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指腹為婚?搞什么鬼?】

大雪終于融化,天氣放晴,梅香的心情也跟著晴朗起來,可還沒高興多久呢,有財就來接她回家了,還帶來了一個讓她不高興的消息。
這段時間梅香和佩雯都是走路上下學,今天有財居然親自過來了,梅香那種不好的預感就又回來了。
“有財叔,您今兒怎么來了?我們倆走路回家挺好的呀?!?/p>
“傳祖少爺來了,老爺讓我趕快接您回去,您明天不上課吧?”
“不啊,明天休息。”
“那就好,那就好?!?/p>
梅香不好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勉強撐著回家,就被叫去了梅夫人房間。
“娘,您找我?”
“放學了?累不累???”梅夫人看上去精神好多了,只是她眼睛看什么都模糊,走路都要丫頭一邊一個扶著才行。
“娘,您今兒覺著怎么樣?眼睛還疼不疼了?有沒有好好吃飯?身上有沒有不舒服?”
梅香每天放學回來都要問這么一大堆,雖然都知道她是關心,卻也明顯的感覺出她變得啰嗦碎嘴了。
梅夫人笑著說,“你日日都問,日日掛心,娘真的沒事,香兒,你什么時候開始碎嘴了?”
梅香跺了跺腳,“娘,女兒還不是擔心您嘛!您整日里悶在屋里,門兒都不出,我還不是擔心您憋壞了?!?/p>
“好好好,娘知道你孝順,娘都知道,娘身子好著呢,你表哥來了,快回去換衣服,換上最好的,然后趕快去客廳,你爹和你表哥已經(jīng)等著了?!?/p>
梅香一聽要換衣服就煩,這個表哥到底是誰???他一來自己就要換衣服。
就知道回家來沒好事。
但是她又不想惹梅夫人不高興,所以點點頭就回房間換衣服去了。
還是上次那件淡粉色的,她才不想打扮的花枝招展,又不是去選秀,穿什么還是要自己開心。
梅香深吸一口氣,從容不迫的邁過門檻,“爹,我放學回來了,聽說家里來客人啦!”
梅老爺左手邊坐著一個年輕人,二十歲出頭的樣子,濃眉大眼,眉宇間一股英氣,裁剪得體的黑色西服,帶著領結(jié),見到梅香進來,馬上站了起來。
“香兒,快來,這是你傳祖表哥,是你表姑姑的小兒子,你傳祖表哥可是留洋回來的高材生?!?/p>
“傳祖表哥,你好。”
梅香落落大方,孫傳祖贊賞的望著她,“梅香表妹你好!”
孫傳祖伸出右手,梅香想了一下,魏和平講過,外國人的禮節(jié)就有握手,她微微一笑,大大方方的握住孫傳祖的手,“初次見面,歡迎你來我們家,傳祖表哥!”
梅老爺對梅香的表現(xiàn)很滿意,但同時又有些擔憂,萬一孫傳祖真的看上梅香了怎么辦?
“爹,您在想什么?”
梅香的呼喚將梅老爺拉回現(xiàn)實?!芭?,沒什么,來來來,傳祖快坐,等會兒就開飯了?!?/p>
“爹,如果沒什么事我就先回房了,等一下就不用叫我吃飯了,今天功課很多,我寫完了自己去廚房弄吃的,傳祖表哥,我失陪了。”
梅香說完就走了,出了門拍拍額頭,不好的感覺果然是來自孫傳祖。
“姐姐,你怎么才回來,今天作業(yè)好多??!趕快寫,要不然今天晚上就別想睡覺了?!?/p>
梅香回到房間,佩雯已經(jīng)在做功課了,“你以為我愿意呀!表姑姑的兒子來了,我去見了一下,不然早回來了?!?/p>
佩雯一邊寫,一邊跟梅香閑聊,“表少爺?人怎么樣?長的好看嗎?”
“我覺得還行,跟咱們魏老師差不多,就是年紀,估計要小一點。我也沒細看,不是著急回來做功課嘛!好了好了,不說了,趕緊寫,你要想知道他長什么樣,明天自己去看?!?/p>
見她這么說,佩雯就不再吭聲了。
還是功課更重要一些。
開飯了,梅夫人難得出來吃,在飯桌上沒看見梅香,“香兒呢?怎么不來吃飯?”
