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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獸和天使之間:旺代,1793-1796 (XI)

2021-10-29 14:06 作者:Mlle_Ventrachoux  | 我要投稿

XI.?Da?pacem?Domine (愿主降和平)

XI-i. “le baiser fraternel”?(友愛之吻)

1795年的和議期間,達尼康(Danican)在布列塔尼的奧什(Hoche)部下。達尼康認為,除了“熱愛共和國”(“作者的意思是,他或者是個極端或者是個傻子——達尼康回憶錄的英語版譯者注”),奧什唯一的缺點是過于蓬勃的野心。年輕人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是國民公會手中一個沒有思想的戰(zhàn)爭工具,手中掌握著工具的人是他。

與旺代人的和談同時進行的是和舒昂黨的和談。兩個地區(qū)的情況非常不同。旺代反軍的主要首領只有兩個,下普瓦圖的夏雷特和安茹的斯托弗萊。兩人的關系很坎坷,私交并不好,但出于“共同的事業(yè)”,仍不時合兵行動。夏雷特部下的尚賓諾作證說,兩支軍隊絕不可能互相攻擊。就算夏雷特有這個想法,“他知道沒有人會跟著他”。安茹也是一樣的情況。

兩個軍隊的軍官和士兵對各自首領的忠誠發(fā)自內(nèi)心,一年多生死與共的大小戰(zhàn)斗更加堅固了他們之間的聯(lián)系。因此,共和方在旺代的博弈對象只有夏雷特和斯托弗萊兩個人。只要其中任何一個人妥協(xié),就算是“平定”了半個旺代。剩下的半個要好對付的多。

與此相比,布列塔尼的舒昂黨沒有能把控全局的領袖。迄今為止舒昂黨參與過的所有大規(guī)模戰(zhàn)斗都是和旺代軍一起,或者在邦尚的布列塔尼部隊中,或者是在“西北風之行”中。最后一個公認的舒昂黨首領是塔爾蒙親王,早在1794年初就被捕處決。此后皮塞(de Puisaye)把各處零散的反叛集團梳理成一支系統(tǒng)的軍隊,但這支軍隊從來沒有像旺代軍一樣經(jīng)歷過大型戰(zhàn)事洗禮,相互之間的組織聯(lián)系并不可靠,皮塞的勢力范圍只局限在雷恩(Rennes)一帶。

名義上在皮塞部下的幾個“軍團”首領,對他并不完全信服:皮賽不是布列塔尼本地人,還有過兩年支持革命的“黑歷史”(1792年前的皮塞是個吉倫特派),并且1794年九月后他一直在英國活動。至于皮塞留在布列塔尼的代理人Cormatin,被共和軍開出的優(yōu)渥和談條件吸引,積極活動試圖成為雙方溝通中的領導角色。其它主要舒昂黨首領對此極為不滿,尤其是聲望很高的卡杜達爾(Georges Cadoudal,1771-1804)。

(邦尚部下時的)卡達杜爾

布列塔尼的共和軍駐軍分為主和與主戰(zhàn)兩派。當時在布列塔尼的達尼康認為,主戰(zhàn)的將軍為了私利故意挑起糾紛延續(xù)戰(zhàn)爭:“停戰(zhàn)意味著他們要回到自己的商鋪里”?;羰财虿涣餮钠蕉ú剂兴幔核呀?jīng)摘取了戰(zhàn)爭的榮冠,現(xiàn)在他也會摘取和平的榮冠。

奧什對舒昂黨的武力不以為然,認為他們不會構成旺代人那樣的嚴重威脅,因此以高姿態(tài)展開會談。達尼康隨同奧什參與過幾次與舒昂黨小頭目們的會面。奧什會對他們發(fā)表一番演講,鼓勵他們放下武器回歸正道,他們的生命和財產(chǎn)都會受到共和國的尊重。有他的言語作承諾。對很多參與反叛并非完全為了“保王”的叛亂者來說,這些承諾已經(jīng)足夠了。

