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元帥赫爾曼·戈林堅信胡蘿卜加大棒的策略，因此，當他1940年8月21日去法國北部視察德國空軍的轟炸機和戰(zhàn)斗機部隊時，就帶上了那根棒子。在此之前，他除了給他的飛行員以最高的評價之外，很少說過別的，可是現(xiàn)在在布朗—內茲角，他只想臭罵他們一頓?！　?戈林之所以怒氣沖沖，是因為消滅英國作戰(zhàn)潛力的時間表被打亂了，而且實施“海獅行動”——即入侵英國——的日期也不得不推遲。每次他的情報官員都說皇家空軍幾乎全軍覆滅，可是結果還是有一隊隊的噴火式和颶風式飛機升上天空，把他的轟炸機打下來。德國空軍屢屢受挫，這使他疑問滿腹?；始铱哲姷膽?zhàn)斗機是從哪兒來的？怎么沒把它們從隱藏的地方找出來？皇家空軍的軍需工廠和維修站怎么總也炸不完？　　 戈林對他那些疲倦不堪的飛行員大加喝斥。那些膽子大的，像阿道夫·加蘭，就敢起來為自己辯護。他們對戈林的指責十分厭惡，當戈林罵他們有些人是膽小鬼時，他們被深深地刺痛了。但是，戈林的激將法居然十分有效。他的辱罵激起了飛行員的怒火，而這種怒火驅散了他們的疲憊；當戈林提出對敵人采取的下一個步驟時，戰(zhàn)士們好戰(zhàn)的本能又被重新激起來了?！　?下一步行動將在三天之后——8月24日——開始，其目的就是要全面消滅英國的空中力量。僅僅在英吉利海峽上進行空戰(zhàn)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德國空軍要進行的是他們宏偉計劃中的第二階段：數(shù)量龐大的轟炸機在戰(zhàn)斗機的充分掩護下，不僅要炸平皇家空軍的地面設施，還要炸平為它提供燃料的油罐以及為它生產零件和后備飛機的工廠。對這些目標的進攻將“日以繼夜”地連續(xù)進行。戈林聲稱，這樣就可以把皇家空軍隱藏的那些該死的戰(zhàn)斗機引出來。帝國元帥指示他的飛行員：“采取不停的進攻，敵人就會被迫使用戰(zhàn)斗機?！　?在返回德國之前，戈林來到了格里斯—內茲角的一個前線觀察哨所，此處面向英吉利海峽，戈林通過高能望遠鏡?[?cdhyy注：似乎應為“高倍望遠鏡”?]?，盯著多佛爾斷崖看了好一會兒。多佛爾的雷達塔就在他的視線里，但他對此什么也沒說。當時陪他視察的一個人說：“他似乎要看穿那些白色的斷崖，看到他的英國仇敵的心里去。”　　 假如他果真能如此的話，他肯定會高興的，因為皇家空軍的戰(zhàn)斗機指揮部遇到了十分棘手的麻煩。問題不是出在飛機上，而是出在開飛機的飛行員上。自8月8日以來，皇家空軍被擊落的飛機和被擊傷而無法立即修復的飛機以及那些在地面被毀的飛機，雖然總數(shù)加起來有270架，但是，由于戰(zhàn)斗機的生產得到了加強，皇家空軍仍能派出700架戰(zhàn)斗機上天作戰(zhàn)。但是，從那天開始，皇家空軍還有94名飛行員喪生或失蹤，而另外有60名飛行員因被打傷或燒傷正在醫(yī)院里治療?！　?為了填補這個空缺，空軍大元帥道丁和他的飛行大隊指揮官們召集了一些剛從國外來的志愿兵。有一個飛行中隊完全是由加拿大人組成的，而其他一些中隊則主要由波蘭人和捷克人組成。那幫加拿大來的是一批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而那些流亡英國的飛行員，家園被占，遠離親人，飛行時都帶著報仇雪恨的堅強決心。但是，這些新飛行員的技術水平還沒有達到英吉利海峽空戰(zhàn)的特別要求，另外，他們往往過多地拿自己的生命和飛機鋌而走險?！　?而道丁所需要的則是一批老練的飛行員，他們能擊落敵人的轟炸機、躲過敵人的戰(zhàn)斗機并且能安全完好地返回，以便再次投入戰(zhàn)斗。一個有戰(zhàn)斗經驗的飛行員能頂兩個甚至三個新手，可是現(xiàn)在老練的飛行員越來越少，這使戰(zhàn)斗機整體上的實力受到了影響。　　 