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已經知道了一切終究是徒勞，你還會選擇這條道路嗎？”

“……”

“如果你知道你終將逝去，你還會用這樣的方式度過你的一生嗎？”

……

“沒有什么是徒勞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會挽救這個國家！”

“命運終成定局，你和這個國家的結局是不會改變的……”

“不！我才不相信什么狗屁命運！我！……”

……猛的一起身，溫特從床上撲起，眼睛充滿了紅色的血絲，驚起了窗外樹梢的幾個鳥兒，留下了翅膀撲哧的聲音和他的喘氣聲。他的呼吸逐漸從急促變?yōu)槠骄彛沂址鲎×祟~頭，發(fā)呆了許久許久……手逐漸下滑，他稍微俯首……眼神空洞無光，冷笑一聲——“哼，命定之死嗎？……可笑?！边@讓他想起來某款他從來沒玩過的游戲，當然如今在這里，也根本玩不到了。

? ? “Guten Morgen，Premierminister.”桌邊的藍色粒子聚集，虛擬的人影出現，人工智能新紀元級初號機新紀元正在向這位男子輕聲打招呼。并且右手一拖，當前的時間點浮現在她手上——柏林時間上午6點44分，巍京時間12點44分，神州居民們估計正在吃午飯。

“早上好，諾拉，清晨有無簡報。”他緩緩的起身穿上拖鞋，準備開始洗漱并處理當天的工作。

? ? 藍色的粒子分散開，又從另一個柜子上聚集組成人像，顯然這樣離溫特更近一些?！白蛱焱砩喜]有新的新聞簡報和特殊情況發(fā)生”

“很好，又是平靜的一天……額，民調狀況呢？”

“最近暫無民調調查，但網絡論壇上對蘇聯進行軍事手段的聲音相比去年同月水平提高了1.3%，達到73.7%，對拜占庭的提高了4.2%，達到86.1%，已經連續(xù)4個月在逐步提高……”

“切，都是些網民在意＊而已，每天都是這樣的話題?！彼M入了洗手間，而諾拉也出現在了衛(wèi)生間中，不浪費任何溝通的時間和效率。

“但是，我捕獲到蘇聯的網絡論壇對盟軍采取復仇態(tài)度的，已經提高到90%以上了，拜占庭的情況也不容樂觀。以目前的情況，萊茵協約甚至無法有把握單獨抵御蘇聯，就更別說兩線作戰(zhàn)了……”洛拉顯然表現出擔心的情緒來

? ? 水流聲停止，溫特的臉上還在滴著水滴，他對著鏡子……只是回復道“軍事不是一切，洛拉……我相信蘇聯政府一定能夠體會到外交仍然可以尋求和平，戰(zhàn)爭解決不了根本問題?！?/p>

? ? “您對軍備上的積極性和在外交上的積極性都很高，但意義卻成了反比例。這總是讓我覺得非常有趣，Premierminister. 仿佛像是——積極備戰(zhàn)，尋求和平？但是這種沖突的邏輯有意義嗎？真的不會互相干預嗎？”

“很難理解嗎？基于世界緊張度我們尋求軍事武裝自衛(wèi)，保護自己不受侵犯，但我們依然努力尋求和平，哪怕只有一線希望?！?/p>

“官方客套話說的動民眾，蘇聯政府不會相信的?！?/p>

“我是以真誠……”? ? ?

? “您的真誠同樣也打動不了蘇聯政府，他們頂多會含淚接管萊茵國土?！?/p>

? ? 諾拉打斷了溫特的話，場面一度停頓，稍有尷尬

“…………也許你的情商邏輯還有點問題，該讓凱文教授好好升級一下了，哈哈！”溫特食指點了點諾拉，開了個玩笑。

? ? “不管怎么樣首相，您真的還沒下定決心嗎？”

“我們還是讓時間……給我們答案吧?！闭f到時間這個詞，他明顯有些停頓和猶豫，時間，對他來說，這個詞太沉重了。他愣了一會，快速拿起毛巾擦干臉頰和頭發(fā)，今天日程很緊，一會就要去參加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紀念日儀式的演講。

? ? ……

? ? 他雙手搭在講臺上，繁華的公路上是游行的隊伍，和人民對他的擁護聲，民眾們激動的呼喚著他的名字，歡迎自己的領導人登臨現場……在掌聲和呼喚聲中，一切又如浪潮般，此起彼落，然后緩慢寂寥無聲，浪潮有起就會有落，大家都靜靜的看著溫特，似乎是在等待著他的致詞。他也知道，麥克已經啟動了，但是此刻的寂靜和目光，再次將他拖入回憶當中，又強行將自己拉扯回來，面對等待的民眾們……仿佛空間的維度在不斷切換一般，他的精神游離在不同世界。

