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時鐘和往常一樣，敲了12下?；疖嚶膯恿?，就在這時，一位男子迅速的跳上最后一節(jié)車廂，他已經(jīng)累得氣喘吁吁。車廂里擠滿了乘客，他決定為自己找一個座位。哪怕一寸寬的地方也行。眼下他經(jīng)精疲力竭，不能這樣一直單站到終點(diǎn)站。因?yàn)樗肋@次的旅途是漫長勞累的。他看見有個座位上放著一只手提包，想先去搶座，免得給別人占去。他從站在過道上的人群中用肩頭艱難的為自己開路。終于走到了那座位前。他將手提包拎起，問也沒問旁邊的姑娘一聲就將手提包塞到座位底下。

坐在他對面姑娘大聲的嚷起來:“你要干什么？”

他冷冷的反問道:“這是你的包嗎”

“是我的！”  

“那好，位置是給人坐的不是用來放提包的”     

說完他便仰靠在座位上，然后帶點(diǎn)歉意地向那姑娘微笑。姑娘把臉轉(zhuǎn)到一邊，沒理他。

不一會兒，檢票員來了。所有的乘客們都紛紛拿出自己的車票，這個男子買的是到終點(diǎn)站的票，引起了姑娘的注意。這么說，他倆是同伴了，她將和她一起坐到終點(diǎn)站......

噢，要改變改變對他的態(tài)度才行。姑娘以女人的眼光把這個男子。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是個布滿三十歲的青年，臉上還沒有皺紋。長的還挺不錯，棕色的皮膚；穿著上看是個從鄉(xiāng)下來的人，領(lǐng)得像根繩索一樣套在脖子上。更可笑的是領(lǐng)帶還是藍(lán)色的，西服卻是棕色的。

就在這時，他也用男人的眼光。把這個姑娘的上下巡視了一番:她是個二十四五歲的美麗的姑娘，皮膚白皙晰細(xì)嫩，長著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穿著入時，但卻并不昂貴。他她的目光和行動都說明他她對自己十分欣賞?？磥硭呛芨甙恋?....她實(shí)在長得很漂亮，不能使人對她不在意或不去看她。他在想能用什么辦法吸引她。他掏出香煙盒點(diǎn)燃一支煙，一邊抽一邊卻在。想著他。她也不時偷眼看他。一會兒煙霧嗆入她的鼻子，她一邊兒用手扇開煙霧，一邊兒使勁咳嗽。他趕忙把煙熄滅。將煙頭扔出窗外，并向她致歉。她面帶慍色的大聲指責(zé)他。要他注意周圍的人?；疖嚿喜荒苤活欁约旱氖群茫活櫯匀?。她說話的方式使他感到很惱火。便挑釁性的回答道:我？愛怎么抽就怎么抽，別人愛怎么講就怎么講。說完他重新點(diǎn)燃了一支煙，并有意的把煙霧朝姑娘方向噴去。盡管這樣，姑娘并沒有發(fā)怒。而且似乎并不在乎，只是冷冷的看著他。目光中表現(xiàn)出對他這種小動作的鄙夷。他沒有抽完就把掐煙滅了。

一小時后，火車在下一站停車，一些乘客下去了，同時也上來另外一些乘客。檢票員過來查票，他站在一位乘客的面前說，停下來，要他下車。因?yàn)樗钠币呀?jīng)到站了。那乘客回答說:

“不，先生！我買的是到終點(diǎn)站的票！”

“所有乘客的票都是到終點(diǎn)站的。但每一站都必須有些乘客要下去給新上來的乘客騰出地方。”

“你為什么偏偏要我下去呢？”

“這不是你的事，我說了讓你下去你就得下去！”

“真是怪事，世界上沒有一列火車會發(fā)生這種事，乘客應(yīng)該自由的上下車?！?/p>

“我們這次列車有自己的規(guī)定，你必須下去！”

“票呢？”

“作廢！”

“我說過，我的票沒有作廢，他是到終點(diǎn)站的?！?/p>

“對你來說，這一站就是終點(diǎn)站！”

“先生......我求求你，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或者我能理解你?！?/p>

“聽著，假如你再不下去，我就命令城管把你從窗口扔下去，聽見了嗎？”

“等等，那我再買一張票。”

“你的票已經(jīng)結(jié)束，沒有新票賣給你?！?/p>

“我付錢......”

