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文書】訓練員x草上飛 怪物的愛

”拜托了,訓練員,無論如何我都要贏?!?/p>
腦中回響著的聲音,將我的意識拉回了現(xiàn)實。我茫然的向四周看了看,如同小山一般的打印紙亂七八糟的堆在桌子上。整個空間只有掛鐘的聲音在滴答作響。
揉了揉因為疲勞而酸痛的眼睛,我癱倒在座位上,拉開抽屜,露出里面的瓶瓶罐罐,這些都是醫(yī)生為自己準備的特制補劑。
我輕車熟路的從瓶中取各色的藥丸,抓起水杯仰頭灌了下去。
雖然當訓練員對于體質(zhì)沒有硬性的要求,但我這依靠補劑才能到常人水平的脆弱的體質(zhì)著實會給工作帶來不少麻煩。
說是任性也好,死要面子也好,我并不想讓任何人知道自己體質(zhì)脆弱這件事,特別是她。
“呼……呼……”
待呼吸平穩(wěn)后,將視線移向窗外。
夜色已經(jīng)浸滿了天空,雖然從這里看不到訓練場,但她一定還在吧。
栗色的怪物——草上飛。

訓練場的燈光刺的眼睛有些發(fā)痛,我伸出手擋在眼前,果不其然,在遠處的陰影中,一個身影飛奔而過。
“小草!”
對方快到眼前時,我出聲喊道。
“啊,訓練員,晚上好。”
聲音溫柔如水,就這么順著鼓膜流淌到我的心里?!?/p>
“這么晚了還在自主訓練嗎?”
“嗯?!?/p>
“雖然想贏是好事,但是過度的訓練不僅效果很差,而且還有很大可能受傷。特別是你的傷才剛好不久?!?/p>
“對不起?!?/p>
她輕輕地鞠躬向我道歉,抬起頭后,眼神卻中帶著不可動搖的決絕。
“即便如此,我也不想輸,對我來說下一場的比賽……”
“我明白?!?/p>
就是這份對勝利的執(zhí)著和對努力的身影的憧憬,令曾經(jīng)體弱多病昏昏度日的我下定決心當上了訓練員。現(xiàn)如今,我又怎么可能阻止她呢?
除此之外,我的私心也不希望我阻止她,即使明知道這種行為所帶來的風險。
對我來說,這份感情比我身為訓練員的職業(yè)操守還要重要。
“果然是因為,她——會出場嗎?”
無聲鈴鹿,特雷森學院的明星馬娘,如橙色流星一般的逃姿,在訓練員間也是口口相傳。
就算表情沒有變化,但小草微微后翻的耳朵和垂下的尾巴依舊沒有逃過我的眼睛。
“對不起?!?/p>
只有道歉,聲音卻冰冷刺骨。
“沒關(guān)系,我怎么可能會拒絕你的請求呢?!?/p>
用盡全力擺出溫柔的微笑,我明快的回答道。
“不過再這么說也該休息了,自主訓練可不能影響到第二天的狀態(tài)啊?!?/p>
即便我這么說,她也不會罷休的吧。
總是一副大和撫子形象,對誰都溫柔以待的她,卻有著怪物的稱號。
并非是因為單純?nèi)缤治锇銖姶蟮膶嵙Γ匾?,是她的?zhí)著,如同作品中怪物一般,追逐著目標,直到死亡的可怕執(zhí)著。
“訓練員才是,這么晚了還不休息嗎?!?/p>
對所有人都一樣溫柔,卻無聊的關(guān)懷。
“哈哈,小草你都這么努力,我身為訓練員又怎么能跑去一個人睡大覺呢?”
我咬咬嘴唇,明知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還是抱著她會因為我而停止訓練的幻想。
“沒關(guān)系的,訓練員請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再跑一圈就結(jié)束了?!?/p>
“那我就在這里看著你好了。”
“我知道了。”
再沒多說,小草就轉(zhuǎn)身奔跑起來。
我輕輕靠墻,撐住搖晃的身體,低聲向那個背影道歉。
“對不起,小草?!?/p>
小時候的我,不知什么原因,身體比常人虛弱很多。從有記憶開始,幾乎所有的活動都是隔著窗戶看著別人參加。
人生怎么會如此無聊,我不止一次的這么想著。書中的世界雖然精彩,但就像幻覺般,每體驗一次,就會更加空虛。
直到我得知了賽馬娘們的故事,那些為了唯一的勝利而拼進全力努力的身影。
也許進入了那個世界,才能體會到活著的美好吧。
還記得當我說出想要成為賽馬娘的訓練員時,父母那驚訝的表情。雖然擔心我的身體,但依舊打心底為我感到高興。
也是多虧體弱的福,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讀書的我很輕易的就通過了訓練員的考核。
頭一次覺得,體弱也不光是壞事。
在父母千叮嚀萬囑咐下,我?guī)еt(yī)生特制的補劑來到了特雷森學院。
總算是到了,我夢寐以求的世界。
但現(xiàn)實還是給了我重重一擊,雖然所有的馬娘都在按部就班的訓練,卻感受不到曾經(jīng)電視中看到的那種熱情。
直到遇見了她,那個參加了無數(shù)次選拔賽,卻拒絕了所有邀請,執(zhí)意要拿到第一的栗色少女。
就是她!那種令人望而生畏的執(zhí)著,不會錯的。我想找的,就是這樣的馬娘。
在歷經(jīng)了千辛萬苦之后,我總算和她簽訂了訓練合同。終于能站在她的身旁了,我本來是這么認為的……

