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次朋友聚會的飯桌上，老同學(xué)老童介紹我認(rèn)識了柳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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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如其名，柳眉身材如楊柳般婀娜，面容也如眉月般姣好，而且個人涵養(yǎng)和氣質(zhì)都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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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間柳眉對我說，她是監(jiān)獄服刑人員蔣某的表妹，想到監(jiān)獄去看一下蔣某，并辦理個接見證，以便長期聯(liá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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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柳眉說必須有相關(guān)的證明才可以，問她是否能夠提供。柳眉失望的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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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zhuǎn)天，受邀到老童家，老童和夫人很熱情，同在的還有柳眉，原來，柳眉和老童的夫人是忘年閨蜜，言談之中，柳眉的故事慢慢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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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眉是個郊區(qū)出生的孩子，家境不錯，從小父母就在市里買了房，父母親做蔬菜和水果生意，在世紀(jì)之初就早已步入小康之列。父母對柳眉的教育非常重視，在她的記憶中，童年乃至少女時代，初了正常的上學(xué)，還有沒完沒了的培訓(xùn)班，她主學(xué)的是對于普通家庭來說過于昂貴的鋼琴，十三歲時就過了十級。此外，還有舞蹈和聲樂，她也有小成。每每有朋友到家，父母總會讓她彈上一曲跳上一段唱上一曲，在賓客的贊譽聲中，全家得到了滿足和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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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她十二歲的時候父母又生了一個男孩，柳眉說，從弟弟一出生，她就感覺到自己的家庭地位如同夏日雨后漸漸消失的彩虹，風(fēng)景漸消而悶熱漸起，整個青春期就迷失在一片難忍的燥熱之中。

?柳眉說，她初了功課就是練琴，和父母很少交流，但她理解，父母的忙碌對于這個家來說，是必不可少的。

?人生的時間看起來緩慢而又悠長，但回首起來往往會感慨，它要比高鐵快的多，它帶走了我們最珍貴的東西，留下的往往是自以為清晰卻時常模糊的記憶，讓我們唏噓感慨和懷念。

?柳眉不知不覺的就從一個藝術(shù)類院校畢業(yè)了。有時想想，學(xué)藝術(shù)是一條具有賭博性質(zhì)的道路，即便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到頭來一輩子多數(shù)也只是個群演，在節(jié)目單上位于主演名字后面的“等”字里。

?和別的女孩不一樣，柳眉對所謂的“韓流”和“小鮮肉”不感興趣，她的青春偶像是王志文，這個集儒雅和狡黠于一身的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常常讓她心醉神迷充滿幻想進而欲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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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眉到了一個琴行當(dāng)了鋼琴老師，由于她的才藝和氣質(zhì)薪酬頗豐。用她的話來說，畢業(yè)后基本就沒有從家里要過錢，自己的手機永遠(yuǎn)是最新款的蘋果，衣服、鞋子和包都是我所不知道的一些名牌。

?她對愛情的態(tài)度過于慵懶，對誰都提不起勁頭，對此她有著自己的解釋，她的理想愛情在王洛賓那首膾炙人口的《在那遙遠(yuǎn)的地方》歌詞里：我愿拋棄了財產(chǎn)跟她去放羊，每天看著那粉紅的笑臉，和那美麗金邊的衣裳，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她身旁，我愿她拿著細(xì)細(xì)的皮鞭，不斷輕輕打在我身上 ……

正如無論再好的美夢終將醒來一樣，柳眉對愛情幻想的終結(jié)遇見蔣某。

?我去獄內(nèi)見了蔣某，他的確是一個有魅力的中年男子，囚服一塵不染，每天最少要洗三遍以上的臉，侃侃而談之中頭腦機敏條理清晰詞匯豐富，頗有幾分軒昂的氣質(zhì)，以致于其它服刑人員都帶點戲謔性的尊稱他為“蔣委員長”。

?柳眉是在一次飯局上認(rèn)識蔣某的，蔣某當(dāng)時辦了一個藝術(shù)學(xué)院，蔣某在席間問柳眉想不想跳槽到他的學(xué)校，所有待遇全部從優(yōu)，柳眉對蔣某說：我才藝平平怎么能入了蔣總的法眼。而此時蔣某的一句話讓她全身為之一顫。

