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隨著討論漸漸深入，大量聽不懂的詞匯讓囫圇吞棗的珈樂頭暈腦脹。她木然呆坐在椅子上，看著他們你來我往滔滔不絕，心里一陣陣古怪。這些人為了帶著腦子出門遛彎，居然想了這么多，可以這么折騰。

? ? ? 又一番激烈的爭論后，一個關于水母人腦區(qū)變化的話題因為缺乏數(shù)據暫時被壓下了。珈樂逮到機會，終于提出了在心底醞釀了許久的想法?！澳莻€，我想問個問題?！彼⌒囊硪淼嘏e起手，引來了眾人的目光?！澳莻€虛擬動物，有沒有可能學會說話？”

? ? ? “那只虛擬狗？”風不平半瞇著眼哼了一聲。

? ? ? 富貴的機器身體重，腳下又硬，在走廊上竄來竄去，踩得光滑的地板“咚咚”直響。珈樂整天在外忙碌，等到鄰居找上門后才知道這事。她不忍心把富貴關起來，便找老賈做了四只軟底腳墊，解決了這個問題。

? ? ? “富貴很聰明的啊~”珈樂撓頭笑道：“以前受限于聲帶，沒辦法說話，現(xiàn)在虛擬了，裝個發(fā)聲裝置，是不是就能像人類一樣說話了？”

? ? ? “動物和人的大腦在結構上確實有相似之處，但要細究，其實差別很大?！标惾珦u頭道：“別覺得說話很簡單，人類能夠使用語言交流，是以萬年為單位進化而來的結果，是涉及到許多腦區(qū)和神經回路的相當復雜的過程，其他任何動物都做不到?！?/p>

? ? ? “虛擬狗和虛擬人一樣都是通過掃描大腦生成的?！眲㈤喰Φ溃骸皟烧叩闹悄艿燃夒m有高低，對其進行干預的難度卻沒有太大區(qū)別?！?/p>

? ? ? “這一點和人工智能很像。”風不平點頭道：“想要通過對底層精確干預來達到修正最終表現(xiàn)的目的，難度遠高于在外部進行規(guī)范?！?/p>

? ? ? “大道三千，殊途同歸，人類又何嘗不是。”劉閱擺了擺手?！芭c其對一個人的腦子動手腳，讓他聽話，不如建立一套規(guī)則，讓無數(shù)人遵從。”

? ? ? “其實，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标惾烈髌?，忽然朝劉閱瞥了一眼?！叭绻趧游锏拇竽X中人工添加缺失的部分，或許可以通過訓練逐步獲得組織語言的能力。”

? ? ? “人工添加什么？”珈樂眨了眨眼，疑惑道：“是像虛擬脊椎那樣的插件嗎？”

? ? ? “陳老的意思是，將人類大腦中語言相關的神經組織復制到動物大腦里?！摈梓虢忉尩溃骸跋喈斢谠谔摂M動物的程序里添加虛擬人的語言神經編碼?！?/p>

? ? ? “聽上去就好難的樣子……”珈樂撓了撓頭，似懂非懂?！澳翘摂M人的語言神經編碼又是哪兒來的？”

? ? ? 陳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爱斎皇恰?/p>

? ? ? “咳咳！”麒麟用力咳了兩聲，打斷道：“珈樂小姐，你有沒有覺得富貴心里的想法其實不少？”

? ? ? 說到這個珈樂頓時把剛剛升起的疑惑拋到了一邊，連連點頭?！坝械挠械模毁F的小心思可多了~”她興奮地掰起手指數(shù)著?！氨热缯f餓了渴了，它會把盆子叼過來放在我跟前。廁所該打掃了，它就站起來趴在我腿上，用嘴往廁所的方向指。還有一次，乃老師把面煮糊了，它撞門進來咬著我的袖子就往廚房拖~”

? ? ? “還出過這種事？哈哈~”麒麟掏出小本本喜滋滋地記了下來，這才接著道：“其實很多動物遠比看起來的要聰明，只是苦于無法說話，才不得不通過肢體語言和我們交流。所謂的通人性，不過是在和人類的長期生活中培養(yǎng)出來的察言觀色?！闭f到這里他頓了頓，補充道：“動物的叫聲不像人類的語言承載了復雜的信息，本質上也是屬于肢體語言的一種。”

? ? ? 珈樂托著下巴若有所思，喃喃道：“難怪有人說網上那些動物叫聲翻譯器都是智商稅……”

? ? ? “麒麟小子?！标惾鋈粏柕溃骸澳菞l叫富貴的狗，你們研究了多少？”