 “一個乘客只有一張票，票一作廢，他就必須下去，明白嗎？，請吧?！?/p>

“可是……”

“你是有意在浪費(fèi)我的時間！”

檢票員對身后的四名乘警示意，讓他們把這個乘客從車窗扔出去。

沒有一個乘客敢相信這是真的，大家都愣住了，直盯盯地望著那乘客和那些警察。說時遲那是快，乘警像閃電般撲向那乘客，迅速抓住他，把它他從窗口扔了出去。一會兒火車便開動了，離站臺越來越遠(yuǎn)，那乘客凄慘的叫聲也漸漸消失。檢票員和乘警在乘客的驚懼中離開了車廂。

他看了看姑娘，禁不住和他攀談起來。姑娘由于剛才的驚恐，也希望有個人和自己說說話，減輕一下剛才目睹的事情給他造成的心理影響。

“剛才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

“怎么了，難道我們做錯了車？車上都是些魔鬼？”

“不知道”

“可是，這事可能發(fā)生在我們?nèi)魏稳松砩?！?/p>

“不知道！”

“難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姑娘沉默了一會，搖搖頭，說:

“真的，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不敢相信剛才看見的是事實(shí)……”

“那就讓我們忘掉他，用不著費(fèi)心去思考。就把它看做是一場噩夢，如今已經(jīng)清醒?！憬惺裁疵?？”

“我的名字？”

“對，任何人都有名字的?！?/p>

“可這兒不是說名字的地方。”

“我們一塊兒在這可惡的火車上，這就至少應(yīng)該使我們相互認(rèn)識?！?/p>

“可我不了解你……”

“那好，讓我先做個自我介紹吧，然后你再介紹自己。我叫麥斯，是個農(nóng)業(yè)工程師教過書后來辭職不干了。現(xiàn)在我到終點(diǎn)站去領(lǐng)取分給我的土地，我要在那兒耕耘播種，成家立業(yè)。你看，這不是比干公職強(qiáng)的多嗎？”

“那么說是處女地啦？”

“是啊，我將改造它，使它變成我的財產(chǎn)，我將成為土地的主人……難道這不好嗎？”

“這就是說，你要在那土地上度過一生？”

“這有什么不好的呢？土地是我的?！?/p>

姑娘感到失望，轉(zhuǎn)過臉去，淡淡的說:

“總而言之，這是你的事，與我無關(guān)。”

他明白她的意思，趕快親切的說道:

“我？我必須……為什么？”

“我是指……讓我向你解釋……我肯定是正確的。我將去迎接的生活是值得為之做出犧牲的。在開墾的土地上，我將近建造一座小屋，你明白它的含義嗎？在城市里，人們找不到一寸土地，一所空屋，住的房間已經(jīng)成為解決不了的危機(jī)，城市的擁擠已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相信我，新土地上的生活將是極其美好的它將成為天堂的一部分，特別是……如果有一位妻子陪伴者……”

“妻子？你指的是你的妻子，為什么你不跟他一起走？”

“我還沒有結(jié)婚呢！”

姑娘感到有點(diǎn)尷尬，但他力圖不朝這方面想。

“你說的對，一開始你必須把全部精力用在新開墾的土地上，最好不結(jié)婚，以免婚后生活影響你……”

“不不不，正相反，如果沒有一位妻子，新生活將是單調(diào)乏味，過不下去的，有了妻子，她才是美好的。我們將在濃郁的樹蔭中營造新居，在肥沃的土地上耕種莊稼，我們可以養(yǎng)鳥、養(yǎng)雞、養(yǎng)鴨、養(yǎng)鵝……我們還可以建一座搭棚養(yǎng)鴿子，我很喜歡鴿子，你喜歡嗎？”

他的問話打斷了他的遐想，問道:

“你說什么呀？”

“你喜歡鴿子嗎？”

“哦，好極了……”

“那么，你的意見怎樣？”

“我的意見？”

“我已經(jīng)談的夠多了，我把我的名字、工作、理想都告訴你了，現(xiàn)在該輪到你了，我想知道你……”

“知道我不會使你感到多大愉快。”

“正相反，我感到好像從生下來那天就認(rèn)識了你?！?/p>

“我是從城里逃出來的。”

“逃出來？”

“城里到處是，腐臭、垃圾……背叛……”

“這是什么意思？”

“我曾經(jīng)和一個青年相愛結(jié)婚，我曾認(rèn)為他是一位天使……誰知還在蜜月中，他就背叛了我?！?/p>

“在新土地上不會發(fā)生背叛的?！?/p>

“我想到遙遠(yuǎn)的荒無人煙的島上去生活。”

“一個人嗎？”

“一個人！”

“這不是等于自殺嗎？”

“在跟另一個男人生活在一起才是自殺。我費(fèi)了好大勁兒才擺脫那個不忠的丈夫。在證實(shí)了他的不忠后，我和他離了婚。一次經(jīng)歷就夠我受的了，我不想再重復(fù)一次。”

“假使你的丈夫不是這個背叛者呢？”

“你這是什么意思？”

“難道你愿意過獨(dú)身生活？”

“可他是個背叛者！……”

“這并不意味著所有的男人都是寡情薄意的，有許多妻子也是不忠的，但這不能說所有的女人都不中忠?？傊?，在新開墾的土地上是不會發(fā)生背叛行為的，因?yàn)樗翘幣?，干凈，純潔，沒有受到城市中，你我爭奪和工廠煙囪的污染……請問芳名……”

“我的名字？”

