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的陽光如同流溢的黃金，顆粒分明地自高處傾涌而下，沾染上窗欞潔白的簾布，堆積于印著簡易幾何圖紋的地板上。若心中積郁著即將入夢的心事，便不會陷入過于安然的蟄眠，指揮官難得主動睜開眉目，默然注視著勾勒出某人昨夜睡姿的白色床褥，輕輕伸手撫摸，那比晨光更為濕潤的溫度便緩緩在指尖流轉(zhuǎn)纏繞。

樓下正傳來吐司在煎鍋上滋滋顫抖的聲音，指揮官輕嗅著那令人食指大動的香甜，盡可能麻利地穿衣洗漱。

“.......”指揮官走下樓梯，便看見比安卡在廚房勞碌的背影。姝麗的身段系以修身的圍裙，垂至腳踝的淡金色馬尾如若畫作中予以符號裝飾的瑰麗曳尾，細膩的黑紗包裹住渾圓的雙肩，讓人恍惚間以為室內(nèi)散發(fā)的芳香是從眼前人的肌膚里滲出。

“....早安?！敝笓]官放任有些歡愉的心緒，一把從背后環(huán)住某人盈盈一握的腰肢，嘴唇也找好舒適的角度，習以為常地輕貼于某人微微發(fā)燙的耳垂，“....想不到比安卡居然起什么早為我做早餐?！?/span>

“.....唔....早安....”比安卡并未回頭致以羞赧，只是輕輕抿緊嘴唇，格外專注地把弄著煎鍋中翻滾的吐司，“...你今天也起得挺早....”

“.嗯，畢竟今天就是競聘的日子?！敝笓]官并不想將如此恰到好處的氣氛荒廢在乏善可陳的話題上。他輕柔調(diào)笑著說道，“.....所以說這是比安卡小姐想為我加油打氣，特意做的愛心早餐嗎？”

“....我很好奇....指揮官都是一天到哪里學的這些奇怪的說辭.....”被觸及到心事的某人略微遲疑地捏緊鍋鏟，為了讓自己不過于被動而刻意將話題引至她所擅長的領域，“...總是不正經(jīng)...”

“....只要是能讓比安卡變得有趣的說辭，我都照單全收。”指揮官閉眼興致盎然地舔咬著比安卡親和度極佳的耳垂，摟抱住她的手臂靜靜感受著腹部那愈發(fā)獨立與夸張地悸動。

“.....好了....把碗筷拿了吃飯去....”某人盡管因耳部的親昵而有些渾身酥軟，但還是不容置疑地騰出手輕輕撥開了指揮官愈發(fā)厚實的臉，“...吃完了早點去上班準備?！?/span>

“...好嘞?！狈嵌Y未遂的指揮官倒也絲毫不氣餒，他將裝有吐司與白腸的瓷盤輕輕放在桌上，服務意識極強地為為比安卡拉開座椅，“...又是單面煎蛋嗎？明明我更想是雙面的....”

“....先不提這個...”比安卡輕巧地撩起鬢發(fā)，蔚藍清爽的眼眸也借由這個動作顧盼間漲溢出賞心悅目的光彩，她端起餐叉，視線卻牢牢鎖定在指揮官身上，“...指揮官昨晚是不是沒休息好？”

“....誒.....沒有啊.....”指揮官閉上眼咬了一口白腸，盡可能含糊不清地回復道。

“...你昨晚老是翻身，枕頭也被弄得亂七八糟的...”某人的語氣雖是毫無起伏的淡然，但那遲遲不肯用餐的較真架勢卻又在不斷在暗示著指揮官要從實招來，“...是在擔心關于今天的事嗎..？”

“....沒有，那是因為昨晚蚊子小姐睡覺前一直咬我....”指揮官捧起咖啡杯隨意咂了一口，未系領口的白襯衫隨著動作微微敞開，露出指揮官分明清秀鎖骨上幾粒淡淡的桃紅。

“...........”被戳中軟肋的某人只是默然垂下眼簾，一語不發(fā)而格外專注地切割著盤中的流心煎蛋，不到一會兒，那低垂的面容開始升溫發(fā)酵，呈現(xiàn)于新釀葡萄酒般的色澤。

“....其實...說緊張肯定也是會有的，畢竟與我展開競爭的某人....掌握著絕對正確的真理啊....”指揮官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哪里會有絕對正確的東西.....”比安卡心領神會地微翹嘴角，像是縱容般承接下了這有些孩子氣的調(diào)笑。

“....至少對我而言，就是如此.....”盡管指揮官并未覺得自己掌握太多勝算，但不知為何，他此刻反而更有一種油然而生的安心感，“...不過我看比安卡昨天睡得倒挺安穩(wěn)，是因為勝券在握了嗎？”

“...指揮官又忘了我前幾天和你說的話了嗎...”比安卡微微蹙眉，耐心說教的神色再度溢于言表，“...結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努力的過程....”