站在訓練場上,我看著遠處飛奔著的橙色身影,在她身后,還跟著一只白色挑染的短發(fā)馬娘。
特別周,今年轉(zhuǎn)入的一位新馬娘。雖然平時一副憨厚老實的樣子,但在賽場上的實力,絲毫不弱于草上飛。特別是二人通常都采用差馬的戰(zhàn)術(shù),又恰好是同班同學,難免會成為競爭對手。但我知道,小草現(xiàn)在變成這個樣子的罪魁禍首,就是她。
或許是那份天真,又或是那份努力?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小草的眼里就只剩特別周的身影了。
但很遺憾,特別周的心里,早已被鈴鹿填的一絲不剩。甚至連口頭禪都是想像鈴鹿同學跑的一樣漂亮。
或許小草是想通過這次勝利來讓特別周看到自己吧,即便她自己也清楚這是不可能的。
“喲,辛苦了?!?/p>
前來搭話的是特別周和無聲鈴鹿的訓練員,資歷很深的大前輩。
“啊,前輩您也辛苦了!無聲鈴鹿看起來狀態(tài)不錯啊?!?/p>
“哈哈,畢竟馬上就要和神鷹還有草上飛對決了。能和強敵交手,我們可都是躍躍欲試呢。”
客套了兩句,他隨即收斂了笑容。
“說起來,你和草上飛沒問題吧?我聽說她經(jīng)常自主訓練到深夜,你也是,已經(jīng)連續(xù)好幾天都沒休息好了吧?!?/p>
“啊哈哈,畢竟對手可是前輩和那個無聲鈴鹿啊?!?/p>
我苦笑著,試圖搪塞過去。
“哎,草上飛對勝利的執(zhí)著固然是優(yōu)點,但弦如果崩的太緊可是會斷的。特別是她才剛剛養(yǎng)好傷。遏制風險也是訓練員的責任哦,這樣下去可是撐不到比賽的?!?/p>
“謝謝前輩的教誨,我會注意的。”
“雖然我本就沒打算讓她贏…”
后半句話自然是沒有說出口的。
這種違反訓練員原則的想法,如果被人知道了,我恐怕會被當場開除吧。
沒錯,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對小草的感情。
或許輸給鈴鹿以后,她就會放棄特別周了吧,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我縱容著小草,也縱容著自己。

“訓練員,打擾一下可以嘛?”
在辦公室里,我從文件的小山中抬起頭。來的人是神鷹,說來好像是小草的舍友來著?
“沒關(guān)系,怎么了?”
“就是……”
她思索一下,仿佛下定了決心般說道。
“最近的小草,很奇怪。”
“奇怪?怎么個奇怪法?”
“就是總感覺她努力過頭了,雖然以前她也經(jīng)常自主訓練。但這次不一樣。”
“怎么個不一樣法?”
“就是……完全不顧自己的身體,只是一味的在跑。與其說是訓練,給我的感覺倒更像是……”
“自虐?”
代替神鷹,我說出了這個危險的詞語。
“這樣下去,在比賽前小草就會倒下的!我想要和全力的小草一決勝負!這樣的小草,絕對不是正常的小草?!?/p>
“所以,你想讓我阻止她?抱歉,這我做不到?!?/p>
“為什么?!你可是她的訓練員啊?!?/p>
“你是小草的舍友,應該了解她的。對目標怪物一樣的執(zhí)著,是誰都阻止不了的,我能做的也只有陪她一起努力?!?/p>
“但是!”
“謝謝你的關(guān)心,小草能有你這樣的舍友,我很高興?!?/p>
打斷了還想說什么的神鷹,我強硬的結(jié)束了話題。
目送對方離開后,我撐著無力的身體,苦笑著呢喃道。
“自虐式的努力嗎,我也沒資格說別人呢?!?/p>
之后的日子里,我也每天陪著小草訓練到深夜。積累的疲勞已經(jīng)讓身體各處都出現(xiàn)了不適,但我依舊強撐著。
“如果就這么累倒了,或許就能被小草關(guān)心了吧?”
抱著這種跟離家出走小孩子一樣的想法,我依舊堅持著。

很快便到了每日王冠的日子。
我站在觀眾席上,看著賽場。
“喂…你沒事吧?”
身旁的訓練員前輩一臉擔心的看著我。
“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了,是不是去醫(yī)院檢查一下好一點……”
“沒事?!?/p>
我擠出一個笑容。
“對我和小草來說,今天都是十分重要的比賽,無論如何我都要看到最后。謝謝前輩的關(guān)心?!?/p>
“哎……”
見沒法說服我,前輩搖搖頭,嘆了口氣。
廣播里傳來聲音。
“所有馬娘已經(jīng)入閘,比賽…開始!”
?
同預期的一樣,因為積累了太多疲勞,草上飛在終盤的時候失速。比賽結(jié)束之后,直接就倒在了草地上,失去了意識。

“你的身體狀況非常差,說實話,跟你一起送來的那位馬娘都比你好?!?/p>
小草的病房外面,我靜靜的聽著醫(yī)生的話。
“倒不如說你現(xiàn)在還沒暈倒就已經(jīng)是個奇跡了。再這樣下去,可就不是簡單的勞累過度了。說難聽點,就算是猝死也毫不奇怪?!?/p>
“謝謝您,醫(yī)生。但那孩子都在努力,我沒辦法丟下她一個人……”
“馬娘和人的體質(zhì)是不一樣的,要是你體質(zhì)好也就算了。本身就很弱的體質(zhì)還這么跟著馬娘一起胡鬧,真的出事了,承擔后果的可不只是你自己??!”
“如果能被她擔心的話,猝死對我來說,也不是壞事?!?/p>
雖然話沒出口,但這樣的想法確確實實的出現(xiàn)在我的腦子里。
或許我的心中,也住著頭名為執(zhí)著的怪物吧。
“我要繼續(xù)去陪著小草,謝謝您了?!?/p>
謝過醫(yī)生,我便又進入了病房。
“訓練員……這里是?”
看樣子似乎是醒了,小草坐起身子,茫然的環(huán)視四周。
“這里是醫(yī)院,你因為過度勞累昏倒了?!?/p>
“比賽…對了,比賽怎么樣了?!”
“很遺憾,我們輸了…”
“是這樣嗎,我輸了啊。”
小草低下頭重復咀嚼著這句話。
“我輸了,輸給無聲鈴鹿了。小特…小特……”
漸漸的,小草聲音開始顫抖。
我輕輕起身,將她摟入懷里。
“小特,對不起。小特。我輸了。”
小草抓住我的衣服,像是發(fā)泄般,大聲的哭了起來。
我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頭發(fā),感受著小草溫軟,這樣就好。哪怕懷里的她眼淚并不是為我而流。
?