?蔣某用帶著磁性而又深沉的嗓音微笑著說：別逼著我夸你。

?柳眉有點當(dāng)眾的不好意思，但這個別出心裁的夸獎和蔣某當(dāng)時的風(fēng)度如同阿里巴巴的那句著名的咒語“芝麻開門”，使她的心扉已悄然的為蔣某打開，盡管她當(dāng)時也未意識到。

?柳眉當(dāng)場決定到蔣某的藝校。

?柳眉到了蔣某的藝校后，一方面教學(xué)生彈琴，一方面也是蔣某的工作助理。

?蔣某是個工作狂人，他如同傳說中的永動機一樣，每天有著輸出不斷的能量。工作熱情甚至超過了太陽能，太陽能只在白天發(fā)電，而他在夜里也如暗黑精靈般地隨時出現(xiàn)在任何需要他的場所。

都說男人工作中才最有魅力，柳眉經(jīng)常在他身邊，看著他如魚得水般的待人接物，看著他非富即貴的朋友圈，看著他輕松的解決一些常人看來無比艱難的問題，對他由心底的敬佩漸如小溪匯成的江河，綿綿而下滔滔不絕進而日夜奔流，甚至由敬佩漸漸滋生出惺惺相惜的情愫。

?由于工作關(guān)系，柳眉經(jīng)常和蔣某一起出差。有一次，他們到了男方一座以愛情傳說而聞名的城市，當(dāng)晚，蔣某因工作上的應(yīng)酬喝的醉意盎然，最后，柳眉將蔣某送到了賓館，心疼的對蔣某說以后少喝點，蔣某卻對柳眉說：尼采說過，藝術(shù)是什么？藝術(shù)就是賣淫。你說，為了我們這個藝術(shù)學(xué)校，我能不出賣自己嗎？

?柳眉感到這句話非常刺耳并讓其難受，但又想不起什么理由可以反駁，畢竟，這些先哲流傳下來的話總是讓人在無言以對中顯露出高深，同時，她對蔣某有了一種隱隱的憐惜般的小心疼。

?由于公事辦的很順利，蔣某和柳眉有了時間好好的欣賞這座美麗的城市，他們雅致的茶舍里品茗了當(dāng)?shù)赜忻凝埦?，在湖光山色中品嘗了聞名全國的醋魚。

?在最后的一天，兩人去了當(dāng)?shù)赜忻奈鞑蛷d，其間，蔣 某向柳眉訴說了自己的家庭苦惱。

?蔣某和愛人是大學(xué)同學(xué)，相對于蔣某來說，愛人的家庭條件是極其優(yōu)越的，最終蔣某選擇了到女方家倒插門。蔣某結(jié)婚后這么多年來，將愛人的家族事業(yè)發(fā)揚廣大，但是蔣某的內(nèi)心卻越來越痛苦，因為在這個家里，他沒有真正的歸屬感，而在內(nèi)心感覺越來越強烈的是，他是一個入贅的女婿，是這個家里的終年無休的長工。

?“你知道嗎？”蔣某說：“我為什么要天天去應(yīng)酬，其實我只是想醉醺醺的回家就睡，因為這個家讓我沒有歸屬感，每天低眉順眼的，感覺自己是整日面對皇軍的翻譯官?！?/p>

? 柳眉從來沒有想過，這樣一個外表看起來剛毅而又瀟灑的男人，內(nèi)心居然會有這么多苦。

?蔣某說，家人從來不在意他幾點鐘回來，因為無論他幾點回來，無論他有多醉，連一個倒水的人都沒有。

?蔣某看似的真誠和經(jīng)歷深深的打動了柳眉，讓她感覺是好象應(yīng)該做些什么的時候了，做一些拯救這個外表堅強內(nèi)心可憐男人的事情，沖刷掉他所有的委曲，讓他在不幸的婚姻中擁有一份圣潔的陽光。

?于是，婚外情的事情就這樣發(fā)生了，

?也許有些女人的內(nèi)心里永遠(yuǎn)有一個做圣女的夢想，這種夢想使得她們?nèi)缤瑩浠鸬娘w蛾，具備了無怨無悔甚至有些慷慨就義似的悲壯，而這種夢想的可怕之處在于它是無可救藥的，因為若是你費盡心機地摧毀了她夢想的天堂，很快，她又會馬上創(chuàng)造出一個夢想的地獄。