? ? 他扶了扶麥克，長吸一口氣，但顯然，他沒有按照準備好的演講稿來，最近的“噩夢”和“幻境”干預了他的思緒——“同胞們，今天，我們的游行隊伍站在這里，懷抱著悲痛和惋惜，祭奠我們逝去的先輩，自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以來，或者說自蒙古入侵以來，這片土地就飽受風霜的吹打，與烈火的灼燒。我們的祖先從城堡中死戰(zhàn)到底，團結一致，才組建了一個統一的國家，在世界中如同一葉扁舟，岌岌可危。我們?yōu)榱藝业慕y一與自由，已經付出了、奉獻了我們的一切，各位至今還保持著8小時工作、8小時加班、8小時休息的高壓工作制度。公司和集團的收入，被萊茵征以最低30%以上的總體戰(zhàn)爭稅。我們甚至對民眾施以精神和物理雙重手段的洗腦，讓所有人投入到戰(zhàn)爭中去。沒錯，德意志像是一個吸血鬼，剝削所有的個人和集體，我們榨干一切，來發(fā)展科研與國防力量，以保障自己的安全。過去20年來，盟軍在莫斯科得到的勝利的果實，令其拔劍四顧心茫然，沉浸在金融的狂潮和所謂的西式和平中。但如今，那段日子一去不復返了，蘇聯的紅色陣營叫囂著全球革命和復仇主義，拜占庭的古老文化掀起著民族復興和戰(zhàn)略空間訴求，而遠在東方的神州與旭日，已然不再隱藏于自己對盟軍海上霸權的公然挑戰(zhàn)……每一個被藍色雄鷹的利爪撕裂過的人，都在靜候著它漏出破綻的那一刻。我們作為蘇聯和拜占庭面前的橋頭堡，將會直面對決勝負，我們在兩個陣營的圍攻下沒有任何勝算……但是我們問問各位手中父輩們的畫像，他們用獻血和心臟鑄就的國土與尊嚴，他們繼承祖先的光榮傳統，他們被家園賦予的千年使命——應當——由我們這一代人丟棄嗎？——應當——由我們這代人屈服嗎？——應當——由我們這代人——踐！踏！嗎？”他的眼神逐漸濕潤與通紅，聲音愈發(fā)顫抖和嘶啞，但是更帶著歇斯底里感。

“絕不！絕不！絕不！”底下傳來了同樣歇斯底里的回應，人山人海的巨大聲浪形成沖擊，令無數人倒退，但他紋絲不動，即便雙肩在顫抖……這時候，一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中失去父母的孩童方陣中，有一個小姑娘，擠過了護衛(wèi)的攔截，爬上了講臺，手里捧著一朵……半破碎的雪絨花，即便在擠壓中失去了幾乎全部花瓣，這支折斷的雪絨花，卻依舊散發(fā)著莫名的生命力。溫特抱起了這個12歲的小姑娘，他問道“小家伙，倘若……我們的宿命就是一切化為徒勞，你就會成為我們的希望嗎？”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問這句話，但這不應該是情緒失控，仿佛有什么在引導他問出這句話一般。

“那，我將和父母一樣，共同埋葬在這片土地上……”小女孩的眼睛流出了眼淚，能看出她似乎早就已經思考過這類問題。

? ? 溫特抹去了她小紅臉頰上的眼淚， 而底下的民眾因為這份回答變得更加瘋狂，口號聲連綿不絕，場面一度近乎失控。溫特回身抹除了自己的一滴淚水，做出最后的祝詞“也許有一天，萊茵終將滅亡，但是一代又代人的前仆后繼，將會不斷延長這個終點——直至逆轉這個命運！”

? ? 紀念日繼續(xù)進行，溫特的演講也完美收工，他轉過身來，放下懷抱中的女孩，詢問這個小姑娘的名字。

“我叫麗塔，奧蘭·麗塔”小女孩依舊很有勇氣，擠出笑容，直視這位偉大的首相兼萊茵協約安全理事會最高理事長。

? ? 溫特也微笑著摸了摸她的頭，以作鼓勵——突然間，他的大腦感到劇烈的疼痛，并且出現了幻覺，他捂著頭，身體和幻覺一樣開始搖晃……仿佛如同地震一般，周圍的一切化為虛無……

? ? “奧蘭，立刻掩護第九裝甲擲彈兵師堅守地面通道，帶領民眾撤離至傳送點！這是命令！”

“那您呢首相？國會大廈即將失守了，第12裝甲擲彈兵師的陣線快要被撕裂了，您不立刻撤離的話……”

“我不能撤離，還不明白嗎奧蘭，我在這里是誘餌，萊茵協約要親手殺了我，蘇聯想要活捉我，我和第12裝甲擲彈兵師留守在這里，堅持到民眾的疏散……”

