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帶著春晚走遍宇宙的每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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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一次小小的生命撞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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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畏者號”上的二次生命奇跡，源自于一顆不起眼的小隕石撞擊。這顆來自于太陽系邊緣柯伊伯帶的無名石頭，長約二十余米，寬十米左右，模樣形似一顆不規(guī)則的橄欖球。說起來，這塊橢圓狀的石頭，在亂石林立的柯伊伯帶里，稱不上是“大塊頭”，但依舊給空無一人的“無畏者號”，帶去了一些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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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遠超“剮蹭”的撞擊，除了導(dǎo)致“無畏者號”十九號機艙破損、泄露、整體脫落，帶走了一塊不重要的太陽能電板、一個外置通訊裝置，以及一些補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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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它也給它帶去了一個特別影響，那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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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顆冷凍受精卵因這次碰撞，進入培育程序。生命又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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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半小時內(nèi)，這些受精卵依次經(jīng)過解凍程序，逐各慢慢恢復(fù)活力。一天之內(nèi)，它們便由一個分裂成兩個，再由兩個又分裂成四個，并朝著各自的人造子宮腔——一個形似喇叭花的粉色肉球狀裝置——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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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小時后，這些受精卵已經(jīng)分裂成了一個個由16個細胞組成的“小桑椹”。而在它們到達人造子宮腔的時候，已經(jīng)成了一個個空心球狀的胚泡。隨著它們外圍透明帶逐個消失，這些胚泡，迅速膨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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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天的時候，7號喇叭花里的急性子小家伙，率先著床。它揮舞著細不可見的微絨毛，與人造子宮內(nèi)膜細胞上的微絨毛，交錯、接駁，并開始黏附。接下來，滋養(yǎng)細胞開始分化。外層的合體滋養(yǎng)層細胞分泌蛋白溶解酶，溶解了人造子宮內(nèi)膜的細胞、間質(zhì)與血管。它像一顆種子一樣，深埋于這肥沃土壤之中。10小時后，隨著它們一個個打通血管內(nèi)壁，正式開通與母體之間的營養(yǎng)輸送通路，系統(tǒng)開始接受反饋，并用精確計算喂養(yǎng)著這些“種子們”生長所需的各種養(yǎng)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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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周時候，這些東西看想去還像小蝌蚪；但第8周時，它們已初具人形，并可探及心臟搏動——每一個鮮活生命，都開始在它們各自的顯示屏上，雀躍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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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周的時候，倘若有人細心觀察，便可分辨他們的性別。1號房、3號房、7號房的，大約是男孩；2號房、5號房、10號房、13號房的，大約是女孩。它們都各自開始長出手指甲，并形成指紋；乳牙根與聲帶，也正在形成；肺、胃、肝臟、胰腺等內(nèi)臟，更是快速發(fā)育。16周的時候，它們頭上開始長出毛發(fā)。皮膚薄，深紅色，并開始出現(xiàn)呼吸。如果注意觀察，你甚至能感覺到整個喇叭花“輕撲撲”的胎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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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周的時候，它們已經(jīng)有明顯的腳踢動作了。于此同時，它們的嗅覺、視覺、觸覺、味覺和聽覺，都在快速發(fā)展這。從這個時刻開始，房間內(nèi)每天整點會像是播放舒暢悅耳的音樂聲。1、2、3、7、10號房里的家伙，對此倒不怎么敏感。唯獨5號房里的小家伙，聞聲，十分雀躍。它興奮得手舞足蹈，跟著悠揚音樂，肆意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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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周的時候，它們的頭部和身體與新生兒相差無幾，并開始吸入與呼出羊水。第27周，它們的大腦十分活躍，并開始形成規(guī)律作息。第28周，它們能夠感知光，并開始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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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天，它們都在快速成長。它們的肌肉和心肺，都在忙著為適應(yīng)外面的世界做著準備。它們的肺與消化系統(tǒng)，也在快速成形。它們有了微弱的視力，可以把頭從一邊扭到另一邊。它們體型勻稱，毳毛脫落，頭部骨骼越來越堅硬，并繼續(xù)形成厚實的皮下脂肪，它們變得越來越壯。它們會吸入羊水并練習(xí)呼吸。它們皮膚皺紋逐漸減少，并變?yōu)榧t褐色。它們的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和肺部正在逐漸成熟。很快，所有器官發(fā)育都已為出生做好了準備。它們面部的皺紋消失，皮下脂肪足以適應(yīng)外部世界。它們已經(jīng)長得和新生兒差不多啦，臨產(chǎn)隨時可以發(f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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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突然地，也不知從哪兒傳出來的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兩只機械手臂，突兀地從房間側(cè)墻壁上，伸了出來。它們伸向一個有節(jié)奏收縮的“喇叭花”，伴隨著這個人造子宮有節(jié)奏地擠壓，新生兒的頭，率先露了出來。只見那只左手機械臂熟練地扶住這個小小的腦袋，右手機械臂托舉在下面，猶如捧著主賜予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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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節(jié)奏的擠壓、熟練的機械手臂動作、以及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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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突然地，怪叫聲停止，新生兒完全降生。