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話：存在過的痕跡

? ? 吃過午飯之后，瀧和三葉坐著純一郎大叔的小貨車前往預(yù)定的目的地——糸守町遺跡。

? ? 沿著縣道行駛了半小時后，小貨車拐進了一條十分不好走的羊腸小道，搖搖晃晃地行駛了一段時間就到達了目的地。 “沿著這條小路一直走很快就能到了，車子只能開到這里了。”純一郎大叔停下車點了一根煙，指著遠(yuǎn)處說道。前面樹木茂密雜草叢生，不過能勉強地看出來被人的足跡踩出了一條小小的通路。說來中途在縣道行駛的時候，瀧看到了三三兩兩地帶著照相器材的人，從縣道旁的高地能夠遠(yuǎn)遠(yuǎn)地俯瞰到已經(jīng)變成葫蘆形的糸守湖，如果不知道這條捷徑，恐怕想要探尋糸守町的遺跡的話，那里已經(jīng)就是極限了吧。

? ? “不過你們還最好還是早點回來，畢竟也沒啥可看的嘛，而且今天天氣也不太好，搞不好日落的時候還會下雨……你們多注意安全，有什么事盡管給我打電話！”純一郎大叔再次發(fā)動了車子。

? ? 瀧和三葉謝過了大叔，向遠(yuǎn)去的小貨車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懷著興奮又忐忑的心情想著遺跡出發(fā)。

? ? 瀧在前面一點點地?fù)荛_雜草開路，三葉跟在后面，在跨過一個很高的土坎之后，面前出現(xiàn)了一道稀松的鐵柵欄，上面綁著印有“復(fù)興廳·禁止入內(nèi)KEEP OUT”的字樣的隔離帶，上面的黃色因為日曬雨淋早已褪色得發(fā)白。

? ? “嗯……”瀧和三葉面對面地點了點頭，翻過隔離帶繼續(xù)前進，撥開一片灌木，眼前出現(xiàn)了一塊平整的土地和一道鐵絲網(wǎng)，鐵絲網(wǎng)上有一個能夠穿過一個人的大洞，看樣子有人曾經(jīng)到訪過，而且這個地方并沒有人認(rèn)真地看守。

? ? “糸守……高中……”三葉望著眼前的情景喃喃地說道。

? ? “是嗎……我們到了啊……”瀧也感嘆道。

? ? 二人穿過鐵絲網(wǎng)的大洞，來到了一片空地上，看起來曾經(jīng)是操場，地面上還留有斷續(xù)的白色跑道線的痕跡；右邊的遠(yuǎn)處是三層的教學(xué)樓，上面的玻璃因為爆風(fēng)的關(guān)系，沒有一塊是完好的，加上這么多年的風(fēng)吹雨打，整體的狀況看起來已經(jīng)很糟糕了，仿佛搖搖欲墜；操場上散落著很多課桌椅，像是被爆風(fēng)從教室里吹飛的？……不，應(yīng)該是被好好地使用過，雖然鐵制的桌子腿已經(jīng)被銹蝕得不成樣子了。

? ? “幾乎和八年前一模一樣呢……大家被疏散到這個操場上……”三葉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 ? “鐺！”四處張望的瀧不小心踢倒了什么，低下頭一看，原來是一張充滿了鐵銹的課桌，空蕩蕩的書箱開口朝著天。

? ? 『“那些家伙……是在說我對吧？”“等……三葉！”』

? ? 咕咚！瀧感覺心臟猛地震了一下，太陽穴像是被彈撥了的琴弦一樣陣陣跳痛。【呃！這是什么……好熟悉……又是這種感覺……果然，這里存在著什么嗎……】

? ? “呃……我們……要不要到那里看看？”瀧揉了揉太陽穴，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體育館說著。由于是鋼筋混凝土結(jié)構(gòu)的封閉式建筑，盡管外墻也是斑駁不已，但看起來比教學(xué)樓的狀況要好了太多。

? ? “好吧……不過那邊有什么嗎？”三葉好奇地說道。

? ? “不知道……不過我總覺得……很熟悉的樣子……”瀧的目光聚焦在遠(yuǎn)處。

? ? 瀧和三葉走到體育館跟前，大門上拴著一根手臂粗的鐵鏈。瀧走近了一些，發(fā)現(xiàn)大門似乎有被人撬動過痕跡，敞開了一個足夠側(cè)身進去的縫隙。

? ? “偷竊這樣的地方……可不會有什么收獲呢……”三葉苦笑道，看到曾經(jīng)熟悉的高中如今的樣子，心里也是五味雜陳。

? ? “應(yīng)該沒問題……進去看看吧！”瀧從縫隙里向里面打量一下，感覺應(yīng)該沒有危險。

? ? “哎？真的可以嗎……”三葉抬頭看了看破舊的體育館，露出了擔(dān)心的神色。

? ? “嗯，主體建筑幾乎沒有什么損壞……意外的很結(jié)實呢?！睘{肯定地說道。

? ? 三葉這才稍稍放下心來，不過還是有些半信半疑的。二人勉強從大門的縫隙中擠了進去。

? ? “咳咳！”三葉忍不住被空氣中的漂浮的灰塵嗆了一下，館內(nèi)的空氣混濁而凝重，木制的地板上浮了一層灰，角落里散落著一些礦泉水瓶，兩側(cè)的籃球架仍然穩(wěn)穩(wěn)地屹立著，掛在高處的時鐘停在了8點42分的位置……仿佛時間停止在了彗星落下來的那一刻，一切的一切，像冷凍容器一樣保存到了今天。

