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首發(fā)自公眾號：Yusi音樂審美養(yǎng)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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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中國傳統(tǒng)音樂，大家第一反應是什么？

是五聲音階“宮商角徵羽”？還是“過時”的地方戲曲？抑或是古箏琵琶等各種各樣的民族樂器？

以上三種，大概是很多人對中國傳統(tǒng)音樂的了解。但不得不說，大部分國人對中國傳統(tǒng)音樂的認知，其實是非常有限的。

從最初接觸音樂開始，我們就是在西方的音樂體系中學習和成長起來的，潛意識里會認為西方古典音樂比中國發(fā)展得更為成熟，所以才得以廣泛流傳。

可事實上，中國的傳統(tǒng)音樂真的很弱嗎？真的像某位名人曾公開談論的那樣：中國自古無音樂？

或許，這是人們對中國傳統(tǒng)音樂的嚴重誤解。

今天這篇文章，我們就從“中國傳統(tǒng)樂器之美”和“中國音樂旋律之美”兩方面入手，帶大家體驗中國古典音樂之美，并進一步探索，中國的古典音樂為什么沒有能像西方音樂一樣廣泛流傳。

01 中國傳統(tǒng)樂器的輝煌篇章

樂器，是音樂的載體。說中國人骨子里沒有音樂細胞，敦煌壁畫中數(shù)千件樂器可不“答應”。

可能很多人不知道，在我們的敦煌壁畫中，有一個極其壯觀的音樂世界，記錄下了中國傳統(tǒng)音樂的冰山一角。

壁畫中與音樂相關的洞窟有240個，描繪了大量的古代歌舞表演，涉及到的樂器達4000多件，中國傳統(tǒng)音樂的繁盛程度，由此可見一斑。

琵琶是壁畫中出現(xiàn)頻率最高的樂器。

最近的熱播劇《夢華錄》中，林允扮演的琵琶樂手宋引章，有一把珍貴的橫抱琵琶，據(jù)說是唐明皇的遺寶。這把琵琶不僅外形婀娜典雅，還有一個非常雅致的名字，“孤月”。

電視劇中這把被現(xiàn)代人復制還原的琵琶，靈感大概也是來自敦煌壁畫。

與如今單一的種類不同，壁畫中琵琶的種類豐富多樣，多達600多種。

尺寸大小各異，樣式千奇百怪，帶給人無盡的遐想。

琵琶自從公元4-5世紀傳入中國后，在中國進一步發(fā)展和演變，對我國的傳統(tǒng)音樂做出了巨大貢獻。“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從白居易的《琵琶行》中，我們也能一窺當年琵琶音樂所帶來的聽覺震撼。

壁畫中另一種常見樂器，是漢朝時從西域傳入中國的箜篌。

盡管是一種外來樂器，但箜篌曾在中國古代音樂中發(fā)揮著不小的作用，是隋唐時期宮廷音樂的重要角色之一。

這些箜篌大多繪有精美的邊框紋樣，帶有華麗的裝飾墜物，極盡奢華和美感。

“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碧瞥娙死钯R也早就在自己的作品中，如此稱贊過箜篌音樂的神奇魅力。

阮是敦煌壁畫中又一種常見的樂器。

阮是阮咸的簡稱，是一種漢族傳統(tǒng)的樂器。相傳西晉竹林七賢之一阮咸非常擅長這種樂器，因此而得名。

除了傳統(tǒng)的圓形阮，敦煌壁畫里還出現(xiàn)了浪漫至極的花瓣阮，讓人不得不對它所演奏出來的音樂充滿了想象。

除此之外，壁畫中還有悲涼渾厚的篳篥、如泣如訴的塤、歷史悠久的笙。

2018年開始，在一批專家學者和工匠師的努力下，人們將敦煌壁畫中的樂器一點點還原復制了出來。這些樂器一件件地看下來，如同一幅華麗盛大的藝術畫卷呈現(xiàn)在眼前，美不勝收。

而這些多彩且極富生命力和表現(xiàn)力的民族樂器，正是中國傳統(tǒng)音樂必不可少的一部分。通過這些樂器，我們也可以想象中國傳統(tǒng)音樂的豐盛與美妙。

如今，盡管很多樂器都已經失傳，但這并不能抹滅中國傳統(tǒng)音樂曾經達到的高度。一件件精美絕倫的樂器，正是中國音樂幾千年來閃耀的勛章。

02 中國旋律的留白之美

說完中國傳統(tǒng)音樂的外形之美，我們再來探究一下中國傳統(tǒng)音樂的內涵——旋律與意境。

說到這里，首先要打破很多人的一個思維定式：中國傳統(tǒng)音樂并不等于五聲音階。

我們每每說到一首作品中有中國元素，大家都會下意識地去找五聲音階。但事實上，中國古代音樂并不是只用五個音，早在戰(zhàn)國之前，中國的音樂就有使用七音的先例了。

《國語》中曾記載周武王定“七音”以應鶉火、天駟、析木、斗柄等星辰天象，以統(tǒng)天下。只不過當時的七音并不是完全獨立的七個音，而是在五音基礎上增加了兩個變音（半音）。