救國委員會準許奧什全權負責和反軍的協(xié)商。他很快讓布萊斯特海角軍團中主持談判的幾個國民代表明白,他在談判中地位重要不可或缺。

奧什不信任與他溝通的Cormatin等人,Cormatin也對共和方有所保留:他一面游說舒昂黨頭目與共和軍談判,一面繼續(xù)履行皮賽交給他的任務,為接應流亡軍作準備。Cormatin無疑在觀望風向……總而言之,布列塔尼是個非常適合奧什的舞臺。這里的復雜情況完全激發(fā)了他的潛能:身處多方各懷心思的間諜,謀劃,刺殺,和各種各樣的明爭暗斗之中,霍什顯得游刃有余。

奧什在布列塔尼高調(diào)活動期間,坎科洛(Canclaux)在旺代試圖完全隱身。

第一次見到使者時夏雷特就提出,他更愿意“和坎科洛將軍或者他的一個副官談”。夏雷特曾經(jīng)是皇家海軍軍官,理所當然的認為軍隊的將軍在戰(zhàn)爭期間具有全部權力。就像是在布列塔尼的奧什。然而積極推動和議的坎科洛并沒有參與正式的談判。

同代的旺代親歷者認為是國民代表的阻攔,“(坎科洛的)一切行為都不允許”;坎科洛的部下薩瓦利(Savary)則說是本人有意回避。兩個因素應該都有。原因毫無疑問是皮塞那封被泄露出去的策反信:Cormatin作為舒昂黨的代表來到南特參與和談時,坎科洛拒絕在私人住所接見他,此后只在國民代表在場的情況下才和他會面。

盡量遠離雙方會談的坎科洛并沒有閑著,他把自己的活動嚴格限制在軍隊事務之中。一月初,坎科洛再次向救國委員會上交報告,陳述他的“平定”計劃。

對于拒絕投順的小股反軍和繞亂地區(qū)治安的游匪,坎科洛的方案也是縱隊:系統(tǒng)化的占領反叛區(qū),以紀律嚴明的縱隊進入鄉(xiāng)間,盡最大可能不驚擾居民的行軍搜索?!暗策M入旺代,必須實現(xiàn)兩個目標并達成兩個結果:召回、支援、保護那些已經(jīng)回歸的或?qū)⒁倪^的;限制、壓制、懲戒那些兇惡之徒。這里有兩類人需要區(qū)別對待,一類比另一類要少得多,必須為了整體的安寧被犧牲掉”。

奧什可以毫無顧慮的跟反軍“溝通”,因為人盡皆知他確實“熱愛共和國”。Ruelle可以在會談時暗示旺代人“你們最渴望的也是我們的渴望”,之后聲稱這些話只是為了讓反軍接受和約條款的“話術”。但沒人相信一個“殘渣余孽”(ci-devant)對保王黨們說這種話不是發(fā)自真心?;蛟S,他確實是真心的。

雙方使者間的談判從一月初進行到二月中旬,終于在大部分條款上達成共識。夏雷特同意正式見面會談,但拒絕去南特談判??部坡褰ㄗh在臨近南特屬于中間地帶的圣塞巴斯蒂安會面,附近的La Jaunaye大宅正好可以招待雙方人員。

La Jaunaye(還是和談時的老房子)

二月十三日是最初的指定會面日期,夏雷特帶了些騎手輕裝前來。到場的國民公會代表只有Menuau一個:他是個“旺代本地人”,來自索米爾(Samur)。其它代表懼怕身處保王黨的包圍之中,不敢貿(mào)然離開南特。夏雷特跟Menuau聊了兩個多小時,讓他回南特:“叫你的同事們看看,我沒吃了你。”

二月十五日清晨,甘旎夫人在維斯托公館的陽臺上目送國民代表們的馬車啟程出發(fā)前往La Jaunaye,隨行護衛(wèi)的是坎科洛指揮的兩百名步兵和一百名騎兵。

與夏雷特一同前往和談的主要是下普瓦圖和“中部軍”的軍官。安茹的斯托弗萊從一開始就反對議和,堅持只有在對方承諾立刻恢復君主制的前提下才會和談。一些偏向停戰(zhàn)的安茹軍軍官極力勸說他,和議只是為了積蓄力量等待更好的時機,最好能在談判中取得一些對他們有利的條件。最終斯托弗萊同意前往會場,但因為一些差錯沒有及時抵達。夏雷特沒打算要等他,直接與代表們進入會談。

