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5.Blowing In The Wind 于息吹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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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后藤嘗試過多少辦法讓自己回到原來的世界，暫且按下不表，在第三天的時候，社會人后藤已經基本適應了學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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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踩著放學鈴聲，后藤在老師離開教室的下一秒準時蘇醒，摘下當做被子蓋在頭上的粉色運動服，愜意地伸了個懶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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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課睡覺其實不是后藤的本意，但見到久違的老師，總覺得觸發(fā)了她身體內塵封已久的某種開關，不由自主地就開始打瞌睡——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是老師先動的手。后藤是這么解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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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課在睡覺，下課也在睡覺，放學前唯一清醒的時間段是和喜多午休練琴的時候。在練習的時候后藤還要故意克制自己的舉動，免得把未來那套熟悉過頭的交往方式帶到現在來，只是常常一松懈就容易忽略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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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喜多對自己下意識親密過頭的行為投來驚詫的目光，后藤本想解釋些什么，可話到嘴邊，就變成了磕磕絆絆的道歉。時不時發(fā)生的落差與違和，像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被琴弦割破了手指，微小的刺痛感提醒著她本不屬于這里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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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喜多卻表現出一副沒什么不滿甚至樂在其中的樣子，后藤撓了撓頭，決定放棄揣摩青春女高中生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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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生活真是美好啊，這幾天的睡眠質量有保證，連皮膚都變好了?！彼嗔巳嘌?，身體向下滑，沒骨頭似的癱在椅背上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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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上后藤并不是會在意這些問題的人，可奈何室友有兩位深諳此道的美妝博主，她們抓不住滑不留手的貝斯手，只好將魔爪伸向了最好欺負……外形最有開發(fā)空間的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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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小一里目前的生活狀態(tài)來看，不管怎么打扮都是在向上發(fā)展，畢竟都沒有降低空間了嘛?！焙筇僖老∮浀孟捕嗾f過類似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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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怕的回憶突然涌上心頭，后藤激靈靈打了個冷戰(zhàn)，裹緊運動服，把這段回憶當做雜物死死塞進壁櫥里不愿再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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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這就是隔壁班那個搖滾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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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真的是，這么晚才走啊，是不是晚上會去酒吧駐場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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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太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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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收回之前的話，還是趁早想個辦法退學算了！』后藤拎著琴包直直向校外走，假裝什么都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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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是結束樂隊約好合練的日子，在前往下北澤之前，后藤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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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三拐兩拐鉆進僻靜無人的小巷，仔細確認過四下無人后，才從鼓鼓囊囊的裙裝口袋里摸出來塑料殼的打火機，以及裝在小袋子里的散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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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藤以自己幾年來吸煙的常識判斷，如果說誰能發(fā)現自己的煙盒里少了幾支煙，就算是一等一的內心細膩，至于打火機莫名失蹤，那就像是玩搖滾的大多數留長發(fā)又嗑藥酗酒，搞藝術的大多早早自殺或者抑郁，屬于自然規(guī)律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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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哧一聲喚醒火舌，舔舐起發(fā)皺的香煙，后藤深吸了一口氣，從口鼻中噴吐出青灰色的煙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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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辣刺鼻的氣味自喉舌中一路向下，燒灼她的肺腑，像是有一把火自內而外地點燃了她的軀殼，為這迷途的魂靈提供微不足道的存在的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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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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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倚著斑駁的土墻，水洼與邊上的青苔合力醞釀出潮濕的味道——是被沉重的水汽壓下去的灰塵、是蚊蠅水生的幼蟲、是過去與未來都模糊于此，仿佛自誕生之初就是如此寂靜而荒僻的小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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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生活，感覺還不錯啊……”她15歲的稚嫩面孔上帶著超越年齡的惆悵，后藤抬起頭，讓自己的目光與灰白色煙氣一路上升，“不用為寫不出歌詞而苦惱，不用思考樂隊新的目標，每天只是練琴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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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斜陽勾勒出少女狹長的影子，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雙眼?；鹦敲鳒?，陰影下，她的面孔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微弱的話語聲伴隨著稀薄的煙氣擴散在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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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有點孤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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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6. 空想フォレスト 空想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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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燃盡的煙頭被后藤隨手熄滅，找不到垃圾桶，暫時扣在掌心里，等著在與隊友匯合的路上找機會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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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忽然又想起那天翻看自己筆記本時，在某個字跡堆疊的角落發(fā)現的幾行詞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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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可以的話 我想將這個世界改變 但我沒有將戰(zhàn)爭從這世界消除那么了不起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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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 應該也是有想過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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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像是歌詞，也不算詩句，只是些胡言亂語不成邏輯的句子罷了。這首歌已經完成太久太久，久到后藤已經不能回憶起剛剛完成它是抱有怎樣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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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年來，她想了很多，也做了很多。