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約稿，金主老師仍舊是→總有一天大家都會控卡恩的

※封面和原文均由金主老師提供

※這一章大段的說理好長好難翻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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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沙兄弟

“我是卡恩。你就是西吉斯蒙德吧。我作為基因原體的隨從武官和這支艦隊的指揮官向你致敬?！彼D(zhuǎn)過身去，走向角斗場戰(zhàn)坑旁一群身著藍白色裝甲的戰(zhàn)士。

西吉斯蒙德感到身旁的波瑞阿斯渾身僵直。他們兩人就站在一個被廢舊金屬高墻圍出的沙坑邊緣。卡恩身后的戰(zhàn)士們個個光著腦袋，頭皮上釘滿了張牙舞爪的植入物。有幾個人身穿鋼鐵與皮革制成的裝甲，但大多數(shù)人的雙臂和雙肩都未著甲。其中一個人拿著厚重的盾牌，臉上戴了個獵犬形狀的頭盔。西吉斯蒙德聽到戰(zhàn)士們發(fā)出了短促的咆哮，中間還夾雜著槍聲和笑聲?？ǘ骰仡^瞥了一眼兩位圣堂武士，但除此之外他對西吉斯蒙德和波瑞阿斯視若無睹。

更多的戰(zhàn)士走進來，涌向戰(zhàn)坑上的觀景臺。西吉斯蒙德等待著，注視著。他雙眼隨著吞世者手中武器的隨意晃動而移動，那些動作中蘊含著精湛的技巧和致命的領悟——事實上，那看似隨意的擺動中蘊含著殺意?？ǘ髯呓莻€戴著獵犬頭盔的斗士，然后向西吉斯蒙德和波瑞阿斯的方向甩甩頭。那個獵犬頭深點一下頭，向他們走了過來，裝甲叮當作響。

“你必須離開這里，”獵犬咆哮出聲，然后向上方的塞滿了人的觀景臺猛然舉起一只手，“這些沙子是為了那些將要流血的人準備的！”

他就要轉(zhuǎn)身。

“你叫什么，兄弟？”波瑞阿斯叫到。

獵犬轉(zhuǎn)過臉來，說：“德爾瓦魯斯?！?/p>

“我聽說過這個人?！辈ㄈ鸢⑺拐f。

“我也聽說過，”西吉斯蒙德說，然后轉(zhuǎn)過身去，“來，照他說的做吧?！?/p>

他伸手抓住戰(zhàn)坑的邊緣，跳上了最底層。波瑞阿斯馬上緊隨其后。沙地之上，一群吞世者正自行分為兩人一組。西吉斯蒙德發(fā)現(xiàn)他們的動作急促起來，拳頭和下頜也不由自主地收縮著。西吉斯蒙德看到卡恩正往自己的前臂上纏繞著一段鐵鏈。其他人也在做相同的動作。

“好奇特的風俗啊。”波瑞阿斯說。

西吉斯蒙德沒有回答他。

戰(zhàn)士們被綁在一起，每一個戰(zhàn)士都和他們的伙伴緊緊相連。西吉斯蒙德聽說過綁繩的傳統(tǒng)：和戰(zhàn)坑一樣，這些都是安格朗從那個養(yǎng)育他成長的世界里帶來的習俗。

他還帶來了一些其他的變化。西吉斯蒙德看著那個叫德爾瓦魯斯的戰(zhàn)士和另一個戰(zhàn)士一同踱向戰(zhàn)坑的另一側(cè)?？ǘ骶驮诹硪粋?cè)等待著，他的四肢和身體扭動著，好像體內(nèi)正積聚著電荷。他的手中握著雙刀。與他搭檔的戰(zhàn)士來回踱步。戰(zhàn)坑與整個空間都變得落針可聞，這正是暴風雨前的寂靜。

“他們怎么會變成這樣？”波瑞阿斯問。

“你覺得他們變了？”

“戰(zhàn)犬們以前可都是一個偉大軍團的戰(zhàn)士?？墒沁@——”

“我可不覺得他們變了。我覺得他們只是變得更像本來的自我了。我想這可能是……”