大致內(nèi)容之前已經(jīng)談好了,剩下的只是一些最后的討價還價和儀式性場面。二月十七日,兩方正式在和議上簽字。旺代一方簽字的除了夏雷特,還有薩皮諾,貝扎理,F(xiàn)leuriot,de Cou?tus等。下普瓦圖和“中部軍”就此與共和國停戰(zhàn)言和。

La Jaunaye和約上國民代表的簽名

擬定成文的La Jaunaye和約包含二十三則條款和兩條附加條件。共和方承諾付給巨額的補償金,賠償旺代人在戰(zhàn)爭中的損失;恢復交戰(zhàn)雙方在戰(zhàn)爭中喪失的資產(chǎn);赦免在旺代軍中作戰(zhàn)的流亡者;允許當?shù)氐淖诮套杂?,但只能在私下場合進行。

對旺代人的要求幾乎沒有:和議后旺代人不再被分為“好人和惡人”兩類;所有旺代人回歸本職行業(yè),自愿參軍的可以加入軍隊,不需要被強制征兵;在去外地避難的“愛國派”的土地上耕種的旺代人一年內(nèi)與地主平分收獲所得;旺代首領對“愛國派”居民的資產(chǎn)造成的損失由共和方承諾的“補償金”賠償。

至于上繳武器,所有當?shù)鼐用裆辖坏奈淦鞫紩諆r付給。夏雷特只同意交出他的火炮。他根本沒有。

令人好奇的一個條款是,和約允許下普瓦圖地區(qū)保持不超過兩千名的“區(qū)域守衛(wèi)”(gardes territoriaux)。這些人由共和方出資供養(yǎng),國民代表負責組織他們。他們必須遵守共和國的法律,不能離開旺代地區(qū)。

事實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些“區(qū)域守衛(wèi)”不過是給“前”反軍換了個名字:反軍并沒有被解散,和約最多能達成的是削減和控制反軍的數(shù)量。

其中還規(guī)定,因為很多地區(qū)人口驟減,無法找到教育程度足夠的本地執(zhí)政官員,共和方會指派一些秉持“公義和人性原則”的國民代表代為管理行政。不過這個條款顯然沒有多大的實際可操作性:反軍既沒有繳械也沒有遣散部隊,很難想象有多少代表膽敢進入仍然仇恨“藍兵”的“前”反叛區(qū)。更別說是治理。

但最令人震驚的,還是雙方對“原則性問題”的處理方式:和約的第一條宣稱旺代反叛者從此進入共和國的懷抱,第二條宣稱旺代地區(qū)服從共和國的法律和法定權威……沒有要求反叛者個人承認或忠于共和國!

這些看似離奇的內(nèi)容引發(fā)很多后世對“秘密條款”的猜測。這個說法首先出自拿破侖的回憶錄,其中聲稱旺代人和國民代表秘密達成協(xié)議,后者承諾復辟波旁和恢復天主教的國教地位。以及直到達成復辟之前,允許旺代人繼續(xù)保持武裝:這一條大概來自對“區(qū)域守衛(wèi)”的解讀。某種程度上并不算是一個誤讀。

不過無論陣營,幾乎所有和談的參與者都否認秘密條款的存在。全程直接參與和談的貝扎理(de Béjarry)在戰(zhàn)后回憶錄中直言沒有“秘密條款”,至少他一無所知。其它親歷者如尚賓諾,Beauvais等人同樣否認存在秘密條款。但他們承認談判期間和之后,國民代表確實屢次以釋放路易十七世為誘餌,多次提出暗示誘導。

被看押的“路易十七世”

第一帝國時期,坎科洛是參議院議員。他的女婿是奧斯丁 科爾貝爾(Auguste Colbert,1793-1809),小伙子的彩禮是繆拉夫婦資助的,拿破侖和若瑟芬是坎科洛的長孫的洗父母。如果拿破侖就此事問過坎科洛本人,回答肯定是他沒有參與談判,因此什么都不知道。并且,他說的是實話。