不知過了多久,小草的哭聲漸漸停止。
也許是積攢的疲勞一下爆發(fā)出來的緣故,她又陷入了沉睡。
“對不起,小草。明知道這不可能讓你放棄她,我還是沒能阻止你?!?/p>
再加把勁吧,這么想著,我輕輕的趴在她的身旁,至少現(xiàn)在,這份溫暖是屬于我的。
我的意識,漸漸墜入了黑暗。

得知草上飛被選中參加寶塚紀念是昨天的事情。
此刻我坐在辦公室里,緊盯著選手名單,特別周的名字仿佛是強調(diào)自己的存在般,赫然排在人氣的第一名上。
“看來要制定更詳細的訓練計劃了?!?/p>
剛想嘆氣,我卻抑制不住的咳嗽起來。太過于劇烈,以至于我都在懷疑是不是要把肺咳出來了。
等到緩解以后,我看著手中的一抹紅色,自嘲地笑笑。
“喂,你沒事吧?!?/p>
前輩擔心的靠過來向我搭話。
“啊,抱歉抱歉。不小心被口水嗆到了?!?/p>
“是嗎,那就好??梢⒁夂米约旱纳眢w啊。要是為了馬娘累到了自己,打亂了訓練節(jié)奏,反而是得不償失了?!?/p>
“謝謝前輩提醒,我會注意的。”
再三確定之后,前輩才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恰好此時,草上飛敲門找到了我。
“訓練員,打擾一下可以嗎?”
“小草,怎么了?”
“關(guān)于備戰(zhàn)寶塚紀念的事?!?/p>
看來她也已經(jīng)知道了。
“難得和她一起出場的機會,我想用自己的全力去應戰(zhàn)。”
“嗯,有這份決心很好。只不過可別再犯每日王冠那時候一樣的的錯誤了哦。”
我打趣道。
“那時候是我太心急了,但這次不一樣。正因為是對手是她,我才要拿出自己的全力?!?/p>
“我明白了,就讓我們兩個一起加油吧?!?/p>
本應是值得高興的事,我卻不知怎么得有些心痛。
在一旁聽到我們對話的前輩大笑道。
“哈哈哈,很好,這下我也能打起120分的干勁了。先說好,我和特別周可是不會輸?shù)呐?。?/p>
“啊哈哈,還是請前輩手下留情吧?!?/p>
到底,小草的眼里只有她。

掛過的夜風為夏季的夜晚添了一絲清涼,皎潔的圓月高懸空中。從訓練室出來的我,走在寂靜的校園里,注意到了遠處的亮光。
“那個方向……該不會?!?/p>
不由得加快腳步,趕到訓練場的時候,我又注意到了那個身影。
“小草!”
我出聲喊道。
“訓練員?!”
她顯得有些驚訝,停到了我面前。
“已經(jīng)這么晚了,為什么……”
“我剛剛結(jié)束工作,注意到訓練場這邊燈還亮著。就想著會不會是你,跑過來看了一眼?!?/p>
“抱歉……”
她低下頭,像是犯了錯的孩子一樣。
“又在自主訓練?”
是我安排的訓練強度不夠嗎,我反思著自己的訓練計劃。這樣下去的話,豈不是又要重蹈每日王冠的覆轍。
“不是的!”
但和之前不同,她抬起頭,一副扭捏的樣子。
“這個不是自主訓練,我只是想……”
“想?”
“j……”
很少能看到小草這么扭扭捏捏的。
“減肥?!?/p>
“減肥?”
“嗯。”
和紅蘋果的臉一同,栗色的耳朵別向一旁,似乎是在掩飾害羞。
“你的體重在正常范圍內(nèi)啊,沒必要減肥的。”
“不是的。下周是小特和鈴鹿的生日,我們要一起去慶祝,我就想提前減掉一些?!?/p>
真是的,還真是三句話不離她啊。
我將苦澀壓在心底,笑道。
“這樣的話,你早點跟我說不就好了嘛。我會幫你安排新的訓練計劃的?!?/p>
“但是,訓練員已經(jīng)很辛苦了。怎么好意思為了這種事麻煩你?!?/p>
“什么麻煩不麻煩的,支援你們馬娘就是訓練員的工作啊。放心吧,我會調(diào)整訓練計劃的,你大可放心交給我。”
“可是……”
我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能被擔任的馬娘依靠,我會很開心的。”
但小草依舊是放心不下的樣子。
我打起笑容,盡可能明快的說道。
“好了好了,你也該回去休息了。不是說要拿出全力和她比賽嗎?”
“我知道了?!?/p>
聽到她,小草雖然還有猶豫,但終究點了點頭,認可了我的說法。
“訓練員也請好好休息,我就先失禮了?!?/p>
目送她離開后,我也轉(zhuǎn)身向著訓練室走去。
“好好休息,不要勉強自己。這話由我說出來還真是沒說服力?!?/p>
自嘲地笑笑。
拖著沉重的身軀,我考慮起了新的訓練計劃。