波瑞阿斯環(huán)顧四周，他聽出導師的聲音中帶上了罕見的猶豫。

“我覺得我們也像他們一樣。他們沒有改變。他們只是更加真實了?！?/p>

波瑞阿斯回頭看向在沙坑里行走著、活動著肩胛的戰(zhàn)士們。德爾瓦魯斯和他的搭檔站在一側(cè)，卡恩則在一側(cè)。德爾瓦魯斯旋轉(zhuǎn)著系在鐵鏈末端的一個金屬球?？ǘ髦皇嵌⒅莻€方向看，好像目空一切，肌肉不住地翕動、抽搐著。

“他們幾乎沒有掩飾自己真實的那一面，”波瑞阿斯平靜地說，“那些流言是真的……他們和大開殺戒只有一線之隔?！?/p>

西吉斯蒙德沒有回應，但他的目光已經(jīng)轉(zhuǎn)向了卡恩滿頭的植入物和貫穿他頭皮的金屬導線：那便是屠夫之釘，自他們的父親回到帝國以來的幾十年里，這種極富侵略性的植入物在吞世者中大行其道。屠夫之釘讓這個本就以兇猛殘暴著稱的軍團愈加野蠻。

某種意味上來說，這也就是西吉斯蒙德來這里的原因。軍團之間進行兵力交換的傳統(tǒng)和軍團本身的歷史一樣古老，這是一種榮譽的象征，也是一種星際戰(zhàn)士被分割開來的弟兄之間相互信任的標志。指揮官和部隊會被派往另一個軍團服役，他們不僅要成為同一遠征軍隊或是征服艦隊的一部分，更要成為維系兄弟情誼的一部分。戰(zhàn)士們將會融入另一種戰(zhàn)士的文化，生活在其中，在異種文化的影響下戰(zhàn)斗多年，直至回歸自己的軍團。從此等的交換交流中會產(chǎn)生新的戰(zhàn)術策略、交互戰(zhàn)略及理論方面的理解。軍團各級之間的紐帶將變得更加緊密，帝國也將變得更加強大。

這是最大的原因。另一個是原因則是出于政治考慮，這害處良多，但也不可避免。

“除了這些我們還該看到什么？”波瑞阿斯問道，聲音堅定而低沉。

“我們不是來這里當審判官的。”西吉斯蒙德說。

“那我們來這里干什么？”

“是為了理解他們。”西吉斯蒙德說。

戰(zhàn)爭是野蠻的行徑。這是西吉斯蒙德剛成為戰(zhàn)士時就已經(jīng)明了的事實。在這場跨越星空的遠征之中，面對人類往日的恐懼和那些于黑暗中誕生的怪物，決不能有半分仁慈。落敗和屈從就等同于死亡，等同于痛苦。這很可悲，但既然必須如此，那就只有加速推進這些殘暴的行徑。西吉斯蒙德知道，圣吉列斯大人的圣血天使將摧毀文明和敵人視作一種恐怖的行為，但可恥的是，那些都是必然。圣血天使軍團在必須時也會承擔起那些責任，他們會戴上銀質(zhì)的哀悼面具，拋下他們的軍銜、生命、與姓名，成為執(zhí)行暴行的天使。西吉斯蒙德一直認為這是他平生所見對戰(zhàn)爭的本質(zhì)最純粹的回應。在如此多的部隊、軍團、軍隊和戰(zhàn)區(qū)之中，必要性和殘酷性之間的天平會不斷動搖，盡管這種平衡本身也是正確的。

第十二軍團，曾經(jīng)的戰(zhàn)犬、現(xiàn)在的吞世者，向來都聞名于他們直率而好斗的天性、為毀滅而洋洋自得的本性，但他們的基因原體現(xiàn)身以后，這種風氣更甚以往。那些盲目瘋狂與野蠻殺戮的故事充斥著十二軍團的文化。他們拿下一場又一場愈加血腥的勝利，無不伴隨著死亡的譴責、無情的屠殺、盟軍的傷亡。

這種風氣不容忽視，但想要正面強行糾正只會失敗而歸。對待其他的軍團，只需嚴厲的斥責就可以讓他們偃旗息鼓。但面對安格朗的世界吞世者們，再嚴酷的話語也是徒勞無功。他們只會聳聳肩，左耳進右耳出，不思悔改地咧嘴大笑露出滿口血淋淋的壞牙。