La Jaunaye的會談進行期間,夏雷特注意到一個不太尋常的現(xiàn)象:西方軍團的總指揮坎科洛不知所蹤。

和談開始后連日陰雨連綿,國民公會代表不允許軍隊的軍官參與會談,只讓他們在外面扎營守衛(wèi)。談判的第一天,夏雷特遠遠看見坎科洛和一些部下站在帳篷外面,以為那里是談判場地,徑直朝他走過去??部坡辶⒖套尭惫賯髟?,告訴他走錯路了,他應該去國民代表們所在的會場。

會談中,國民代表們堅持拒絕讓坎科洛加入。這種態(tài)度難免引起夏雷特的好奇:Cormatin很可能對他說過皮塞的策反信;這兩天有些共和軍軍官“似乎為他們身上的制服稍感可恥”,甚至悄悄表示支持“他們的事業(yè)”;另外,全旺代都知道坎科洛是個曾在國王的軍隊中服務的“殘渣余孽”(ci-devant)。或許這些因素鼓勵了夏雷特,讓他想在坎科洛身上碰碰運氣。當然,是用夏雷特的方式。

最后一天簽字后,夏雷特提出讓坎科洛來會議廳。國民代表們叫來了一直在外面的坎科洛。薩瓦利(Savary)在書中特別強調(diào),這是坎科洛“第一次”身處旺代首領之中。

薩瓦利沒有說的是,“第一次”和坎科洛正式見面的夏雷特,當著所有人的面高聲說:“坎科洛將軍能否允許夏雷特獻給他一個友愛之吻?”(Le général Canclaux veut-il permettre a Charette de lui offrir le baiser fraternel?)

對方對這個要求“顯得困惑”【評. 嚇?愣?了?XD】??部坡遛D(zhuǎn)向旁邊的國民代表(Philippe-Albert) Bollet“尋求許可”:“我吻的是個共和派嗎?”

Bollet迫切的把他猛推出去:“是的,是的,他跟共和國講和了——”

夏雷特的臉色變了。在場目睹了這件“小插曲”的貝扎理(de Béjarry)感到震驚,事后他“逢人就說”:“公會不體面的對待指揮它的軍隊的將軍到了什么程度”。當時在布列塔尼的達尼康(Danican)聽說了此事,寫進自己的回憶錄【注. 行走的廣播Béjarry,電波覆蓋盧瓦內(nèi)河兩岸】。戰(zhàn)爭結束多年以后,貝扎理的兒子向他求證。貝扎理承認確有此事。他的孫子整理出版祖父的回憶錄時也收錄了這件事。【評:祖孫三代齊吃瓜】

對國民公會的這個批評或許有失公允。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完全因為策反信事件之后,坎科洛謹慎到近乎神經(jīng)質(zhì)。至少奧什絕不會允許自己被這樣對待。La Jaunaye談判期間,奧什來到南特密切關注和談進程。但是代表們不允許他進入談判會場。年輕人忿忿不平認為受到侮辱,之后向在場的甘倪夫人打聽到和議的全部過程。

坎科洛的態(tài)度讓簽字后本來就心懷忐忑的夏雷特更加不安,愈發(fā)懷疑起共和方在這個和約之中和之外作出的承諾。此外,“雅各賓派”代表Boursault參加過開始的幾次談判后拒絕再出席,最后一天也沒有出場簽字。Boursault認為這個和約毫無誠意,他聲稱盡管不支持旺代人的事業(yè),但“他們帶著榮譽戰(zhàn)斗”,不應當采用卑鄙的方式暗算他們。

共和方的不滿表現(xiàn)在暗處,旺代人的不滿表現(xiàn)在明處。雙方都在和約上簽完了字,斯托弗萊才姍姍來遲。他認為受到戲弄,憤怒的上馬揮鞭,對部下騎兵大聲宣稱:“國王萬歲!共和國和夏雷特都去見鬼!”,隨即帶著人馬揚長而去。代表安茹軍的Beauvais參與了和議但拒絕簽字,他嚴詞指責夏雷特接受共和國是背叛。