? ? ? 麒麟面色微微一變，轉眼換上了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他轉頭看向陳全，仿佛毫不在意珈樂投去的狐疑的目光?！瓣惱蠋?，富貴是珈樂小姐的寵物，我們怎么可能會用來做實驗呢。”他將自己的工作桌面投在屏幕上，翻到一篇名為《虛擬動物研究概要》的文檔打開?！疤摂M動物研究，是一個三方合作項目，除我們之外，還有虛擬人研究所和虛擬樂園集團參與。研究所提供了十來種虛擬動物，只有驗證安全可靠的技術我們才會考慮應用在富貴身上?！?/p>

? ? ? 這是一篇介紹性質的文檔，里面有來個研究方向的概述與各式各樣的動物圖片。珈樂掃了一眼，基本都是貓狗豬兔等等哺乳類動物。

? ? ? 陳全伸指遙遙點在屏幕上，快速翻了一遍。“不錯，方向挺全的?！彼畔率?，看向黑發(fā)青年?！安唤橐獾脑挘蚁雲⒂^一下。”

? ? ? “歡迎歡迎，熱烈歡迎?！摈梓肟鋸埖鼐狭藗€躬，笑容可掬?！皻g迎陳老師蒞臨指導?！?/p>

? ? ? 陳全緩緩點了點頭，又朝劉閱的方向瞥了一眼。

? ? ? “虛擬動物不用錨定，想怎么研究都隨你?！眲㈤啛o奈道：“不就沒通過你那幾個項目嗎，至于記了這么多年?！?/p>

? ? ? 陳全哼了一聲，扭頭不去理他。

? ? ? 富貴的問題有了答案，卻暫時無法可想。珈樂有力沒處使，悶悶不樂地杵著下巴，在一旁看著他們說話。

? ? ? 三老蘇醒才十來天，精力有限。沒過多久，他們載入的仿生人便因為疲勞導致的注意力渙散變得遲鈍了。

? ? ? 姜部長似乎一直在留意著現(xiàn)場的情況，見狀清了清嗓子，打斷了他們興致勃勃地討論。“三位老師，剛才說的那些足夠我們消化一陣子了，要不今天就這樣？”他笑道：“來日方長嘛，不急的?！?/p>

? ? ? 麒麟愣了愣，頭腦冷靜下來，也注意到三臺仿生人的異常?！安块L說得是，我們定下的目標已經太多了，等過段時間，研究有了些成果后再來向三位老師請教?！?/p>

? ? ? “沒有數(shù)據支撐，再說下去也都是些猜測，意義不大?！眲㈤喰χc了點頭。“今天就到這里好了。”

? ? ? “上次像這么暢快地說話，都不記得是什么時候了?！憋L不平意猶未盡地晃了晃腦袋，瞅著麒麟笑道：“你小子有點兒東西，腦子也靈活，比那小光頭有意思，難怪他經常提起你?！?/p>

? ? ? “嗯？”陳全忽然轉頭看向黑發(fā)青年，兩眼微瞇?！靶」忸^是你什么人？”

? ? ? “什么小光頭？”終于聽到了學術以外的東西，珈樂頓時精神一振，悄悄豎起了耳朵。

? ? ? “劉老師說的是徐導吧?！摈梓肟嘈Φ溃骸靶鞂俏覍W生時代的導師，指導我做了幾年腦機接口的項目，后來又推薦我進了枝江腦機科技公司，繼續(xù)這方面的研究?！彼肓讼?，說道：“算算時間，徐導過兩年也該退休了?！?/p>

? ? ? “他會指導個屁。”陳全哼了一聲。“不過是個坐享其成的廢物?！?/p>

? ? ? “行了老陳，資源分配整合調度也是很重要的工作?！眲㈤啌u頭道：“你那個腦機接口的項目我也看過，進度差了人家至少一年，別老覺得是搶了你的先?！?/p>

? ? ? “我就是沒想到用克隆腦來做實驗……”說到這里，陳全翻了個白眼。“反正就算想到了也會被你們倫理審查給打回來，嘿?！痹捯魟偮?，仿生人頭一低，失去了鏈接。

? ? ? “老陳這個脾氣?！憋L不平哈哈大笑，和其他人告辭一番，也斷開鏈接退出了仿生人。

? ? ? 劉閱苦笑著搖了搖頭，目光掃過珈樂，忽然一頓?！镑梓胄∽樱氵^來，問你個事?！彼诎l(fā)青年招招手。

? ? ? “我也撤啦，拜拜~”珈樂朝還留在會議室的幾人招呼一聲，斷開了鏈接。仿生人最后傳來的視訊畫面里，麒麟恭恭敬敬地彎著腰，劉閱附耳低語，兩人的目光正瞟向自己。

? ? ? “……說啥呢，神神秘秘地?！辩鞓沸牡咨鹆瞬缓玫念A感。

? ? ? 第二天大早，項目組久違地發(fā)來了通知。

? ? ? “啥？要我去做助手？”

