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教：陸巽

長歌：楊長夜

第四話：異感作祟

????????大漠的白日，和中原的白日，實是不一樣。

????????這兒時時刻刻會卷起風(fēng)沙，烈陽炎日的，以致不適應(yīng)這兒的人們不能像當?shù)厝四菢?，曝露出膚身，只能披上斗篷，圍上面巾，僅能露出一雙眼。楊長夜便是如此，他將自己包裹起來，只露出那雙如琉璃般的銀藍瞳目來注視著四周，。

????????他在陸巽的帶領(lǐng)下，穿梭于熱鬧的市集，越過人來人往的街道，盡把眼前不曾見過的大漠之景烙印在眼中。這一路上，陸巽都在介紹及試著和楊長夜搭話，可留意四周的楊長夜只是有意無意地應(yīng)著，并沒有太去留意男人那尷尬的狀況。

????????不知不覺中，他們便來到了一個較少人經(jīng)過的區(qū)域。也是在此時，受不住的紅發(fā)男人立即停下了腳步，楊長夜見此，也跟停下了。陸巽隨之轉(zhuǎn)過身去，不好意思似的看著楊長夜，貼切地問道，“二少主，可是有感到不妥的地方？”

????????“啊？此言何意？” 楊長夜疑惑。

????????陸巽這時將手放在后腦勺上，撓了又撓，羞澀般地解釋來，“因為……因為這個啊……大漠不及中原那般繁華錦繡……總感覺你不太喜歡、不上心……還是我這個人枯燥得很，讓你覺得沉悶了……”

????????話到了末端，他露出個尷尬的笑顏，看得楊長夜不自禁地嗤笑一聲。

????????隨即，楊長夜把頭一斜，面紗下是一抹看不見的溫柔笑意，“護教想多了，長夜從不覺如此。教中繁忙，護教卻抽空伴我這閑暇之人來作向?qū)?，長夜感謝都來不及，又怎會如此的想法呢。就這……大漠景色，長夜首次所見，不就看得入神了。”

????????原來是這樣啊，看來陸巽是自己白擔(dān)心了。

????????緊接著，陸巽點了點頭后，便繼續(xù)領(lǐng)著楊長夜走去。殊不知，在他身后的楊長夜在他提問后，就沒有再看向別處，反而是任由銀藍色的眼眸注視眼前這高大男人的背影，心中不斷地摸索和揣測。自初次在圣殿前陸巽救了自己開始，再到殿中臨別前彼此的回眸一視，以及當夜于窗臺前陸巽向自己發(fā)出邀約，他們見的面不過三次。

????????可不知為何，楊長夜對陸巽，就是感到一陣安心。

????????或許是因為自己踏上這片冷漠的故土后，陸巽是除了阿爾杰外，第一個對自己主動示好、熱絡(luò)的關(guān)系，所以他不免多看了男人幾眼，多了心吧。這男人看似傲氣狂野，魁梧壯碩，可其實這內(nèi)心卻是似孩子般的可愛呢……

????????想到這里，面紗下的那抹笑容揚得更高了，眉眼彎彎展現(xiàn)，溢出他楊長夜最純粹的神情和心境。

????????然而，再抬起首時，跟前的男人已然不見。楊長夜一驚，愣在了當下，開始左右環(huán)顧，尋覓陸巽的身影來。但是，他的身旁全是來來往往的人，一時間，他也找不著陸巽。正當他想開口呼出時，忽然一陣熟悉的喚聲，傳入了耳畔：

????????“二少主，給?！?/p>

????????聞聲轉(zhuǎn)過身去，只見陸巽雙手各持著一塊類似肉夾饃的小吃，一塊他遞給了楊長夜，一塊放在自己的嘴邊，帶著爽朗的笑靨，直說道，“這是我們西域特制的美食薄餅，很好吃的。里面有很多肉，我特意讓老板多放了些，味道好得很。你不妨試試吧?！?/p>

????????“哦……”

????????楊長夜的思緒還處在剛剛的慌張中，所以在伸手去拿陸巽握著的薄餅時，他仿佛顯得有些僵硬，有些不知所措。好在他的思路轉(zhuǎn)得快，沒一會兒就回過了神。在接過那片薄餅后，楊長夜直遞到了嘴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下意識地說道，“好香啊……這個，應(yīng)該沒有辣吧？”