因此，還有幾種迂回的糾正方法。第一種便是從帝國之拳中派出一支隊伍與吞世者并肩作戰(zhàn)：這是為了觀察、學習并在最鐵板一塊的軍團和目前最棘手的弟兄之間建立起聯(lián)系。多恩曾考慮在他手下的指揮官里挑一人擔此大任，但西吉斯蒙德主動請纓。多恩同意了。

戰(zhàn)坑中的兩對勇士向彼此靠近，動作和肌肉幾乎要不受控制了，身體緊張著。

“為了理解什么？”波里斯問道，“他們?yōu)楹芜@樣野蠻？”

“不，是為了了解這是否真的是野蠻。”

戰(zhàn)坑側(cè)壁上的大門關閉了。卡恩向他的對手簡單致意，下一個瞬間戰(zhàn)士們的動作、手中的刀劍與鎖鏈便都只剩下殘影。沙塵被腳步踢起，四散飛濺。西吉斯蒙德注視著這場戰(zhàn)斗，看到卡恩在搭檔手中的狼牙棒撞到德爾瓦魯斯的盾牌時一躍而起。戴著獵犬頭盔的戰(zhàn)士接下這一擊，鉚足全身的力氣撞了上去。拿著狼牙棒的戰(zhàn)士一個踉蹌。所有人都如此迅捷，所有的一切都如此原始，沒有分毫遲疑，沒有剎那停頓。

西吉斯蒙德發(fā)現(xiàn)波瑞阿斯在盯著他看。他瞥了一眼中尉，揚了揚眉毛以表疑問。

波瑞阿斯聳了聳肩。

“你在笑?！彼f。

他們腳下的戰(zhàn)坑中，有鮮血從一道傷口中噴涌而出，一聲勝利的呼喊響起，引發(fā)了一層層的觀眾的呼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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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在沙地上凝固，但氣氛仍舊安靜，戰(zhàn)斗的聲音消失不見，只留下飛船在以太流中穿梭而過時響起的緩慢心跳聲。觀景臺上空無一人，戰(zhàn)斗的氣息、勝利的怒吼、武器碰撞的鏗鏘響聲漸漸散去，只余腳下翻騰沙地上一片黑色污漬。西吉斯蒙德走了出來，仰頭看去，仍能聞到空氣中彌漫著汗水與鮮血的濃烈惡臭氣味。他的雙眼中瞬間亮過一道金紅色的閃光，他基因鑄造出的感官從血液微粒中提取出了微小的記憶碎片。他口中嘗到了腎上腺素的酸澀味道。

卡恩站在沙地的另一邊。他赤裸上身，正要把劍插回上方屋頂?shù)幕钊麢C械臂降下的一個武器架上。他沒有轉(zhuǎn)身，但西吉斯蒙德發(fā)現(xiàn)到他的脖頸和背部肌肉抽搐了一下。

“你在這里干什么，圣堂武士？”卡恩開口問道。西吉斯蒙德可以聽出吞世者正努力平復自己的心緒。

“我喜歡安靜。”西吉斯蒙德說。

“孤獨可不是安靜，”卡恩咆哮著，環(huán)顧四周，他的手仍然放在插進武器架的長劍上；他冷哼一聲，又轉(zhuǎn)過身去，“我知道你為什么要來這里。你是來審判我們的，是來看我們是否像那些懦夫所說的那樣，深陷于野蠻與殘暴之中?！?/p>

“我是來與你們并肩作戰(zhàn)的，”西吉斯蒙德說，“我是你們軍團的兄弟。”

“兄弟？”卡恩從武器架前轉(zhuǎn)過身來，臉上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你不是我的兄弟，西吉斯蒙德。隨你怎么拿那些習俗或者血緣來擺譜，但無論如何我們都是不同的。你們生來只會像凡人壘砌磚墻那樣制造戰(zhàn)爭——一次只能壘一層磚頭。但我們注定要成為戰(zhàn)爭本身。你看到這一切了嗎？”

