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絲獨自醒來。

這不是第一次了，但在她們之間發(fā)生了那一切之后，床單里沒有金克絲的溫暖，這仍然在拉克絲的心中留下了一道冰冷的溝壑。

她懷疑這是她必須習(xí)慣的事情。金克絲來去自如，就像一個警惕的野貓，拉克絲知道她很難做到坐著不動，更不用說睡得安穩(wěn)了。

盡管如此，她還是無法擺脫某種感覺...

她伸展身體，在溫暖的床單里，在愛人存在的揮之不去的痕跡中，慵懶地度過了幾分鐘。

但沒有她，一切都很空洞。拉克絲叫了一次金克絲的名字，但沒有得到回應(yīng)。

‘有點不對勁’

她脊椎的寒意告訴了她這一點，一種她應(yīng)該聽到一些東西的感覺——金克絲工具的叮當聲，她的喃喃聲或自言自語，工房里奇怪的爆炸聲。

也許這沒什么。也許拉克絲只是在經(jīng)歷了她們所經(jīng)歷的一切之后變得偏執(zhí)。

但她的直覺很少出錯。

她從床上滑下來，翻找衣服，只找到了一套金克絲的備用睡衣，如果真的有什么麻煩的話，幾乎不適合作戰(zhàn)——但有一種感覺告訴她沒有時間穿上盔甲，所以她必須穿上可愛的小背心，上面有一個閃閃發(fā)光的火焰覆蓋的頭骨，緊緊地勒著她的胸。

就將就一下吧。她在腰上系上劍，從巢穴的床罩里爬出來，朝著通往金克絲工作室的隧道走去，骯臟的金屬和混凝土地板冰冷地貼在她的赤腳上。

‘有些不對勁’，她的腦中不斷重復(fù)，‘有些不對勁...’

巢穴的寧靜籠罩著她，比祖安的空氣更令人壓抑。拉克絲往更深處去，進入迷宮般的工業(yè)隧道，看到了一絲動靜。尾巴頂端的火焰，火爆猴，一小群，蜷縮在黑暗中躲起來。她對它們那雙長著火眼金睛的小臉上的恐懼皺著眉頭。

當拉克絲躡手躡腳地走進金克絲的工房時，她心跳加速...

這個房間一定是某種大型鐘表裝置的一部分，是祖安機械內(nèi)臟的一部分。一個小型混凝土平臺危險地懸掛在若隱若現(xiàn)的齒輪和懸掛的鏈條之間，就像一個睡著的怪物的牙齒一樣。所有的平臺上都涂滿了金克絲的標志性涂鴉，焦黑的地面展示著她的實驗結(jié)果。

但這些對拉克絲來說都無關(guān)緊要。什么都無所謂，只有那個癱倒在粉筆中間的蒼白的身影，被周圍的機械裝置突顯得如此矮小。

拉克絲屏住了呼吸，她膽怯的腳步走近粉筆的邊緣，漫步在瘋狂潦草的示意圖、咆哮的怪物臉、咧嘴的臉龐、數(shù)字和奧術(shù)的數(shù)學(xué)方程上，她的眼睛睜大了...

拉克絲咽下口水，踮著腳尖穿過粉筆，似乎試圖不打破一個神秘的召喚陣——因為這確實像是一種混亂的、孩童般的召喚法陣。

其中一些是用血畫的，和粉筆混合在一起。

“...金克絲？”她低聲說道，用顫抖的手指伸向蒼白的背部，“你還好嗎？”