另一個困擾著道丁的麻煩事是他手下的兩名大隊高層指揮官的摩擦越來越嚴重了。這兩人是空軍副元帥帕克和利—馬洛里，他們分別是第11和12大隊的指揮官。道丁的私人助手羅伯特·懷特空軍少尉后來寫道：“道丁和帕克對于什么樣的戰(zhàn)術最符合戰(zhàn)斗機指揮部的需要，看法完全一致，但第12大隊的指揮官就不同了。利—馬洛里似乎覺得，他自己比道丁更了解應該怎么利用戰(zhàn)斗機?！薄　?說得更露骨一些，就是利—馬洛里想得到道丁的職務。航空部年紀較輕的人認為讓57歲的道丁擔任戰(zhàn)斗機指揮部司令的職務年紀太大了一些，他之所以留任到現(xiàn)在，只是因為丘吉爾首相堅持要這樣。利—馬洛里覺得，他要獲得繼任這個職務的提名，就必須在對德的不列顛戰(zhàn)役中立下赫赫戰(zhàn)功。他認為，如果第12大隊的戰(zhàn)斗任務不夠，他的這個目的就達不到?！　?在利—馬洛里看來，目前這種令人惱火的局面是由于道丁和帕克那些利—馬洛里稱之為“異想天開的想法”造成的。雖然第12飛行大隊的基本任務是保衛(wèi)英國中部的工業(yè)區(qū)不受侵犯，但德國空軍還沒有在那里出現(xiàn)過，他們繼續(xù)把重點放在英國南部，而負責該地區(qū)防御任務的是帕克的第11大隊。帕克和道丁一致認為，當帕克的機隊在空中與德國人周旋時，應該利用利—馬洛里手下那些負擔較輕的飛行員保護第11大隊的基地。利—馬洛里對這種看法不屑一顧。相反，在他那位最善戰(zhàn)、急躁而又會說服人的飛行員道格拉斯·貝德的慫恿之下，利—馬洛里開始把第12大隊的飛機派往帕克負責的地區(qū)，尋找單獨向敵機進攻的機會。因此，當帕克需要他們的保護和支援時，他們往往在別處。　　 這對第11大隊意味著什么，很快就隨著德國空軍8月24日早晨開始的第二階段行動體現(xiàn)出來了?！　?這是一個晴朗的星期六，上午9時，德國空軍的100多架轟炸機和戰(zhàn)斗機席卷了第11大隊的基地。第一個遭到襲擊的機場是在拉姆斯蓋特附近的曼斯頓。這個機場的跑道上不一會兒就布滿了彈坑，而機場的建筑幾乎全部被毀，電話和電報線路被切斷。曼斯頓本身也受到了沉重的打擊，有大量的平民傷亡。所造成的破壞是如此之大，結果人們只好永遠地廢棄了這座鎮(zhèn)子。離倫敦不遠的另外兩個戰(zhàn)斗機基地北威爾德和霍恩徹奇也遭到了嚴重的破壞。擊中這些目標對德國人來說是一個具有特殊意義的勝利，因為這些都是戰(zhàn)斗機指揮部的扇形站——一旦英國飛行員起飛，這些扇形站就是控制指揮他們的神經中樞。第12大隊接到保衛(wèi)基地的要求后從達克斯福德派去了兩個中隊，但他們來得太晚，已沒有什么作用了?！　?在隨后的幾天里，英國的防御部隊日益清醒而又痛苦地認識到，敵人在空中實行的新戰(zhàn)術是多么的厲害和巧妙。為了迷惑英國的雷達監(jiān)測人員，德國空軍的機隊整天在法國沿岸飛上飛下，正好在皇家空軍的雷達屏幕所能看到的范圍之內。這樣一來，監(jiān)測人員就無法預測哪一隊飛機會突然轉向北方，掠過英吉利海峽，發(fā)動真正的進攻?！　?這時，德國人已經把作用不大的“施圖卡”飛機撤出了戰(zhàn)斗，但是他們的“容克—88”和“多尼爾”飛機打到了英國的內陸，直逼倫敦郊外，它們把那些致命的炸彈投向戰(zhàn)斗機指揮部的扇形站、飛機工廠和維修廠?！　?德國的轟炸機由遠程的“梅—110”作掩護，這種飛機有一些擔負著雙重使命，它們也載有炸彈，可以自己發(fā)動相當有效的突然襲擊?；始铱哲姷膽?zhàn)斗機飛行員往往在天上打完一場仗以后回到基地時卻發(fā)現(xiàn)，他們不在時，德國空軍己把機場變成了廢墟。由于沒有安全的地面可以著陸，第11大隊有一些飛機在降落時墜毀，飛行員喪生?！　?不久，空軍副元帥帕克就不只是在請求利—馬洛里的第12大隊援助了，而是命令他們予以支援。