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金錢之魅

兩個小時，十公里的路。對他來說，似乎也不很長，很久，很累。他就想著一步接一步邁著步伐，慢慢地前進(jìn)。

可漫長孤寂的路途，沒有人愿意一直望著眼前近乎定格的畫面，他只得盡力去想其它一些事情。其實他也很怕導(dǎo)航會判斷錯誤，那樣只會將他毀滅在這寂寥無人的西部；可如果猶豫不前，像個懦夫一樣在原地徘徊不動，那又有什么用？他還是選擇了前進(jìn)，亦或生，亦或死。

利風(fēng)再次刺過他已經(jīng)疼痛麻木的臉龐，吹得他有些迷離，但腳步未停。他開始回憶自己的過往，從一無所有到家財萬貫，從定家西部到化為烏有，從撿命逃脫到走向復(fù)仇,再到沃爾特救起他，他情緒萬千。良久，卻只是沉重地嘆了口氣。他望著漸漸漆黑的天空，自語道： “也許，這就是我的命，上天喜歡這樣對我吧？”他有一個多好的家啊，可是偏偏有一群惡魔不懷好意。經(jīng)歷過毀滅的打擊，他變得冰冷，孤獨；只因他看到是人性的黑暗殘酷；他是孤獨的復(fù)仇者，他要用暴力懲罰，毀滅剝奪他一切的人。

一切，都是為了自己。

直到清冷的月光散發(fā)幽暗的光，他才從恍惚迷離中清醒過來。路，不久了，閃爍的燈光在對他眨眼。至少，他不會那么容易死掉。

從迷幻的過去回歸現(xiàn)實，他才感覺有些力不從心。身體在利風(fēng)的攻擊下有些僵硬，有些發(fā)冷，他卻不記得已經(jīng)持續(xù)多久了；提著物資的手開始不停地顫抖，紗布里的傷口像惡魔般撕咬著他?？伤挥腥棠?，只有不停地前進(jìn)才能拯救自己。

那閃爍的燈光終于近了，他定眼望去，的確是一家旅店，籠罩在一片孤獨黑暗之中。在他眼中，那是希望的火光，仿佛天使。

他欣喜若狂，恨不得立馬跑進(jìn)去，可他的腿已經(jīng)凍得僵硬，戰(zhàn)戰(zhàn)兢兢；他僵硬地挪動步伐，一步一步，希望就在眼前。如果連最后這點痛苦都難以承受，那還怎么能享受勝利者的快樂？他想。

此刻，旅館的前臺接待正喝著熱氣騰騰的咖啡。當(dāng)一個風(fēng)塵仆仆的人夾雜著凜冽的利風(fēng)艱難地邁著步伐走來的時候，他只是一臉厭惡地看了那個人一眼，冷冷地道：“哪里來的流浪漢，我們這里可不是要飯的地方，快滾?！?/p>

他剛放下行李停下腳步，準(zhǔn)備喘口氣，就聽到了這樣一句抱怨，僵硬的臉都抽動了一下。他強壓住心里的怒火，抬起頭冷冷地說道：“也許你看這個人的外表是個窮苦的流浪漢，但實際上，你錯了?！?/p>

接待聽完他這番話，哈哈大笑道:“難不成你的內(nèi)心有多富有嗎？快滾吧，流浪漢，你恐怕來錯了地方。”

他冷哼了一聲，隨即彎下腰去打開那冰冷的箱子，露出那一沓沓泛黃的鈔票。雖然那沓鈔票已經(jīng)泛黃，但大體上還是完整的?？稍谒磥恚@沓鈔票此刻散發(fā)著虛偽和惡臭，他厭惡，可他不能丟棄。

接待的表情已經(jīng)僵硬，難堪中帶著驚訝；呵，他怎么也想不到這樣一個邋遢的流浪漢身上全是錢，沒準(zhǔn)這是位個性十足的大老爺？那沓花花綠綠的鈔票已經(jīng)在提醒他好好服侍這位大老爺，給他最好的待遇。

“怎么，沒想到？”他朝接待冷笑。

“真不好意思，這位老爺，還請您原諒我的眼光狹小，您放心…我馬上給您找到最好的房間?！鼻芭_一邊快速地擠滿虛偽的笑一邊點頭哈腰，然后匆匆跑向樓上。當(dāng)他下來時，手里托著一個精巧的盒子。

接待繼續(xù)朝他擠滿虛偽的笑，點頭哈腰地道:“這里裝的是最好房間的鑰匙，請您拿好。我去幫您拿箱子吧。”

他接過接待手中的盒子，看著接待小心翼翼地接過他的物品提上，心里涌滿了厭惡，惡心，以及對接待的鄙視。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以前聽過的一句話:只要有錢，哪怕你是個乞丐流浪漢，走到哪都可以當(dāng)大爺。

哼，有錢的權(quán)利。

他依舊與社會格格不入，虛偽無恥包裹在他四周；他想打破，可他做不到。

刺眼花白的燈光，迷幻交錯的彩墻，交織在他眼前，走在樓梯上，他感到惶恐不安。他仿佛看到了窮人絕望的嘶吼和貴族猙獰的狂笑，掙扎，虐待，痛苦。有錢，天堂；沒錢，地獄。

享受生活對他而言，近乎不可能。哪怕是他還家有萬貫的時候，他都在飽受痛苦；至于現(xiàn)在，他雖然還是有錢，但無法接受這腐敗墮落地區(qū)的繁華富貴；永遠(yuǎn)不可能，他無法把自己沉溺在繁華富貴，哪怕偽裝。

他的腳麻木地走著，腦袋卻翻涌起伏，直到他聽見接待點頭哈腰地說道：“這就是您的房間了，箱子放好了。如果有什么問題盡管按鈴找我，保證第一個到。我先下去了，祝老爺您生活愉快。”他沖接待那虛偽的面貌冷笑了一下，然后打開盒子拿出鑰匙，打開房間大門。接待的腳步夾雜在開鎖聲中漸漸淡漠。

房間，的確上等。他冷眼一瞧，就是他家那樣，彌漫著貴族氣質(zhì)。這也真夠諷刺，他如果一無所有，會出現(xiàn)在這里嗎？呵，這該死的錢。

他放好箱子，獨自一人坐在沙發(fā)上，看窗外那點點燈火閃爍，內(nèi)心卻心潮澎湃。他怎么也安定不下，哪怕才吃了那么多苦頭，受了那么多難。

他勉強打開電視機，坐在沙發(fā)上。麻木地看著眼前花花綠綠的節(jié)目，似乎深深吸引了他，其實他什么也沒看進(jìn)去。他腦子里一片混亂，那大概是…需要釋放？

“我到底能干什么？我怎么了？”他埋下頭低問自己。

“伙計，沒事干的話去酒吧玩玩也好啊，電子導(dǎo)航上可是有著地圖，別悶著自己?！彼靵y的腦海突然閃過沃爾特的一番話。

“也許小丑就在酒吧?！彼哪X海蹦出沃爾特說的下一句，緊接著他再次抽動了一下。

也許這不是真的，但他寧愿相信這是個希望，是他復(fù)仇的希望。

他的心跳加快了起來。

他站起身，帶上手槍和止痛藥，樓梯口回蕩他匆忙下樓的聲音。

“這附近的酒吧在哪？”他急切地問向接待。

“不遠(yuǎn)，向左走500米…”接待匆忙答道，他隨后看見一道漆黑的背影匆忙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