夏雷特的部下中,反對最激烈的是Da Launay,一個從共和軍投誠而來的軍官(1)。在會談場地,Da Launay高喊“國王或死亡!”,和其他幾個反對和約的軍官縱馬沖出營地。Da Launay甚至試圖策反夏雷特帶往La Jaunaye的部隊,直到夏雷特及時出現(xiàn)穩(wěn)定了情況。畏懼夏雷特的怒火,Da Launay轉(zhuǎn)而投奔斯托弗萊,四處揚言要“一梭子彈打爆他(夏雷特)的腦袋”(qu'il?lui?casserait?la?tête?d'un?coup?depistolet)。Da Launay之外,夏雷特的得力部將Savin也拒絕簽字,還有他忠誠的朋友Le Mo?lle。但兩人仍然忠于他,只是各自退隱回鄉(xiāng)下農(nóng)莊等待時機。

尚賓諾也去了La Jaunaye。作為一個傾向立憲的保王派,他從情感上拒絕議和。尚賓諾指出一旦民兵們回復和平的日常生活,很難再發(fā)動他們作戰(zhàn)。但他也很清楚,即使再堅持下去,他們的勝算也微乎其微,最好是接受條件有利的和約。

尚賓諾不相信國民代表談判時作出的任何誘導或暗示,他直言國家政體變動這樣的大事不可能由西部樹林里的一伙游兵散將決定。他不明白為什么夏雷特極力游說他們簽字。對此,尚賓諾不無抱怨的寫道:“我不知道夏雷特先生對此是什么感受,或者他有什么打算。他想什么都不跟我們說”。

和約簽訂后夏雷特本來打算直接回貝拉維尼,但國民代表們熱情邀請他們?nèi)ツ咸貐⒓幼YR和平的慶典。夏雷特有些猶豫,提出無論到什么地方,他和他的人都不會摘下白花結。代表們滿口答應。

【評. 起立鼓掌。能把泰山崩于前色不變的坎科洛嚇愣住的沒誰了。1793年被他攆得遍地爬的憋屈一吐而空?】

XI-ii.?Vive l'union?(團結萬歲)

二月二十五日清晨,兩方人員整裝待發(fā),準備離開La Jaunaye前往南特。隊伍即將出發(fā)時,看守La Jaunaye大宅的農(nóng)場主妻子推開圍繞在夏雷特周圍的軍官,把五歲的小女兒舉到他旁邊:“看仔細點,我的孩子,你在看一個了不起的人”。夏雷特笑著親了下孩子的臉。這是他當天頭一次露出笑容。

浩浩蕩蕩的游行隊伍從皮爾米勒橋進入南特,河對岸鳴放禮炮,迎接這個猶如夢幻的場面:騎馬走在最前面的是夏雷特,穿著裝飾有將軍肩穗和圣心胸徽的藍制服,白領巾和頭巾上繡著金百合花,他標志性的亨利四世帽子上插著一大簇招搖顯眼的白羽毛。夏雷特左側(cè)的是西方軍團參謀長波普(?Beaupuy),右側(cè)則是總指揮坎科洛本人,兩人都穿著禮服正裝,帽子上裝飾著三色羽簇。【評:頭一天被推出去送吻,第二天被推出去三陪。向為和平無私獻身的坎老師致以隆重敬意】

一年之前夏雷特也在這里:三萬多旺代軍圍攻南特,他帶領的下普瓦圖軍首先在皮爾米勒橋上開炮攻擊,昭示戰(zhàn)斗開始。激烈的戰(zhàn)斗持續(xù)了一整天,卡特利諾在威亞姆廣場重傷倒下,三面攻城的軍隊見情勢不利陸續(xù)撤退。最后撤離南特城邊的是下普瓦圖軍,他們最終沒能跨過皮爾米勒橋。

今天他將從這座橋上進入南特。當年守城的總指揮就在他旁邊,對他禮遇有加。

皮爾米勒橋

緊隨隨后的是薩皮諾(Sapinaud)和共和軍的四個副將。接著是旺代的“軍團”首領和堂區(qū)部隊首領,與他們接踵并肩的是共和軍軍官。隨后是國民公會代表,隊伍最后是軍容整齊的共和軍騎兵。