一周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這期間新制定的訓練計劃也在順利進行著。
但我的身體狀況也開始肉眼可見的變差,現(xiàn)在就算依靠補劑也無法緩解疲勞。食欲不振,劇烈的頭痛甚至令我無法入眠。
但是沒關(guān)系,這一切都是為了小草。她還在努力著,我又怎么能一個人休息呢。
站在訓練場上,看著遠處飛奔的栗色身影,我感嘆著。
“多么美麗啊,那努力地樣子。揮灑的汗水,堅定地表情。在我眼里,小草從頭到腳都在閃耀著,名為奮斗地光輝?!?/p>
“能被這樣的人注視,該是多么令人幸福的事情啊?!?/p>
說起來,今天好像就是她們一起出去慶祝的日子。我特意把今天的訓練量減少了一些,但愿到時候小草能玩的開心點。
這之后的訓練,也要重新考慮才行了。
“嘶……”
正在思考的時候,劇烈的頭痛又如海浪般襲來,淹沒了我的理智。
我倒吸一口涼氣,使勁的按住頭頂,試圖以此來緩解疼痛。
正在此時,小草完成了訓練項目,正在向我走來。
“訓練員,今天的項目完成了?!?/p>
“啊,小草,辛苦……”
本想上前迎接的我,卻突然失重般向前傾倒。
“訓練員??!”
失去意識前,小草的悲鳴穿到了我的耳朵里。

我叫草上飛,雖然總是被大家說很溫柔,像是大和撫子一樣。但這些都只是因為熱愛日本文化的父母是這么教育我的。實際上,在我的內(nèi)心深處,住著一頭怪物,名為執(zhí)著的怪物。
因為它,我無法容忍自己有做不好的事情。花道,茶道,書道,甚至是日本舞蹈。只要是我接觸的事情,我就會近乎瘋狂的做到最好。比賽也是一樣,既然參加了,對我來說能接受的只有第一名。正因如此,我才拒絕了所有訓練員的邀請,直到自己跑出自己能認可的成績?yōu)橹埂?/p>
因為平常溫柔的性格,我被誤會成了缺乏求勝心,不適合上賽場的馬娘。
除了訓練員,雖然只是新人,但ta卻看穿了我心中的怪物,一直在等著我跑出自己能夠滿意的成績。
就這么等了幾個月,我拿到了選拔賽的第一名,也正式和訓練員簽訂了合同。
最初我們的訓練十分順利,也順利的在閃耀系列大賽拿到了不少第一。但因為過度訓練導致的受傷,不得不休養(yǎng)。
也是在那時,我遇到了她,一個從鄉(xiāng)下來的女孩。對一切都充滿著好奇,天真爛漫的女孩。與我不同,她是單純地追逐著自己的憧憬的身影,那是連看著都會讓人感到幸福的奔跑。
給她人帶去夢想的奔跑,究竟是什么樣的。我想不明白,從最初的開始,我就沒有夢想,身為馬娘,我奪取第一只是為了喂飽心中的怪物。回應我這種病態(tài)般執(zhí)著的,便是怪物的稱號。
那并不是夢想,觀眾只是看到,并敬畏著我的強大。
看著她的比賽,我感覺到了不同于以往的滿足感。成為別人的夢想該多好,有人會因為我的努力,我的奔跑而振作起來,或許也是我一直追求的事情吧。
漸漸地,我憧憬起她。但很可惜,她的眼里并沒有我的身影,即便互為同學,朋友。在她視線前方的,永遠都是那一抹橙色。
執(zhí)著的怪物又開始作祟了,我變本加厲的開始訓練,全然不顧身體的狀況。只為了更加強大,幻想著有一天能取代鈴鹿站在她的身前。
明知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我卻停不下來,怪物強行驅(qū)動著我的身體,沒日沒夜的訓練著,就這樣,我在比賽大敗后直接倒下了。
“我還真是差勁啊。不僅搞砸了比賽,還連累了訓練員?!?/p>
看著躺在面前的訓練員,現(xiàn)在想想,自己好像甚至從來沒有認真觀察過ta。黑色的頭發(fā)和清秀的臉龐,精致的五官分布的恰到好處,看起來十分舒適。瘦弱的身軀不禁讓人想起插花,仿佛稍稍用力就會折斷。很難想象就是這樣的身體,一直陪著自己度過了一個又一個日夜,包容著自己的所有任性。
訓練員和馬娘只是近似工作伙伴的關(guān)系,三年的訓練合同結(jié)束后,便很少再有交集。正因如此,訓練員基本都會負責多數(shù)馬娘的訓練,并且只會給予必要的關(guān)心。
草上飛也是這么說服自己的,她其實明白,訓練員對自己的關(guān)心早已超出工作的范疇。并且從ta入職開始已經(jīng)過了兩年,負責的馬娘也只有自己一人。
但她心中的怪物不允許她的視線移開。即使是現(xiàn)在,她也放不下小特。
“對不起,訓練員,是我連累了你。這樣的我不值得你付出這么多,如果說我這只怪物遲早會被殺死,也絕對不能連累您這樣的人?!?/p>
如果當初訓練員遇到的不是自己,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能培育出很多優(yōu)秀的孩子了吧。
“真的很抱歉,讓您遇到了如此不成器的我?!?/p>
我輕輕地觸碰著ta的額頭,冰涼的讓人感受不到活著的跡象。
上次立場互換的時候,訓練員的心情也是什么樣的呢?
正當我思考之際,ta睜開了眼睛。
“這里是?”
“訓練員,晚上好,這里是醫(yī)院哦?!?/p>
“醫(yī)院?哦,對了,我好像暈倒了。抱歉啊小草,給你添麻煩了?!?/p>
Ta試圖撐起身子,卻用不上力氣,最后只得擠出一個微笑,溫柔的向我道歉。
(不是這樣的,您才不需要道歉。)
“沒關(guān)系,訓練員,您沒事就好?!?/p>
“啊,說起來,今天是你和特別周他們聚會的日子吧?!?/p>
到底是有多關(guān)心我啊,昏迷醒來第一件想到的竟然是這件事嗎。
我靜靜搖了搖頭。
“是嗎,對不起,明明和你還特地為此調(diào)整了訓練計劃?!?/p>
(請不要擺出那副表情,明明該道歉的是我。)
“沒關(guān)系的,再怎么說您也是我的訓練員?!?/p>
“但是,特別周對你是很重要的人吧?!?/p>
(您應該生氣啊。因為我的任性,不知好歹,固執(zhí),害的您累壞了身子。)
“……”
無法否認。
“不用在這里陪我的,去找她吧?!?/p>
(您這樣,豈不是更讓我放心不下了嗎。)
“這會已經(jīng)太晚了,而且,和小特的全力比賽,還要有您在才行啊?!?/p>
(說不出口。)
“抱歉,拖你后腿了?!?/p>
(您這樣說,不是更讓我放不下您了嗎。)
“不過沒關(guān)系的,之后訓練計劃已經(jīng)制定好了,只要拜托前輩的話……”
“夠了!”
我一反常態(tài)強硬的阻止ta繼續(xù)說下去。
“訓練員請您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p>
一種一直以來努力地根基要被摧毀地恐怖感襲來,我慌忙站起身,逃離了房間。