“她說今天功課太多,等寫完了再吃,讓咱們不用等她?!?/p>
“這怎么行,傳祖可是第一次上門,她怎么能這么沒禮貌,賢兒,去叫小姐來?!?/p>
賢兒剛要走,就被梅老爺叫住,“算了,她學業(yè)要緊,讓她寫吧,寫完了讓廚房給她重新做好送過去就行了,我們吃?!?/p>
“老爺,你也太慣著她了,傳祖來了她怎么能不陪著?”
“沒關系的舅母,表妹學業(yè)一定很重,就不要打擾她了。”
梅夫人一臉歉意,“不好意思啊傳祖,這孩子被寵壞了,你多擔待?!闭f著還瞪了梅老爺一眼,“你看人家傳祖多懂事,留過洋回來的就是不一樣,傳祖,來吃菜,別客氣,就當是在自己家一樣?!?/p>
梅老爺無奈的搖搖頭,照梅夫人這個態(tài)度,明天家里的房頂可要被梅香掀起來了。
“謝謝舅舅舅母!傳祖敬你們一杯!”
孫傳祖恭恭敬敬的向梅夫人梅老爺敬酒,整頓飯梅夫人的嘴就沒合上過。
梅香和佩雯寫到很晚才寫完,二年級了,課程也越來越難,她覺得有些吃力了,所以只能加倍的努力,生怕落到后面,拖了大家后腿,也讓別人恥笑。
她時刻不敢松懈,更不敢忘了自己還是二年級的班長,她如果都落后了,又怎么能讓同學們信服。
還好明天不用上課,可以稍微晚一點起床。梅香是這么想的,梅夫人可不會讓她睡懶覺。
一大早就讓賢兒來叫她起床了,說梅老爺在書房等她,讓她吃過早飯趕緊過去。
梅香哪有心思吃早飯,急匆匆就跑去了書房。
“爹,您找我嗎?”
“香兒來啦,坐,早飯吃了嗎?”
梅香著急的問道,“沒有,沒吃,沒心思吃,您先說找我有什么事?”
梅老爺慢條斯理的飲著早茶,“急什么,你不先去吃了飯再來,不餓嗎?”
梅香急的直跺腳,她知道梅老爺要說的事肯定和孫傳祖有關,而且絕不是什么好事,昨天晚上就是因為這事她飯都沒怎么吃,一晚上翻來覆去,現(xiàn)在梅老爺又吊她胃口,也難怪她現(xiàn)在著急了。
“我的親爹??!您就快說吧,到底是什么事?。磕彼牢覇??”
梅老爺很少見這么急躁的梅香,“好好好,爹跟你說,你傳祖表哥不是來了嗎?他這次來,就是為了履行你們兩個的婚約,你們倆是指腹為婚,你表姑姑特地讓他來提親的。”
“?。 泵废慵饨衅饋?,然后開始暴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我就知道會是這樣!?。槭裁窗。 ?/p>
梅香尖叫聲不斷,梅老爺捂著耳朵,皺著眉,“香兒,香兒你先聽我說!我話還沒說完呢!”
不管梅老爺怎么說,梅香就是停不下來,一直尖叫,在書房跳著腳,像發(fā)瘋一樣。
無論是發(fā)生什么,梅香都能從容應對,唯獨這件事,梅夫人總提起嫁人嫁人,她都忍了,這一次居然冒出來一個指腹為婚來,所以她就失控了。
梅老爺見梅香控制不了情緒,拿起硯臺狠狠的砸到了桌面上,嘭的一聲,梅香被嚇了一跳,這才停了下來。
“先聽我說完,爹話都沒說完你就亂吼亂叫,要是讓你娘聽見了看你怎么辦?!?/p>
梅香喘著大氣,雙手叉腰,“什么?您還要說什么?”
“我是說,我知道你一定接受不了,所以我是跟你站在一起的,我也不愿意你嫁給傳祖,當年你表姑姑來家里小住,你娘剛好懷了你,她就說要不然給你們定個親,如果你是女兒,以后就許給他們孫家做兒媳婦,我本來以為她是在開玩笑,也沒當真,誰知道她不是開玩笑,這次讓傳祖過來,還帶了她的親筆信,就是為了提親,讓你們盡快完婚的?!?/p>
梅老爺說了一大段話,然后咳嗽了半天。
梅香趕忙替他倒茶,拍著他的后背幫他順氣。
“原來是這樣,那娘呢?她是什么意思?”