為此，道丁向利—馬洛里發(fā)出了一道直接命令，要求他的第12大隊在空中巡邏，保護第11大隊的基地?！　?利—馬洛里不情愿地同意了；但是，他的戰(zhàn)斗機往往總是在德國空軍破壞完了之后才到。第12大隊的主要精力仍然放在別的地方。有利—馬洛里的許可，道格拉斯·貝德正在試驗用五個或更多的中隊在空中組成機隊，以達到一舉殲滅德國機隊的目的。這種所謂的“大型機隊”在攔截和殲滅完成任務后返回的敵軍轟炸機和戰(zhàn)斗機機群時，取得了一定的勝利。但是“大型機隊”的集合時間太長，等到它們飛到作戰(zhàn)高度時，敵人往往已逃走了。再說，炸彈早已扔下了?！　?一天，道丁在本特利修道院召開了一個緊急會議，他把手下兩個相互作對的指揮官叫到一起。敵對的情緒公開化了，兩個人馬上展開了一場“大型機隊”是否有效的吼叫比賽。至于英國目前進行的這場戰(zhàn)役的性質，指揮官帕克和利—馬洛里有著根本不同的看法，這種分歧是再明顯不過的了。對利—馬洛里來說，只要他能把敵人的轟炸機打下來，什么時候打他不管。而帕克則要這些轟炸機在襲擊他的機場和附近重要的工廠之前就被打下來?！　?站在帕克這一邊的道丁終于看出這場爭論繼續(xù)下去已沒有意義了。最后他嚴肅地提醒兩位指揮官，他們爭論的是戰(zhàn)術問題——而此時正在急劇惡化的是戰(zhàn)略形勢。戰(zhàn)斗機指揮部現(xiàn)在有200名飛行員缺編，而那些尚能飛行的飛行員已到了精疲力竭的邊緣。自從8月24日起一直到現(xiàn)在，他們已使德國空軍每天的損失超過了皇家空軍。但是，這個天平的指針隨時都有可能向另一邊傾斜?！　?事實證明，道丁的擔憂有充分的根據(jù)。8月31日，皇家空軍的戰(zhàn)斗機指揮部遇到了它最糟糕的一天。一批又一批的德國轟炸機呼嘯而來，使英國東南部的絕大多數(shù)基地陷于癱瘓。著陸場上彈痕累累，像月球上的環(huán)形山，機場的倉庫和指揮大樓被夷為平地，輸電的線路被切斷，飛機被炸毀，地面人員喪生?？偣布悠饋?，德國人扔下了4,400噸炸彈。　　 夜幕降臨時，戰(zhàn)斗機指揮部在戰(zhàn)斗中一共損失了39架飛機和14名飛行員——這是迄今一天傷亡最多的一次。自不列顛戰(zhàn)役打響以來，德國一天之內被摧毀的飛機頭一次少于皇家空軍損失的飛機。僅僅過了一周，德國空軍第二階段的行動看來已開始超出了帝國元帥戈林所期望的最佳效果?！　?第二天，即9月1日，美國駐柏林的記者報道了他們周圍洋溢的歡樂氣氛。德國軍人預言，“海獅行動”將在“四天之后”進行，卍字旗即將飄揚在倫敦上空。兩天之后，希特勒決定在9月21日開始行動?！　?對道丁來說，此時的前景黯淡，毫無緩和的跡象。德國人對飛機制造廠的破壞不僅使新飛機的生產下降，而且也使舊飛機的維修速度放慢了。此時的飛機損失數(shù)量已超過了補充的數(shù)量。但是，更讓道丁束手無策的是飛行員的損失。而且，還有一個顯而易見的危險因素，那些幸存的飛行員，已接近忍耐的極限，他們很快就會失去凝聚力和戰(zhàn)斗力。　　 道丁是個虔誠的宗教信徒，他一直堅定不移地相信，上帝是站在英國人這一邊的。此時此刻，這位空軍大元帥虔誠地希望上帝顯靈，出現(xiàn)奇跡。他承認：“我們現(xiàn)在需要的是奇跡?！薄　?他還不知道，有一個奇跡已降臨到他頭上了：德國空軍有兩個執(zhí)行夜間飛行任務的飛行員飛錯了地方，他們的錯誤成了改變不列顛戰(zhàn)役整個進程的主要因素。　　 在德國空軍第二階段的行動中，帝國元帥戈林除了一件事情之外，一切都放手讓下面的人去干。他們有全權在白天黑夜進行轟炸，可以襲擊打得到的英國空軍的任何地方——包括英國的城市。但是戈林把一個城市嚴格地劃在了進攻范圍之外，那就是英國的首都。他在倫敦城區(qū)的外圍畫了一條線，根據(jù)希特勒的具體命令，他嚴禁進攻這條線以內的地區(qū)。　　 