所有人都騎在馬上,藍白兩方并駕齊驅(qū)。百合旗和三色旗迎風招展,白花結和三色結相映生輝。

前來圍觀的南特市民看得目瞪口呆?!捌痰陌察o”后,人群中爆發(fā)出“共和國萬歲!”“國民公會萬歲!”的歡呼和掌聲。甚至有人高呼“國王萬歲!”,激起一小片狂莽的喝彩和回應。

迅速解除了這件“意外狀況”的是之前出使貝拉維尼的使者,從國家鍘刀下逃生的Bureau。他帶頭高喊“和平萬歲!”“團結萬歲!”,人們的熱烈回應很快淹沒了一些不合時宜的口號。

南特城道路兩旁擠滿了前來圍觀致意的群眾。人們的熱情都很高漲,四處漫布著歡樂的節(jié)日氣氛。除了真心慶賀終于來臨的和平,居民們爭先恐后涌上街頭,都想一睹夏雷特這個神秘的“土匪頭子”的真容。沿街到處有人歡呼“夏雷特萬歲!”。游行隊伍路過凱西耶住過的維斯托公館,現(xiàn)在簇擁在窗下的人群正喊著“夏雷特萬歲!”。之后甘旎夫人會招待他在維斯托公館下榻。

vive l'union!

游行的路上,人人都注意到夏雷特面色凝重,似乎心事重重。經(jīng)過布法(Bouffay)廣場時,夏雷特拉馬停住。這里曾是南特豎立斷頭臺的位置,廣場后的屋子就是關押囚犯的監(jiān)獄。與廣場一街之隔的是凱西耶在南特的辦事處,“前”圣十字教堂。

布法廣場雨后(世居旺代的本地人都知道這里以前放過斷頭臺。親測證實)

夏雷特拉住馬,脫下帽子在廣場前默默靜立了片刻——這里曾關押過成千上百人,每個人都是其他人的妻子兒女,家人朋友;這些“土匪”和“自由之敵”,在一場場慶祝自由理性的狂歡中消亡在斷頭臺上,行刑隊槍口前,刺刀下,烈火中,盧瓦內(nèi)河底——“沒有一個家庭不為失去父親,丈夫,兄弟和朋友而哀慟”(塔爾蒙)。

“布法廣場上處決La Métairie姐妹”(據(jù)傳是夏雷特的堂親)

坎科洛像他一樣脫帽默立。旁邊的波普見狀,也作了相同的動作。共和軍士兵紛紛效仿他們的長官,和旺代人一同脫帽向死者致意。游行隊伍悄無聲息的經(jīng)過布法廣場,巨大的寂靜見證了真正的“l(fā)'union”的一刻。

René Follet在《Petite histoire des guerres de Vendée》里的插畫。旺代戰(zhàn)爭題材最好的畫師沒有之一,高山仰止無可超越!

十幾萬人的死難,十幾萬人的背井離鄉(xiāng),滿地焦土和滿目瘡痍。一年多的死戰(zhàn)后,“旺代”不必須被徹底“毀滅”了。旺代人不再是“土匪”(brigands),“惡棍”(coquins?),“流氓”(scélérats),“乞丐”(?gueux),“奴隸”( esclaves),“野蠻人”(barbares),“革命之敵”(les?révolutionnaires?proposent),“自由之敵”(les?ennemis?de?la?liberté)“國家之敵”(?les?ennemis?de?la?nation),“地獄暴民團”(?horde?infernale),“天主教暴民團”(horde?catholique),“游蕩的狂熱暴民團”(horde?fugitive?et?fanatique),等等。他們可以和自由理性的本國同胞坐下來平等對話,“和談調(diào)解”——沒有旺代了,“旺代人”重新成為了“人”。?