? ? ? 珈樂愣了半晌，把郵件又重頭看了一遍?！疤摂M動物實驗室，和富貴一起……”她皺著眉，撥通了麒麟的通訊。

? ? ? “喂，不是說好不折騰富貴嗎？”

? ? ? “哭哭小姐，要是我們沒把技術用在富貴身上，它也沒辦法出現(xiàn)在您面前啊?！摈梓氲穆曇魩еσ?。“您放心，只有經過反復驗證，確認安全可靠的技術才會應用，保證沒有風險?！?/p>

? ? ? 似乎確實是這樣。珈樂想了想，問道：“那讓我去干嘛？我又不會做研究?！?/p>

? ? ? “這不是為了早日實現(xiàn)小姐的愿望嗎?！?/p>

? ? ? 眼前仿佛浮現(xiàn)出了黑發(fā)青年笑瞇瞇的模樣。珈樂撇了撇嘴。“讓富貴開口說話？老陳不是說很難嗎？你這就想到辦法啦？”

? ? ? “陳老的意思是，在不移植神經編碼的情況下，富貴沒有辦法組織語言，事實確是如此?！摈梓虢忉尩溃骸暗]有說富貴不能說話啊?！?/p>

? ? ? “什么意思？”珈樂腦海里忽然閃過一條剛剛惡補的腦科知識?！澳闶钦f，腦損傷導致的語言障礙？”

? ? ? “小姐也想到了？”麒麟似乎有些意外。“人類有幾處神經組織比如弓狀束損傷后，臨床表現(xiàn)就是無法組織語言?！彼隙ǖ溃骸皠游锞拖喈斢谔幵谶@樣的情況，雖然無法組織語言，卻也能夠一個字一個詞地往外吐?！?/p>

? ? ? 富貴忽然有了開口的可能。珈樂掛斷通訊，歡喜之余，一個莫名的問題又浮上了心頭?！案毁F要是能說話了，該叫我啥呢？媽？”

? ? ? “就讓富貴兒叫姐姐唄?！?/p>

? ? ? 三方通訊中，一個不斷晃動的畫面?zhèn)鱽砹思稳宦詭Т⒌穆曇?。“在外面還沒有哪個不長眼的跑來叫我阿姨呢~”畫面里是一片郁郁蔥蔥的景象，看上去是在一處山野之中。

? ? ? “同意?！毕蛲硭坪踉陂_會，個人終端被她支在一旁。終端拍攝的畫面里，一個穿著藍白色小西裝的身影端坐在紅木椅上?！耙郧耙黄鹱〉臅r候，我們不也都在富貴兒面前自稱姐姐嗎?！彪[約有一些人聲夾雜在她的聲音里。

? ? ? “富貴兒？”珈樂愣了愣?！澳銈冊趺炊紟夯簦客晾锿翚獾摹?/p>

? ? ? “是乃寶第一個這么叫的捏~”嘉然咯咯直笑?！案毁F兒也沒有反對，知道是在叫它，我們叫著也順口，就都跟著這么叫了~”

? ? ? “乃老師真是?！辩鞓窡o奈搖頭。“富貴多吉祥的名字，被她這么一改……”

? ? ? 三人說笑一陣，話題自然轉到了缺席的好友身上。

? ? ? “拉姐啊，她的麻煩越來越多咯?！弊詮溺鞓返臋嘞薜燃壧嵘螅乩锏氖滤蠖加辛酥闄?。在將曙光項目設置為特別關注后，隔三差五的郵箱里便會收到一封進度匯報?！罢f是西部軍區(qū)很不服氣，堅稱貝武機的應用方向極為有限，所以冷隊他們才只能偷雞摸狗打冷槍?！?/p>

? ? ? “這就是想賴皮嘛~”

? ? ? “人吶，總是習慣為自己的失敗找借口，何況還關系到很多人的利益，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蛲碜旖且怀叮⑿Φ溃骸叭缓竽?？他們還想要再比比？”

? ? ? “是還要再比，不過是其他軍區(qū)提出來的?！辩鞓伏c了點頭?！罢f既然要驗證貝武機的真實作戰(zhàn)能力，不如成立一支正規(guī)連隊，完成訓練后和戰(zhàn)龍營硬碰硬再打一場。”

? ? ? “要成立連隊還能用誰？”向晚兩手輕輕一拍，笑道：“哭哭，恭喜啊，你那幾位老師要升官咯?！?/p>

? ? ? “咦~”嘉然的大臉忽然占據了整個畫面。“小哭哭，那拉姐呢？”

? ? ? 珈樂回憶起昨晚剛看完郵件時的震驚，心底又一次泛起了荒謬的感覺。

? ? ? “拉姐啊，好像會以科學家的身份被特招入伍，去當那個機甲連的連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