“你娘你還不了解嗎?她本來都忘了這茬兒了,誰想到上次孫家送信過來說傳祖要來,她就想起來了,昨天還跟我說呢,讓我說服你,答應這門親事?!?/p>
“娘怎么這么啊?我就這么不受待見嗎?非要把我嫁出去是不是?”
梅香氣急了,都忘了拍著的是梅老爺?shù)暮蟊?,敲的梅老爺嗷嗷叫,“停停停,快停下,這是你爹的背,是肉做的,不是銅墻鐵壁,你想疼死我呀?”
“哦哦哦,對不起爹,我我我忘了,對不起對不起?!?/p>
梅香趕緊停下,然后輕輕的摸了幾下。
“還不都是娘,她為什么一定要把我嫁出去呢?我不愿意??!為什么女人一定要嫁人呢?誰規(guī)定的?。 泵废阊鎏扉L嘆,“女人可真不容易?!?/p>
“老祖宗定的規(guī)矩,女人要嫁人,生子,相夫教子,只是你現(xiàn)在還小,你姐姐已經(jīng)出嫁了,爹不愿意你這么早出嫁,所以就一直沒有提過,但是你也不能一直任性下去,早晚有一天得找個夫婿嫁了,咱們家這么大的家業(yè)還要你來接管呢?!?/p>
梅香敲敲自己的腦袋,“原來爹也是這么想的。太讓我失望了。我還以為爹和娘不一樣呢。”
“不許胡鬧,爹已經(jīng)夠縱著你了,你看你從小到大,爹什么時候管過你,這腳沒讓你裹吧,也讓你天天在外面野吧,你說想念書,爹不是也同意了,夠可以的了,你看看誰家閨女跟你一樣,野丫頭一個,有時候還瘋瘋癲癲,你哪像個女兒家,簡直就是轉(zhuǎn)錯了,你應該是個小子的,怎么就轉(zhuǎn)了個丫頭來!你自己說,你是不是轉(zhuǎn)錯了?”
梅老爺說著,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有時候就是喜歡逗梅香,也會跟她沒大沒小的鬧。
梅香可一點都笑不出來。
正因為梅老爺對她的管束很松,一直在縱容她,給了她一個很溫馨很放松的童年,她才能有機會接觸到外面的世界,她閱讀了大量的世界文學,書中描繪的角色不論是男性還是女性,都是獨立自強,面對重重困難也絕不放棄,所以她才渴望自由,她希望有一天羽翼豐滿的時候可以沖破牢籠飛到更高更曠闊的地方去。
她痛恨封建思想,她痛恨這些壓迫了女性幾千年的規(guī)矩,她更覺得很悲哀,同為女人的母親和姐姐深深的信仰著封建思想,并一次次的想將她也拉進囹圄來。
梅香沒有再說什么,“爹,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我先走了。”
她跑到后門那邊,靠著墻,慢慢蹲了下來,她無力的抱著自己,冷風吹過,她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梅香不是愛多想的人,而且她一個十六歲的女孩,正是青春年華,最不應該有煩惱的年紀,可是現(xiàn)在,她卻是一肚子的煩心事。
不,她絕不妥協(xié),絕對不能。
梅香猛的站起來,眼神堅定,去找孫傳祖說清楚,他要娶,就去娶別人好了,她梅香絕對不會嫁給他的。
先不管以后怎么樣,至少現(xiàn)在的指腹為婚絕對不能做數(shù)。
想到這里,梅香更堅定了,她飛快的向前面跑去,她要找孫傳祖,她要跟他說清楚,她一刻也不能等了!
孫傳祖在院里喝茶,他已經(jīng)吃過早飯,每天這個時候,他都要靜下心來坐一會,反思自己的過失,計劃一下將來。
這是個好習慣。
就是現(xiàn)在,就是現(xiàn)在。
梅香沖了過去,“傳祖表哥,我有話跟你說?!?/p>
她還喘著粗氣,孫傳祖笑瞇瞇的看著她,“表妹有什么事嗎?”
“是,是。。。。。?!泵废闵钌畹匚艘豢跉猓{(diào)勻呼吸,然后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