城中慶典持續(xù)連日,南特人熱情招待這些“迷失的兄弟”,城里的大家族和富商紛紛向旺代人敞開大門慷慨款待,舉辦各種宴席舞會,邀請旺代人登門做客。當晚,一個富商在家中為夏雷特等人舉辦舞會。一支鄉(xiāng)村舞曲響起時,一些年輕姑娘手拉著手圍成一圈,把夏雷特圍在當中。一個姑娘笑著說:“將軍,你是個俘虜了”。夏雷特敏捷的跳出她們的包圍:“你們不會輕易捉到夏雷特”。

旺代傳統(tǒng)“l(fā)a maraichine”舞蹈

雖然代表們盡力挽留,夏雷特只在南特停留了兩晚,就匆忙趕回貝拉維尼收攏他的部隊:斯托弗萊已經(jīng)公開宣布與簽訂和議的首領敵對;另一些不滿和談的軍官正謀劃奪取他的軍隊。此外,南特承載了太多旺代人刻骨銘心的沉重記憶,他一天也不想多呆。

當日的游行在南特周邊產(chǎn)生的效果格外巨大。民間傳言四起,到處流傳馬上就要恢復君主制。起初在南特的代表們不敢對國民公會說實話,上交的報告中謊稱旺代人進城時戴了三色結。不過真相很快傳到巴黎,這次游行遠比和約本身更讓巴黎的左派憤怒。

而旺代人在城里短短幾天的停留,也讓他們的心情慢慢轉(zhuǎn)變。尚賓諾在回憶錄中寫道:

……La?Jaunaye會談時,除了幾個從來沒有拿過武器的人,我們都支持繼續(xù)戰(zhàn)斗。幾場勝利的自豪鼓舞了我們,長久以來對共和國的共同仇恨在我們每個人心中燃燒:還沒能報復我們父母的死難和故土的災禍就要與敵人和解,這讓我們倍感恥辱。我們對這些曾殘暴的對待過我們的人們的承諾毫無信心,尤其是想到那些愛國者們帶來的恐怖時;我們認為他們是所有邪惡的始作俑者……所以當似乎與共和軍談得不太順利的將軍們離開帳篷時,我們的騎手開始高呼:國王萬歲!以表示我們?yōu)闀劜怀晒Χ械礁吲d。

但當我們回到貝拉維尼時,氣氛變得很不一樣。受到在城中獲得的我們失去了很久的愜意時光與甜美和平的影響;以及和一些共和派交往過后,我們認為他們都是兇殘禽獸(bêtes?féroces)的觀點有所改變;最后是那些比我們遭受過更大苦難*的老朋友們的勸說,他們懇請我們放下武器。我們的心開始變得柔軟;我們過去的悲慘遭遇似乎不再無法忍受。我們開始看出我們貧弱的資源會被共和國的勢力鎮(zhèn)壓,因為他確實戰(zhàn)勝了所有國家的聯(lián)盟,雖然長久以來我們都不愿如此相信。

【問:??比尚賓諾全家五口死光更慘的是什么狀況?……對了,還有三代族滅的】

貝拉維尼。夏雷特宅邸

然而,一切看似即將塵埃落定時,新的風暴正在悄悄醞釀。

尚賓諾在回憶錄中寫道,和議進行期間,他們頭一次和國內(nèi)外保王派的廣袤網(wǎng)絡取得聯(lián)系。他們這才了解到,巴黎一直有保王派在秘密活動,甚至國民公會中也有傾向保王的國民代表。而與“共和軍”的近距離接觸不但使雙方放下了一些固有成見,還讓他們發(fā)現(xiàn)似乎有些人不太喜歡身上的制服——在La?Jaunaye,一個“階級很高”的共和軍軍官悄悄對夏雷特說,后悔沒有早點遇見他。夏雷特回復,他們還有機會一起共事——皮塞的代理人Cormatin還帶來了海外親王們的消息,告知他們流亡軍正在籌備登陸。這次英國人真的會兌現(xiàn)援助的承諾。

但是,尚賓諾提出質(zhì)疑:為什么1793年初“大軍”還頗具規(guī)模,形勢對旺代人有利時,沒有人聯(lián)系過他們。直到他們幾乎山窮水盡,聽說這里要停戰(zhàn),才開始大規(guī)模行動,攛掇他們繼續(xù)打下去?