????????陸巽一聽，銀輝的雙眸不時地瞪大了些，他像是捉住了什么好奇的東西般，直向楊長夜一個湊近，不假思索地言道，“二少主可是不能吃辣？你放心，這個沒有辣的，因為我也不能吃辣，哈哈~”

????????那表情，那話語，楊長夜忍不住地便發(fā)出了嗤笑的一聲，克制著自己快要溢出的笑聲，搖了搖頭回道，“不……不是這樣的，我能吃辣。我不過就隨口一問。” 說完，他隨之移下了遮住面前的紗布，隨之咬了一口薄餅，一邊嚼著嚼勁多汁的餡料，一邊繼續(xù)說道，“嗯~ 真的很好吃，就是不夠辣呢?！?/p>

????????“哈？不夠……辣？（中原人都這么會吃辣嗎？這二少主莫非是喜歡重口味的？）”

????????陸巽僵著了，一雙灼灼的銀輝眸子流轉(zhuǎn)在少年的身上，除了詫異那吃辣的問題外，有一部分是被那純粹的笑顏和神情給吸引了過去。還記得，在殿前與教主差點爆發(fā)沖突的他也好，還是昨夜倚在窗臺前失落般彈琴的他也好，陸巽皆在楊長夜的眼里和神情上感到悲傷和惆悵……

????????但唯獨現(xiàn)在，楊長夜的笑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很是漂亮，不再彌漫著破碎感……而是獨屬他的圓潤和性情。緊接著，陸巽轉(zhuǎn)過了身，很是焦急似的，“那個、那個，我們走吧！不然回來晚了，師父會念的！”

????????“護教？”

????????“沒事，我們繼續(xù)走?。　?/p>

????????不知不覺中，陸巽加快了腳步，像是在逃避什么似的。楊長夜也是不明，只好繼續(xù)一邊吃著薄餅，一邊繼續(xù)往前走。殊不知，背對著他的陸巽臉上已然布滿了羞紅，整個人完全是處于尷尬的狀態(tài)……不為什么，因為少年剛剛的那一笑，對他沖擊實在是……太大了……

????????————————

????????往生澗。

????????寸草不生的圣墓山下，有著一片郁郁蔥蔥的地帶。這兒宛如世外桃源，深陷在地平面以下的往生澗。這里沒有風(fēng)沙的侵擾，卻有著清澈的溫水和各種各樣的植物，讓人不禁眼前一亮。行走于此，楊長夜不禁驚喜，也是感嘆，原來大漠還有這般的地帶。

????????他不時地蹲在小溪逐流旁，伸出手來，置入水中，細細地品著水溫，清靈的雙眼頓時變得水潤起來。隨之，他對著身側(cè)的陸巽說道，“這里很漂亮……這水意外地溫暖呢……”

????????“這是自然的了?！?陸巽也跟著楊長夜一并蹲下，學(xué)著他把手浸在溫水中來回打圈，“這往生澗曾經(jīng)是初代法王在此教授弟子暗殺之術(shù)的地方。初代法王逝世后，這兒就真的成了無人跡了。我個人認為，西域除了綠洲外，也就這里最漂亮了?！?/p>

????????說完，陸巽掌心撈起一些水來，一個正氣使去，將點點的水滴打落至對岸那一片片的小紅花上。而這花在被吹一觸后，便立即收攏起花瓣，抖擻了一陣后，才緩緩地再次綻開。楊長夜一見，實是好奇，指著那片紅花問道，“護教，這是什么花??？竟如此地奇特，和含羞草好像，一碰就縮起了?！?/p>

????????陸巽回過頭來，看著楊長夜，輕笑道，“二少主有所不知了。這花看似和含羞草一樣，動了就會收縮起來，其實啊，這花叫“狼毒花”，是一種帶著劇毒的花。這能在久旱風(fēng)沙大漠中依然可以存活下來的東西，看似堅強堅毅，卻也含帶劇毒。一不小心就會讓人死得不明不白?！?/p>

????????聞言，楊長夜默默地收起了好奇的面容，轉(zhuǎn)而露出個讓捉摸不透，又帶有些失落的樣子，好似想到了什么般，“原來是這樣啊……還好護教告訴我，不然我可能會真的死得不、明、不、白?！?/p>