? ? 三葉向旁邊走過去，那個地方有一架裝滿了籃球的推車，籃球的外皮也都爆開了花褪去了顏色。三葉拿起一只籃球，上面滿是灰塵臟兮兮的：“啊……當(dāng)年上體育課的地方呢……”三葉感嘆了一下，隨手將籃球扔到了一旁?！芭緡\！咚咚咚咚……”因為已經(jīng)沒有氣的緣故，籃球落在地板上，發(fā)出悶響。

? ? 『“男生的視線！注意裙子！這些都是做人的基本吧？！”』

? ? “呃！”瀧抓住了胸口，好堵得慌?！居謥砹?！】瀧感覺眼前有什么熟悉的光景閃現(xiàn)而過。

? ? “瀧……哪里不舒服嗎？”三葉小心翼翼地問道。

? ? 【唉！怎么搞的，明明是陪三葉小姐來的，結(jié)果反倒讓她擔(dān)心起來了?！繛{用力地?fù)u了搖頭：“嗯不，沒事的……可能，是這里的空氣有點不流通，感覺悶悶的吧。話說，三葉小姐想起些什么了嗎？

? ? 三葉搖了搖頭：“雖然都是自己熟悉的風(fēng)景，但也僅此而已了……沒有什么太特別的感覺……”

? ? 【是嗎……為什么會這樣……明明是陪著三葉小姐來尋找答案的，為什么我的異樣感反倒會如此強烈呢……】瀧皺緊了眉頭。

? ? 三葉看到瀧的表情再次變得凝重，又露出了擔(dān)憂的神色：“我們還是先出去吧，這里待的時間久了，感覺好壓抑……對了，要不要去眺望一下小鎮(zhèn)的全景？”

? ? “小鎮(zhèn)的……全景……？”瀧轉(zhuǎn)過頭來疑惑道，呼吸有些急促。

? ? “嗯，就在操場的另一邊，就可以眺望到……而且外面的空氣也好很多……”

? ? 瀧看得出來三葉看自己的樣子有些焦急，趕忙強打起精神露出笑容：“啊，好啊……來，我們出去吧……”

? ? 瀧和三葉又從大門出來了，頓時清新的空氣涌入了瀧的肺部，感覺舒服多了。

? ? “這邊這邊！”三葉一邊向操場的遠(yuǎn)端走著，一邊向瀧打著招呼。操場的遠(yuǎn)端被一人多高的鐵柵欄圍得死死的，上面掛著大大的警示牌，和剛才進來的地方截然不同，給人一種明確的“到此為止”的嚴(yán)肅的警告氣息。

? ? 瀧向那邊快步走著，可是越往那邊前進，感覺自己的腳步就變得愈發(fā)的沉重，心跳又開始加速，口干舌燥的……仿佛對面有什么不可以看到的東西。

? ? 終于，瀧挪動到了柵欄跟前。

? ? “啊…………”瀧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三葉說得沒錯，從高中這里眺望，能夠?qū)⒄麄€小鎮(zhèn)一覽無余，只不過現(xiàn)在……

? ? 瀧的面前是一片毫無生機的廢墟，稍遠(yuǎn)處的地方，破碎的房屋和道路、散亂的枯木、扭曲成麻花狀的電車……殘骸呈放射狀排列著，能看得出一切都被彗星墜落時驚人的沖擊波撕裂得粉碎，而湖水又將這些無情地淹沒，殘骸上已經(jīng)爬滿了青苔……而近處的建筑雖然勉強保住了外形，但大多已經(jīng)被掀開了房頂，有的迎風(fēng)面的墻壁還倒塌了，仿佛遭受了戰(zhàn)機的轟炸。

? ? “嗯……當(dāng)年彗星落下的地方就是遠(yuǎn)處……”三葉指著遠(yuǎn)方，也就是面前這個葫蘆形湖泊的大圓的中心位置。當(dāng)年隕石砸在了糸守湖的湖邊，砸出了一個比原本的糸守湖面積更大的隕石坑，填滿水之后就變成了現(xiàn)在的形狀。三葉望著曾經(jīng)的家鄉(xiāng)，悵然地沉默了。

? ? 【確實太慘了……】瀧發(fā)自內(nèi)心地想著，不過自己內(nèi)心的焦躁卻依然沒有消失，【不對！我想看到的……不是這些！我看到的……不是這些！】