希特勒為什么明令禁止襲擊倫敦，至今尚無充分的解釋。也許是他希望在他征服英國之后，能騎著戰(zhàn)馬從絲毫無損的白金漢宮里耀武揚威穿過絲毫無損的蓓爾美爾大街，走到絲毫無損的國會大廈。也許是因為他擔心摧毀倫敦的古建筑會引起不利于他的宣傳，從而影響到那些中立國家。也許只是因為他已精明地預料到炸毀英國的首都對他在戰(zhàn)術和戰(zhàn)略上都沒有什么好處?！　?在德國空軍的指揮官中，有一部分人認為，不斷地對倫敦實行恐怖轟炸可以瓦解平民的斗志，就像當初在華沙那樣；毫不留情的轟炸會使士氣大落的英國人走到談判桌邊來。戈林不同意他們的看法?！鞍亓秩藭蚩植擂Z炸屈服嗎？”戈林問道，“我可不相信。我看倫敦人也不會求饒的。”所以，在當時戈林和希特勒都不愿看到倫敦被毀。　　 但在另一方面，倫敦有些身居要職的人卻真的希望德國空軍把注意力轉向首都。當時有一種流傳甚廣的說法，說戰(zhàn)斗進行到這個階段時，丘吉爾每天晚上都要到唐寧街10號的花園里去，當他聽到轟炸機的嗡嗡聲和炸彈落在郊外的砰砰聲時，他就向空中揮舞雙手大喊：“你們?yōu)槭裁床坏竭@里來？來炸我們，來炸我們呀！”不管這種傳聞是否屬實，這時無疑是英國最需要得到美國盡力支持的時候，而丘吉爾認為，最能贏得美國的同情——及援助——的莫過于倫敦變成廢墟時的景象了。　　 道丁也希望看到德國空軍飛到倫敦來——他有更實際、更緊迫的原因。如果敵人按目前的進度繼續(xù)進攻戰(zhàn)斗機指揮部及其基地，倫敦反正遲早也會在敵人面前暴露無遺，因為這樣下去，保衛(wèi)倫敦的空中防御系統(tǒng)就會被消滅。如果德國人開始轟炸首都，那么他們進攻力量的轉移就能減輕道丁的扇形站和軍需補給基地的壓力，就能使戰(zhàn)斗機指揮部獲得一點時間喘息、休整，以聚集力量再戰(zhàn)?！　?然而希特勒太狡猾了，他不會上當，他堅持他那條德國空軍轟炸機不進倫敦城區(qū)的成命，沒有一點改變主意的意思?！　?但是，他的兩名飛行員已犯下的錯誤將使他改變主意。8月24日夜里，德國空軍的170架轟炸機席卷而來，它們將要襲擊從肯特郡一直往北到蘇格蘭邊界的目標。有一部分飛機奉命轟炸泰晤士河沿岸城鎮(zhèn)羅切斯特和金斯頓的飛機制造廠以及距倫敦約15英里處的泰晤士黑文的巨型油罐儲存設施。領航的飛機靠無線電導航，后面跟著一批沒有這種裝備的飛機。在飛往目標的途中，兩架后面的飛機失去了與那些裝有無線電的開路飛機的視覺聯(lián)系，偏離了主攻的方向。有高射炮在攔截它們，當這兩架飛機緊挨著向前飛時，英國的防空火力網變得越來越密集了。那兩名飛行員在認識到自己迷路之后終于決定走最后一條路。他們丟棄了機上的炸彈，轉頭向東，朝家里逃去?！　?當他們卸除炸彈時，他們正在倫敦城的上空。兩顆炸彈落在了城市的中心，克里坡蓋特古老的圣賈爾斯教堂被夷為平地，附近一個廣場上的約翰·密爾頓塑像也從底座上被震下來了。其余的炸彈落在了倫敦北部和東部的伊思靈頓、芬奇利、斯特普尼、托坦?jié)h和貝思納爾格林等地區(qū)，炸死了一些關門時間從小酒館里出來的顧客和看完電影從影院回家的觀眾?！　?無疑，這次轟炸是無意的，這一點甚至在當時也是很清楚的。后來的調查也的確證實，在德國空軍隨后幾天的進攻計劃中，沒有要求襲擊倫敦，相反，他們把注意力集中在諸如利物浦和伯明翰這種重要的工業(yè)中心上。但是，丘吉爾倒情愿認為這是故意的——他好就此作出相應的反應?！　?他召集參謀部開會，全體成員作出了一個一致的決定。一項命令傳到了皇家空軍的轟炸機指揮部，隨后又通過它傳到了駐扎在英國東岸諾?？说囊粋€漢普登轟炸機大隊。在上個星期，這個大隊還只限于在德國上空撒宣傳傳單，傳單上警告說：“希特勒發(fā)動的這場戰(zhàn)爭將繼續(xù)下去，它將和希特勒活得一樣長。”　　 而現(xiàn)在這個大隊的指揮官約翰·奧克斯利奉命裝上炸彈，對柏林進行報復性空襲。