訓練場上,我用盡全力的奔跑著,一圈又一圈,即便早已超過訓練員制定的計劃,我也沒有停下。
像是發(fā)泄一樣,我不停的跑著。直到體力不支,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大口的呼吸,卻無法填補內(nèi)心空洞。明明是同往常一樣的訓練場,卻變得如此陌生。
如果訓練員在的話,一定會火急火燎的跑過來的吧。
用力的擺擺腦袋,我打消了這不切實際的幻想。耳邊卻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訓練員?”
即便知道不可能,我依然叫出了那個名字。
“還真是跟那家伙說的一樣,你果然在這里啊?!?/p>
老成的聲音傳來,是小特的訓練員。
我急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優(yōu)雅的鞠了一躬。
“晚上好。”
“哦,晚上好?!?/p>
“請問是找我有什么事嗎?”
“那家伙啊,說有想給你看的東西,放在辦公室了,你抽空自己去看看吧?!?/p>
“給我的東西嗎?為什么我沒聽訓練員說過?”
“啊哈哈?!?/p>
他撓撓頭發(fā),大笑道。
“可能是忘了吧,總之記得去看吧。諾?!?/p>
他拋過來了什么東西,我慌忙接住。只見一把鑰匙在月光下閃耀著銀色的光芒。
“這是?”
“訓練員辦公室的備用鑰匙。可別亂翻別人的東西哦,還有這件事可要保密?!?/p>
“???哦。我知道了……”
“ok,我的任務完成了。拜拜咯~”
說完他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謝謝您,祝您有個好夢?!?/p>
雖然不是很清楚什么狀況,但我還是低頭道了謝。

第二天訓練結(jié)束,在確定所有的人離開之后。我躡手躡腳的潛入了訓練員室。雖然是訓練員讓我來找東西的,但還是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隨便翻動別人物品的樣子。
用鑰匙打開大門,那堆的跟小山一樣的文件的座位,在所有訓練員的位置中格外顯眼。
“說是有東西想讓我看的東西,但是放在哪里啊……”
“失禮了~”
小聲苦笑著,我開始一份一份翻閱起那堆材料。
《小草的營養(yǎng)計劃表》《訓練計劃(修正)》《減肥計劃》《寶塚紀念選手數(shù)據(jù)統(tǒng)計》各種各樣的文件名,但幾乎全部都是跟訓練相關(guān)。從大的訓練計劃到每次訓練項目的計時,甚至連自己的喜好都無一例外都被整理了出來。
“訓練員……”
但從這些文件來看,說訓練員比我自己還要了解草上飛這個馬娘也是沒有問題的。
但翻遍了桌面上所有的文件,也沒找到哪份是訓練員特地想讓我看的。
“難道在抽屜里嗎?”
我低下頭。
因為訓練員住院的緣故,ta的辦公室還保持著離開前的樣子,所以抽屜沒有上鎖。
但是偷偷打開別人抽屜這種事,在我接收到的教育中,是絕對不符合于大和撫子形象的惡劣行為。
但在桌面上沒找到的情況下,只有可能是放在抽屜里了。
“對不起了,訓練員。”
在心里默默道歉,我緩緩地拉開抽屜。
最上層的抽屜里端端正正的擺放著一份文件,是當時我們簽訂的訓練合同,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
第二個抽屜里塞滿了紙質(zhì)文件。我拿起一份,體檢報告四個大字躍入眼簾。我心中一驚,接著看了下去。雖然很多數(shù)據(jù)都看不懂,但是所有的結(jié)論基本都是,訓練員的體質(zhì)十分孱弱,平時就要依靠特制的補劑來維持體力。并且自從去年的每日王冠之后,身體的狀況每日愈下,如今已經(jīng)無法靠口服藥來支撐了。
“訓練員……”
看到這里,負罪感再度涌上心頭。
剩下的只有一個抽屜,但從上面的體檢報告就能猜到里面放的是什么了。即便如此,我依舊打開了它,就好像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一樣。然而放在里面的瓶瓶罐罐,卻只是又給自己重重一擊。
“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追求著虛無縹緲的幻影,不知不覺得傷害了身邊的人。
“還真是從頭到尾都是只怪物啊。”

