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夢凝錄 021 茜紗帳

? ? 這個人有敵意。判斷來者不善后,孟巖立刻站到沈凝面前,將她護在身后,“你想做什么?”
這個舉動……沈凝看著面前并不比自己高出多少的少年,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仿佛看到萬千之前那人擋在自己面前保護自己的模樣,夢魘……
來人意味深長地看著孟巖的這個舉動,狹長的眼眸中閃過不知名的情緒,“你還是這么護著她?!?/p>
還是?孟巖不解那人話中的意思,但是那人卻明顯不想再與他多做糾纏,而是把目光放到他身后的沈凝身上,“去做件事情,找奢比尸——”
“原來常二公子求人,是這么求的?”沈凝慢條斯理打斷常雨源的話,隨后拉住孟巖的衣角,“這里是昆侖山,他不敢放肆的,我們不必管他,回去吧?!鄙蚰f著便要往湖邊的木舟走去,常雨源見狀便趕忙去攔下她,“如今只有你能請的動他,你走什么?”
沈凝并不打算和這人多費口舌,“常二公子不會說話,我自然也不會做事,二公子攔我做什么?”
常雨源艷麗的面龐此時有些難堪,糾結了半晌,才對著沈凝恭恭敬敬一拱手,“請上神幫我?!鄙蚰W蕴ど夏局?,并沒有要答應他的意思,“冥界掌管眾生輪回,輪回臺已與天道無異,以你姐姐如今的地位和能力,若是她幫不了,我也做不了什么——請動酆都大帝的從來就不是我?!?/p>
“但是——”常雨源還想說什么,沈凝卻讓孟巖撐船離開,常雨源只能看著沈凝離開,消失在湖面上的濃霧之中,狹長的眼眸中漸漸透露出絕望。
“凝姑娘和他有過節(jié)?”孟巖見已經見不到常雨源的身影,便開口問道,“他討厭你,你似乎也不喜歡他?!鄙蚰诖峡粗碜送Π蔚膿未倌?,像是在看什么熟悉的人一般,“我喜歡他做什么……我有喜歡的人?!?/p>
孟巖一滯,別過頭去,不想再聽。
沈凝怔怔地看著少年的背影,希望能從中找出那人的影子,但是終究只是徒勞。
是一個人,卻又不是一個人,長得一樣,卻終究不是。
“凝姑娘?”孟巖見沈凝沒再說話,又不由得回過頭來,卻見沈凝在發(fā)呆,便伸手在沈凝面前晃了晃,“怎么發(fā)呆了?”
沈凝回過神來,搖搖頭,“沒什么……常雨源的事,其實原也沒什么,只是他心疼他姐姐罷了?!?/p>
他姐姐?孟巖想起在夢境中看到的常雨溟,那時的庶女如今已是蛇族的首領,在人妖兩界之間搖擺不定,從中牟利,將蛇族從龍族的附庸硬生生壯大成了如今六界之中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只是這事怎么又和常雨溟扯上關系了?
沈凝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常雨溟喜歡的人,喜歡我,常雨源心疼他姐姐,自然討厭我,這沒什么。”
嗯?聽到情敵出沒,孟巖不由得多注意幾分,隨后不確定地開口,“常雨溟喜歡的人……是魔君嗎?”