戈林曾一再向希特勒和德國人民保證，敵人的轟炸機絕不會飛到德國的首都來(他還開玩笑說：“如果它們飛來了，你們就叫我農夫。?[?投筆從戎注：可能翻譯有誤，原話是“叫我‘梅厄’”，梅厄是一個常見的猶太人姓氏。?]?”)?！　?至少可以這樣說，當8月25日皇家空軍的漢普登飛機夜襲柏林的魯勒本郊區(qū)時，這位帝國元帥十分狼狽。盡管空襲沒有造成多大的實際損失，但卻在市民中造成了相當程度的恐慌，而且也有損于戈林的威望。當他向希特勒保證不會再出現(xiàn)這種空襲時，炸彈仍在不停地投向柏林。這種空襲還在進行。丘吉爾當即下令，皇家空軍繼續(xù)襲擊柏林，直到德國人作出反應?！　?在英國人又進行了三次快速的空襲之后，希特勒坐不住了，他召見戈林并命令他準備好轟炸機部隊，發(fā)動一次大規(guī)模的報復行動。9月4日，就在皇家空軍進行了第四次空襲之后——這次又是在晚上——元首在柏林體育館的一次群眾集會上發(fā)表了講話，他一副好戰(zhàn)的樣子。　　 “丘吉爾先生正在展示他的新招術——夜間空襲”，他喊道，“他進行這些空襲并不是因為這些空襲多么有效，而是因為他的空軍無法在白天飛臨德國上空。”　　 接著，元首讓他的聽眾們放心，他計劃對英國人這種厚顏無恥的做法采取行動；“當他們說他們將加強對我們城市的襲擊時，我們將把他們的城市夷為平地。我們將制止這些夜間空中的強盜行徑，愿上帝幫助我們！當英國空軍扔下3,000或4,000公斤炸彈時，我們將在一次襲擊中扔下300,000或400,000公斤炸彈……在英國，他們充滿好奇地一直在問：‘他為什么不來呀？’別著急，別著急。他就來了！他就來了！……總有一天，我們兩個國家會有一個要求饒，但這決不會是國家社會主義的德國！”　　 戈林已無需更多的話了。這位帝國元帥第二天早上就乘坐他的專列來到了法國北部；次日晚上，在加來港和布洛涅港之間的一條鐵路上，他為航空隊的指揮官們舉行了一次宴會，宴會上有最好的法國葡萄酒和食品。戈林告訴他的客人，從現(xiàn)在起他將親自指揮這場戰(zhàn)役。大家一起喊著“勝利！”干了杯?！　?12個小時之后，即9月7日星期六的下午，這位德國空軍司令站在法國格里斯—內茲角的一個前線觀察哨上，圓圓的臉放著紅光。在他頭頂上，一批又一批的德國轟炸機呼嘯著飛過狹窄的英吉利海峽。他們的目的地是倫敦。終于，被惹急了的希特勒改變了他在不列顛之戰(zhàn)中的基本戰(zhàn)略，而帝國元帥戈林則興奮得像個小孩，等著農村集市的鞭炮點燃?！　?對英國人來說，雖然空戰(zhàn)即將大致按他們的期望進展下去，但是敵人的進攻之猛烈令他們震驚，在他們尚未來得及休整之前，就已經大難臨頭了?！　?那個星期六的下午四點，空軍大元帥道丁正在本特利修道院里辦公，這時有人敲門，進來的是他的助手空軍少尉懷特。修道院外面天氣晴朗而溫和，可是道丁的辦公室里卻彌漫著大難臨頭的陰森寒氣。德國空軍一刻不停的進攻已迫使他將他的戰(zhàn)斗機部隊移到了內陸，放棄了英吉利海峽及北海附近的基地。而現(xiàn)在看起來，這種轉移實在是千不該萬不該?！　?就在這天早上，航空部向皇家空軍所有的指揮部發(fā)布了一個簡短的警報——“第一級入侵戰(zhàn)備?！边@是最高一級的警報，這意味著在24個小時之內德國軍隊將從海路向英國發(fā)動步兵進攻。為了擊退德國軍隊的運輸船、登陸駁船和那些掩護船只攻向英吉利海岸的戰(zhàn)斗機屏障，道丁需要有前線機場——可這些機場他已沒有了?！　?他抬眼看著向辦公桌走來的懷特。這位助手報告說：“看上去好像陣勢很大，先生。調度說有好幾個20架以上的機隊正在加來升空?！薄　?兩人來到了調度室的觀望臺，他們看著下方那張桌子上鋪開的一張英吉利海峽和英國的巨幅地圖?！翱哲妺D女后援隊”的姑娘們穿著藍色的襯衣，頭戴耳機，正在用長棍子推著地圖上的板塊。每只板塊都代表一個機隊，是敵機還是皇家空軍的飛機則要看它是什么顏色。