????????“二少主，你這話說的是……” 陸巽心起疑惑，可又不知道是否該繼續(xù)問下去。

????????然而，楊長夜卻不以為意，用著平靜的語氣，回答道，“在小時候，有人把這花贈送給我，說讓我?guī)Щ厝ヅ菟?，說是很甜很好喝來著……”

????????“胡鬧，這喝了還不嗝了！”

????????“是啊，他誆我年幼，不辨事物，就假意示好騙我?guī)Щ厝ズ?。好在被義父發(fā)現(xiàn)，我才幸免于難……”

????????楊長夜想到這里，他默默地收回浸在水中的手，仰望著晴朗的天空，腦海中掠過一幕幕的畫面來，有感而發(fā)，“后來，我生義父的氣，和他鬧了起來，但義父沒有怪我，反而是心疼地看著我，緊緊地把我抱在懷里，一刻也不要松懈?，F(xiàn)在想起來，我終于知道為什么了……”

????????“二少主……”

????????陸巽愣在了當下，他不知道要說什么，只是艱難地咽下一口水來，緩解他深感的那股沉重感。如若是旁人得知此事，早就發(fā)難起來了?？伤矍暗臈铋L夜并沒有，少年冷靜得，平靜得令人感到心疼，也很難受。聽到的人都覺得沉重不已了，更何況是身處此事的楊長夜。

????????緊接著，楊長夜對著陸巽回之一笑，輕如云煙般地述說道，“護教別放在心上，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您就當您聽了個故事吧?！?

????????楊長夜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氣，立了起來后，又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繼續(xù)望著眼前的景色。綠林成蔭，幽靜天成，青青草香，翠光透亮，著實是個能讓人靜下心的地方呢。他轉(zhuǎn)過頭去，凝視愣著的陸巽，又言，“護教，走吧，別處在這兒了。你不是還要帶我去看看別的嗎？”

????????“哦……也對啊?！?/p>

????????陸巽不由得佩服這少年起來。

????????他明明看起來瘦小柔弱，除了一點英氣，基本上很難用概括男子的形容詞來比喻他。少年笑得時候可以很好看，失落的時候也可顯出一片惆悵，揪心得令人感到難受。忽然，一只披著寶藍彩衣的彩蝶慢悠悠地從他的身側(cè)繞過，許是想飛往他處。但隨著陸巽的一個掌心張開，輕輕一撲，便那只彩蝶給捉在了手中。

????????“二少主，等等我，你看……啊！”

????????不知道是太心急，還是怎樣，陸巽并沒有留意到腳下的石子，一不小心就撲了下去。同時，還把來不及閃開的楊長夜也一并推到，雙雙跳入水中。

????????“噗通！”

????????一時間，水花四濺，滴滴水珠猛一般地蹦到了高處，又掉落了下來，拍散在二人的身上。那只彩蝶也所幸因此從陸巽的手中離開，趕快往高處給去。也是從這上空看下去，只見陸巽撲倒在楊長夜的身上，也就此壓在了少年的身上，而且還是貼近的……

????????長睫一個聳動，那沾著的水掉落了下來，劃過少年錯愕的眼前，目瞪口呆地看著上方的人。同樣地，上方的人亦是如此。他們處在了最尷尬的位置，最尷尬的姿勢，一上一下的，任由徐徐的水流經(jīng)過寸膚間，盡把一切給滲濕了……

????????明明這水是溫的，但不知道為什么，對楊長夜卻是燙的，特別是他們觸碰到的地方。一瞬間，他的臉蛋和耳根都紅了起來，這不是因為姿勢的關(guān)系，而是他內(nèi)心深處涌起的一股異感在啃噬著他……

????????“二、二少主，對對不起！我現(xiàn)在救起來，??！”

????????“?。　?/p>

????????一個手滑，一個不穩(wěn)，又一次噗通聲再起。

????????他更重地壓在了少年的身上。

????????也是這臉龐湊近的時候，楊長夜更清楚地看著他的臉。

????????英氣白皙，襯著那頭紅發(fā)，真的是相襯得很。同是順直的長睫，修長的眼眸，可銀灰的雙瞳中去溢散著凜然的光，讓人一看就會留下深深印象的一雙眼呢……陸巽不止身材高大，魁梧強壯，即使隔著衣服，楊長夜也能感到屬于他肌肉的結(jié)實……