“....嗯嗯，我也的確很享受和比安卡小姐在一起。”指揮官微微偏頭，像是在觀賞著晨輝中閃爍的塵埃，“...最后一段山路，空氣很好呢....讓人心里很舒服?！?/span>

“....嗯....景色也很美....”比安卡溫軟修長的眉目揚起姣好的弧度，偶爾并不坦誠但又耿耿于懷地偷偷瞄幾眼指揮官敞開的衣領。

“....對了比安卡....”指揮官放下餐叉施施然起身，繞過餐桌將手搭在某人的椅背上，不斷貼近的距離像是在暗示著什么即將順理成章的事情，“...每天早上的必修課...我們是不是還沒做啊....”

“....指揮官，為了讓最后的階段更有儀式感...我認為今天....就不必了....”

“...為什么？”指揮官蠢蠢欲動欲動的嘴唇不禁被這冷淡的回復弄得有些涼薄。

“....因為我們即將一較高下....現(xiàn)在親密的話...總感覺有些破壞氣氛....”某人略微局促地閃躲著指揮官不斷迫近的呼吸，賞心悅目的雙眸分外糾結地飄飛游弋，“...指揮官覺得呢？”

“...聽起來好像確實很奇怪，但對象是我的話就沒問題吧？”指揮官伸手抬起比安卡線條明細的下鄂，緩緩瞌上眼眸，任憑那愈發(fā)曖昧的話語逐步蒸發(fā)升騰，形成包裹著兩人的濃稠云霧。

“...指揮官如果想繼續(xù)這么固執(zhí)下去...我不會坐視不管的....”

“...那就請比安卡小姐多少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場吧？”指揮官欣賞著某人澄澈眉目的含羞怒視，并無遲疑地吻了上去，并輕車熟路地翹開那柔軟唇瓣中的緊密防線...直欲抵達那引人沉淪的漩渦深處。而某人的手而配合地攀上了指揮官的大腿......

“........”

“....嘶....痛.....”

“...吃完了趕緊上班去......”略施手段的某人抬起眉目，不咸不淡地抹去了唇上因指揮官沾染的花生醬。

“....唉...別捏我腿啊.....”心有余悸的指揮官則頗為苦悶地抱怨著。

..............

坐落于動力爐以東三公里的作戰(zhàn)會議廳占地面精簡，但卻憑借著其精巧的空間利用與設計，容納下近千人的大型集會。位于視覺中心的站臺卻在地勢上處于低洼地帶，而向外輻射的坐姿依次向上延展，再配合上整體重心向前的桌椅設計，讓整個會議室都呈現(xiàn)出一種不穩(wěn)定的壓迫感，若無砥柱便會大廈傾塌。

“.....那么接下來是會議的第四項議程。”賽利卡伸手在數(shù)位板上飛快點畫，身后的交互投屏不斷交迭著數(shù)據(jù)的光影，盡管臺上的某人仍攜掛著裝飾品般的笑意，但單調(diào)的幽藍色澤又為這場本就乏善可陳的會議多積郁了幾分枯燥與沉悶，，“....對各執(zhí)行部隊指揮官去年考勤記錄進行審閱.....百舌鳥小隊指揮官，執(zhí)勤率100%....”

“........”指揮官和灰鴉的一眾隊員們落座于第一排的正中位置，他輕輕撫摸著額發(fā)，偶爾心不在焉地填幾筆會議記錄。

“.....玄武小隊指揮官....執(zhí)勤率100%.....”

“....八鷙鳥小隊指揮官，記過一次，執(zhí)勤率100%...”

“....灰鴉小隊指揮官.....”話及如此，原本毫無起伏誦念的賽利卡忽然刻意拿捏著強調(diào)，讓之前留下的停頓逐漸富有懸念，嘴角的笑意也如調(diào)高了一個亮度的顯示屏般越發(fā)明顯，“....執(zhí)勤率95%..”