?N年前的一個電視選秀節(jié)目中，主持人問一個女選手的夢想，這個女選手說想嫁給希特勒，這樣就可以阻止他發(fā)動二戰(zhàn)。這個弱智的回答讓當(dāng)時的媒體好生贊揚，由此可見，這種圣女夢想實質(zhì)上是近乎白癡的嘩眾取寵并對自己極端不負(fù)責(zé)的自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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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小說《三體》中所寫的：男人的幸福是：我想要。女人的幸福是：他想要！柳眉從此就時刻沉醉于這種狀態(tài)，她似乎知道一切，似乎可以做好一切，而且，似乎也很享受這一切。

? ? ? ? ?蔣某對我說，自從他和柳眉好上以后，覺得自己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勁，甚至如同一個初戀少年般的感覺天是藍的，水是清的，花兒是對自己笑的。

?出于愛所做的事情,總是發(fā)生在善惡的彼岸。——尼采

?柳眉對蔣某依賴但并不限制，偶爾吃點小醋但從不過份，對自己的身份坦然接受從不抱怨，這讓蔣某相當(dāng)?shù)臐M足。如果說他以前只是覺得自己僅是一個家族事業(yè)的代言人的話，柳眉的出現(xiàn)讓他內(nèi)心升騰起了一種難以名狀的自豪感，感覺自己是一個站在頂峰俯瞰大地的男人，是一個深入敵后斬殺敵酋的英雄，更像是一個潛伏很深竊取無數(shù)絕密情報的傳奇特工。

?據(jù)蔣某講，他只有極個別的朋友知道他們倆的事，他的家庭對此毫無所知。

?我一直覺得《聊齋志異》是一本中國男人終極幻想的書，一個男人突然就結(jié)識了一個神秘的女人，往往還是女方主動，這些女人是仙靈鬼怪，幫助這個男人克服了人生的重重困難，讓這個男人得到了精神、肉體、物質(zhì)甚至是事業(yè)的多重豐收，最后女人在最恰當(dāng)?shù)臅r候以“事如春夢了無痕”的方式悄然離開，留給這個男人無盡的回味。

?而蔣某和柳眉和這有些相似，倆人似乎超越了一般“小三”的概念，雖然蔣某給柳眉買了車、買了房，但柳眉顯然并不是多在意這些，因為她本身也買得起，不過蔣某有了這種表示，她能更為高興的沉溺其中，感覺他們的愛情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圣潔與美好。

?單純是種人生的快樂還是麻木的愚蠢呢？似乎永遠(yuǎn)沒有標(biāo)準(zhǔn)答案。

?大概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了，不久，蔣某的藝校因為卷入了非法集資，做為法人代表的蔣某鋃鐺入獄，被判處了五年的刑期。

?柳眉對我講她一定會等著蔣某出獄，堅定的表情甚至讓我一瞬間想起了上世紀(jì)七十年代鐵姑娘們毅然決然的宣傳畫，心頭突然不合時宜地涌起了兩句古詩：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

?柳眉想讓我給她辦一張罪犯的接見卡，這樣她就可以經(jīng)常去看蔣某了。我告訴她說不行，因為現(xiàn)在都是電腦錄入，講不得人情的。她又想讓我給蔣某帶點東西，我告訴他也不行，這是嚴(yán)令禁止的。

?柳眉很失望，相當(dāng)?shù)氖?。老童的夫人也幫著求情，但這是制度，我是沒有任何辦法的。

?我對柳眉說你多給他寫寫信吧。柳眉漠然的點點頭，然后就告辭了。

?后來我又見了蔣某，蔣某說，他出去后也不大可能離婚，因為他不再年輕，沒有拋棄一切白手起家從頭再來的勇氣。對于柳眉，他很愛她，如果柳眉能一直等他，他出去后會加倍對他好。

? 我在幻想著

幻想在破滅著

幻想總把破滅寬恕

破滅卻從不把幻想放過

? ? ? ? ? ——顧城 《我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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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得不到親人祝福的感情最終的結(jié)局是可悲的，我們怎么評價蔣某和柳眉的感情呢？我們評價又有什么用呢？道德有時就像一個怯生生的小姑娘，鼓足勇氣喊了一聲救命，卻被流氓惡狠狠的一句話嚇的不敢言聲，這也許就是當(dāng)下道德的悲哀。

?道德永遠(yuǎn)只因那些尊重它的人而顯得神圣。

?對他們，我們無法祝福，也無法期待，只能讓他們自求多福吧。

?秋天的雨

在爭論不停

小水泡開始了旅行······

? ? ? ? ? ? ???—顧城 《水泡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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