隨著新的情報不斷從外面的監(jiān)測站傳來，這些板塊的位置也在迅速地移動著。板塊在桌上耙來耙去，而且不斷有新的板塊被放到桌子上，所有這些看上去就像一盤正在進行的巨型輪盤賭博游戲。　　 道丁此時已能看出，圖上擺出的這個進攻陣勢的確很大，所有的跡象都表明這可能是迄今最大的一次進攻。已經有250架轟炸機和500架戰(zhàn)斗機在海峽上空了，而且還有更多的飛機在加來后面聚集?！　?戰(zhàn)斗機指揮部的司令全神貫注地看著地圖，他要看第11大隊的指揮官帕克準備怎樣對付這次強大的進攻。當他看到帕克的噴火式和颶風式飛機已經升上天空時，才松了一口氣。道丁知道他們將按既定的戰(zhàn)術行動，在過去兩周的空戰(zhàn)中這套戰(zhàn)術十分有效?；始铱哲姷膽?zhàn)斗機通過空中—地面的電話通訊系統(tǒng)每分鐘都能從戰(zhàn)斗機指揮部得到情報，他們將在20,000英尺的高空盤旋，直到他們得知德國空軍的大型機隊開始分開。這是敵機到達英國海岸上空時的一貫做法，它們將分頭飛向泰晤士河沿岸的飛機制造廠、儲油罐和燃油精煉工廠以及倫敦周圍的飛機場和工業(yè)設施。一旦得知進攻的機隊分散了，皇家空軍的中隊指揮官就下令行動——就像獵人們第一眼看到狐貍那樣，大喊一聲“嗬嗬！”隨后，他的飛行員就會一隊隊地俯沖下來，與敵人戰(zhàn)斗，在敵人尚未到達目標之前盡可能多擊落敵機?！　?當?shù)蓝∽⒁曋欠蟮貓D，看皇家空軍如何布防時，他突然產生了一種預感，他后來回憶說，當時的感覺“猶如一把匕首插進了心臟?！?strong>如果進攻的飛機這一次不散開，而是一起整體行動，那怎么辦？英國空軍沒有準備對付這種意外。而且倫敦也毫無防備。道丁正在想這事時，他的助手說話了?！斑@就怪了，”他說，“他們好象不準備散開，是嗎，先生？”　　 大約有300架“多尼爾”和“海因克爾”轟炸機，在600架“梅—109”和“梅—110”的護衛(wèi)下，正在飛往英國的途中。第一批飛機自東邊飛過來后直奔泰晤士河。它們沿河而上，有幾架飛機把炸彈投到了泰晤士黑文的油罐上，這些油罐在頭一天的空襲中就被點燃了，火還在燒著。但是，另外大約有150架飛機則向倫敦飛去。那些轟炸機飛得比平時高很多，在16,000英尺上下的高度，由“梅—110”飛機緊挨著護航，在這些飛機的上面，“梅—109”飛機以梯狀隊形迂回巡邏，準備對付皇家空軍的戰(zhàn)斗機?！　?地面上的人偶爾可以看見敵機襲來時在陽光下的反光。然而空中沒有英國戰(zhàn)斗機進行攔截，只是在敵機航線的邊上有個別零星的戰(zhàn)斗。當敵人大舉進攻的消息迅速傳到英國的地面防御部隊時，泰晤士河兩岸的防空炮火開火了，火力逐漸加強。但是飛機飛得太高了，高射炮炮彈爆炸時的白色煙團在進攻者看來與其說是一種威脅，還不如說是在向他們鳴炮敬禮。德國的飛機象一列有條不紊、方寸不亂的行進隊伍，在前進途中的某一處只要上司一發(fā)信號，炸彈就會從天而降。　　 遭到轟炸的第一個目標是伍爾維奇兵工廠，位于泰晤士河南岸，陸軍的炮彈和皇家空軍的炸彈就是這里生產的。空襲直接擊中了目標，那滾滾的濃煙和熊熊的烈火像一支支巨大的火箭直沖下午的天空。下一個目標是倫敦港口區(qū)的碼頭和倉庫重地，這個城市絕大多數(shù)的供給都是由外面運到這里的。接下來的目標是維多利亞和艾爾伯特碼頭、西印度碼頭和商業(yè)碼頭。當炸彈落到這些地方時，輪船沉沒，橋梁和人行道被炸塌，起重機倒在水里，泄漏在水面上的油也燃燒起來?！　?后面飛來的轟炸機已不需要告訴它們在哪里扔炸彈的信號了。那些飛行員只要看見他們下面有煙有火就往下投炸彈。這種反復的轟炸很快就把倫敦東區(qū)簡陋的街道和過于擁擠的房屋炸成了廢墟。西弗爾鎮(zhèn)、坎寧鎮(zhèn)、萊姆豪斯、巴爾金，泰晤士大橋、坡普勒和米爾沃爾區(qū)都成了一片瓦礫。