機械手臂熟練地在手臂上伸出新關(guān)節(jié)，剪掉他的臍帶，并輕輕拍打著他的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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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一聲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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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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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一諾-洛希極限【11】與跳蛙作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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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夸父號」全軍覆沒的消息，于一年零二百四十九天三小時四十九分三十一秒后到達了火星，之后又經(jīng)過了二十一分鐘整，傳到了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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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消息抵達時，王珊正在講臺上授課。助教突然闖了進來。她徑直走向講臺，在王珊耳邊竊竊私語了一陣后，王珊立即中斷課程，快步走出教室，奔向了那個距離并不算太近的通訊室；而陳，消息抵達時，他則恰好坐在“發(fā)報機”旁。因此，倆人“幾乎同時”獲知了該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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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同時獲知信息，但倆人反應(yīng)截然不同。王珊只是震驚了一兩秒，便指揮人傳遞消息，準備新聞，并且隨時準備好與地球方面聯(lián)絡(luò)；陳則因為身處四周無人的房間，就兀自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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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倆人不同的舉動，其實也沒給兩顆星球上造成多大不同影響。差不多半小時后，兩星球都各自出了新聞，播報了這則壞消息，給原本沉重的人類航天事業(yè)，又添新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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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后，就連最樂觀的人，也不再相信：人類只需花上小幾代人，便完成走遍宇宙各個角落的偉業(y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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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一諾博士傳回來的，「夸父號」“自由眩暈癥”研究以及整理好的諸多實驗數(shù)據(jù)。人們基本確認了“自由眩暈癥”的存在。無論是在較遠的星艦，還是在較近的火星基地，每年都有數(shù)以千計的人返鄉(xiāng)，或者在屬地遭受“偶爾眩暈癥”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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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似乎真被一諾博士給言中了，即，距離（離家的距離）是一個很重要因素，它會對一個人的生理和心理健康，起到巨大負面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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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曠宇宙通過一些尚未被探明的神秘因素作用于人類身體，除了可以顯著影響自由基生成，延長壽命外，也存在一個副作用，那便是它能同時影響諸如5-羥色胺等一類的“樂觀因子”，讓人普遍出現(xiàn)消極、抑郁、空洞，乃至眩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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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諸如“思鄉(xiāng)是種不治之癥”、“自由引起焦慮眩暈”這類小道消息，還只是在各屬地、各探險星艦如謠言般，小范圍蔓延。事到如今，「夸父號」的覆滅以及曾一諾博士的研究，算是給了這一幽靈般的謠傳，蓋棺定論，并輔以了一定的科學(xué)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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徘徊于土星附近的「光暈VI」上的艾頓·洛希，繼續(xù)了「夸父號」上的“自由眩暈癥”研究。他通過匯總眾多星艦的歷史數(shù)據(jù)，以及對這些病例進行跟蹤，花了幾年時間，推算出了一個距離與“自由眩暈”可能性發(fā)病幾率的關(guān)系公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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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公式，在多艘遠距離星艦數(shù)據(jù)上，得到了證實。此外，它還驗證了99.999999%程度下的距離極限，差不多，就是曾一諾博士所達到的那個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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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后來研究學(xué)者也稱其為，一諾-洛希極限。指，當一個人與“家”的距離大于一諾-洛希極限，那個人身心就會傾向碎散，繼而成為一個無動因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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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諾-洛希極限的存在，讓人們意識到：宇宙并非五十年前人們所設(shè)想的那樣，是一個任人遨游的無邊海洋；而恐怕更像一個巨大空洞的牢籠。這也許就是為什么古人類寧可折損壽命，也要扎根于地球上。因為自由眩暈，遠比死亡更加可怕。相比于遭受無盡時間的折磨，死亡反而可能是一種更好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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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制于一諾-洛希極限的存在。人類不得已，只能再次慢下征服宇宙的腳步。不少星艦，或原地待命，或啟程返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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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又有學(xué)者發(fā)現(xiàn)，一諾-洛希極限，并非以“地球”為中心。而是以一個十分虛幻的概念——“家鄉(xiāng)”——為中心。以火星基地為例，在這里誕生的第二、第三代人，就鮮少出現(xiàn)“自由眩暈”并發(fā)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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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當他們在心底認為在此扎根，便不再感到自由空洞，也就不會罹患“自由眩暈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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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有人提出了一種叫做跳蛙登島作戰(zhàn)的全新征服模式，即在一個個中等一諾-洛希極限點（約為一光年），建立一個個駐扎節(jié)點——或是自然天體，或是太空懸空城。通過一代代人落地、扎根為“家”的方式，形成一個個中繼節(ji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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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這樣，人類才能夠逐步擺脫一諾-洛希極限的影響，向更遠的宇宙遠方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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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禁令人想起了一百年前一款游戲大作。在廣闊無垠的土地上，人們每隔一段距離必須建立一座人工島，然后再通過一座座島嶼的鏈式網(wǎng)狀連接，輻射島嶼周邊一光年的區(qū)域，繼續(xù)建立節(jié)點島，最終形成覆蓋全域的人類網(wǎng)絡(luò)。