尚賓諾回憶,簽約后夏雷特叫來所有軍官,關上門對他們說:“你們覺得從此我就會變成一個共和派?”有些人笑出了聲。夏雷特繼續(xù)說:“有些人想讓我們在這邊繼續(xù)打,別聽那些窩在安全角落只顧自己享樂的家伙們扯犢子。你們都知道我們的資源有多貧弱,我們撐不下去了”。

夏雷特對他們說,他的計劃是積蓄實力等待時機,同時跟國內(nèi)外的保王派勢力聯(lián)系,拉攏一些偏向保王的軍官和官員,通過和平的方式實現(xiàn)他們的目標。

除此之外,夏雷特之后寫給普羅旺斯伯爵(后路易十八世)的信中顯示,真正促使他簽約的原因是對方答應釋放十歲的“小國王”,將革命以來一直被囚禁在巴黎的路易十七世送來旺代的承諾。

"國王萬歲!"……哪個國王?

希望對方能兌現(xiàn)這個承諾顯然有些太理想主義,不過人人都有希望的資格。而夏雷特堅決的正統(tǒng)派立場,很快會把他帶進一個遠超出他的能力的復雜處境:不希望看到“路易十七世”的不僅是共和國,還有某些海外的保王派。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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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尚賓諾(La?Championiere)的道德觀:Da?Launay小記(/《旺代黑幫實錄》)

根據(jù)尚賓諾的敘述,Da?Launay作戰(zhàn)無比英勇,然極度缺德(有說Da?Launay是“無神論者”??赡苁莻€具有時代風格的形容詞,和“缺德”同義)。Joly死后,Da?Launay聽說他平時剽掠積了不少私財,私下拷問他的妻子逼問財產(chǎn)下落,結果把人打死了。和議后Da?Launay投奔斯托弗萊尋求庇護,背地里偷偷搞斯托弗萊。之后夏雷特,薩皮諾與斯托弗萊合解。斯托弗萊得知此人曾試圖毒殺自己(用一個有雙層機關的酒壺),立馬被點爆給全軍軍官發(fā)通緝信,“把da?Launay描述成一個打算毒殺所有首領的惡棍”【評. 講真,敢連著戳炸旺代倆火氣最旺的頭兒,也算是條好漢】。薩皮諾的人抓住他后送到夏雷特的大本營貝拉維尼。他沒跑,以為夏雷特不會殺他?;氐綘I地的夏雷特聽說此人在鎮(zhèn)上,叫來手下一個專管處決的德國騎兵,對他說:“去給我把這個人干掉。要是他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就把你倆的腦子都崩出來”("Va-t'en?me?fusiller?cet?homme;?s'il?reparait?devant?moi,?je?vous?brule?la?cervelle?a?tous deux")。da?Launay當時正在de Cou?tus家里,de Cou?tus的女兒也在旁邊。德國人當著他們的面把da?Launay揪出去拿戰(zhàn)刀戳死了,橫尸野地好幾天沒人敢收埋。

尚賓諾很反感Da?Launay,他認為Da?Launay堅持“國王或死亡”的真正原因是想要“國王的回報”,但也因為Da?Launay之死對夏雷特等人很不滿。尚賓諾的意思是:這個人雖然罪有應得應該死,但斯托弗萊不該寫那么夸張的通緝信猛黑他;夏雷特不該派人去私下殺他;也不該讓那個德國人去辦,當著軍隊副帥和倆姑娘的面殺人;更不該拿刀殺他,死后暴尸:沒有正兒八經(jīng)的審判他,然后堂堂正正的公開槍決就是不對。惡人也要讓他死的有尊嚴。

Joly也是同理。尚賓諾說他無比英勇,指揮軍隊超一流。然在軍隊中實施“殘酷專制”:槍斃沖鋒不及時的士兵,打劫“愛國派”居民勒索贖金,三番五次當眾找夏雷特挑事,甚至槍斃了一個拒絕服從他的夏雷特部下炮手。但.是——?就算他惡事做盡,夏雷特也不應該讓人刺殺他。(尚賓諾特別相信Joly之死跟夏雷特有關……何以對老上司的人品如此沒信心)

概括之:公義不能通過不公義的方式實現(xiàn)。

雖然從古典經(jīng)院倫理角度看這個道德觀一點毛病沒有,但聯(lián)系尚賓諾的個人經(jīng)歷和時代背景,實在震撼。由此可以理解為什么尚賓諾不是特別信服的正統(tǒng)派保王黨,但特別反共和。


野獸和天使之間:旺代,1793-1796 (XI)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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