那些未被埋在碎磚亂瓦下的居民收拾起包裹，把大包小包塞進嬰兒車或手推車里，就往城外逃，他們估計夜幕降臨后會有更多的炸彈落下來——結果果然不出他們所料?！　?張皇失措，狼狽不堪的皇家空軍不顧一切地想挽回頹勢。帕克把第11大隊的所有飛機都派上了天。道丁命令利—馬洛里支援帕克。很快，兩個大隊的戰(zhàn)斗機撕開了由“梅—109”和“梅—110”組成的保護層，它們帶著決一死戰(zhàn)的決心，向那些轟炸機俯沖下去。倫敦人驚恐萬狀地盯著天空，看到“多尼爾”和“海因克爾”飛機起火冒煙，看到被擊中的轟炸機向那些被毀的街道廢墟栽下去，他們才得到了一點安慰?！　?然而，就倫敦而言，皇家空軍打得太晚了。破壞已經造成。大約有400人已經死亡，上千人受傷。倫敦的碼頭遭到了嚴重的破壞。東區(qū)被毀使這個城市的許多人無家可歸。入侵者在回基地的路上被皇家空軍擊落了47架飛機，這才使一般的倫敦人得到了一點可憐的安慰?！　?德國空軍有足夠的理由感到得意。他們的戰(zhàn)術將倫敦的防空防御系統(tǒng)大大地嘲弄了一番。戈林打電話告訴他的妻子艾米，說英國首都已是一片火海，隨后，他又通過電臺向德國人民發(fā)表了講話。他的聲調充滿了狂喜，他對德國人說，他正在指揮著這場戰(zhàn)役，倫敦就是靶子，他已“一拳擊中了敵人的心臟?！薄　?他保證，這種打擊還會更多?！　?9月7日，當下午過去夜晚降臨時，一件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那些站在倫敦周圍高地上觀看的人都在談論落日發(fā)出的燦爛的紅光。隨后他們才慢慢地意識到太陽落錯了地方。那片紅色實際上是大海中的西區(qū)映在天上的反光。　　 這些火光成了一批批夜襲轟炸機的指路燈塔，引導著它們進一步地懲罰這個城市。當這些轟炸機像一列列滿載著災難的空中卡車滾滾而來時，溫斯頓·丘吉爾和他的參謀長們還在清點戰(zhàn)斗機指揮部白天留下的那個亂攤子?！　?那天晚上八點鐘，在“地洞”里——政府在白廳的地下總部——開了一天會的軍事領導人走了出來，他們向英國所有的國內部隊發(fā)出了一項緊急通告。這個通告是個只有一個詞的代號：克倫威爾。　　 “克倫威爾”這個代號到底是說“入侵已開始”，還是說“入侵即將到來”，至今仍有爭議。但是不管怎么說，在1940年9月7日那一天，人們卻毫無異議地將它理解為“德國對英國的入侵已經開始了?！薄　?實際上，入侵并沒有開始，在北海和英吉利海峽上也沒有德軍乘船而來的跡象。由于德國人向倫敦派了那么多的轟炸機，因此丘吉爾可能以為其中有一些是運送傘兵和空降兵的運輸機?！　?“克倫威爾”這個暗號本來是只發(fā)給陸軍的秘密信號，但是由于當時國民軍的許多平民單位都已附屬于陸軍，所以要保密是不可能的。很快，大家都知道了這件事。教堂響起了報警的鐘聲，人們設置路障，炸毀橋梁，在道路和田野埋設地雷?！　?在被毀的倫敦東區(qū)，救火隊員和防空消防員正躲著德國人新扔下來的如雨似的炸彈，與熊熊的烈火進行著戰(zhàn)斗，他們營救那些被埋在瓦礫下面的人和傷員，疏散那些被炸得無家可歸的人。而上面命令他們還要注意防范傘兵和滲透者，這使他們的工作更難做了?！　?一個倫敦的消防員問道：“都披著一樣的皮，鬼知道他是敵是友？”　　 在隨后7天24小時的連軸空襲中，有2,000多名倫敦人喪生，受傷的和被埋在廢墟下的人有10,000多。整個城市滿目瘡痍，這一派慘景使那些熱愛倫敦街道、教堂、壯麗的建筑和歷史遺跡的人們，在經受了死亡的威脅之后痛心疾首，絕望不已。　　 如果說人們和古建筑在受罪遭難，那么那些竭力想使英國避免失敗命運的戰(zhàn)略家們倒得到了補償。德國人將重點轉向首都立即產生了效果——戰(zhàn)斗機指揮部的機場和軍需工廠的壓力減輕了。這使皇家空軍有了發(fā)動反擊并重創(chuàng)敵軍的能力，因為英國人現(xiàn)在知道了德國空軍的進攻重點，所以他們可以做好準備，嚴陣以待。　　 