“不行！我絕對不會同意的，首相，我們不能失去您，哪怕全世界都與我們?yōu)閿常乙矔⑺麄儭?/p>

溫特摘下了她的頭盔……她已經長大了，金黃的長發(fā)已經變?yōu)楦删毜亩贪l(fā)……他抱住奧蘭的肩膀，輕聲說道“家園的建設不能沒有你，奧蘭。還記得我說的嗎？你要成為我們的希望，在家園世界中，保護好凱文教授，引領人民走向未來，這是你被賦予的任務……”說罷，他用手按住了她脖子上的情感抑制控制器……

“該死！”他狠狠的敲打了頭，然后晃了晃大腦，嘗試把這空靈的幻覺聲音和影像甩掉。

“首相，您沒事吧？”周圍的護衛(wèi)顯然觀察到了異樣

“沒……沒事……”他拍了拍頭，這種所謂的幻覺已經困擾的挺長一段時間了。……自從在伊甸尼亞參加了超時空傳送的測試后，這些幻覺就伴隨著他左右。根據凱文教授檢查后的推斷，應該是……某個時空中的某個人，在跨越平行世界，與他進行對話以及播放影像……

? ? 人流不斷掠過，他坐在車中看著穿行的樹木和人群，頭靠在車窗上，舒緩自己的疲憊。他知道，今天與此同時，蘇聯也在舉行一樣的活動，說著類似的臺詞，懷揣著同樣的悲傷與憤怒……萬物的本質沒有任何變化，一切只會不斷重演，已有之事，后必再有，已行之事，后必再行。

? ? 藍色的流光再次騰起，洛拉面帶笑容的向他敬意，調侃道“首相，您真的是一個天生的政治家，剛才的即興演講非常完美，民眾被您的情緒再次點燃了。沒有人察覺到您自己或許并不是那么想的?！?/p>

“多虧了整體的宣傳機器和潛移默化的洗腦罷了，民眾才會盲目的相信。”他的聲音也略顯沉重，依然依著窗邊，看著外面。

“您讓民眾再次堅信了萊茵協約將會以常規(guī)軍力奮戰(zhàn)到底，但你本質上還是打算主張和談，這樣真的好嗎？”

“高層的本質就是說一套做一套，再對民眾進行曲解就可以了。我們在萊茵有絕對的話語權，只要能夠保護萊茵的現有利益，理事會各國的目的就達到了?！?/p>

“那您能達到目標的籌碼是什么？常備軍威懾嗎？還是奇跡武器？”

溫特望著磁懸浮列車穿行在高樓大廈之中，飛行汽車互相交匯……他的心態(tài)此刻產生了微妙的變化，一個早就冒出的瘋狂想法，最終決定在他腦海中得以肯定……他將會為了德意志人民的生存，舍棄一切……

“我的籌碼……”

他閉上雙眼，過往言語如同云煙一般，他回憶起了很多。

? ?何曾幾時，在自己所屬的世界中，這個國家被人們嘲諷為沒有所謂的“民族自決力”，他們的外交被北約鎖死，他們的故事不屬于自己，也不能被自己書寫，他們的上限被封鎖，他們的國土被美國駐軍。他們得到了虛假的西方自由，失去了真正選擇的權利，成為了棋子而非棋手，換去了局部的和平……一切譏諷和不屑涌上他的心頭……

“首相！首相！醒一醒，我們到了?！?/p>

溫特被洛拉叫醒，緩慢睜開疲憊的眼睛，才發(fā)覺自己昏迷了一路……他抬起頭仰望蔚藍的天空，薄云如同紗霧一般漂浮，早上的兩只伯勞鳥又回到了枝頭，嘰嘰喳喳的叫的歡暢……

? ? 他露出了無助的微笑——即便命運終將到來，他也下定決心要無畏前進……他別無選擇，只能去追尋——那未知，但已注定的……命運。

……

“如果你已經知道了一切終究是徒勞，你還會選擇這條道路嗎？”

“如果你知道你終將逝去，你還會用這樣的方式度過你的一生嗎？”

? ? “我依然選擇如此！上帝賦予我們生存的權利，就沒有任何理由在別人面前卑躬屈膝，沒有任何理由被別人的思想左右，如果和平的代價是屈服，那這份代價是我絕對不會給出的！我會讓德意志有尊嚴的和平，獨立而自由的和平！。我將在這場偉大博弈的最終章……結束德意志的命運，然后再賦予他們自由前進的權利……我將賦予他們新生！”

德意志的命運，將由自己決定，無論是集體、自由、繁榮或是解放、還是滅亡——這個結局，應該由他們的民族選擇，而非由斯拉夫人或是別人決定，結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