【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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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笨方法，卻是一個可行的笨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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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就連最樂觀的人也認為：這一次，人類恐怕得畫上幾十代人、好幾百代人，才能完成走遍宇宙的偉業(yè)。又或許，因為一諾-洛希極限點的存在，根本就沒有那個屬于人類的輝煌、嶄新的宇宙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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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地球人再次載歌載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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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地外行星、各星艦上的人們不同，如今仍逗留在地球上的人，他們更在意眼前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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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澆花、遛彎、種菜……當太空狂熱潮把那批最卷的人都帶走后，一百年里，地球都生活在這種慢節(jié)奏的步調(diào)中。猶如夏爾【13】的花園，草長鶯飛，是人類的快樂老家。如今，老黃，便是這樣一個在地球上愜意生活的“霍比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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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他的那兩位發(fā)小均不同。老黃既不像老陳那樣，是因為被迫被留在地球上的，常年抑郁寡歡。也不像王珊那樣，追逐著時代潮流，向遠方啟航。他僅是小范圍地在「天宮」以及“月環(huán)”游歷了一圈，在很快失去興趣后，便選擇回到了這個生他養(yǎng)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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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來時，還被陳給臭罵了一頓。在他看來，明明有機會去外面大干一場，為何偏偏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終回到了這個小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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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老黃卻不這么認為。他懷念的是，地球踏實的土地，目之所及，一草一木；還有這里的鄉(xiāng)味。如小時候過春節(jié)，家家戶戶點燃鞭炮，共同迎接新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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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天性使然，老黃骨子里就不是那些“西穆萊特”，而是個“霍比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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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黃回地球的那一年，壞消息很多。「夸父號」覆滅的消息，給人類世界沉重一擊。那幾年，網(wǎng)絡(luò)新聞上，持續(xù)播報著許多壞消息，什么“自由眩暈癥”研究沒進展，基因突破方向失敗，跳蛙作戰(zhàn)遭受挫折……世界被壓抑氛圍所籠罩，沒有一點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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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還是小黃的老黃決心做點什么。他想起了十幾年「夸父號」離港時人類的空前盛世，突然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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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他爺爺一樣，老黃是個文藝工作者。與他爺爺一樣，老黃也是個“離經(jīng)叛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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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組織、游說，他重新拉了一套班子，打算再辦一次那個空前盛會。他記得從前，每當指針指向零點，家家戶戶都會點燃煙花，共同迎接著新的一年。雖然仍是寒冬臘月，但春天的氣息愈發(fā)濃郁。伴隨著春晚、煙花、壓歲錢，年味便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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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fā)誓要把這年味帶回來，帶回地球，然后傳遞出去，傳遞到每個有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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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屆春晚辦得很成功。自50/60年代春晚式微后，已經(jīng)好些年，沒有在春節(jié)時辦過同類盛會了。而老黃讓這一傳統(tǒng)，又重新煥發(fā)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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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小黃的老黃，是那屆春晚的最大功臣。他堅持革新與傳統(tǒng)并舉，不僅改組了春晚形式，引入全新概念，還在節(jié)目類型上大刀闊斧，讓春晚小范圍在月環(huán)領(lǐng)域大火了一把。其后兩年，春晚也是越辦越好，特別是2093年的第100屆春晚，提出了“宇宙同一時間”這一概念后，讓地球上最為重要的節(jié)日——春節(jié)，有了全新定義。春晚對于“家”這一概念的重新詮釋，讓春節(jié)這一天的零點，在環(huán)宇世界有了新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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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間，地球人再次載歌載舞。這一次不是為了歡送英雄，而是為了鼓舞人心，用凝聚力、用“家”再次將大家捏合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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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十年過去了。2091年，黃第一次當上春晚總導(dǎo)演。而今年六月，他則打算功成身退。春晚當然還將接著奏樂，接著舞。只不過，他打算把這個機會，留給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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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時節(jié)，完成了2101年春晚節(jié)目，黃慣例將母帶認真檢查最后一遍后，便打算驅(qū)車去找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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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伙在哪呢？不用想，一定是呆在通信局里，守著他那臺破儀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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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這家伙可真是個天才，一個孤僻的天才。他娘的，怎么就能想到那么棒的點子呢？扶大廈之將傾，挽狂瀾于既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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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扛了箱酒，扔進了后備箱。