他指指金屬墻壁：“這不是你們的刀劍之環(huán)。這是回望著你的真理之眼。鮮血、傷害、痛苦、更多鮮血，只是因為這就是戰(zhàn)爭。我們不是野獸。我們只是足夠誠實。”

卡恩離西吉斯蒙德只有兩步之遙，他面向前方，臉部和軀干上的肌肉像活塞一樣抽動。西吉斯蒙德一動不動。

“我以前也和你的軍團并肩作戰(zhàn)過，”西吉斯蒙德說，“我第一次上戰(zhàn)場時，和一個叫塞的戰(zhàn)士一起戰(zhàn)斗過?！?/p>

“他死了，就像我們曾經(jīng)的戰(zhàn)犬名號一樣消失了?！笨ǘ鬓D(zhuǎn)過身去。

“他死的足夠榮耀嗎？”西吉斯蒙德問道。卡恩身形一滯，回頭看了看西吉斯蒙德。

“他死時已經(jīng)身居百夫長的職位，到死亡的那一刻還是站立著的，手里仍舊握著武器?！?/p>

“這就足夠了?！?/p>

西吉斯蒙德繞著武器架轉(zhuǎn)了一圈。他背對著卡恩，看著那些武器——上面擺滿了斧頭、匕首、切肉刀、鏈鋸流星錘、寬刃長矛。

“它們教導我們明了自己到底是何人，”阿皮烏斯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就是它們為何存在。這就是我們為何必須揮舞這一切武器?！?/strong>

“直到我們找到真我。”那時的他說。

“直到我們找到真理。”

“我可以試試嗎？”西吉斯蒙德說。

卡恩聳了聳肩。

西吉斯蒙德拔出了一把尖端分叉開來的沉重長劍。長劍的重量像一只試圖掙脫束縛的動物一樣拖拽著他的雙手。他揮舞著它，聽著沉重的鋼刃破空發(fā)出尖銳的呼嘯。

“沒錯，”卡恩說，“那家伙是一頭野獸。不太適合精細動作?！?/p>

“一下就能要了一條命?！蔽骷姑傻乱贿呎f話一邊將長劍快速向下一砍。

卡恩點了點頭，西吉斯蒙德注意到他的眼睛里出現(xiàn)了一道警惕的情緒。他想起來，卡恩曾是戰(zhàn)犬的高級指揮官，也是安格朗的隨從武官，許多人都認為他是聯(lián)系在他父親及其軍團間的調(diào)停、尊崇和控制的樞紐。他是西吉斯蒙德要求加入這支軍隊的原因之一?？ǘ骺刹粌H僅只是一個殺手。

“你以為我沒聽說過你嗎，圣堂武士？”卡恩低聲問道，聲音中暗含威脅，“我聽過你。軍團中有誰沒有聽說過你的大名？偉大的冠軍戰(zhàn)士、使用刀劍的專家、永遠身先士卒、從不落人一步，內(nèi)心不動如山、在外劫掠如火。他們說你是不敗的——這些都是真的嗎？”

西吉斯蒙德點點頭。

卡恩揚起一條帶著扭曲傷痕的眉毛：“我們走著瞧?！?/p>

西吉斯蒙德聽出他話語中挑釁的意味，這是一場測試。

“如果你愿意的話，你現(xiàn)在就可以瞧一瞧了?！彼f。

卡恩的笑容越扯越大，露出破碎的牙齒：“哈！這兒可不是其他軍團的決斗籠。第七軍團的圣堂武士西吉斯蒙德，如果你想和我戰(zhàn)斗，你得當著所有人的面走進這里，把你的武器刺進沙地里?！?/p>

西吉斯蒙德轉(zhuǎn)過身，把沉重的長劍放回武器架上。

“你和我想得不太一樣，”卡恩說，“其他軍團中的大多數(shù)來到我們軍團的人都不會靠近這些地方。不管他們自己行事有多么血腥，都沒能真正理解我們。不過，我覺得你不是那種人?！?/p>