????????（嗯？我在想什么??？！）

????????少年立馬回過神來，把身上的陸巽給推開，一個迅速下，便溜至岸上，背對著尚在水里的陸巽，整個人縮了起來。他一邊用雙手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一邊以此來壓制那涌起的異感。

????????同個時候，陸巽也從水里起了來，尷尬地望著面前的少年，內(nèi)心甚是忐忑不安。他隨即上了岸，著急地探向楊長夜，口中喚道，“二少主，真的對不起、你沒事吧？！”

????????“沒……我沒事……”

????????此刻，楊長夜把捂住口的雙手給放了下來，盡顯他雙頰浮紅，眼眶泛紅，濕透的發(fā)絲散開，水珠從發(fā)絲間滑落，劃過他清秀的臉龐，徑直地流向他的光滑的脖子至鎖骨，埋沒于衣襟間。一身濕漉漉的，殘存于身上的水映著光，那如同大海的瑩瑩藍瞳也微微一晃，珠唇披上了一層光澤感來，完美地呈現(xiàn)出何謂出水芙蓉的驚艷感……

????????眼前的這一幕，看得陸巽直呆在在了遠處，抽不回思緒來，任由無禮的瞳孔肆意地在楊長夜身上掃視著。他不是沒有見過美人，沒有見過比楊長夜更漂亮的男子，但楊長夜給他的沖擊實在是太大了，狠狠地占領(lǐng)他如今的思緒，深刻地將將此時見到的畫面鑲在腦海中、心中……

????????楊長夜執(zhí)起了手，拭去臉上和眼睫的水漬，帶著還有些微喘的語氣說道，“此事不怪你，只是意外。不過，我看我們還是早些回去吧，這衣服都濕透了。不早些回去換下，是會著涼的……額，那個，護教，你有在聽我說的嗎？”

????????不知不覺間，陸巽伸出了手，一手抵在了楊長夜的后腦勺，一手抵在那纖細的腰間，將人給攬近自己，近在遲尺。他呆滯的眼神久久地凝注在少年這張面容上。少年對于陸巽現(xiàn)下的舉動感到茫然，不知所措，但也很奇怪的，身子不愿動起來，反而想要更靠近，再靠近些……

????????他也不知道這是因為陸巽現(xiàn)下散發(fā)出的氣息的關(guān)系，還是體內(nèi)那股異感在催促著……

????????就這樣地，他們之間越來越靠近，越來越貼近，特別是那唇……

????????“……二少主，我抱著你回去吧。這樣被人看到，確實是不妥的?！?/p>

????????然而，就在快貼上的時候，陸巽的意識忽然歸來，立馬戛然而止，清醒了過來。隨著意識下，陸巽轉(zhuǎn)而將楊長夜給打橫地抱起，前腳一個用力，輕功一展，奔于空中。

????????陸巽極致地克制著自己望著前方，不要再多去想什么，特別是捧著少年。

????????他是真的怕，真的怕極了。

????????因為剛剛的那一瞬間，他的理智差點就快要回不來，他就差那么一點點，就要犯下了無可挽回的事了……

????????真的是太危險了。

????????同樣的，懷中的楊長夜不敢再說話，只是一股勁地把頭埋在陸巽的胸前，用著一支手背擋在口鼻上。他的臉比剛剛更紅了，像熟透的蝦子般卷起身子。好在，在關(guān)鍵時刻，陸巽恢復(fù)了神智。不得不承認，剛剛那一瞬間，他真的期待他們之間會發(fā)生什么……

????????楊長夜也不懂自己是怎么了，居然會有這種想法。

????????與其說是那股異感的催使，倒不如更貼切的來說，是這副身子在作祟。

????????看來，他有必要再好好想想要怎么解決這個問題了……

????????小溪繼續(xù)緩緩地流著，那些剛剛卷縮起來的花瓣也在此時完全地開了，展現(xiàn)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一面來。那鮮紅的花蕊光澤透亮，甚是嬌艷欲滴，那散發(fā)的香氣實是誘人，讓人不自覺地便會伸出手一摘。殊不知，只要有了這念頭，便是深入骨髓的危機感會襲來，毒入五臟六腑。

????????無論愿與不愿，只管沉淪，淪落，淪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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