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不知過了多久，機望在零件碰撞聲中睡著了。醒了幾次，發(fā)現(xiàn)美兔還在辛勤工作。電燈一直開著，也說不好是白天是晚上?！皬闹芰挛玳_始持續(xù)幾個小時了？上學前能結來嗎……”他心里想著，就又睡了過去。

微弱的晨曦彌散在墻壁上，天邊一抹混沌的白之間夾雜著難以分辨的明黃色。機望又一次睜開眼，發(fā)現(xiàn)燈已熄滅了，身體處處傳來麻木感。似手是睡得太久，他覺得腦子多少有些不太靈敏，否則——

看到趴在身上的入間美兔，他不會呆滯那么久。

白大衣還披在她的身上，但扣子已經(jīng)完全打開。她的手臂也不在袖子里，而是搭在他的肩膀處。長發(fā)散亂地鋪開，但沒有遮住她略顯疲憊的臉。

他幾手是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她枕在自己胸膛上的頭。

“嗯……”她呻吟一聲，嘟噥看道：“小機望不許亂動……累死了，乖乖睡……覺……”

機望的手果然停滯了一下。隨后他抱住她，緩緩轉身讓她枕在自己胳膊上。她滿意地哼了一聲，環(huán)住了他的腰。

直到此刻，他才反應過來自己能動了。

但他此時也不愿多想，陪著她繼續(xù)睡了下去。

十一點半。

機望醒來的時候美兔正在用力捏他的臉。“哇哈哈手感太好了！”“入間同學你醒了？啊嗚嗚，請你輕一點！”

誒？我的臉？

他慌忙伸手去摸自己的臉——柔軟而富有彈性。他看見了自己的手臂，然后是自己的軀干和腿，震驚得說不出話。

人類的身體構造他是認真學過的。他現(xiàn)在看到的，分明就是人類的身體。身上的金屬零件好像全部消失了，身上所有部位觸感都與人類相似。

美兔嘻嘻笑著，去行李箱里找出一套衣服扔給機望：“別看啦，把衣服穿上，還有好多事要做呢！”

等一下？！

自己身上什么都沒穿就和入間睡了一晚？啊不過自己的新身體本來就是美兔安裝的，她肯定……啊但是就是很怪……

套上衣服，美兔拉著他走下床。身體前所未有的輕盈靈活，讓他差一點摔在地上。“運動系統(tǒng)?！泵劳梅鲎∷纳眢w，“對你的主要關節(jié)進行了輕簡改裝，‘肌肉’強度增加?！?/p>

他站在鏡子前，發(fā)現(xiàn)脖子前有一個圓形的物體?！斑@是......”“你曾經(jīng)使用的發(fā)聲器。”

曾經(jīng)？發(fā)聲器？他把手放在這個黑色的圓盤上，發(fā)現(xiàn)它果然隨著自己說話而振動。

“這個一會再說。現(xiàn)在，小機望，來跟我研究呼吸系統(tǒng)。你原來不用呼吸吧？來，雙手放在小腹上，張嘴，同時讓腹部和胸膛隆起——舌頭放下去，喉嚨打開，讓空氣進去 ——”

一種奇怪的聲音出現(xiàn)在身體里，這是機望以前從沒聽過的吸氣聲。

“放松，把氣呼出去，對的!慢慢重復幾次……好，可以不用用力提起胸腹了，只用嘴——對對對！氣泵試驗完畢！來閉上嘴，讓空氣從鼻子里進去?！?/p>

學習呼吸比想象中順利的多。但當空氣進入鼻腔的時候，有一種全新的感覺讓他又一次愣住了。他回憶著自己學過的知識……“嗅覺？！”

“神經(jīng)系統(tǒng)之嗅覺，通過鼻腔中的‘鼻毛’捕捉氣味分子分析成分并對應‘大腦’中相應的——咦？！”

機望突然往前挪了半步，抱住入間美兔將頭埋在她散亂的金發(fā)中。

“是這個味道?！彼p聲說：“我喜歡?！?/p>

“啊……只是錄入很少一部分數(shù)據(jù)而已，還需要進一步升級來識別復雜氣味。你喜歡那太好了——唔！”

美兔的解說終于停了下來。

良久，她終于推開他，滿臉通紅地喘著氣：“不用呼吸也太犯規(guī)了啊喂！你……你怎么會……”

“我為什么不能會？”機望有些害羞地別過頭去，“呃，入間同學，謝謝你……你，你辛苦了，我——”

“情緒外在表現(xiàn)正常！”美兔打斷道，“你臉紅啦?！?/p>

“我......”神經(jīng)系統(tǒng)，或許還有循環(huán)系統(tǒng)。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美兔拉著拽向門外?！白呃沧呃玻晕顼埲?！我餓死了！還有啊，等你學會說話，發(fā)聲器也要拆掉……”

機望感覺胸口一悶，眼前突然模糊起來，接著便有溫暖的液體從睫毛滴落下來。這是眼淚，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哭。正如新生的嬰兒嘹亮的哭聲一般，這淚水宣告著他的新生。

他今后要真正做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