“那我是哪種人呢？”西吉斯蒙德問道。他從卡恩的聲音中聽出了驚訝的意味。

“我還沒搞清楚，”卡恩說，“我想也許你也不清楚?！?/p>

琥珀色的燈光在房間里閃爍著。西吉斯蒙德感受到腳下的艦船振動的頻率發(fā)生了變化；它將要離開亞空間駛?cè)雽嶓w宇宙了。

卡恩抬起頭來，仍然微笑著：“看來只能聊到這里了，圣堂武士。戰(zhàn)爭正在呼喚我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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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人走上了一堆瓦礫。他渾身上下都在出血：西吉斯蒙德能聞到他呼吸中夾雜的金屬腥味。人類手里拿著一支能量卡賓槍，在過去的數(shù)周間，他用這種槍射殺了不少星際戰(zhàn)士。他的腰間掛著一把碳制長刀。他裝甲上的晶體甲片被血液漆成紅色，子彈穿過留下一個個坑洞。合成出的血肉包裹著傷口，但他只要一挪動身體，傷口中便滲出鮮紅。

他停在瓦礫堆的頂上，俯視著列陣成彎月形的星際戰(zhàn)士們。西吉斯蒙德可以從男人的眼睛里看出恐懼和厭惡。疲憊和悲傷撕掉了人類慣常的偽裝——他的世界徹底粉碎，他的靈魂無處可藏。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移動。

一瞬之后卡恩打量一下西吉斯蒙德：“圣堂武士，你想去求和嗎？”

他沒等西吉斯蒙德回答就轉(zhuǎn)身爬上了瓦礫堆出的斜坡。

伊斯科拉哈爾尖銳的目光投向了西吉斯蒙德，下頜的弧度和眼神的動作都像是一種質(zhì)問。這位極限戰(zhàn)士的領事曾擔任遠征艦隊的指揮官，他們曾與這支世界上服從性最差的部隊協(xié)同作戰(zhàn)。他剛正不阿、才華橫溢，是一位徹頭徹尾的極限戰(zhàn)士。說聯(lián)合作戰(zhàn)時這兩支隊伍之間“關系緊張”都有點太保守了。那時卡恩對伊斯科拉哈爾的分階段作戰(zhàn)策略置之不理，不過也只有依靠極限戰(zhàn)士們的耐心和決心，才將戰(zhàn)略成功實施，那場戰(zhàn)役最終還是獲勝了。

他們身旁走著吞世者的士兵們，西吉斯蒙德感覺出伊斯科拉哈爾的語言和肢體動作都在微妙地暗示著他，似乎他認為西吉斯蒙德可以用某種方式讓卡恩麾下的那群瘋狗服從于他。西吉斯蒙德沒有回應他的質(zhì)疑。他來這里不是為了把他或任何人的意志強加給第十二軍團。至少眼下，他的職責只是加入他們，成為他們的一部分。

“他這又是在發(fā)什么瘋？”卡恩大步走在前面時，伊斯科拉哈用氣音說道。

西吉斯蒙德面無表情地對上極限戰(zhàn)士的目光，然后轉(zhuǎn)身跟著卡恩爬上瓦礫坡道，波瑞阿斯就跟在他身邊。

那個在坡頂?shù)却麄兊娜祟愓陬澏叮驗橥纯?，因為憤怒。在他身后，沿著斜坡看下去，還可以看到其他人，零零散散地站著十五個人，一部分人像那個男人一樣身穿裝甲，其他人穿著在戰(zhàn)爭到來之前只是生活服飾的衣服：其中有男有女，有的風華正茂，還有的已經(jīng)老態(tài)龍鐘。在更遠的地方還藏著更多人、更多從破碎的建筑物中伸出來瞄準的槍口。

卡恩停了下來，摘下了頭盔。他白色的裝甲上濺滿了鮮血。西吉斯蒙德可以看出，他頭骨上的釘子漸漸安靜了下來，雖然仍在運轉(zhuǎn)，但比以往更慢，就像捕食者在猛烈捕殺后也會放緩呼吸一樣。行動開始后的幾周里，他已經(jīng)學會了如何看懂屠夫之釘噬咬他人時的狀態(tài)。