第二天,我將鑰匙還給了特別周的訓練員。
“謝謝您?!?/p>
他接過鑰匙,擺了擺手,
“不用客氣??吹较肟吹臇|西了嗎?”
昨晚的體檢報告和藥品又浮現(xiàn)在眼前,我雙拳握緊,輕聲道。
“您以前就知道訓練員的情況嗎?”
“哎……”
聽到我的問題,他苦笑道。
“那家伙也夠傻的,真以為自己能瞞住我們?!?/p>
看來訓練員并沒有告訴過別人自己的體質(zhì)問題。
“說訓練員有想讓我看的東西,是騙我的吧?”
“哈哈。抱歉啦。不過我總覺得沒法放著你們兩個人不管??傊吹侥切┠阋裁靼琢税?,那家伙為了你究竟拼到了什么程度。”
“……”
我低下頭,一時不知怎么回答。
“雖說干涉別的訓練員負責的馬娘不是什么好事,不過還是聽我說兩句吧。”
見我沒有回應,他繼續(xù)道。
“我當了這么久訓練員,那家伙也是我見過的最怪的人?!?/p>
像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樣,打了個寒顫。
“能干到讓人害怕的程度,有時候我都不禁懷疑那家伙到底是不是人類。桌子上的那堆東西,你都看到了吧。那絕對不是一個正常人能做到的,這個比喻或許不是很合適。但是那家伙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從哪部電影里出來的怪物。直到達成目標為止都不會停下的怪物。”
“怪物……么。”
“沒錯,不過也正是因為這種性格,才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吧?!?/p>
確實如此,在連自己都被累垮的那段時間里,訓練員也一天不落的陪著自己。
而我卻毫不自知,不,我其實是知道的。只是那時的我不愿面對罷了。即使知道我是在無意義的亂來,ta卻連一句責備的話都沒有。
訓練員做到這一步,究竟是為了什么?我開始想不明白了。
“總而言之,你可要好好珍惜你的訓練員啊。馬娘和訓練員,可是可是一心同體的伙伴?!?/p>
“怪物的伙伴……嗎?”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p>
以前在哪本書里看到過的話,現(xiàn)在想想,我會答應和訓練員簽訂合同,或許就是從ta身上感受到了和自己的相同的氣息。
當時我雖然收到了不少邀請,但被我拒絕以后,還會再來的人少之又少。
而一直陪著我,直到我拿到第一的,就只有訓練員一人了。
想到這里,視線又不自覺看向一邊,往常的身影卻并不在那里。
“小草,怎么了?”
明快的聲音從身旁傳來,我轉(zhuǎn)過頭。一縷白色的挑染映入眼簾。
“沒什么?!?/p>
特別周此時正盯著我,水靈的眸子透著掩不住的活力。
“沒關(guān)系的,小草的訓練員肯定很快就能恢復的!”
像是看透了我內(nèi)心所想,她關(guān)切道。
“嗯,謝謝你,小特?!?/p>
“沒關(guān)系!難得能和小草一起訓練,我也很開心呢!”
總是這么積極,就像太陽一樣閃耀著。
“嗯,我也是?!?/p>
本應如此的。
但不對,越是奔跑,心中的怪物就越是饑渴。
“這次的比賽,我也要和去年的鈴鹿同學跑得一樣漂亮!
特別周向著坐在場邊的鈴鹿揮了揮手。
我也笑著向她微微鞠躬示好,對方也揮手做了回應。
“一馬當先,萬馬無光。”
鈴鹿的大逃就是這句話的寫照,向著終點,一往無前的奔跑。
和我不同,她和小特都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在享受比賽吧。
繼承大家夢想的總大將,和生活在太陽陰影中的,栗色的怪物。
“我也能發(fā)自內(nèi)心的享受比賽嗎?”
(別傻了,你自己知道的。)
內(nèi)心的猛獸在嘶吼著。
但同以往那幾乎讓人發(fā)狂的執(zhí)著不同,此時的我,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空虛。
即使和小特一同訓練,也沒有絲毫緩解的跡象。
總之跑吧,我能做的也只有跑了。

夜晚,我又開始了自主訓練。
雙腿在顫抖,肺部在悲鳴,我卻依舊沒有停下。
或許這樣就能明白訓練員的感受了。
我繼續(xù)奔跑著。
這是懲罰,對任性,自私,丑陋不堪的自己的懲罰。
我明白這沒有意義,甚至又會像去年一樣。但我停不下來,不這么做的話,我甚至無法再站在訓練員的面前。罪惡感灼燒著我的神經(jīng),胸中的怪物哀嚎著,翻滾著,驅(qū)動著我的身體,試圖逃離這份痛苦。
但越是跑,就越是痛苦。
名為草上飛的弦越繃越緊,在即將斷開的剎那。
“小草??!”
耳邊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完了,不僅沒幫上小草的忙,還給她添了這么多麻煩?!?/p>
小草走后,我自責道。
因為不成器的我,甚至耽誤了她和特別周的聚會,也難怪她會生氣。
現(xiàn)在想想,認識小草已經(jīng)兩年了,還是第一次看到她感情波動的如此劇烈。
身為訓練員反而給馬娘添了麻煩,這真是徹底失職了啊。
我自嘲的笑笑。
但我不想放棄,就算是真的被討厭,我也想看著她一往無前的英姿。
要盡快回去,我心里暗下決心。
住院的生活比想象中的還要無聊,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期間小草的訓練,我全盤給了前輩。
“能和特別周一起訓練,小草也一定很開心吧?!?/p>
我這么安慰自己。
但不行,嫉妒就像是蟲子,順著血管鉆到了身體各處,啃食著我的神經(jīng)。
光是想象到小草在別的訓練員注視下努力奔跑的樣子,我就如坐針氈。
每相隔一天,心中的怪物就愈加瘋狂。
但這一切,都在我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時,煙消云散了。
看著和往常一樣在黑暗中奔跑的栗色身影,我忍不住出聲叫道。
“小草?。 ?/p>
“訓練員?!”
聽到我的聲音,她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停在了我面前。也難怪,畢竟我是提前出院的。
看著那被汗水浸濕的臉龐,我又自責起來。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p>
“沒有的事,您能回來比什么都好。”
“因為我的緣故,又破壞了原定的計劃。不過沒關(guān)系,我馬上就去調(diào)整……”
手忙腳亂的道著歉,我卻沒有注意到接下來會發(fā)生的事情。