? ? 突然，瀧覺得眼前的景象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和自己內(nèi)心中的形象發(fā)生了莫名的扭曲和反差。

? ? 心跳越來越快，感覺血壓也在升高……到底是什么？瀧的內(nèi)心在劇烈地翻江倒海著，腦海里好像出現(xiàn)了一些夢境一般的走馬燈情景，但又無法辨別清楚內(nèi)容……

? ? 咣！突然瀧感覺好像有一面巨大的銅鑼在耳邊敲響，震得自己大腦都在顫抖，眼前也冒出了金星?！斑?！”終于支撐不住，瀧捂著耳朵單膝跪在了地上。

? ? “瀧！”察覺到異樣的三葉急忙跑過來，扶住了瀧的胳膊，“你怎么了？從剛才開始臉色就很難看啊……”

? ? 瀧擺了擺手，站了起來，雙手扶在膝蓋上……大口大口地吸著氣，語氣變得像呢喃一樣：“我……我曾經(jīng)來過這里……”

? ? “哎？你是說五年前嗎？”三葉疑惑地問道。

? ? “不……不對！不是的……”瀧搖了搖頭，煩躁地說著，“你說的沒錯……不是五年前……而是，更早的時候！”

? ? “哎？可是……”三葉更疑惑了。

? ? “沒有什么可是！”瀧大聲的喊道，“沒錯的！這座學(xué)校！這座小鎮(zhèn)！我來過的！在它們還沒有變成這個樣子之前！”

? ? “瀧……”三葉被突然嚇住了，身體微微向后縮著，臉上有些驚恐和困惑。

? ? “可是……到底是什么時候呢……為什么，混蛋……沒有印象呢……”瀧死死地抓著自己的頭發(fā)，緩緩地蹲在了地上。三葉望著懊惱的瀧，什么也說不出。

? ? …………

? ? ……

? ? “咕咕——”坐在樹蔭下的瀧將一瓶礦泉水一飲而盡。

? ? “感覺好一些了嗎……？”三葉遞上了用水浸濕過的手帕。

? ? “啊……對不起，三葉小姐……我剛才失態(tài)了，不該向你吼的，真是太對不起了……本來應(yīng)該是我陪伴著你來的，結(jié)果反被你照顧了?！?過了一會兒，冷靜下來的瀧慚愧地低下了頭。

? ? “沒事的……畢竟我也是能理解呢……”三葉微微一笑，“那種想要尋找些什么，但就是想不起來的痛苦……”

? ? 瀧望著天空。

? ? “不會錯的……我來過這里，小學(xué)……高中……糸守湖……小鎮(zhèn)的這些地方，我都有印象……”說著，瀧又從背包里拿出了那本素描冊，翻找到了糸守町的那幾張畫，“這些……絕不是我無意間畫出來的……但是，感覺還是少了點什么……”瀧翻看著自己所畫的景象，這些都能夠在三葉的指點下，在小鎮(zhèn)的大致方位找到所在地，就仿佛自己曾經(jīng)在這個地方生活過一樣。

? ? “啊……”翻看到一個景象時，瀧停住了，“這里……似乎不是小鎮(zhèn)呢……”

? ? 是一座環(huán)形山，山坑的中央是一塊突兀的巨石，小鎮(zhèn)似乎沒有這樣的地形。

? ? “宮水神社供奉的神體……想不到，你連這種地方都去過了啊……這可不是宮水家以外的人能隨隨便便找到的地方呢……”三葉用不可思議的語氣說著。

? ? “神體……莫非是這里……”瀧緊緊地盯著素描畫上的環(huán)形山，喃喃地重復(fù)著三葉的話，突然又感覺一陣耳鳴，一種強烈的既視感向腦海襲來。

? ? 【難道……我所在意的‘答案’……就存在于此處……？】雖然毫無根據(jù)，但不知為何瀧心中本能般地涌起這樣的想法。

? ? “三葉小姐，這里在什么位置？啊對了……”瀧急切地問著，從背包里拿出帶來的舊版大比例地圖，攤開。

? ? “咦？那里有點遠(yuǎn)啊……大概在……這里吧?！比~指著原糸守湖正北方距離大約20公里左右的位置。

? ? “我們……要不要去這里確認(rèn)一下……？”瀧堅定地望著三葉。

? ??“哎？可是……如果現(xiàn)在去的話，可能到那里會很晚了……而且……瀧先生，你看起來……好像有些疲憊了……”三葉吃了一驚，目光有些猶豫，還有些害怕。

? ? 瀧沒有說什么，只是認(rèn)真地看著三葉的臉龐?！具€差一點點了……就這樣回去嗎？不，總覺得這樣好不甘心……如果說，此行能夠最終確認(rèn)些什么，解開些什么疑惑……恐怕那里，是最后的地方了……】

? ? 瀧握緊了拳頭……【已經(jīng)決定了，無論什么樣的真相……都要面對……】

? ? 從瀧堅定的目光中，三葉似乎讀懂了瀧的意思……

? ? “好……我們走吧……”三葉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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