那個人抬頭看著卡恩。西吉斯蒙德看到那人臉上浮現(xiàn)起了憤怒，他出離了讓他牙齒打顫的恐懼。

“你們這些劊子手！”那人狠啐一口，痰液落在了卡恩的腳上。西吉斯蒙德看到卡恩下頜的肌肉在抽搐。他的裝甲轟鳴著繃緊，但他的身體一動不動。

“你……”那人開始說出那個誘人的詞匯，“你是來講條件的嗎？”

“你必須服從，”伊斯科拉哈爾冷淡地說，“放下武器，命令你手下所有人都投降。你要服從于帝國的權威，宣誓效忠，并命令你手下的人也這樣做?！?/p>

“你們甚至都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嗎？”那人的聲音中夾雜著一絲苦笑。

“你叫維西斯，”西吉斯蒙德說，“你是一名國民衛(wèi)隊的隊列指揮官。你是這座城市中最后一支軍隊的領導者?！?/p>

那個叫維西斯的人眨了眨眼，藏在眼睛后那顆混亂而痛苦的大腦艱難地處理著這些字眼兒。

“那些已經(jīng)投降的人告訴了我們你的事情，”伊斯科拉哈爾說。“你的行為值得稱贊。只要你愿意，你的未來不可限量。”

“但我的未來卻不會在這里，不會在我家鄉(xiāng)的故土上。你們將會賦予我什么樣的生活？以你們的名義去殺死別人，強迫他們屈膝下跪嗎？”那人搖了搖頭，“我不要那樣的未來?！?/p>

“如果你不服從，那我們就不能讓你活下去，”伊斯科拉哈爾溫和地說，“你活不下去，站在你身邊的那些人也不能幸免。你明白的。我們已經(jīng)設置好了軌道炮陣列并鎖定了發(fā)射地點。你們的護盾在一小時前就已經(jīng)失靈了。我方所有非戰(zhàn)斗人員都已經(jīng)撤離火力范圍。只剩下你們的部隊了。請你理解，我們也不希望這樣做。”

男人睜大了眼睛。西吉斯蒙德看到他的手指在抽搐，好像抓住了一把虛無的劍柄。他的手指淌出鮮血，順著指尖一滴滴落下。他看起來好像要說些什么，或是想要拔出他的武器。

“不?！蔽骷姑傻麻_口。伊斯科拉哈投來犀利的目光?？ǘ饕猜D(zhuǎn)向他。

“他不會服從的。”西吉斯蒙德說；他知道其他人都在盯著他，但他只是注視著那個叫維西斯的人，“即使他同意投降，他也不會真正服從。他的內(nèi)心深處仍將繼續(xù)反抗?，F(xiàn)在那些追隨他的人也是一樣?！?/p>

“這是唯一的選擇了，”伊斯科拉哈爾的聲音里充滿了不信任，“你還要剝奪他們活下去唯一的機會嗎？”

西吉斯蒙德?lián)u了搖頭。

“還有其他的選擇，”他又看了一眼維西斯，“直到現(xiàn)在你還想為你的世界而戰(zhàn)對嗎？”

那人點了點頭。

“你知道你贏不了，但你仍然希望戰(zhàn)斗。寧可死而無憾，也不愿茍延偷生?！?/p>

“是的?！蹦莻€男人說。

“那我們會來與你們一戰(zhàn)。”西吉斯蒙德說。他向那人點了點頭，轉(zhuǎn)身走開了。

“地面突襲作戰(zhàn)？”伊斯科拉哈爾咆哮道，憤怒摧毀了他的自制力，“我們把我們的戰(zhàn)士派去送死，是為了什么？為了所謂的驕傲和那些家伙的嗜血欲？”

伊斯科拉哈爾朝卡恩的方向甩甩頭。

西吉斯蒙德就要朝他怒吼，甚至想給他一拳，但吞世者的連長出奇地冷靜而警惕。

伊斯科拉哈爾逼近西吉斯蒙德：“我聽說過很多關于你的事情。我還以為你有多厲害呢。”