距今七千年的賈湖骨笛，也至少具備了“l(fā)a、si、do、re、mi、＃fa”六音階的發(fā)音能力。同樣證明了在中國傳統(tǒng)音樂中不只有五個音。

除此之外，我們也能從很多歷史記載中，一窺中國傳統(tǒng)音樂的奇妙。

晉朝時，竹林七賢之一的嵇康曾憑借一首《廣陵散》名滿天下。后來嵇康因不羈的個性得罪統(tǒng)治者被處死刑，行刑前，有三千太學生在刑場向朝廷請命，請求赦免嵇康。

而嵇康在高高的刑臺上，不懼死亡。面對成千上萬前來為他送行的人們，他彈奏了最后的《廣陵散》。錚錚琴聲鋪天蓋地，在那個沒有擴音設備的年代，卻聲聲入耳，直擊人心，成為千古絕唱。

“聞雞起舞”故事的主人公之一劉琨，是東晉一位軍事將領，他同時還是一位音樂家。在一次守城過程中，不幸被敵人攻破。敵人提要求，讓他撫琴一首。結果在他彈琴過程中，敵軍戰(zhàn)士們紛紛用兵器和盾牌相擊而和，并跟著音樂一邊流淚，一邊歌唱。

最后，在音樂的感召下，戰(zhàn)爭以和解告終，劉琨也免于被捕。

到唐朝時，音樂的繁盛更是達到了頂點，《蘭陵王入陣曲》悲壯渾厚，古樸悠揚；《霓裳羽衣舞》仙樂飄飄，變幻莫測，極盡繁華和美妙。

當然，如果只看這些抽象的描述和夸贊，大家的感受或許還有些落不到實處。

那么我們可以聽一下吳蠻老師演奏的琵琶曲《靜夜思》，來具體感受一下中國古曲之美。

這是一首吳蠻創(chuàng)作的琵琶曲，取材自敦煌壁畫留存的琵琶古曲，靈感來源是那首大家非常熟悉的李白的《靜夜思》，在Yusi看來，這首曲子可以稱為我們自己的“夜曲”。

從這首曲子，大家應該可以感受到中國傳統(tǒng)音樂的兩個典型特點：

第一，是節(jié)奏的自由。

如今的華語流行樂在節(jié)奏上常常非常死板，但我們聽吳蠻演奏的這首傳統(tǒng)古曲，會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固定、規(guī)整的節(jié)拍，完全沒有按照西方音樂那樣將節(jié)拍按小節(jié)處理。但節(jié)奏全在她的掌控之中，演奏非常自如。

沒錯，即興并非西方音樂的專屬，中國傳統(tǒng)音樂的即興也是信手拈來。

其次，是旋律中的留白。

了解古典樂的小伙伴大概都知道約翰·凱奇的那首實驗性作品《4分33秒》，他企圖告訴大家，空白也是一種音樂。

但事實上，中國音樂里對“留白”的探索顯然更加成熟。我們聽西方音樂，旋律通常一直都在，大家也很容易哼出來；但聽吳蠻的這首演奏會發(fā)現(xiàn)，旋律時斷時續(xù)，那些空白、揉弦、泛音全部都是音樂的一部分。

這樣的旋律很難被記住，但是卻可以留給聽眾極大的想象空間，充滿了東方特有的含蓄和婉轉。

作為一位現(xiàn)代音樂家，吳蠻之所以能將中國古曲的意境詮釋得如此極致，是因為她從小就積累了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深刻了解。

吳蠻的父親吳國亭是一名學貫中西的畫家，從畫油畫、版畫到最后成為中國花鳥畫創(chuàng)新派的領軍人物，他觸類旁通，多渠道、多方面地吸引養(yǎng)分，最終自成一派。吳蠻在音樂上的領悟或許也有受到父親的影響，在中國傳統(tǒng)音樂上有更深入的探索同時，還擁有了面向世界的眼光和胸懷。

03 中國傳統(tǒng)音樂為什么沒有廣泛傳播？

話說回來，正是中國古曲中這種“不規(guī)整”和“不確定性”，使得中國的傳統(tǒng)音樂很難形成完整的、充滿理性規(guī)律的理論體系，從而不容易延續(xù)和傳播開來。

沒錯，西方古典音樂之所以能在全世界流傳，并不代表它們就是最優(yōu)秀、最頂級的音樂文化。但至少有一點我們可以確定，在經過漫長的演化和梳理后，西方古典樂形成了一套非常理性、客觀的理論體系，比如樂理直接和數(shù)學相關，這更加有助于它的傳播和留存。

但中國古曲中那種留白的意境，那些充滿想象力和情感表現(xiàn)力的感性表達，往往很難通過書本和教材來傳播，甚至很多時候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更別說形成一套完整的體系流傳下來了。

可音樂中的理性固然重要，但感性的、自由的表達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理性思維被無限傳播與推崇，不代表東方人的不確定、留白就不是精神財富。

這也是為什么，自人類歷史以來，東西方文化一直在互相吸引，彼此都被對方思維方式的魅力所打動。

如今，我們在推崇西方理性思維的同時，也應該探索研究東方感性思維的意義和價值。因為這些不確定的思維方式，同樣帶給了世界巨大啟發(fā)和貢獻。作為東方人，我們更有義務鉆研并真正繼承下來這套同屬于人類瑰寶的精神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