回答她的是沉默。

然后是一聲嘆息。

“永遠不會，亮閃閃，”她愛人脆弱的聲音傳來，“永遠不能?！?/p>

金克絲的皮膚摸起來很冷，但當她感覺到它在移動時，拉克絲發(fā)出了顫抖的呼吸，感覺到女孩轉(zhuǎn)向她，帶著一雙縈繞的紫水晶眼睛。

眼睛在光芒下翻騰，海洋般的無言情感。

“...但沒關(guān)系，”金克絲的臉上掠過一絲微笑。

拉克絲咬著嘴唇，點點頭，悄悄靠近，在不干擾她的作品的情況下，盡可能地坐在金克絲旁邊的空間里。

“是嗎？”她問道，歪著頭看著金克絲表情的細微差別。在如此短暫的時間里，那張臉對她來說變得如此珍貴，但她仍在學(xué)習(xí)解讀它。

金克絲點頭時，臉上的笑容變得有點狂躁，她的頭堅定地跳動了一下，一次、兩次，好像在向自己證實。

拉克絲看到了她臉上的淚痕，她指尖上的灰塵帶著干燥的血液，那些溫柔而饑渴地觸摸過拉克絲的手指，對她來說是新的神圣記憶，是新的褻瀆。傷口已經(jīng)愈合，但拉克絲可以想象，傷口一定很大才能流那么多血來涂畫。

“沒關(guān)系，小太陽，”金克絲把臉頰靠在拉克絲的肩膀上說，“是的。因為現(xiàn)在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我要做什么?！?/p>

拉克絲在粉筆中看到了粉紅色和藍色。在金克絲身后，在地板中央，拉克絲只能看到粉筆畫的一半肖像，比她典型的幼稚涂鴉要詳實得多，臉部特征模糊在一張藍色辮子頭發(fā)的瘦臉之間...

...還有一個更結(jié)實的粉紅色大蓋頭。

拉克絲凝視著，仿佛看到了每一次瘋狂的粉筆刮擦中從金克絲身上擠出的鮮血和疼痛，她的視線突然模糊了。金克絲說過的和沒說過的一切都沖擊著她。

“是嗎？”拉克絲驚訝于自己嗓音中的破碎，“要把她逼出來，不是嗎？要飛躍向不歸路，只是為了——”

拉克絲幾乎哽咽到說不出話，只能大聲吼出來讓它們變得真實。

“——強迫你姐姐殺了你？”

“拉克茜——”

“不！這真的...對你來說真的還不夠嗎？”拉克絲哽咽著，討厭她說話時的顫抖、四肢的緊張、以及從金克絲身邊離開——為了能直視她睜大的眼睛和痛苦的表情，“還不夠嗎？”

哦，她多么討厭把那種表情放在金克絲的臉上，但她無法停止自己的話語，如同嘴唇上冒出一道道閃閃發(fā)光的剃刀，每一把都是真心實意的。

“因為我...我...”拉克絲在身側(cè)揮舞著拳頭，“我已經(jīng)為你付出了全部！我已經(jīng)給了你...我...我的身體，我的心...我要求你活下去作為回報很過分嗎？QN瑪D，我認為你的生命更有價值——之前我決心在你身邊流血戰(zhàn)斗到死，但現(xiàn)在我卻看著你準備自暴自棄枉費生命——”

現(xiàn)在，她讓金克絲哭了出來。蜿蜒的河流污染了她眼睛下的黑暗，使她的瞳影更加明亮，來自靈魂的毒液在其中流淌。

“不...不...”金克絲的聲音如同碎玻璃，拉克絲的心也隨之碎了，“你...你不...我不...”

“我不會讓你這樣做的！”拉克絲厲聲說道，用掌跟擦了擦自己的眼淚，這樣她就可以TM把她的眼睛看得更清楚了，“你聽到了嗎，金克絲？如果有人在對你說謊話——告訴他們，我想讓他們TM的閉嘴——告訴他們現(xiàn)在在說話的是拉克絲！”

“求你了，小金毛...”金克絲皺著臉。她伸手去抓拉克絲，懇求她不要走——“...求你了?！?/p>

拉克絲本來也不想走。

金克絲的手一觸上，她就掉進了拉克絲的懷抱里，雙臂環(huán)抱著她的愛人，用盡全力緊緊抓住她，淹沒在她的硝煙味、她的身軀、重量和現(xiàn)實中。

“我不會讓你這么做的，”她對著金克絲的脖子發(fā)出刺耳的聲音。“我不想讓你走。你屬于我，我的金克絲，而我——”