極限戰(zhàn)士話音未落，波瑞阿斯的手已經(jīng)摸上了劍柄。

“我們已經(jīng)奪走了他們所有的一切?！笨ǘ髡f。

伊斯科拉哈爾和西吉斯蒙德都看向四周?？ǘ鲹]舞著他的長劍直指周圍一片斷壁殘垣，處處濃煙直沖云霄。

“你們想要重鑄這些廢墟，在我們離去后才出生的那些人的頭腦中建立不同的思想。讓他們淪為映襯奧特拉瑪和帝國所謂理想的一面鏡子。除此之外的一切都被你們湮滅……而且你說我們野蠻，”他搖了搖頭，“那是必然的，因為我們是正確的，而且太過強大，而他們不夠正確也不夠強大。但當你奪走他人一切時，你至少要給他們他們?yōu)榇藞蟪鸬臋C會。畢竟我們欠他們太多了?！?/p>

他用長劍指指西吉斯蒙德：“我的指揮官和戰(zhàn)士們將會聽從第七軍團的圣堂武士的建議。一小時后發(fā)動地面突襲。他們甚至還有時間做好準備。如果你不想?yún)⑴c，極限戰(zhàn)士，那是你沒有良知?！?/p>

他轉(zhuǎn)身向山下吞世者的坦克轟鳴怒吼之處走去。

“我們將加入突襲，這只是為了減小損失，”伊斯科拉哈爾說，他嗓音冰冷、面色鐵青；他直視著西吉斯蒙德，“結(jié)束之后，我將對你的行為提出異議。”

他把手放在他的劍柄上。

“隨你所愿。”西吉斯蒙德說。

極限戰(zhàn)士指揮官大步走向自己的士兵。

西吉斯蒙德轉(zhuǎn)身回到維西斯站的地方。他長久地注視著那個人，然后拔出他的劍，充滿敬意地舉起。男人的下巴抽搐了一下，但沒有其他的動作了；過了一會兒，他轉(zhuǎn)過身去，一瘸一拐地回到他的戰(zhàn)線去了。西吉斯蒙德看著他離開，然后轉(zhuǎn)身朝卡恩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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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吉斯蒙德走進了角斗場。上面的觀景層里已經(jīng)擠滿了戰(zhàn)士。無數(shù)只眼睛注視著他穿過沙地的身影，在昏暗的燈光下閃閃發(fā)光。

卡恩抬起頭來。第八連長正往手腕上纏著一條鎖鏈，鏈環(huán)叮當作響。他的下頜上肌肉在顫動。他顱骨上的螺栓像黃蜂一樣發(fā)出嗡鳴。他肩膀上有一塊在地面突襲中留下的燒傷。戰(zhàn)斗一結(jié)束，吞世者們就來到了這里，把戰(zhàn)場留給了伊斯科拉哈爾的極限戰(zhàn)士。

“又來審判我們的‘野蠻行徑’啦，黑騎士？”卡恩說。

西吉斯蒙德?lián)u了搖頭；他拔出了劍。吞世者們也紛紛掏出武器，呲出牙齒。西吉斯蒙德把劍尖扎進沙子里。

卡恩猛地回過頭來，然后一動不動，像一只被拉緊的皮帶牽住的狗。

“我是來行走于紅沙之上的?！蔽骷姑傻抡f話時雙手放在劍柄上。

卡恩看了看那把劍，然后看了看西吉斯蒙德；他的冷笑最后化作了一個露齒的微笑。他發(fā)出一聲快活的咆哮，西吉斯蒙德花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這是笑聲。戰(zhàn)坑里、觀景臺上的戰(zhàn)士們都在嘲笑他。

卡恩大笑起來，聲音像活塞運作的聲響一樣，在深坑里滾動著。他上前來，離西吉斯蒙德只有一臂之遙，聲音不再是咆哮，只剩下諷刺。

“他們嘲笑的是你，圣堂武士，”他睜大眼睛，露出滿口利齒，“這是我們的地盤，你明白嗎，這里是我們的真理！我們兄弟的鮮血已經(jīng)灑在了這片沙地上。我們的確是瘋狗，但我們可不是蠢貨。這是我們的地盤。我、我們這些人，都是角斗場之子，所以他們不會嘲笑我?！?/p>