沈凝點點頭,孟巖不由得搖頭失笑,“她怎么會喜歡魔君?難道就因為當初在酆都的時候魔君沒有殺她,讓她趕快離開是非之地嗎?”想起夢境中的場景,孟巖不由得有些無奈,“都說龍蛇薄情無義,這常雨溟算是蛇中荒唐了。她倒是癡心一片,殊不知在魔君心中,她與其他生靈無異,叫她離開也不過是出于對生命的悲憫,并不是對她有意思……癡心錯付,想來也確實是可憐的。”孟巖自顧自說著,沒注意到一旁的沈凝神色有什么不對,不知不覺船已靠岸,孟巖先下了船,又伸手扶住沈凝。兩人踏上冰原,正要往湖心亭走,卻隱隱約約看到一個人影,隨后孟巖就聽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三千年過去了,你還是這么沒用啊,凝水上神?!?/p>
這個聲音是……孟巖只覺得在哪聽過,一時間卻想不起來,倒是他身旁的沈凝聽見這樣的話,依舊笑瞇瞇地開口,“蛇王在這冰天雪地的地方呆著,就不怕被凍成一條死蛇嗎?若是在此地冬眠,只怕蛇王千萬年都不會有蘇醒的一天了。”難怪方才小雅和十一一副有什么事情瞞著自己的模樣,原來是這兩姐弟到了。沈凝的語氣禮貌中帶著些笑意,但是孟巖卻不知怎的,從中聽出了火藥味,隨后他就知道原因了——來的人是常雨溟。
常雨溟對沈凝有敵意,孟巖理所當然地擋在沈凝面前,十分警惕地看著步步逼近的常雨溟,“蛇王有什么話站在那里說就好了,我們聽得見?!?/p>
我們?常雨溟的腳步頓時停在原地,直直看著孟巖,那目光熾熱,仿佛要把孟巖穿透一般,孟巖被她看得難受,不由得轉過頭去,“蛇王要是沒什么事就請離開吧,這冰原寒氣逼人,想來你們蛇族在這里也不好受?!?/p>
“要我離開,是為我好?”常雨溟聽見孟巖的話不緊不慢地開口,隨后輕笑一聲,“明明要我離開只是為了自己少些麻煩,明明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卻還假惺惺地說這種話,你這副‘為了我好’的模樣,真的令人作嘔?!?/p>
這話不假,孟巖一時間不知道該反駁什么,只得認命地咽下這句中傷,沈凝卻反握住孟巖的手,“能假惺惺地為你好,總比毫不掩飾地加害你好——你是為了你弟弟的事么?”這冰原是雪衣用寒氣凝成的,雖然沒有什么攻擊性,但是這冰原千年不化,足見雪衣廢了些力氣,因此修為稍低的蛇族是無法長時間待在此處的,所以常雨源才在凝水湖邊攔下她,常雨溟雖然不懼,但是待久了終究不好。
常雨溟似乎是有些顧忌,思索了好半晌才開口,“我弟弟喜歡上了一個人,想知道那人的魂魄如今在何處——你去請酆都大帝的話,這事應該能辦成?!?/p>
眾生輪回是天道循環(huán),尋常人不能隨意窺伺,因為窺伺了就必然會干預,但是如今想要知道一個死人魂魄的下落,只有在輪回中才能看到。萬年前巫妖大戰(zhàn)、三千年前仙妖大戰(zhàn),這兩場大戰(zhàn)死了不少人,因此像常雨溟這樣從萬年前就留下來的老人天下四陸之中著實不多,連她都辦不到的事情,難度可想而知。
沈凝卻沒有打算一下拒絕,而是開出了條件:“如果蛇王肯把事情來龍去脈說清楚,我或許可以一試?!?/p>
? ? 沈凝這話就是想要聽八卦了,常雨溟皺著眉糾結,沈凝見狀便作勢要走,“反正我不聽也沒什么損失,孟巖,我們走吧?!?/p>
常雨溟咬了咬牙,“我讓他告訴你——你一定能請動奢比尸,是不是?”
“要是有別人能請動,你們大可以去請啊?!鄙蚰愿疫@么囂張,是因為六界都知道,當年巫妖大戰(zhàn)時是她救了許多巫人,之后也救了許多妖族,所以巫妖兩族都把凝水當做大恩人。如今奢比尸和昆侖雪衣都是一界之主,身份尊貴,若是想請動這兩人,做不可能的事,也只有對巫妖兩族有救命延脈之恩的凝水才能做到。