眾里尋他千百度，西出陽關(guān)無故人。借問酒家何處有，老黃酒香巷子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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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也退休了，要不去那家伙那兒，住上個一年半載。行，就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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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后，黃跳上車，一腳油門，朝西北方向駛?cè)ァ?/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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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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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郁漫長的火星夏季開始的時候，陳橋，站在利庫得荒原小小的水晶谷里，看著翡翠色的野花是否尚未完全凋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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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里，那席卷了整個西半球的干燥風(fēng)暴，如今已銷聲匿跡。從兩極吹來的和煦的微風(fēng)，已經(jīng)帶上了濃厚的潮氣。相思河的水位越漲越高，散發(fā)著檸檬色熒光的火星水母，在寂靜的溪水中蕩漾。【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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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橋?！蓖蝗?，身后一個蒼老的聲音，打斷了她欣賞美景。她轉(zhuǎn)過身來，身后之人，正是自己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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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老婦人，如今正開著她那輛自動的輪椅車，緩慢地行駛上這段坑洼不平的小坡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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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橋本意是想去幫她。但老婦人給了她一個指示，讓她站在原地別動。她知道這個倔強老人并不喜歡別人幫助她。即便這個人，是自己的女兒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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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陳橋站在原地沒動，等待著她母親的小車，慢悠悠地駛上了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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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車駛上來后，她母親拍了拍她，遞出一張舊船票。她認得那張舊船票，是母親十年前買的。而明天，則是兩年一度的接駁船啟航日。船票應(yīng)該還能用。她了解母親的意思，是想讓她回地球去看看，一方面是想讓自己去散散心，另一方面也是想讓她去見見自己那生物學(xué)意義上的父親。對此，她已不像前幾年時那么抗拒。陳橋接過船票，等于是應(yīng)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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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微笑。兩人無言。就這樣，她倆站在利庫得荒原小小的水晶谷里，看著漫天的翡翠色野花尚未完全凋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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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橋從小是聽著母親與父親的故事長大的。他們倆是這個時代的偉大英雄，是還活著的傳奇。相傳，母親是那位發(fā)現(xiàn)了章魚網(wǎng)絡(luò)的人，是前宇宙時代兩位功勛奠基人之一；而他的父親則“同一時間”概念的發(fā)明者，成功解決了一諾-洛希極限問題。作為英雄的女兒，陳橋本成為天子驕子，卻泯然眾人。三次HCD考試，她均未能過關(guān)。母親倒是勸說她出去散散心。母親念叨了六年。六年，陳橋最終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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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收拾東西，就準備出發(fā)了。陳橋在站臺前，與母親坐著最后道別，然后登上了回往地球的接駁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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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母親十分想回地球，卻從沒回去過。她對這里有太多象征意義，因此耽擱了十年，始終未能順利成行。至于父親——陳橋則是聽母親說——父親由于罹患“地球依賴癥”，也無法離開地球，盡管他十分想出來看看，卻一生未能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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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很奇怪的，一個渴望遠行的人，受困于地球；一個想回去的人，卻滯留于火星。母親常說，他們這是有緣無分，命里無有，莫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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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推算一下，兩年一度的地球-火星接駁船，航行時間約為需四周。也就是說，今年的春節(jié)，自己恐怕只能在船上度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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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對于這個日子，倒是沒有什么強烈感知——不過是舊時地球舊歷的新年起始，一個辭舊迎新之日。但母親卻說，春節(jié)，是全環(huán)宇最為重要的節(jié)日。因為它代表了兩個意象，其一，是它會告訴你“家”在哪個地方；其二，是“如今我們緊緊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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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除夕夜，母親都會給父親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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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陳橋就是通過這樣的方式認識父親的。在她印象里，父親是個沉默、木訥、陰郁、寡歡的人。三人通常得忍受巨大的通訊延遲，有時候一句話，甚至?xí)壬虾檬畮追昼姟?/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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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母親的電話準時打來了。稍晚一點接入的，是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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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橋聽著母親在那頭一個勁地嘮嘮叨叨，主要是囑咐她要聽話，別讓她父親為難。她不知道自己在母親眼里，究竟是一個怎樣的麻煩精形象。然后又聽她囑咐父親，說你千萬別慣著她。陳橋嫌母親啰嗦，說，“行啦，行啦，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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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長一段時間，兩邊都沒有說話。