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評作者:Olivia Horn

樂評譯者:冒號＝

公眾號：影格子的雜貨鋪

GENRE:Pop/R&B LABEL:Interscope REVIEWED:March 24, 2023 專輯：Did You Know That There's a Tunnel Under Ocean Blvd

題目| 這位唱作人的第九張專輯影響廣泛、杰出不凡，其中時常混雜著個人神話和美式心理：Lana已經(jīng)走入佳境。 正文| 在2014年，Lana Del Rey告訴一位記者，她希望她已經(jīng)死了。似乎在之后的幾年里，有關她的文章幾乎無不提及其此事。那時候，這位歌手仍痛苦于首秀專輯收到的酸澀、批評的反響。也許她曾是在兜售這之中隱含的宿命論，以回擊“她的黑色專輯Born to Die中的藝術人格是憑空捏造的”這種說法。幾乎可以肯定，她曾經(jīng)在隱藏極具創(chuàng)造力的野心——渴望和Kurt Cobain/Amy Winehouse這樣悲慘的天才產(chǎn)生聯(lián)結。 之后Lana又度過了很多個日時， 她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一些值得的光陰。最終時機已到，尤其是從她在2019年發(fā)行了把脈美國的專輯Norman Fucking Rockwell! 之后，她的歌曲創(chuàng)作得到了她一直以來自認為應得的認可。在本月與滾石雜志的對談中，Lana描述了她精神層面強烈的如釋重負之感。她依然在訴說著——也在吟唱著——死亡議題。但是現(xiàn)在，此種訴說不再是逃避和求生的出口，而是用以凝視她的生活的框架。開篇曲“The Grants”攀升到了隱喻表達的頂峰，在John Denver的神秘奇觀之感的引導之下，曲目汲取了來自至高之境的智慧。副歌如此唱道：“My pastor(牧師) told me when you leave all you take is your memory”，堅定如圣歌，被福音伴唱和管弦樂聲段所包圍，“And I'm gonna take mine of you with me.”把原始的生活素材雕刻成為值得保有的深長意味——這是對作詞者（Lana）的考驗。 Lana在這張專輯上投入了極大的精力，即便有時它的意義只有她自己清楚。Did You Know That There’s a Tunnel Under Ocean Blvd呈現(xiàn)出一種影響廣泛、杰出不凡的在制品專輯形態(tài)。專輯充滿了安靜的沉思和響亮的打斷音效——有如肉眼可見的縫合線、無盡的邊界，從貫穿專輯伊始的唱詩班排練，到延綿在專輯末尾的鋼琴彈奏。美——Lana一直以來的閃光點，同時也是她的負擔——在此褪色了，或者說被忘卻了，就如同那有名無實的隧道——它那摩西風格的洞頂、精心涂裝的花瓦，都被封裝而棄。在此，Lana在追尋某種更加不朽的東西，它們就藏在事物的核心之處：家庭、愛、治愈、藝術、傳承、智慧，以及所有隨職業(yè)而來的矛盾和驚慌。 Blue Banisters，Lana2021年的專輯，引出了許多在這張專輯中的想法：以嶄新的風格重溫陳舊的素材，呈現(xiàn)和散發(fā)著流行音樂傳統(tǒng)的結構和光澤，用和善的特性書寫摯愛之人。 Lana, née Elizabeth Grant（娘家姓氏），用一軌以家姓命名的曲目開啟了Ocean Blvd(海洋大道)，同時她緊擁著父親、兄弟和姐妹，仿佛在防備著失去。在一首歌中，她在潦草的爵士旋律之中嘆吟著禱文，呼喚她祖父的靈魂，以在父親深入海底捕魚時保護他——一位熱愛著海洋的人；她也懇求著她的兄弟Charlie戒掉煙草；而扶養(yǎng)孩子的問題——她姐妹的女兒和Lana自己假想的后代——不斷地浮現(xiàn)，在“The Grants”和“Sweet”兩軌中，一位傳統(tǒng)婦女幻想著自己身處中世紀電影音樂劇樂譜中?！癋ingertips”一曲通過對自我懷疑的破壞性接納，挖掘了母性的主題: “Will the baby be all right/Will I have one of mine?/Can I handle it even if I do?” 此種柔情會被輕率地視為對千禧一代焦慮的解釋，但這更像是一種私人化的感受。Lana，脆弱成年女性自力更生的象征——用她自己最真誠的話說，“a modern-day woman with a weak constitution”(一個內部構成脆弱的現(xiàn)代女性)。她說，在她把早期的粗樣發(fā)給制作人Drew Ericks時，她就非常緊張，甚至在制作完成后，那些素材也聽起來像是只為她而生的。“Fingertips”一曲有著莊嚴的沉靜、細致的呈現(xiàn)，但細節(jié)是模糊的，也缺少對邏輯的組織，如此看來，曲目無意吸引我們的注意。沒有韻律，沒有結構，在Lana漫游于私人記憶的迷霧森林時，只有弦樂和管風琴奏采拾著Lana的痕跡。 在另一些曲目中，Lana拋石亂水，打破寧靜，讓人印象最深的莫過于“A&W”。