“.......”里似乎略微責備地瞥了臉上漸顯尷尬神色的指揮官一眼。

“....指揮官...你的執(zhí)勤率....”露西亞欲言又止地注視著指揮官，櫻紅色的雙眸里盡是理解與包容的溫度，“...沒有關系...今年指揮官和我們一起繼續(xù)努力就好?！?/span>

“....額...上次找尤利婭師姐請了假...結果直接扣了5個百分點么....”指揮官不禁無力扶額。

“....啊...沒事指揮官，我執(zhí)勤率只有60%...”神威胸有成竹地拍了拍指揮官的胸膛，“...你比我厲害多了?！?/span>

“....謝謝夸獎？”

“....困死了....什么時候才上正菜啊....”薇拉坐在指揮官前排，隨意揚起的手臂不知有意無意地輕輕觸碰著指揮官盡力避讓的臉龐，“...難得有點權力決定別人的升遷，要是可以投放逐票就好了....”

“....好像...沒看到比安卡小姐？”麗芙探頭環(huán)顧一周，有些茫然征詢著指揮官的意思，“....指揮官知道她去哪兒了嗎？”

“....誒？會議開始的時候不是還在那兒嗎？”

“...以上就是各小隊指揮官全年的執(zhí)勤紀錄，將會作為年末考察的重要參考?！辟惱ㄝp輕合上筆記本，絲毫不敢懈怠地繼續(xù)主持著會議，“...那么接下來是大會的第五項議程，由尤利婭上校為大家作今年的軍政委員會簡報?！?/span>

“...謝謝各位....”座無虛席的會議室想起了符合規(guī)制的掌聲，尤利婭微微一笑，黑色的秀長直發(fā)隨著她雙臂輕輕抬起的弧度而自然流溢，“...那么接下來就由我來轉(zhuǎn)達軍政委員在新一年對各位提出的各項要求....”

“......借過一下....”指揮官忽然起身，在一片擁擠攢動的人群中緩緩擠出了會議廳，脫離了室內(nèi)那沉悶或混濁著各色氣息的濃稠空氣，指揮官覺得胸腔一陣清爽，因冗長流程而愈發(fā)焦躁忐忑的內(nèi)心似乎終于輕松了些。指揮官向來不喜歡這種懸而未決的無力感，每到這種時候，他總愿意來到后臺暫且回避一下這井然有序的喧鬧.....更何況....某人的消失也為指揮官的內(nèi)心平添了一份不安穩(wěn)。

“.....指揮官....？”

“....比安卡？”指揮官略微酸澀的眼球似乎被眼前的景致所滋潤澆蓋，原本心中捉摸不定的忐忑依然被某人澄澈如永恒的眼眸安撫下來，他忍不住揚起嘴角，“...剛剛還想找你...怎么跑這里來了？”

“...我只是眼看著選舉要開始了...想提前來這里候場準備...”比安卡和煦的五官比起指揮官的躁動，更漲溢出一股風平浪靜的深沉，她輕輕抬起眉宇，打量著指揮官欲言又止的臉龐，“...看你的樣子...貌似有些緊張？”

“....誒？稍微有點吧....”

“....緊張的話...到時候會很有可能忘記講稿的內(nèi)容...”比安卡輕輕撩起鬢發(fā)，那向來純?nèi)恢缘奈骞俅丝叹垢‖F(xiàn)起一絲刻意的扭捏，她緩緩移開目光，期期艾艾又極不坦誠地說道，“...當然...如果指揮官真的忘了詞...那么對我而言便是好事....”

“.........”

“..........”

“....我現(xiàn)在突然覺得....某人這個樣子還挺可愛的...”指揮官饒有興致地欣賞完某人與其性格極不相符，像是逞強般的說辭，忍不住輕聲笑了笑，“....莫非比安卡小姐難道是去找卡列學了幾招？”

“...并沒有...只不過是真心希望指揮官能拿出斗志認真對待我.....”

“....感謝尤利婭上校的總結.....”會議廳內(nèi)再度傳來斷斷而模糊的布告，“...那么....最后一項議程....針對........的競職票選....”

“....好啊....”指揮官垂眉打量一番某人難掩局促地面龐，緩緩伸出左手，“...那就像所有良性競爭的同事一樣握個手吧？”

“.....唔....”略帶一絲懵懂的比安卡順從地伸出手，但卻在下一秒便被指揮官攥住手腕施力拉入懷中，“....不是說好握手.....”

“.......”指揮官不由分說地堵住某人正欲發(fā)出嗔意苛責的雙唇，并毫無預兆地探尋進某人甜膩的唇齒之間尋求治愈干渴的良方，執(zhí)著地想要完成今早那個無疾而終的綿綿深吻。

“...那么...讓我們掌聲有請灰鴉小隊的指揮官上臺做競職演講.....”