她知道他們此時的距離，兩邊各大約一分多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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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又嘮叨了。“給你包的餃子，吃了嗎？春晚，要開始了，看了嗎？這可是你黃叔叔最后一屆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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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父親則是回應(yīng)母親幾分鐘前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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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橋打開飯盒，打開網(wǎng)絡(luò)電視，看著電視屏幕右側(cè)上的時間，還有10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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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陳，你記得兩個星期后，要去接她啊。橋，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餃子吃了嗎？電視打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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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吃了。媽，你看！”陳橋端著飯盒，給母親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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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知道啦！兩星期后，北京西站見！”3分鐘后，父親回母親的話。陳橋覺得這點父親和自己很像，都被母親的嘮叨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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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們嫌我煩是吧，那我就不管你們了，我掛電話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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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拜?！标悩虻购芨吲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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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父親、母親，相繼掛斷電話，倆人恐怕是接入了他們自己的通訊頻道。陳橋關(guān)掉通訊。電視畫面中，此刻，2101年春晚已經(jīng)正式開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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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中，一個漂亮的人類女孩，手持話筒，著裝正式。她操著一口標準的普通話，對著電視屏幕中的所有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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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辭舊迎新之際，我們向全國各族人民，向天宮同胞、月環(huán)同胞、海外各屬地、各星艦的僑胞，以及向全環(huán)宇的人民……拜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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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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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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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說過，她最得意的事，便是他們擁有相同的時間。因為擁有相同時間，因此無論到哪，他們都緊緊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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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尋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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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2099年春天的一個早上，喬治娜·勞倫斯在“澳大利亞東海岸”的一片蔚藍色的海灣隨意找了一個泊船點，拋下她那艘小船的錨，翻身跳入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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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既沒攜帶呼吸嘴、也沒攜帶水肺，就這么沉到了錨點處，撿起錨開始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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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透過“海面”射入“海底”，珊瑚、海藻、礁石，在條紋狀的陽光下柔和波動?！?/span>海面”上的微風(fēng)吹拂著小船，馬修娜握著船錨，隨著小船開始漂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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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聲吶喊，打破寧靜?！皢讨文?，來艦橋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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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絢爛多姿的海底世界消失了，房間空空蕩蕩。喬治娜知道是李關(guān)掉了裝置。盡管她頗為不滿，但仍舊不敢忤逆大哥。喬治娜沮喪地游出船艙，乖乖地跟著李的身后，去艦橋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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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穆罕穆德醒了嗎？”飄往艦橋的途中，喬治娜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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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對了，輪到你照顧穆罕穆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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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讓達芬奇去？對了，他是不是又在搗鼓他那個什么……泡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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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也沉迷‘潛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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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兩人吵著、爭執(zhí)著，來到艦橋。