訓練員的聲音就像是春雨,短短兩個字,就澆滅了燃燒在我全身的火焰,心中的空虛也頃刻蕩然無存。
那一瞬間,我明白了。
“啊,我想要ta。我想要ta在我身后,注視著我。心中的怪物在渴求著同伴,它急切的想要將自己的執(zhí)著展現(xiàn)給對方。”
我用盡所有理智,才維持住了平常的狀態(tài),向許久未見訓練的打了招呼。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p>
(又是這樣。)
低著頭,手忙腳亂又小心翼翼。
“因為我的緣故,又破壞了原定的計劃。”
(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明明錯的是我,ta卻生怕惹我生氣一樣,卑微的道著歉。
“不過沒關(guān)系,我馬上就去調(diào)整……”
聽到這句,我的理性瞬間崩塌。
是生氣?還是興奮?
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我上前一步,怪物的獠牙狠狠地咬了上去。。
(不會讓你再說了。)
馬娘的力量比人類要強,在我懷里,訓練員的掙扎像是孩子的撒嬌般無力,卻惹人憐愛。
消毒水混合著ta特有的味道,不斷地沖擊著我的精神。怪物前所謂的咆哮著,將所有的感情注入,一波接一波的送往對面。

等到冷靜下來的時候,已經(jīng)不知過了多久。
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我慌忙松開手臂,熱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攀上了臉頰。
“抱……抱歉。”
我低下頭,顫抖著說道。
(草上飛你想什么呢?就算再怎么想訓練員,也不能做出這樣的事吧?。?/p>
甚至連耳朵和尾巴都不知所措的胡亂擺動著,從出生到現(xiàn)在,我還是第一次覺得這兩個東西多余。
馬娘因為體質(zhì)遠超人類,所以對馬娘襲擊人類的相關(guān)制度非常嚴格。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最輕也是終身剝奪參賽資格。
如果現(xiàn)在這里有刀,我恐怕會當場剖腹吧。
“沒……沒,沒事?!?/p>
顯然訓練員也被突如其來的情況嚇了一跳,從余光都能看到ta那紅透的臉頰。
“總之,我們兩個先……冷靜一下吧?”
長久的沉默之后,訓練員先開口了。
“嗯。”

“小草,好久不見了?!?/p>
“歡迎回來,訓練員?!?/p>
“嗯,我回來了?!?/p>
“怎么說呢,就……”
訓練員低著頭,像是在整理語言,我靜靜的看著ta。
夏季的夜晚絲毫談不上涼爽,但偶爾刮過的微風好歹能讓外面不那么悶熱。
過了一會,訓練員抬起頭,直直的看著我。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聽完也許會討厭我也說不定?!?/p>
我沒說話,用眼神催促ta說下去。
“首先,我還是想向你道歉。”
說完這話,ta稍微抖了一下,是想起剛才的事情了嗎。
似乎下了相當大的決心,ta才繼續(xù)開口道。
“你之前自住訓練的時候,我是故意沒阻止你的?!?/p>
“為什么?”
雖然做了各種各樣的心理準備,但這件事依然出乎了我的意料。
“因為我想著,會不會你輸了比賽以后就會放棄特別周了?!?/p>
“小特?”
聽到她的名字,我皺起眉頭。
“你應該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吧。”
“嗯,我知道,但是我的私心不允許我阻止你?!?/p>
“那你大可放著我不管啊?!?/p>
“這我做不到,我沒辦法放著你一個人?!?/p>
“那你陪著我,是出于負罪感咯?”
我試探性的問道。
“有,但不全是。”
不知為什么,訓練員的臉又開始變紅,憋了好久,像是自暴自棄一樣大喊。
“啊啊,不管了。我只是喜歡你奔跑的樣子,我想讓你為了我努力奔跑,我想獨占你!”
“……”
“這可真是突然的告白呢?!?/p>
“抱歉?!?/p>
看著低著頭的訓練員,我松了口氣。怪物的同伴,如今終于在陰影中相遇。
“訓練員向馬娘告白,這可是前所未聞的事情。”
“那那那那……馬娘襲擊訓練員,也是前所未聞啊?!?/p>
訓練員這一句話又讓我好不容易才平靜的心情泛起波瀾。
“那是!”
想要辯解什么,卻說不出口。
剛才的行為,已經(jīng)勝過了所有語言。
心中的怪物又開始蠢蠢欲動,與以往不同,這樣的感覺并不讓人討厭。
“總之,我要說的都說完了,要殺要剮,悉聽君便?!?/p>
(還真是個不開竅的人呢,我的答案,剛才就已經(jīng)給你了。)
盯著眼前的人,我的內(nèi)心躁動不安,怪物急切地想要再次感受對方的存在。
(真是沒辦法呢,那就再給你一次好了。)
輕輕撩起耳邊的頭發(fā),我湊了上去。
奇妙的感覺,將理性拋之腦后,任憑本能驅(qū)動著自己。
這種將平日自己徹底破壞殆盡的爽快感,還有與平日自己矛盾的背德感,像是陷入泥沼般,無法自拔。

再度分開的時候,一縷銀絲從兩人之間落下。
我不再害羞,直視著訓練員的雙眼。
“這就是我的答案?!?/p>
“可是,這樣真的好嗎?像我這樣的人……”
我用手指抵住訓練員的嘴唇,打斷了ta。
“自始至終,看著我奔跑的人就只有你?!?/p>
“選拔賽的時候也好,每日王冠前也好,現(xiàn)在也好。明知自己的身體狀況,你也從來沒有拒絕過我的任性?!?/p>
“你倒下的這段時間,我發(fā)現(xiàn)了。我想要你看著我,我想要你只看著我。哪怕是丑陋,扭曲,病態(tài)的執(zhí)著,我也要你在我身后看著我。您就是我的怪物同伴?!?/p>
我頂在訓練員的肩上,那纖細,瘦弱的肩膀卻讓我感到安心。
“我想要贏,夢想什么的都無所謂,只有勝利才能滿足我的執(zhí)念。所以我并不是大家口中的大和撫子,而是一只偏執(zhí),丑陋的怪物。”
訓練員猶豫一下,還是緩緩地抱住了我。
“我也一樣,為了能得到你,我甚至放任著你傷害自己,眼睜睜的看著你輸?shù)舯荣悺H绻f你的執(zhí)著是病態(tài)的,那我又何嘗不是呢。”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p>
“這么說來,我們兩個還真是無可救藥呢?!?/p>
“是啊,為了自己,不停傷害著身邊的人。不過也好,畢竟能做怪物同伴的,就只有怪物了?!?/p>
在月光的陰影下,兩只怪物找到了彼此。夾雜著蟬鳴的夜風,為二人送上了小小的祝福。