“......？”似乎是聽到了什么不容推脫的催促，比安卡猛然睜開雙眼，雙臂發(fā)力試圖掙脫指揮官的束縛，但卻被仿佛渾然不覺的某人施加以意圖相反的力度。

“......掌聲有請？”賽利卡扭頭略微尷尬地瞥了眼臺后交纏在一起的兩人，滿是怨念但又不動聲色地提醒道。

“....謝謝比安卡小姐的鼓勵.....”見縫插針的甜蜜稍縱即逝，指揮官極有分寸地松開了懷抱的某人，似乎已然恢復了往日那近乎于漫不經(jīng)心的游刃有余，他微微一笑，“...那我先上去了?！?/span>

“....嗯...”某人臉色緋紅地輕撫著被急促欲求而親吻得有些紅腫的嘴唇，神色扭捏地凝望著指揮官的背影，仿佛喃喃自語般輕聲應和著，“...好好表現(xiàn).......”

“...........”自穹頂深處投射的白熾燈泛著并不親和的溫度，那過于密集的目光不斷向自己傳來復雜而難以辨認的感情，指揮官能感知到那些感情的觸感，有的如若羽毛輕梳，有的卻仿佛刺骨的冰錐，就算它們的觸感再為強烈，此刻的他也早已無暇去在意并辨認，他輕輕呼氣，讓自己的目光集中在自己常坐的方位，試圖找尋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容，“...尊敬的哈桑，尼科拉議長司令，各軍區(qū)代表以及所有在座的同志們，各位下午好。”

“....那么接下來，請允許我為大家作述職報告.....”指揮官將早已爛熟于心的字句排列誦背而出，他向來不擅長背誦這些毫無營養(yǎng)聽起來像是在夸耀功績的陳詞濫調(diào)，但借由某人的唇齒，他才能講這些基于理性鏈接的話語拆分理解，再以感性的方式去將其重組并摩挲。指揮官的目光流轉(zhuǎn)于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容，試圖為自己的注意力找尋一個長久的支點。

“......因此，我才有能站在這里，給予各位一個未來的承諾....”背后那束泛著暖意的目光寸步不離地陪伴著他，指揮官不禁感到一陣安心，與之伴隨的還有喜悅與興奮，被比安卡這樣的目光所注視，心中的一切微妙忐忑已然一掃而光，因為不管怎樣，那純?nèi)坏墓鈱⒅潦贾两K為自己所照耀.....

“...以上便是我所講的全部內(nèi)容，感謝各位的傾聽?！敝笓]官微微躬身，臺下也十分配合地響起悅耳但不至于喧鬧的掌聲。

“...接下來由各位代表發(fā)表各自的意見或者疑問...哈桑議長?！?/span>

“....很好，很優(yōu)秀的觀點?！惫㈦p手交疊，身體略微前傾，臉上仍舊攜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意，“..司令先生，你覺得呢？”

“....嗯....可以....”尼科拉至始至終都懷抱雙臂，從未睜開眼，與其說是滴水不漏地掩蓋心緒，倒不如說是在微妙地逃避著什么。

“......無異議。”阿西莫夫漠然注視著指揮官刻意拿捏出的禮貌笑意，不置可否地再度垂下眼簾。

“....我也是哦...只不過以后可不要頻繁請假就行。”尤利婭則越過尼科拉與微笑著哈桑傳遞了一則微妙的眼色。

“...再次感謝灰鴉指揮官的發(fā)言，現(xiàn)在有請清理部隊的隊長比安卡進行她的競職演講。”

“..........”一切看起來倒是挺順利....只不過...順利得離自己所構想的曲折程度差了不止一星半點，指揮官邁動腳步，微笑著注視著眼前迎面走來的某人。

“...加油....”在插肩而過的瞬間，指揮官輕聲說道。

“.........”比安卡只是含蓄地移開目光，微微點頭。

“...........”

“...尊敬的哈桑議長，尼科拉司令，各軍區(qū)代表以及在座的諸位同僚，各位下午好.....”身后傳來了比安卡被放大數(shù)倍但永遠澄澈的和煦嗓音，它回蕩于偌大的會議廳，不斷輕柔地轟炸著自己一片空白的內(nèi)心，“.....我是清理部隊的隊長比安卡，現(xiàn)在請允許我......”

不知為何，指揮官忽然覺得拋磚引玉這個詞，很符合自己和某人現(xiàn)在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