很適合他，不止是因為顯瘦，更是因為黑色能將他本就白皙的皮膚襯托出來，讓他流露黑白兩色極致的簡約美感——純粹。

比賽很快開始，即使是個門外漢，即使決賽還是他們倆，可她依然能明顯感受到這場比賽比之前在曼徹斯特進行的比賽大不相同。

不僅比賽質(zhì)量有所提高，而且兩人之間的火藥味更濃，滿帶著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壓迫感。

樊振東準(zhǔn)備充分，狀態(tài)進入得很快，逆旋轉(zhuǎn)發(fā)馬龍正手位，抓他正手劈長反手擰拉得到第一分，隨后的接發(fā)球堅決擰拉馬龍的反手，迫使馬龍與他形成反手相持，就連Adam看到也夸了一句聰明。

夢幻開局7：2，7分鐘樊振東便以11：7拿下了第一局，大比分0：1

陳徐言自是不知內(nèi)情，見他進行得那么順利便悄悄松了一口氣，不過很快又提了上來。

馬龍不愧是控制見長，正手強于反手的“出題型選手”，根本不能掉以輕心。

賽場上風(fēng)云變幻，如果說樊振東是一把剛出鞘的寶劍，那么馬龍便是久經(jīng)沙場的利刃。

馬龍接連使用正手位反拉得分，牢牢控制住樊振東的正手短。

陳徐言能看出來樊振東在認真計算和嘗試著多種破局的方法，而在現(xiàn)場的專業(yè)解說Adam對此更是不用多說。

Adam解說語速因為激動而快到飛起，密切關(guān)注著畫面的陳徐言竟也聽明白了個大概。

樊振東將接發(fā)球跳到正手位使用直接反手擰拉斜線，被馬龍正手反拉的分。

他嘗試正手直接起高調(diào)弧圈拉斜線被馬龍一個利落的正手反拉得分。

他正手擺短馬龍又是一個搶先上手得分，之后他再次嘗試正手擺短搶先擰拉，還是被早有所料的馬龍反手反拉。

仿佛天克般無解。

大比分隨之來到了3：1

陳徐言向來平穩(wěn)的心態(tài)在此刻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神情也越發(fā)嚴肅起來。

她緊緊注視著在球桌前發(fā)球的樊振東，晶瑩的汗水從他眉邊滑落，他的目光始終干凈透徹堅定。

她相信這一定不是結(jié)局。

場館里各種歡呼聲和加油聲混在一起帶來讓人煩躁的嘈雜，可樊振東手握著球拍耳邊只有乒乓球在桌上彈跳發(fā)出的聲響，一下，兩下……直到和他的心跳的頻率一致。

就是這一刻。

他調(diào)整好了心態(tài)，球拍隨著他的動作快速劃破空氣，只留下熟悉的呼嘯聲，帶著對勝利決絕的執(zhí)著。

看著乒乓球的旋轉(zhuǎn)，力度，落點都被他好好的控制住了，背水一戰(zhàn)的樊振東深吸一口氣。

很早以前他就知道乒乓球拼到最后拼的不單單是技術(shù)實力，更是良好的心態(tài)，越是到了絕境就越是不能放棄。

那時是王皓給他上的一課。

要搏就來搏吧！

樊振東出乎意料地大幅提高了自己正手的使用率，絕大多數(shù)的主動得分都來自近乎搏殺質(zhì)量的正手側(cè)身，而非他最熟練的反手相持。

這一點讓他們都很驚訝，也讓馬龍突然感到局勢棘手起來。

隨后樊振東連追兩局，大比分來到3：3，陳徐言隨著Adam的解說興奮得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就差大喊“樊振東！你真是太優(yōu)秀了！”

比賽來到了決勝局，一個新的開始。

現(xiàn)場的氣氛隨之被推向了最高潮，兩人開始交替領(lǐng)先，既是折磨觀眾，也是折磨自己。

7：9

只差兩分，他就能贏下此局！

已經(jīng)有媒體扛著攝像機往樊振東方向跑了，陳徐言的心砰砰跳個不停，都不敢大口喘氣，顯然場上的他們倆也是一樣。

鏡頭拉遠了些，可她還是能看到樊振東發(fā)球的手有著輕微的顫抖，而馬龍向來沉穩(wěn)的目光牢牢鎖定著他，隱隱流露出幾分疲憊。

隨著視線的短暫相接，他們都明白長時間高強度的對抗已經(jīng)讓對方抵達了心理和生理的雙重極限，所以更不想在最關(guān)鍵的此刻犯錯。

讓對手比你更了解你，是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而馬龍之所以被稱為“六邊形戰(zhàn)士”自然也不是輕易會被擊敗的人，即使比分到了7：9。