金克絲吻了她，把她的話咽進了柔軟的嘴唇和臉頰的擠壓中。

“對不起，”她在拉克絲的嘴里低聲說道，一股溫柔的暖洋洋的氣息拂過她的嘴唇，她輕輕滑離她，“我...這...不是。你先...看看?！?/p>

拉克絲驚愕地看了她一眼。但金克絲只是退后一步，讓她看到了地板上的整個肖像。

金克絲一定花了好幾個小時把最初的粉筆和血肉的瘋狂刮擦變成了面部和特征的超現(xiàn)實混合體。

混凝土上的臉龐融成一個潦草的蜘蛛網(wǎng)，又如跳動的心臟。這是一個由粉色和藍色頭發(fā)組成的大漩渦，融合成深藍色和亮黃色。

不是兩張臉，而是四張。

“我不想死，”金克絲輕聲說道。

她凝視著自己畫的東西，緩緩地吸了一口氣。

“...我從來沒真的想求死過。”

她抬起眼睛看著旁邊的女孩，抓住了拉克絲的心，像是用她結(jié)實的手臂一樣，用那種眼神緊緊地抱著她。

“我只是...不知道還能做什么，”金克絲聳聳肩。她看起來很瘦小，很疲憊，沒有了讓她充滿活力的兇猛能量，“月亮說是時候了...還有什么留給金克絲的呢？”

拉克絲呆呆地凝視著這些超現(xiàn)實的拼湊圖像。凱特琳的藍眼睛融入了她自己的眼睛，融入了金克絲的艷粉色，融入了蔚的鋼鐵灰。

用粉筆和鮮血綁在一起，一個瘋狂女孩的命運之輪，仇恨，與愛。

“直到我遇到你，我才真正看到它，小金毛。我只是...”金克絲的臉上泛起漣漪，蒼白的面孔籠罩著不斷上升的痛苦失落的海洋，“...我只是想讓蔚——”

“再見你一次，”拉克絲說。

金克絲咽了口口水，點點頭。拉克絲走近一步，握住她的手，親吻她沾有粉筆的指尖，仿佛在賜福它。

“...那，”她笑著說，“我可以讓你去做。事實上，我向你發(fā)誓，我們一定會完成它。”

金克絲的嘴唇張開，拉克絲一度以為她要說些什么。

但她只是呼吸著。

拉克絲的心還在砰砰作響。她怎么能把金克絲給她的感受用語言表達出來呢？她很奇特，至少可以說是不穩(wěn)定的、復(fù)雜的和特殊的。任何人都沒有看過拉克絲的這一面，除了眼前的藍發(fā)女孩，就如同除了拉克絲沒人真正理解金克絲一樣。

她是一場風(fēng)暴，把拉克絲拋向瘋狂的刺激和折磨。她是狂風(fēng)，撕裂了拉克絲的一切，把她舉起來擁抱自己釋放的光。不知怎么的，拉克絲感到自己被混亂所庇護。

混亂中心的金克絲是她的保護神。

“你還沒有回答我，”拉克絲說，“當我問起我們的下一次冒險時。這就是你的決定嗎？”

金克絲的手指蜷縮在她的手指周圍，將它們連在一起。

“也許吧，小太陽?！?/p>

“好吧，”拉克絲說，“如果向姐姐求死已經(jīng)不是你的愿望了...那么你想干什么？”

“我...”金克絲皺著眉頭。盡管她這樣說了，但她真的做好決定了嗎？她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嗎？

“你就只是想再見到她，不是嗎？”拉克絲的聲音沙啞。

‘為什么總是要這樣的感覺？’

她握住金克絲的手，把它夾在自己的手之間。

“是的?！?/p>

“你想讓它成為一場什么樣的會面？”

金克絲停頓了很長一段時間，凝視著地板，眼睛掃視著四周，然后她笑了。一聲輕柔的鼻息，然后是尖銳的笑聲，如同黑暗中的子彈聲。

“無論如何，這將是一場戰(zhàn)斗，小金毛，”她說，“我做了一些事情。他們恨我，這點我很確定。”