“草上飛的狀況和之前可真是天差地別啊。”
訓練場邊,前輩靠過來向我搭話。
“你到底用了什么獨門秘籍,能不能也給我透露一下,我保證不外傳。”
想起那晚的事情,我的臉頰逐漸發(fā)熱。
我望向小草,她此時正全神貫注的進行著訓練,那股強大的氣勢甚至吸引了不少路人的視線。
還記得自那之后,自己激動地整夜都沒睡著覺,還一直在思考遇到小草以后要怎么辦。
但說實話第二天看到小草和往常一樣跟自己打招呼的時候,我甚至一度懷疑自己昨天是不是做夢。
直到她訓練結(jié)束偷偷溜進訓練室?guī)臀沂帐皷|西的時候,我才確信昨晚的事情是真是發(fā)生的。
不過也是在那時,小草為看我的體檢報告的事道了歉。
“說起來,之前承蒙你照顧了,謝謝前輩?!?/p>
我低頭向前輩道了謝,他哈哈一笑。
“不用謝,不用謝,不過說起來,你也變了不少呢。”
“哎?是嗎?”
“是啊,以前看你工作,就像是和什么東西在較勁似的。但現(xiàn)在明顯不一樣了,是發(fā)生了什么好事嗎?”
“好事……應該算是好事吧?”
之所以會用疑問句,是因為……
“啊,訓練員?!?/p>
小草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了我身邊,打斷了我們的談話。
“您辛苦了。”
同時還向前輩鞠躬問好。
“哦,辛苦了?!?/p>
“訓練員,我想讓您幫我看看,我的姿勢有沒有什么問題?!?/p>
然而事實上她的姿勢沒有任何問題,讓我?guī)兔χ皇墙杩?,自從那晚之后,小草像是解除了什么奇怪的封印。雖然在外還依舊是那個對誰都溫柔的大和撫子。
“我只是向前輩道個謝?!?/p>
“呼呼,您在說什么呢?”
小草微笑著拉著我的手,向前走著。用溫柔的語氣回應著我,可惜外人感受不到她那恐怖的握力。
“話說,小草啊。我之前整理的對手的資料為什么突然找不到了,你有什么頭緒嗎?”
“哎,是不是您放在哪里忘掉了呢?我沒有看到哦。”
(騙人,明明在你幫我收拾文件之前都放在桌子上的。)
“啊,丟了的話又要重新再整理了,好麻煩啊?!?/p>
握力又上升了一級,已經(jīng)感覺手腕的骨頭在嘎吱嘎吱響了。
“沒關(guān)系的,用不著收集那些東西的?!?/p>
“不是有句話叫‘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嘛?!?/p>
“身為怪物同伴,您不相信我的實力嗎?”
她回過頭,用燦爛的微笑溫柔的問道。
“沒有沒有,我怎么可能會不相信你呢?!?/p>
我打了個冷顫,慌忙搖頭否認。
“總之,放不下心的話,就請好好看著我,可不準移開視線哦——伙伴?!?/p>
“放心吧,哪怕前面是地獄,我也絕不會移開視線的?!?/p>
就這樣,我們迎來了寶塚紀念,和特別周的決戰(zhàn)。
“小草,說起來你好像不是第一人氣哎。”
在前往賽場的通道里,我向著她搭話。
“說的是呢,總感覺有點不爽,或許大家隔了太久,已經(jīng)忘記了怪物的恐怖?!?/p>
嘴上這么說的,她卻依然平靜的看著前方,視線里充滿著堅定。
“總算能和特別周全力對決了,感覺怎么樣?”
“小特的實力確實很強,但是如今的我,已經(jīng)不會再輸了?!?/p>
她轉(zhuǎn)頭望向我,絲毫沒有緊張的樣子。
“順便一提,在訓練員的心里,我是第幾人氣呢?”
我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不用問你也知道的吧?!?/p>
她笑道。
“也是,我只是想親口聽你說出來而已?!?/p>
“你在我心里永遠都是第一人氣?!?/p>
“嗯,謝謝你。”
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雖然很對不起,但是今天的小特,不是我的對手?!?/p>
再度睜眼的時候,一股稱得上是恐怖的威壓彌漫而出。
“我們這兩只怪物所創(chuàng)造的奔跑,就讓他們好好見識一下吧?!?/p>
“通過了第三彎道,比賽即將進入第四彎道。”
“特別周在此時發(fā)力了!”
“特別周領(lǐng)先了,場內(nèi)響起了歡呼聲,她能就這樣領(lǐng)先到最后嗎!?”
“草上飛從外面追上來了!”
“二人通過了第四彎道,進入最終直線!”
“超過了,超過了!草上飛瞬間超過了特別周!”
“差距正在逐漸拉大!一馬身,兩馬身!”
“草上飛果然很可怕,栗毛的怪物,現(xiàn)在露出了獠牙?!?/p>
“差距還在拉大!三馬身,草上飛以三馬身的差距,第一名沖線!”
?

在全場的歡呼聲中,小草走上了領(lǐng)獎臺,我拼命地揮著手。
她也注意到了我,輕輕地張了張嘴。
“看·到·了·嗎?”
我用力的點點頭。
雖然花了兩年時間,但孤獨的怪物終于找到同伴。
或許丑陋又偏執(zhí)的跑姿無法繼承觀眾的夢想,但那又如何。
閃耀系列賽中,從此將會有兩只互相依偎的怪物,書寫下自己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