8：9

9：9

10：9

馬龍連得三分，他被樊振東壓下的能量翻涌而來，在這樣近乎絕望的情況下，如同一頭囚禁已久的巨獸，終于踏破了牢籠。

一旁的媒體見狀又趕緊往馬龍跑，陳徐言在這一刻死死閉上眼睛想逃避結(jié)果，想暫停時間，可賽場上面對這一切的樊振東即使再痛苦，再崩潰也不能像她一樣干脆的選擇結(jié)束，即使這個念頭曾經(jīng)有一瞬間閃過。

他仍獨自面對著看似不可阻擋的一切，咬牙發(fā)出漂亮的回擊，比分被他硬生生扳到了10：10

陳徐言聽到比分后站在原地，熱淚盈眶的注視著球桌前的他，想起那天晚上他安靜站在雨中凝視著她一步步走來的模樣。

這是她愛他的原因啊。

比分來到11：10

樊振東接發(fā)球擰拉的質(zhì)量非常高，力度，弧線，角度幾乎是完美。

馬龍將這顆球交給了他最信任的反拉，拼盡全力側(cè)身一板直線穿透。

隨著馬龍一記正手反拉得分，這場90分鐘的巔峰對決結(jié)束。

分數(shù)定格在了12:10，兩分之差。

陳徐言聽見電視里傳來Adam破音的嘶吼聲，“Ma Long! Once again retains the title! The racket in the air! The dictator dictates how it goes! Deuce in the 7th and he 'pulls a Fan Zhendong on Fan Zhendong' for match point! Ma Long, still on top of the world, three years unstoppable!”

馬龍!再一次蟬聯(lián)冠軍!球拍在空中飛舞!獨裁者發(fā)號施令!第7局打成平手，他以樊振東的方式扳倒了樊振東贏得賽點!馬龍，仍然站在世界之巔，三年勢不可擋!

馬龍順勢將球拍拋起，倒地，握拳，仰天長嘯，為這場來之不易，近乎殘酷的勝利。

場地上明明沒有硝煙和鮮血，可她覺得這地方經(jīng)過一場激烈又血腥的廝殺后變得鮮血淋漓。

他的，他的，他們倆的。

現(xiàn)場的鏡頭全給到了馬龍，陳徐言就算想看樊振東也看不到。

競技體育就是這樣……你可以說它無情，說它殘忍，可你不能否認它的魅力也來自于此。

陳徐言什么也沒聽進去，哪怕是馬龍在球場上的賽后采訪她也在背后瘋狂地搜尋著樊振東的身影。

她終于找到了他。

樊振東在漆黑無光的角落里緊咬住唇，面無表情，一言不發(fā)地收拾著東西，即使在球員過道離開時手也依然緊握著自己的球拍，目光冷冽，眼角微微泛紅。

他在生自己的氣。

全場歡呼，山鳴鼓應(yīng)，在她看到他的這一刻，光芒消散，歸于寂靜。

她從來沒見過他這副落寞的模樣。

陳徐言呆愣在電視機前，連什么時候進的廣告都不知道。

好一會，旁邊的手機振動起來，她一見來電是他瞬間就接了起來，也不知道作何反應(yīng)才好，只是良久輕輕問了一句。

“……你還好嗎？”