無論是和隊友們在下北澤爭奪樂隊市場，還是以“吉他英雄”的身份經營個人頻道，太多太多的事情牽扯著她本就不算旺盛的精力，以至于青春期那些渴求認同、缺乏伙伴的煩惱，如今而言都顯得分外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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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很大很大，她卻很小很小。她曾將一縷煩惱想象成樹苗，插進沃土里，期待它生根發(fā)芽，抽枝長葉?？傻人貞浧疬@個初衷，它已經被淹沒在空想的森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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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要變成愁眉苦臉的大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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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晃了晃腦袋，將這些無謂的思緒從腦海里清除。后藤想著，她并不想對過去的自己有太多的干涉，盡管記得歌詞也沒有代替過去的自己作詞，或者干脆抄襲一些未來的大熱門曲目的打算，只是期待著哪一天，自己能夠一覺睡醒就看見熟悉的友人們，而非現在的青春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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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間的下北澤像是好不容易下了班的社畜，扯掉領帶和西裝投身于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霓虹燈牌在街邊林立，描繪出這個城市的另一番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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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大腦在漫無邊際地神游，身體卻不會忘記這再熟悉不過的路段，即使在她們四人合租的日子，也會常來STARRY合練和演出，順便說上幾句好話，哄得店長大人帶她們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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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小波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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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等后藤走進地下Live House所在的路段，就看見不遠處霓虹燈招牌下有個明快的黃色身影沖她揮手打著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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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虹夏！”她同樣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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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點快點，小喜多已經來了哦！”側馬尾隨著虹夏的小跑一晃一晃，她幾步跑到后藤身邊，拉著她的手臂笑到，“涼那家伙趁你不在都快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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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涼和自己負責裝傻和胡鬧，喜多在一旁負責捧場，虹夏則扮演常識人，時不時提醒幾人差不多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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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悉的感覺啊……』后藤下意識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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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熟悉的，還有這次合練的樂曲。噠、噠、噠、噠，四下節(jié)拍聲中，后藤慢慢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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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虹夏的四下鼓槌對擊作為起始訊號，主音吉他與存在感極強的貝斯聲支撐起樂曲的高頻與低頻，依托穩(wěn)定的鼓手作為骨骼，在其上編制出神經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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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是填充血肉的節(jié)奏部分，那將與曲子的表現力直接掛鉤。最后還有僅在這時可以聽見的，喜多那低沉瀟灑的聲線為這具樂曲的肉人賦予五官，描眉畫唇，是畫龍點睛的神來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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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這具身體來說，見到這些曲子的時間還沒過多久，只在校園祭前有過一段時間合練，離形成肌肉記憶還差得遠?？蓪τ?5歲的魂靈來說，卻是信手拈來的流暢與自然，甚至有空讓她分心，想想涼說過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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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奇，你知道作曲的特權有什么嗎？”某次合練的間隙，涼忽然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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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什么？”后藤跟不上她的腦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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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以把貝斯的存在感強調出來，誰也不能說我在舞臺上摸魚。”涼得意地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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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藤沉默，原來還有貝斯手會主動講貝斯笑話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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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藤夾著撥片的右手自琴弦上劃過，刻入靈魂般熟稔的樂句展開，并非各司其職地組合成完整樂章，而是理所當然地憑借著領先十年的技藝與對隊友的了解，將鼓手所掌控的節(jié)拍，貝斯手厚重的音墻，乃至節(jié)奏與人聲的律動，三者毫無任何生澀地統合在一起，乘在主音的飛舟上，渾然天成般地破浪直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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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怕連后藤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在合練中表現出來的熟悉，連細微至每處重音的力度、每個停頓的時長、甚至于推線揉弦這種用語言難以描述，僅憑樂手主觀判斷的技法，都表現得凌駕于涼這個作曲者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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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中學習時間最短的喜多可能尚未發(fā)覺，可在虹夏與涼的對視中，已經毫不掩蓋地點明了一個事實——她們正被后藤的演奏所帶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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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猶豫，不敢停頓，撥弄琴弦與緊握鼓槌的四只手已經在近乎瘋狂的演奏中升溫發(fā)燙，連耳朵都要在音箱的轟鳴聲中振聾發(fā)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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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AMAHA 611如夜般漆黑的琴身仿佛要將練習室里的光芒吞噬殆盡，將四人帶回那個蠻荒而孤僻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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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古早又古早以前的時代，連文字都尚未出現，只有古老又簡單的語言與音韻用以溝通和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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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言用來聯系部族同胞，在黑暗的年代里抗擊野獸、延續(xù)文明；音韻用以主持祭奠，向那無形的神祇奉上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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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鐵弦取代了這位內向吉他手的喉舌發(fā)出聲音，藉由千萬次磨煉的雙手流出音符，向著友人傾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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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在傾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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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未覺得這首曲子是如此漫長又陌生，來不及分心去看，只是等著最后一個音符塵埃落定，涼越過中間的喜多，將目光落在那個穿著黑色衛(wèi)衣的少女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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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奇，你想要傳遞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