“艾克克服了自己的情緒和你對話，”拉克絲說，“你為什么會認為你姐姐不能呢？”

金克絲坐立不安，拉克絲咬了咬嘴唇。金克絲所做的這些沉甸甸的一切——她當然清楚?！龓ё吡诉@么多生命...為什么它沒有給我?guī)響?yīng)有的困擾？’

她知道答案，它在她的鼻腔里燃燒，記憶中她的光芒在另一個人的手中將一切燒成灰燼。

“你知道當你再次見到她時你會怎么做嗎？”她輕撫著她。

她的愛人背對她沉思著，沒有回答。

金克絲只是跪了下來，用手掌根部瘋狂地擦掉她面前畫像周圍雜亂的涂鴉，在它們的位置上涂畫了更多的方程式和示意圖。

拉克絲走近一步，把手放在金克絲的肩膀上，然后俯身貼上，讓她的溫暖，她的光芒，像春天的日出一樣溫柔地滲入金克絲的皮膚。

金克絲停了下來，飄忽不定的呼吸也穩(wěn)了下來，瘦弱的胸口發(fā)出一陣似笑似哭的聲音。

“不知道，”她低聲說道，“我還不知道。但我在思考，小太陽...”

“我也一直在思考，”拉克絲說，“關(guān)于未來?！?/p>

金克絲動了動身子，靠在她身上。“是嗎？”

“當我來到皮爾特沃夫時，我完全沒有計劃，”拉克絲抬起眼睛看著黑暗的天花板，“除了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我根本沒有想過其他事情?！?/p>

“那現(xiàn)在呢？”

拉克絲搖了搖頭，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現(xiàn)在我騎著一頭犀牛在購物街上行竊，炸毀了一些看起來非常昂貴的警署機器人。幾乎可以肯定的是，我把自己列入了通緝名單。另外還有...嗯...”笑容閃爍了一下，“...沃里克。”

金克絲回頭看著她。

“你不會安全的，”金克絲說，“跟我在一起，永遠都不會安寧?！?/p>

“我不想要安全，金克絲，”拉克絲回答，“你已經(jīng)給我展示了一切?！?/p>

“如果...如果你死了怎么辦？”

拉克絲苦澀地笑了笑，“我已經(jīng)死過一次了，我知道它的味道。你知道嗎？安全和孤獨的味道跟它一樣，只是更緩慢。人們說，一個真正的德瑪西亞人會驕傲地迎接羊靈。我已經(jīng)不會再坐在黑暗中等她來找我了?！?/p>

她舉起手，光線透過皮膚，把她的血肉照成半透明的紅色和橙色，向世界散發(fā)出充滿活力的彩虹光環(huán)。

“是時候了，”她對著光芒低聲說道，“很抱歉我把你藏了這么久?！?/p>

她讓光線聚成一個球，漂浮在她們之間，在金克絲的手上盤旋，反射在她美麗而可怕的眼睛里，還有她敬畏的表情中。

“當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感覺很有活力，金克絲，”拉克絲笑著說，“也許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無論你走到哪里，我都想在你身邊。所以，告訴我，你想做什么？”

金克絲，她的金克絲，敏捷而聰明的嘴唇顫抖著，把光放在手掌上，用手臂夸張地輕彈它，讓它照亮她們面前整個瘋狂而復(fù)雜的粉筆、蠟筆、示意圖和涂鴉。

拉克絲第一次看清了它是什么，它們相互聯(lián)系的方式，它們非線性網(wǎng)絡(luò)的因果關(guān)系，不僅僅是表達、感受、藝術(shù)、瘋狂...

這是一個計劃。

金克絲，她那瘋女孩的咧嘴笑像又一場變革一樣蔓延開來，比海克斯科技火箭炮的核心還要明亮，比兩個城市的倒塌還要狂野，在拉克絲耳邊發(fā)出嗚嗚聲。

“我想玩?zhèn)€痛快?！?/p>

?

禍兆之光? ???終

光炮的故事將于下一個篇章中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