常雨溟若想窺伺輪回臺中的情況,只有凝水能幫忙,這是沒有商榷余地的選項,她認命地長舒一口氣,“去湖上吧,我弟弟如今已經受不了這冰原上的寒氣了?!?/p>
常雨源這次倒是沒有再猶豫,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經歷說了出來——若是再晚點,只怕那人說不定又上了輪回臺,不知何時轉世,不知又要過多少年才能相見。
龍蛇薄情,族中骨肉兄弟相殘之事多有發(fā)生,常雨源從小見慣了離別背叛,知道這世上沒有誰能一直陪著誰,所謂的海誓山盟也不過只是調情的甜言蜜語罷了。妖族出美人,頂著一副好皮囊的常雨源常年浪跡于秦樓楚館,煙花巷陌處,有俊男美女的地方,全都有常雨源的身影,調情的甜言蜜語張口便來,逢場作戲信手拈來。
人言妖族有兩個決不可靠近的妖二少,一個是前昆侖山二少爺昆侖雪衣,另一個就是常家二公子常雨源,只是幾千年前昆侖雪衣不知道怎么轉了性子,有了一位不為人知的王妃,之后風流,卻再也沒有四處留情,在煙花之地也不過是喚幾個皮相好的來跳舞侍酒罷了,但是蛇王親弟弟常家二公子可就沒有那樣一個夫人了,因此千萬年來,妖界之中留情最多的,當屬常雨源。
但就是這樣的常雨源,終于也有一日栽到了某人手上。
那日他從秦楚樓中出來,喝得醉醺醺的,御風而行,也不知飛到了什么地方,覺得有些累了便下界去隨便找了個地方一躺,之后便睡了過去。梁韶這日.從縣衙放衙的時辰有些晚,家中只有他一人,因此他也懶得回去做飯,反正明日休沐,他就算晚點回去、睡得晚些也沒關系,于是梁韶便在外面隨意吃了一碗陽春面,等到他到家時天色已經暗了,他接著月光走回自己的小屋,卻隱約在小道上見到一團東西。
梁韶自小孤苦一人,好不容易考取了功名,卻因為沒有關系而被發(fā)配到陵陽縣的縣衙里當個主簿,好在他自小經歷的多了,這事對他來說也算不得什么大困難,而且他孤身一人沒有什么后顧之憂,這個主簿當得也還算舒心??h太爺見他孤身一人可憐,就把以前置辦的一個空宅子送了他,說是宅子,也不過一室一廚罷了,還是梁韶自己用木頭打了個大書柜,在上面擺滿了書,這才隔出客廳和臥房,屋后有幾畝田地,梁韶自己也種了些菜,偶爾果腹,并不能滿足一年溫飽。
梁韶有些好奇地走近地上那團不明物體,之后才發(fā)現(xiàn)好像是個人,只是這地方偏僻,怎么會有人昏倒在自家門口?梁韶雖然好奇,但是還是把那人抬進了屋,聞到他身上濃重的酒氣才恍然,原來是個醉漢。梁韶雖然孤苦,但是心地卻不錯,加上陵陽縣偏僻,民風淳樸,治安一向很好,因此梁韶就沒想過這人會是什么壞人,反而還打了熱水給他擦拭。
常雨源喝多了,隨意找了個地方便歇息,本來蛇族就習慣了在地上睡,因此他也沒覺得什么不妥,反而在醉夢中睡得十分舒服,不時蹭蹭身下的土地,便蹭了滿身滿臉的灰土,于是梁韶把常雨源臉上的灰塵泥土都擦干凈后才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好看得實在過分了。
常雨源在睡夢中覺得有什么溫溫熱熱的東西在臉上動來動去,還以為自己在秦楚樓中,以為是樓中的姑娘小倌在服侍他,便習慣性地伸手把那人抱在懷里,醉醺醺地喊著“美人兒……”
一夜旖旎。
秦楚樓的床何時變得這么硬了?常雨源不滿地皺皺眉頭,稍稍調整了一下姿勢,抱緊了懷中的人,嗯……怎么連樓里的人也變得不如之前軟了?雖說昨夜這個人給他的感覺還不錯……等等!他昨日不是從秦楚樓里出來了么?怎么回事?常雨源猛地張開眼睛,坐起身來,環(huán)顧四周,這么個寒酸的破地方到底是哪?他昨天喝多了,然后做了什么來著?
他記得是找了一片人跡稀少的空地睡覺了???怎么總覺得自己昨夜好像和誰那啥了一樣?之后,身邊人輕輕的哼聲讓常雨源面容一僵,隨后他意識到——不是好像和人那啥了,就是和人那啥了,而且對象好像還是這間寒酸屋子的主人?