達芬奇已經(jīng)做好了飯菜。他最近熱衷于此，主要是為了炫耀自己的手藝——那個他也不知道從那兒學(xué)來的古怪技藝，飯團泡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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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嘗試了一口，味道有點兒古怪。喬治娜則索性直接吐了出來。只有達芬奇吃得津津有味，還說這東西有助于治療“眩暈”。李聽完，又勉為其難多吃了兩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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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他們出生以來，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他們的身子長大不少。通過軟體動物（章魚網(wǎng)絡(luò)）傳授的記憶，他們也學(xué)會了不少技藝。但隨著年歲漸長，一個問題一直困擾著他們，就是不知為何，他們會感到一種莫名痛苦，仿佛內(nèi)心缺了一塊，并不定期伴隨眩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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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這。他們不愁吃穿。這件事，是他們需要努力克服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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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后，李打發(fā)勞倫斯去照顧穆罕穆德。達芬奇則飄了過來，示意他跟上，恐怕是他又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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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跟著達芬奇來到他的房間。一進門，就有一股刺鼻怪味。李趕忙捂著鼻子。達芬奇卻仿佛習(xí)以為常。李知道這怪味的由來，是達芬奇那“泡菜”發(fā)出來的。他知道他是根據(jù)這個房間原的主人，樸的食譜，試圖恢復(fù)的這么一個東西。總之，達芬奇說，只要按時吃這玩意，那么自己的眩暈癥，就會好不上少。但李并沒覺得好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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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達芬奇的解釋是，你又不是一個韓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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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人？李看向達芬奇，又看向樸——那個被達芬奇掛在墻上，憨憨厚厚的“韓國人”。他覺得相比于達芬奇，自己恐怕更像韓國人一些吧，因為他們的膚色更為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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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懶得吐槽，問達芬奇，“這次又發(fā)現(xiàn)了什么？”他知道他喊他來此的目的，一般都是這類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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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看看這個！”達芬奇從身后掏出一個黃本子，然后翻到其中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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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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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根’！尋‘根’。這里寫到，尋‘根’，可以治療‘自由眩暈病’！”達芬奇指著黃本子內(nèi)的一行字，念道。那個“根”被畫了一個大大的圈，大概表明十分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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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是這個黃本子原先的主人留下訊息。但“根”是什么呢？軟體動物的解釋是，樹木的下半部分扎根于土里的根莖。但什么又是樹木、土、根莖。難道說，解決之法是那些盆栽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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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直有種感覺，那就是他們的知識不太完整，好像缺少了什么重要部分。他們知道一些必要的知識與技藝，但也就僅此而已了。他們不知道自己是誰，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只知道他們生活的地方叫——“無畏者號”。從前也許有些其他同類——因為這里可以找到一些關(guān)于那些人只言片語的物件。但他們怎么了？發(fā)生過什么？這一切，并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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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根，代表什么？”李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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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我一直說的。關(guān)于我們從哪里來。正如我一直說的，我是一個韓國人。這意味著我曾經(jīng)生活在這么一個地方——韓國，那地方可能就是我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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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找到那個地方，就可以治療‘自由眩暈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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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是的。”達芬奇肯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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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不知道如何理解達芬奇的這句話。尋根，找到那個叫韓國的地方。可韓國在哪呢？難道是宇宙中心？李思索著達芬奇所說的話。尋“根”嗎？找到那個叫做“韓國”的地方，就會找到自己的“根”，就可以治療“自由眩暈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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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感覺還是有哪里不對。他感覺自己并不來自那里，那里并不是自己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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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翻看著達芬奇找到的那本小冊子，里面還寫了一些古怪的東西。比方說，曾一諾，根，Young, I feel young.這個名字，李倒是聽過。他的房間，曾屬于這個叫做曾一諾的人。但關(guān)于她的一切，除了這個名字，船艦上并未留下任何有效訊息，又一個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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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回到房間，床頭柜上的那個綠點，又在閃爍了。這是困擾李的另一難題。