西吉斯蒙德從地上拔出劍，轉(zhuǎn)過手舉起來，劍柄指向卡恩。

“這是我軍團中一位誓言守護者的劍。它的制作者是一位被遺忘的鐵匠，那個人被其殘忍的主人所殺害。這柄劍承載著我的諾言。這便是我的劍，卡恩。我在這片沙地之上把它獻給你?！?/p>

卡恩凝視著劍柄，表情突然游移不定地僵住了。

“他們也不會嘲笑我?！蔽骷姑傻抡f。

卡恩看著他，然后伸手拿起那把劍。他舉起它，瞥了一眼彎曲起伏的鋼鐵劍身。

“你自己留著吧，”他一邊說，一邊旋轉(zhuǎn)著長劍，最后把它扔回地面，“我更喜歡我自己的武器——還有，你也最好不要用其他不順手的劍?！?/p>

卡恩回頭看了一眼戰(zhàn)坑里離他們最近的吞世者。

“斯克拉洛克，兄弟，你去找其他人搭檔吧。德爾瓦魯斯，你和第七軍團的黑騎士一組?！笨ǘ鬓D(zhuǎn)過身來，又坐在長凳上，開始盯著手腕上繞了半圈的鎖鏈看。

德爾瓦魯斯走向西吉斯蒙德。后備軍戰(zhàn)士的獵犬頭盔掩蓋住了他臉上的表情。

“躲在我的影子里，”他咆哮道，“我沒法拖著你在戰(zhàn)坑里戰(zhàn)斗。我不會讓你玷污我的記錄。明白嗎？在這里，你不是任何人的長官。你是我的戰(zhàn)士，我是你的戰(zhàn)士，我們束縛在一起，無論是好是壞。”

“我明白?！蔽骷姑傻抡f，然后轉(zhuǎn)向正把武器綁在手臂上的卡恩。西吉斯蒙德向鐵鏈伸出一只手。

卡恩看了看那只手，然后看了看他。他右眼旁邊的皮膚在抽搐。

“也給我一條鎖鏈，”西吉斯蒙德仍舊伸著手，“我可不想第一回合就丟了我的劍?！?/p>

“第一回合？”卡恩說，“誰說你就打能過一回合了？”

西吉斯蒙德聳了聳肩。

卡恩深吸了一口氣。

“你知道嗎，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我會后悔的，”他搖了搖頭，解開了從右腕上垂下來的鏈子，“給你?！?/p>

他把鏈環(huán)遞給西吉斯蒙德。西吉斯蒙德接過鏈環(huán)纏繞在他的右前臂上。他身旁的德爾瓦魯斯揮舞著流星錘，把鏈子上沉重的鐵球舞得虎虎生風。

卡恩站起來，和斯克拉洛克一起走到了沙地的另一邊?？颖谏系拈T關上了。房間里一片嘈雜的寂靜。西吉斯蒙德把鎖鏈系在他的劍上。他看著德爾瓦魯斯。戴獵犬頭盔的戰(zhàn)士點了點頭?？ǘ鬓D(zhuǎn)過身來，他抽搐的肌肉突然靜止下來。西吉斯蒙德舉起劍，點了點自己的前額。

然后響起了咆哮聲。肌肉和血液涌動起來。鐵鏈呼嘯而過。鋼鐵撞擊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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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敬佩他們嗎？”沃斯問道，“你敬佩吞世者。我得承認我為此感到很困惑。你所講的那些故事、我所見過有關你和你的軍團的報告，都告訴我你擁有著高尚的靈魂，從未把戰(zhàn)爭和死亡中當做一種榮耀。然而，你卻把那些行事作風被批評、被譴責的軍團里的戰(zhàn)士稱作你的兄弟。你不覺得很矛盾嗎？”

“他們只是犯了一點錯誤。”西吉斯蒙德說。

“你字里行間都透露出對第八軍團的午夜領主顯而易見的厭惡。他們也是因為作戰(zhàn)時的野蠻行徑而受到譴責。然而，你并沒有說他們也‘只是犯了一點錯誤’，而且我覺得你也不會稱他們?yōu)樾值?/strong>?！?/strong>

一道陰影掠過西吉斯蒙德的臉龐。

“行為并不重要。其原因才是最重要的?！?/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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