事到如今,常雨源只慶幸身邊人長相算是中人之姿,并不算丑,否則他就算再不喜歡昆侖山,也要偷偷跑去凝水湖里好好洗洗了?;奶频囊灰?,如今醒來,一向留情不負責任的常雨源本能地想要離開,但是……身邊人的臉色并不算太好,眉頭微鎖,似乎是有些痛苦。常雨源一向是做完就睡,醒來就走,反正秦楚樓那種地方不過是用金錢買歡愉,事情都做完了,還你儂我儂給誰看?他也很注意從不會留下什么要姐姐給他擦屁股,因此過得一向瀟灑,但是現(xiàn)在這個情況……
常雨源自認還是一個溫柔的人,把對象弄成這個樣子,而且還是無辜的人弄成這個樣子,的確是第一次。一向多情的常二公子終于在四處留情萬年之后第一次有了丁點兒愧疚感,雖然只有丁點兒,但是他還是很不爽,思來想去,決定做些什么賠償身邊這個人。
自己昨夜,嗯……應該不算粗暴吧?常雨源十分糾結地掀開梁韶身上蓋著的被子,看著眼前的景象,不禁抽了抽嘴角,自己昨晚到底干了什么、干到什么程度,他隱約可以想到了。他再也不敢說自己在床上很溫柔了,常雨源長嘆一聲,之后便給梁韶清理。這家到底是……有多窮啊?在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浴桶后,常雨源總算知道了什么叫家徒四壁,一覽無余——倒也不算是一覽無余,至少還有一個大書柜。家里都要揭不開鍋了,還把書柜都擺滿,看來是個書呆子了。
常雨源輕嘆一口氣,用法術變出一個足以裝下兩人的浴桶,隨后又燒了水,兌好水溫之后,便給梁韶清洗,梁韶也在這期間轉醒了。
常雨源給自己和梁韶都清理好了之后,自己先出了浴桶,一件件把衣服穿戴好——他暫時還不想暴露自己妖怪的身份,要是把這人嚇丟了魂兒罪過可就大了,于是他便一件件把衣服穿上,并沒有使用法術。
常雨源:“你的干凈衣服在何處?”
梁韶聞言指了指床鋪下面的箱子,常雨源便從中拿出一套衣服,隨后把梁韶從浴桶里抱了出來放到床上,拿了毛巾給他,“自己穿衣服可以嗎?”梁韶點點頭,常雨源便背過身去,“等你穿好衣服,我們再談談。”
這人似乎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難相處,看見常雨源背過身去,梁韶知道他這是怕自己難堪,當下不由得松了一口氣,這人竟然在體貼他——他見這人穿的極好,又是風月場上的老手,料想應當是哪里的富家公子走丟了,本以為是個驕奢跋扈的主,卻不想竟然是個心細體貼的。梁韶默默拿起衣服穿上,昨夜荒唐,他又從未經歷過這事,此刻身上自然難受,好在方才洗澡時常雨源已經替他按摩過,肌肉酸痛緩解不少。
“我穿好了?!?/p>
常雨源轉過身來,對著梁韶一拱手,“在下常雨源,昨夜多謝公子照顧,也很抱歉,昨夜……唐突了公子?!?/p>
梁韶搖搖頭表示沒事,“常公子昨夜醉酒,并不是有意行荒唐事,我沒有介意,公子也不必太過介懷,我叫梁韶,字庭觀,常公子叫我庭觀即可?!?/p>
梁韶?兩勺?常雨源聽見這個名字不由得在心里笑了笑,臉上卻還是一本正經,“咸池九韶之樂,張之洞庭之野,鳥聞之而飛,獸聞之而走,魚聞之而下入,人卒聞之,相與還而觀之。為庭觀起名的人,似乎對鳥獸蟲魚有些偏見,覺得人便是高雅之族了,焉知在鳥獸蟲魚心中,咸池之樂,不過亂音污耳罷了?!?/p>
梁韶一愣,隨后搖搖頭,“家父的意思是,萬物皆有其道,望我能找到自己的道,也找到與我志同道合之人,其余道不同者,隨他去便是?!?/p>
常雨源不欲與他再說這事,便點點頭,“受教了。”之后便問了他這地方的風土人情,對這里有了大概的了解。陵陽縣較為偏僻,人口稀少,百姓平日種地度日,也有幾個在街上做些小生意,外人嫌這里窮鄉(xiāng)僻壤的,便鮮少過來,所以陵陽縣也很少與外界交流,只有一條通往臨近鎮(zhèn)子的路而已。
梁韶想,常雨源能找到這里來,還真的是很有緣分了。
為了自己能自如生活并且不至于嚇到梁韶,常雨源謊稱自己是火居道士,喝了酒誤打誤撞才來到這里,姑且算是緣分,便在此處小住些日子。梁韶見他憑空變出那浴桶,又生得好看,頗有些仙人之姿,便不疑有他,同意了常雨源在這里住下,只是他家實在是太過簡陋寒酸,便想著去給常雨源添置些什么。
可常雨源哪里看得上這窮鄉(xiāng)僻壤的東西,不過也不好意思拂了梁韶的好意,便擺擺手,“不必了,本就是我叨擾了庭觀,怎么能讓庭觀再為我破費?”常雨源輕笑著,隨后隨手一揮,梁韶簡陋的宅子便換了一副模樣,雖然空間依舊狹小,但是屋內陳設卻煥然一新,之前缺少的家具一應俱全,而破舊的家具也全都換成質量外觀都上好的。梁韶看著家中眨眼間的變化,驚得說不出話來,就連自己衣物和這床榻上的擺設,也全都被換了,衣物倒還好,顏色款式雖然不是梁韶平日里所穿的,但好歹還算是正常,但是床上的擺設……梁韶抬頭望著大紅的紗帳,一時間不知道該是什么心情。不是說修道之人都是清心寡欲的么,怎么眼前這位不僅……還喜歡這樣顏色艷麗的東西?