她以那個另外女性的視角作詞——一個在她的作品序列中常見的身影：有時懷有憐憫而孤獨的心靈；而在此，又象征著來自背離傳統(tǒng)的女性爆發(fā)出的憤怒。Lana問到：“Did you know that a singer can still be looking like a side piece（備胎） at 33?”，她現(xiàn)年37歲，未婚無子——一個不斷審視著身體的主體。曲目標題“A&W”恰當?shù)卮砹恕癆merican Whore”，而Lana在她的多個藝術化身之間反復游走：在困境中尋求關注的人、打破禁忌的情人、不完美受害者(" Do you really think that anybody would think I didn' t ask for it ?")。之后，曲目從難忘的民謠演唱轉向了boom-bap校園說唱，在此她判若兩人：一個女孩子氣的頑童在向某人的媽媽饒舌。盡管Lana是笨拙的賦權女性主義批判家，但她在此指明了，女性運動在糾正社會對女性的惡意這方面，做的少之又少。它們映射著在后“羅伊訴韋德案件”時代景觀之中被具體化的、持久的分類體系：我們妓女罪有應得，否則孩子們會因我們的決定而需要被救贖。 我們接下來走往何處？顯而易見是教堂。Lana在“A&W”之后，安排了一段Judah Smith針對欲望的布道，這位具有影響力的貝弗利山莊牧師把比伯夫婦（Lana也不例外）歸為他的參教者。憂郁的鋼琴彈奏伴隨著長達4分半的布道，期間除了偶爾的笑聲或是認同聲（可能來自Lana本人），再無其他評論性的干涉；鑒于這種安排，曲目的設計似乎是為了引起憤怒，而非啟發(fā)聽眾。而歌曲在最后顯現(xiàn)出了有趣的核心:“I used to think my preaching（布道） was mostly about you,” Smith牧師坦白, “... I' ve discovered that my preaching is mostly about me." 現(xiàn)如今，Lana的布道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關乎她自己，這也反應了她日益增長的自我神化的自覺。在專輯中，她直接地唱出了作為Lana Del Rey的感受，歌詞寫道：“Some big man behind the scenes （幕后大人物）/ Sewing Frankenstein black dreams into my song（把弗蘭肯斯坦的黑色夢魘縫合進我的歌里）”——矛頭回轉，直指她出道時音樂產(chǎn)業(yè)對她的控制。這種回溯性的凝望也以嘻哈的形式呈現(xiàn)，這也是在她2017年的專輯Lust for Life之后鮮有出現(xiàn)的音樂形式。但這次Trap beats回歸了，至少是在專輯的收尾部分回歸了，其中還伴隨著一些Lana最任性的挑釁。她的唱詞攜著那些早已讓她陷入困境的越界行為一同行進，在音樂中，也在超越音樂之所在：yi情期間佩戴網(wǎng)狀口罩和粉絲接觸、棕臉事件。她給人感覺更加努力了，堅持著她的道路由她自己創(chuàng)造。嵌合式的結尾曲目“Taco Truck × VB”中的一部分以Trap Remix的方式采樣了Venice Bitch（來自Lana的專輯Norman Fucking Rockwell!），她直面批評的聲音：“Before you talk let me stop what you say / I know , I know , I know that you hate me .”她煥然一新，而且維持得很好。 Lana是一位后現(xiàn)代拼貼藝術家，她長期以來都善于引用。比如“Pepper”一曲，采樣了Tommy Genesis2015年的粗俗歌曲“Angelina”，名字來自Red Hot Chili Peppers，歌曲中還添加了經(jīng)典的Surf-rock旋律，而這一切都在4分鐘里發(fā)生。在Lana狀態(tài)極佳時，她用自己的意圖重新闡釋著別人的作品，通過私人的光譜過濾它們的意義。對于她自己的舊作，她也如此方式處理——除了對Venice Bitch的重制，在Jon Batiste參與的“Candy Neckless”中還有“Cinnamon Girl”的片段，“A&W”中也有“Norman Fucking Rockwell”的弦樂切片——這展現(xiàn)了一位追溯自我演變并呈遞新作品的藝術家，她已經(jīng)成熟，有能力重構作品，有資質被載入她樂于從中吸收靈感的美國音樂集。 專輯的關鍵之一在于，在它的準則之內，完美不是必備的。專輯同名曲目的一部分被用來贊美一個令人贊嘆的瑕疵——Harry Nilsson1974年的曲目“Don’t Forget Me”中的一段節(jié)拍。Lana引用了曲目在2:05處的破音，用原初的情感裂解了原曲。作為Lana心態(tài)的象征，這種對不完美的擁抱也許有助于解釋專輯中的一些制作過度和實驗性。專輯崇高地追求著深刻性，但并不總是成功的。然而在雜亂之中，總有一些“2:05”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