“到現(xiàn)在你還沒把你的名字告訴我呢?！?/p>

“我叫娜娃”

“真是我心中的嬌娃?！彼@么想著，不覺兩眼向她表了過去。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像天上的仙女。那個人怎么會背叛她？男人還會夢想到比這更美好的妻子嗎？

“你在想什么呢？”

他的問話打斷了他的思路?！拔摇叮　彼s忙笑了笑，以應(yīng)對這窘境。他的眼睛盯著自己的竹籃子，滿臉堆笑地對她說:

“你不覺得餓嗎？我這兒有烤鴿肉。”說著就要伸手拿竹籃，姑娘攔住他:

“等等，我這有吃的，在這小提包里?！彼蜷_放在腿上的提包，取出幾個三明治帶著甜蜜的微笑借給他?！?/p>

“雞肉夾心……”他伸出手，呆呆地盯著他，忘了接三明治?！罢?、請拿著……”

“他沒來得及接過三明治便被停車的聲音驚醒過來。他心頭一緊，看了看四周，用帶著驚懼的聲音低低說道:

“火車停了……”

“沒關(guān)系，反正我們還要做好長一段，我和你都會到終點(diǎn)站的?！?/p>

檢票員走了過來看了看姑娘:

“請把票拿出來?！?/p>

姑娘心頭意境三明治從他手里掉了下來，她想起了前一站發(fā)生的事情。麥斯打量著檢票員，看著他那臉就像勾人魂魄的死神，阿茲拉伊爾，他想減輕一點(diǎn)他對她的恐懼，對她說:

“把票給他看，你的票不是到終點(diǎn)站的嗎？”

“哦，是的，票在這?！?/p>

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免強(qiáng)堆著笑，把票遞給檢票員，嘴里不住的說道:

“前面還有很長一段路，是吧？”

“對不起，你的票到此為止！”

“你說什么！麥斯忍不住喊了起來，“不，這不可能！”

“請你下車！”

檢票員向他投來冷峻帶威脅性的眼光:

“這于你無關(guān)……！”

麥斯一陣戰(zhàn)栗，喊叫聲變成了咕噥聲。他結(jié)結(jié)巴巴差點(diǎn)哭出來說:

“我是說……我是說，您仔細(xì)看看她的票，也許您弄錯了……”

“我們決不會錯的，先生。我們列車上的一切都是經(jīng)過精確計算的，她的票到次此為止。請下車吧，太太！否則我將命令乘警把你從窗口扔下去！”

“不！”他驚懼地喊了一聲，“我自己走下去?！?/p>

她從座位上站起。麥斯也站起身，對她說:“我和你一塊下去，娜娃，我不能讓你一個人走?！?/h1>

檢票員用力一推。把麥斯推回座位上。，沖著她吼道:

“我們不允許任何人下車，除非他的票已經(jīng)到站?！?/p>

“我能和她一道下去嗎？”

“你的票還沒到站！”

“可是……”

在檢票員那嚴(yán)峻的目光，麥斯恐懼的渾身都像融化似的僵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姑娘離開了座位，手提包和其它東西都沒帶走。麥斯仍然呆呆的坐在位子上，目送娜娃走下火車，淚花在眼睛里翻滾娜娃消失后，火車又慢慢啟動了。

麥斯的眼淚忍不住簌簌流了下來。這時又過來了一位姑娘，請她允許她坐在他面前的空位子上……他長久地凝視著她，發(fā)現(xiàn)她是個活潑的姑娘。

她注意到她那含淚的僵滯的目光在看著自己，于是焉然一笑說:

“為什么哭的眼淚汪汪的，我又沒搓洋蔥頭”說罷，便坐了下來，講個不停:

“你想象不出，我哥哥最怕的就是洋蔥頭，只要一提到他，他就流眼淚，其實(shí)洋蔥頭對健康很有好處，我最喜歡吃洋蔥頭拌沙拉。人們都說洋蔥頭內(nèi)含有生命之水，和洋蔥頭氣味一道流出來。眼淚是污穢的，污穢的眼淚流完后，你的眼睛就會變得明亮……瞧，你的眼睛已經(jīng)變得明亮了……你用鏡子照照……你有鏡子嗎？我有，給你，你照照……”

麥斯瞧了瞧鏡子，發(fā)現(xiàn)他的頭發(fā)已經(jīng)突然變白，臉上全是皺紋，他像大夢初醒，發(fā)現(xiàn)車廂幾乎全都空了，大部分乘客已經(jīng)下車，姑娘望著他爽朗地笑著說:

“嘿，老大爺你的淚水已經(jīng)干了，眼睛已經(jīng)變得清澈明亮，該笑笑了，跟我一起笑吧，老年人是絕對不會輕易哭的，這是我爺爺告訴我的，他就跟你一個樣，我非常喜歡他！老大爺，你要上哪兒去呀？”

“到列車的終點(diǎn)站……姑娘……我的票還沒有作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