他按下那個按鍵，上面會彈出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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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輸入密碼（提示，你的原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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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已經(jīng)嘗試了1023次。突然，李想到了小冊子里看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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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是否與這個原點，是一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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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李嘗試輸入了那串字符。這次，他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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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馬臉，突然跳了出來。嚇了他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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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緊盯著他的眼睛，表情豐富。他情深并茂地對他說道，“我真想死你們了!”【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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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帶著春晚走遍宇宙的每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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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并沒有忽視渺小個體。在北京西站等候女兒的時候，陳隨手點了一支煙?；貞浧鹆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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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次與「夸父號」一別，自己突然就成了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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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心愛的姑娘隨船走了，自己為之奮斗的夢想也沒有了，地球這個了無生趣的地方，就是他的小小囚籠。他去通訊局謀了份工作，原因只是因為能借工作之便，聽到她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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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開通了秘密專線。隨著距離越來越遠，時間，成了橫亙在他們之中，無法客服的困難。她的聲音，從“幾乎實時”，到慢慢有了“延遲”。這延遲日益增大，從3分鐘，慢慢到了22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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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聞她在火星上駐扎下來了，他聽聞只有他的母親還朝著既定的計劃進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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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她很快就會回地球來，至少是回地球來看看他。然而他們的距離，一直是3.05-22.22分鐘。她并未回來，他也未曾等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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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心念念的她，并沒有回來。倒是他的另外一個發(fā)小，回地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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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不見，他還是那么玩世不恭。隨著年歲，他的肚子漸長，夢想?yún)s沒有變大。他告訴自己，外面也沒什么好，還是地球?qū)嵲?！盡管自己把他罵了一頓——當然也是羨慕他有那么好的機會，自己卻不可得。后來聽說這家伙在搗鼓春晚，還是什么的。遙想這破敗節(jié)目都已經(jīng)停辦了十年，不料前兩屆還十分成功。就連火星上的她也聽說了，還說能不能早點發(fā)給她。并說，要是他們能同一時間看到節(jié)目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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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同一時間，要辦也并非辦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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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jīng)是老陳的老陳，找到了還是小黃的老黃，訴說了自己的想法——“咱們應(yīng)該可以把春晚做成‘錄播節(jié)目’，然后通過一種儀器，在計算好各個地點的傳輸時間后，讓春晚在各屬地同步播出?！?/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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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黃認真聽老陳說了三遍，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當他理解了其中意思，立馬覺得這可真是個了不起的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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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全球，不，全環(huán)宇各地，同時播放春晚，同時倒數(shù)計時，過零點。這不太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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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小黃的老黃，倒不擔(dān)心節(jié)目。反正他爺爺把“錄播”改了“直播”，自己不過是因勢利導(dǎo)，再改回去罷了。倒是老陳，有沒有辦法，發(fā)明那臺能夠計算各天體運行軌跡，準確同步春晚的儀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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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器不難，計算過程固然繁瑣，依靠量子計算，仍能實現(xiàn)。很快，他便發(fā)明了這臺儀器——「春晚定位同步傳輸儀」。只要將母帶導(dǎo)入系統(tǒng)，系統(tǒng)就會根據(jù)每個星體的運動軌跡，計算出要什么時間朝那個方向發(fā)送內(nèi)容。屆時，那幾十萬公里，幾千萬公里，一光年都不再是距離。所有地方，同一時間，都將收到這份內(nèi)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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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3年第100屆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靠著這一概念，迅速火遍全環(huán)宇。并且，借助四位主持人10、9、8、7、6、5、4、3、2、1，新年倒數(shù)計時，人類的時間，又再一次被統(tǒng)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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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這一舉動，還帶來了一個意外之喜，那就是它意外地治療了“自由眩暈病”。