常雨源自然是不知道梁韶心里在想什么,只道自己把他家變得不這么破敗了,心里總算是好受了一些,隨后突然想起什么,便從懷里掏出一個扁圓的小瓷盒,瓷盒外面是青白相間的花紋,極為漂亮,梁韶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常雨源打開蓋子,便傳來一陣幽香,常雨源狹長眼眸似笑非笑地看著梁韶,“自己來,還是我?guī)湍???/p>
“什么?”梁韶沒理解常雨源的意思,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漂亮男人,常雨源被他這副單純的模樣惹得忍俊不禁,他本就生得好看,笑起來更是如三月春暖花開,讓人移不開眼。梁韶見他笑了,一時間坐在床上看呆了,莫說是男子,就是女子他也從沒見過這般好看的人,只覺得眼睛像是被定住了一樣只能看著他,再也看不了別的。常雨源見他只是呆愣地看著自己,大概也知道這沒見過世面的窮書生心里在想什么,便兀自走過去坐到已經軟了不少的床榻邊上,伸手就朝梁韶褲子摸過去。梁韶這下總算是回過神來了,連忙抓著被子蓋在身上縮到床角,不料牽扯到了那處,疼得倒吸一口氣,卻還是瞪著常雨源,“常公子你這是做什么?”
常雨源把手中的瓷盒遞給他,“既然你還有力氣挪到床角,就自己上藥吧——我見你穿著官服,應當是在縣衙里做事,今日我先去給你請假,明日你總要去應卯才是,總不能一瘸一拐地去衙門里?!背S暝凑f著便要出去,卻被梁韶叫住,“我今日休沐。”若非如此,他昨日也不會那么晚回來,也不會遇到……好吧,只要這人昏倒在他家門口,他就一定會把這人搬進來的。
常雨源點點頭,“你一個人住,應該會做飯了,我不會,我出銀子,你做飯,如何?”
梁韶原本是想拒絕的,他雖然過得清貧,但是還沒有讓客人習慣,隨后想起眼前的人是要在自己家里長住,而且他談吐不凡,風姿超然,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大約是過不慣自己的苦日子的,便點頭答應。常雨源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氣——他真怕這個窮書生死教條地不讓客人花費,他可不想跟著這個凡人吃糠咽菜。常雨源留了一錠銀子在桌上,“我去外面,你先上藥,這要效果很好,過一會兒你應該就能活動自如了,然后我們出去買些東西。”
時值初秋,午時天氣還有些炎熱,常雨源站在梁韶家的院子里不由得被天氣弄得皺了皺眉,他四處看了看,發(fā)現(xiàn)除了屋后的一片菜地和養(yǎng)的一公一母兩只雞外實在沒什么可看的,連條看門的狗都沒有,看來梁韶卻是是沒錢——根本就不怕人偷,只怕小偷來了都要留下幾文錢施舍他。常雨源躍到房頂上四處眺望,屋后是座山,旁邊是從山上流下來的河,就這屋子的位置,若是發(fā)了山洪,只怕跑都跑不脫;不遠處屋舍密集些,應當是縣城,除此之外似乎沒什么可看的了。常雨源放出靈識進一步打探這個小縣城,便大概知道了這個偏遠小縣的大況,這里叫陵陽縣,不過幾百戶,面積也不大,大多務農,也有些人做些小生意,都是賣些大家日常所需的東西,并沒有什么名貴的器物??磥碜约喝羰窍朐谶@里喝到好酒穿到好布,是不能靠銀子解決了,這么想著,常雨源袖口便鉆出一條青色小蛇,常雨源對它嘰嘰咕咕說了什么,那小蛇點點頭,便悄悄順著房屋墻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