9月15日，戈林決定給倫敦接著開一付劑量更大的藥方，他命令他的轟炸機和戰(zhàn)斗機竭盡全力進行一場最大的戰(zhàn)斗?！　?這位德意志的帝國元帥在過去的一個星期里，時而欣喜若狂，時而疑慮滿腹。一方面，有關英國首都遭到破壞的報告使他歡欣鼓舞，他已完全相信，倫敦人死得越多，英國其它地區(qū)要求講和的愿望就會越強烈。有好幾次他向他的下屬保證：“海獅行動”將無需執(zhí)行了，因為德國空軍顯然已經控制了英國的天空，無需一個德國士兵打到英國海岸，他就能把英國人制服?！　?而另一方面，當戈林聽到德國空軍在英國上空受損失的報告時，他又會陷入深深的沮喪之中。當他有一次去視察他在法國北部的部隊時，所到之處怨聲載道，這使他悶悶不樂。轟炸機部隊說他們得不到足夠的保護，戰(zhàn)斗機部隊說倫敦處于航程極限的邊緣，所以他們只能打一、二十分鐘的仗就得飛回來?！　?戰(zhàn)斗機和轟炸機部隊的將領都在為日益增多的損失發(fā)愁。轟炸機不斷地被那些德國空軍情報部門宣布為不復存在的皇家空軍的戰(zhàn)斗機中隊所擊落。戰(zhàn)斗機也被接二連三地打下來，因為它們燃判不足，無法在空中的激戰(zhàn)中隨機應變，還有一些因為油箱耗空，栽到了加來的海岸上?！　?戈林想安慰這些滿腹怨氣的部隊。他向他們保證，再進行最后一次大規(guī)模的白天襲擊，就會全部結束，萬事大吉，皇家空軍將被一舉全殲，而倫敦遭受的打擊如此沉重，它除了叫饒之外別無選擇?！　?9月15日，星期日——這一天后來在皇家空軍的軍史里被稱為“不列顛戰(zhàn)役日”——又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只有一層淡淡的薄霧遮著本來秋高氣爽的天空。上午大約剛過一半，英國的雷達屏幕上就出現(xiàn)了一群群飛機的信號，很快，一批又一批的德國轟炸機飛過來了。大約有400架轟炸機，連同700架戰(zhàn)斗機，蜂擁而至，向英國首都的方向襲來?！　?這一次，進攻者一到英國海岸就遭到了打擊，從此它們再也不能不受阻撓地長驅直入了。戰(zhàn)斗機指揮部把它的全部力量都派上了天，一共24個中隊，其中22個中隊，將近300架飛機馬上與“梅—109”展開了激戰(zhàn)，或者將一架架的“多爾尼”和“海因克爾”飛機擊落?！　?戰(zhàn)斗持續(xù)了一整天，直到天上布滿了橫七豎八的煙痕。在這一天的最后一次戰(zhàn)斗中，駕駛著一架颶風式飛機的飛行員R·T·霍姆斯中士，在倫敦西區(qū)的上空把他的機關槍對準了兩架“多尼爾”飛機。他打掉了其中一架的一截機翼，而另一架也被他打得在空中爆炸了，與此同時，他自己的颶風式飛機也受了重傷。第一架“多尼爾”飛機的機組成員跳傘落到了肯寧頓橢圓體育場的板球場上，他們的飛機在倫敦中心維多利亞火車站的一個火車停車場墜毀?；裟匪棺约阂蔡鴤懵湓诹藦匚鲄^(qū)皇帝大道的一只垃圾箱里?！　?第二天，一家倫敦報紙刊出了“全殲185架”的大標題。這是航空部官方公布的被皇家空軍和防空部隊消滅的德國飛機的數(shù)字。　　 實際上，真正的數(shù)字比這低多了：有56架德國飛機被戰(zhàn)斗機指揮部擊落，皇家空軍損失26架。但是還有幾十架德國轟炸機踉蹌回到基地時，有的機組成員喪生，引擎著火，起落架被打掉。至少有20架“梅—109”飛機油箱耗盡，落在了勒杜蓋和布洛涅之間10英里長的法國近海水域里。　　 戈林這次受到了懲罰。他曾告訴希特勒，9月15日的這次大規(guī)模戰(zhàn)斗將成為這次戰(zhàn)役的轉折點。這次戰(zhàn)斗的確是一個轉折點，但并不是向德國人所預料的方向轉折。　　 9月17日，元首決定無限期地推遲“海獅行動”，他命令他的將領用別的辦法迫使英國人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