當人們意識到，自己與地球正處于同一時間時，各屬地、各星艦原本的“自由眩暈癥”，正迅速好轉(zhuǎn)。突然之間，陳就成了第三位將人類推向廣闊宇宙的英雄。盡管他從未邁出地球一步，卻助力整個人類超越了一諾-洛希極限，真正讓人類進入了大宇宙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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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時代并未拋棄渺小個人。陳——這個被地球束縛、被宇宙拋棄的男人，創(chuàng)造了人類前太空時代里的最后一個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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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由「春晚定位同步傳輸儀」，春晚重新定義了“陪伴”，“家”也有了一個全新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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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次偶然——宇宙讓人年輕、章魚是人類的好幫手、帶著春晚走遍宇宙角落——之后，人類終于克服了古人類身上那詛咒的命運，自那之后，人類將擺脫5-羥色胺、自由基，擺脫抑郁、眩暈、壽命的束縛。這些枷鎖，再也阻止不了前進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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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可以帶著春晚，走遍宇宙的每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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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過漫長的等待，已經(jīng)從時空裂縫中脫離出來，進入了北京西站。它抖動著赤紅色的雙翼，鋼爪牢牢抓緊18號站臺的錨桿。在其光滑平靜的腹部之下，慢慢滑出了一個橢圓形的半透明艙體，涂抹著熒光材料的艙體內(nèi)壁伸出扶梯【16】。陳看到了自己女兒，她看上去就像個高大、修長的，黃皮膚的“阿凡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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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自己的女兒，老陳有些拘謹。他不知道她是否認出了他。哦，她認出了他。她正朝他走來。他趕緊掐滅了煙，狠狠地蹬了兩腳。這時，手腕上的通訊器，發(fā)出了尖利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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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陳還有一個愿望，是未能達成，恐怕也無法達成的。這七八年來，他徒勞地向著「夸父號」飛行的方向，一遍一遍地發(fā)送著自1983-2101年全部的春晚節(ji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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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相信她的母親會輕易結(jié)束生命。他相信他的母親，依然還在那個「夸父號」上，孤獨、勇敢地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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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告訴她，他已經(jīng)找到了將所有人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的方式。他從前不知道這么做是否有意義，這樣的堅持是否有意義。但如今給了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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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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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橋走向她的父親，那個小個子老頭。她覺得自己的母親已經(jīng)很矮了，但沒想到父親更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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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那個小老頭掐滅煙，狠狠地蹬了兩腳。接下來，他被手腕上一個什么東西吸引。接著，他聽那個小老頭沖著自己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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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回話了，「夸父號」回話了！快去告訴老黃，咱們還得把時間再往前提兩年！要整整提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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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明白那話什么意思。但看他雀躍的樣子，一定是特別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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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橋也被父親的這股熱忱感染。盡管這是她第一次見這個小老頭，但她一把抱起了這個小老頭。這不像她。但她仍然抱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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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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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陳短暫地不知所措。但她很快想起，這就是她的女兒。在火星上誕生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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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陳也很高興。今天雙喜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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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住了他女兒的手，開心地說道，“年輕人，你到家了。走，咱么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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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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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所周知，宇宙有兩個時間，一個是當?shù)貢r間，一個是北京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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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洛希極限（Roche limit）是一個天體自身的引力與第二個天體造成的潮汐力相等時的距離。當兩個天體的距離少于洛希極限，天體就會傾向碎散，繼而成為第二個天體的環(huán)。它以首位計算這個極限的人愛德華·洛希命名。

【12】哈？這不就是《死亡擱淺》的劇情嘛（捂臉笑）。

【13】托爾金陛下《指環(huán)王》中霍比特人的居住地。寓意：無世無爭的快樂老家。

【14】摘自，吳巖老師的《滄桑》。

【15】馮鞏老師的口頭禪。寓意，李看到的是，春晚節(jié)目。

【16】摘自，劉洋《消失的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