回答她的是漫長到快要讓人窒息的沉默，正當(dāng)她覺得永遠得不到回復(fù)的時候，樊振東突然說。

“我不太好，陳徐言?！?/p>

失之交臂的瞬間如鬼魅般不肯放過他，不斷在腦海里回放，回放，回放！直到他躲到這個小小的空間里給她打電話才能得到片刻的喘息。

樊振東閉上眼睛，眉毛緊蹙，哽咽著，這七個字仿佛用盡他的全力。

痛苦和悲傷的事總是發(fā)生得太快，所以它是有延遲的。

它要等一會，等你理解了一切無法挽回，等你認清了現(xiàn)實，等你知道你失去的到底是什么后才會徹底發(fā)作，放大到之前的千倍，萬倍。

陳徐言最擔(dān)心的情況發(fā)生了——她對此什么也做不了。

她的心隨著他的話語揪了起來，她低垂著雙眸，手指扣著面前冰涼的桌面，嗓子發(fā)緊。

“我能做些什么你才會好一點？”

樊振東低著頭，將手臂抵在更衣室的墻上，手狠狠攥成了拳頭，錘上了堅硬冰涼的木板，聲音十分的消沉。

他清晰的記得場上的每一個球，記得它每一個角度，每一個力度，每一個落點，卻依然覺得這場比賽就這么稀里糊涂的結(jié)束了。

只剩下他無措的背對著球臺，看著人群沸騰歡呼——不是因為他。

“……什么都不用做，就這樣陪著我就好?！?/p>

陳徐言聽著他深深淺淺的呼吸聲，夾雜著通訊時細微的電流，心情也很沉重。

她不知道該說什么，甚至給他一個擁抱也做不到。

她討厭這樣的無能為力！

衣物被汗水濕透后快速冷卻，緊緊覆蓋在樊振東身上，陡然生出的涼意似乎能順著它刺入最深處的心底，澆滅過往一切熱情和時光。

“我今天就不過來了……”

黑暗中，陳徐言的心隨著這句話徹底沉入海底。

樊振東壓著嗓子，企圖壓下他平日里不易顯露的脆弱，竭盡全力在她面前保持鎮(zhèn)定?！拔抑苯踊貒^續(xù)訓(xùn)練?！?/p>

“好。”陳徐言笑著，爽快的答應(yīng)了他，回答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沒關(guān)系，我們下次見。”

此時心里只有比賽結(jié)果的樊振東咬著牙，低低應(yīng)了一聲。

陳徐言擔(dān)憂他的狀況，生怕他過于自責(zé)，連忙補充，“你放心，我會在的，一直都在，只要你有需要?！?/p>

“嗯?！?/p>

樊振東漆黑深沉的眸子沉了沉，他都知道的。

陳徐言絞盡腦汁，飛快的想岔開比賽的話題，試著提起一些瑣碎的小事來分散他的注意力。

“……有什么就直接發(fā)消息告訴我，回去之后記得給我說一聲，東西不要忘了帶走，千萬不要生病，累了就好好睡一覺。”

說到這里她頓了頓，仰起頭，吸了吸鼻子，調(diào)皮的笑道，“不要像我一樣感冒啦?！?/p>

“好?！?/p>

他簡短的回答讓陳徐言一時詞窮，緊握著手機，再也找不出什么話來。

“那就這樣吧，克里斯汀娜找我了，拜拜?！?/p>

樊振東緩緩?fù)鲁鲞@兩字?！鞍莅?。”

天色已晚，陳徐言聽著耳邊電話掛斷后的嘟嘟聲，發(fā)了好幾秒的呆，然后拿起一旁的打火機將面前蛋糕上的蠟燭點燃。

她騙他的，根本沒有克里斯汀娜，她也沒感冒，這里只有她一個人。

陳徐言在心里默默唱著生日歌，隨后虔誠的許著愿，一口氣將生日蠟燭吹滅。

他不來也沒有關(guān)系。

她想象得出來他在她面前，微弱的燭光在他眼里跳動著，亮晶晶的樣子，然后他的嘴角彎出她最愛的弧度，然后開口對她說。

陳徐言，19歲生日快樂！

在一片黑暗里，悲傷與難過結(jié)伴，無聲無息，從四面八方的趕來。

這一刻，她之前看到結(jié)果時強忍住的眼淚終于開始不受控制的從她眼角啪嗒掉落。

她許下的是愿望只有一個，那就是：樊振東，我希望你能快樂！

PS：杜塞爾多夫世乒賽太精彩了，但是真的很讓人心碎，兩個人都拼盡了全力，我感慨萬千，又啥都說不出來……建議大家去看看??

我恨我貧窮的文字，我像一個絕望的文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