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聲川:回頭是岸
2022.1.22
先來捋一下劇情。(這個涉及到某段歷史,只能模糊帶過……)
父親是xxx軍官,帶著小老婆和小兒子,跟著xxx從南京遷到臺灣,四十年再沒有回去過。
大女兒留在大陸,因為成分太“壞”,xx的時候投井自殺了,但是她臨死前托付自己的好友,一是要代替自己照顧媽媽和奶奶,二是如果有機會再見到父親,不要讓父親知道自己已經(jīng)死了。
她的好友完成了她的囑托,給她母親和奶奶養(yǎng)老送終,然后冒充她來到臺灣見她父親。
來了之后才知道,當(dāng)年的小兒子一來臺灣就生病死掉了,現(xiàn)在的這個兒子是傭人送給他們的,他們把這個孩子當(dāng)成慰藉,用了原來小兒子的名字和身份。
這個兒子是個作家,生活一地雞毛,小說是他的空間,他租了個小房子,找了個知己名字叫明月。
他寫了這樣一個故事:
有個地方叫明月山莊,有好厲害的乾坤心法秘笈,副將引來各路武林人士覬覦秘笈,暗殺老莊主,明月山莊被毀,一個老師父帶著一個年輕人出逃,來到孤島,教他孤島十八式。
年輕人對傳說中的明月山莊秘笈心向往之,想要回去,復(fù)興光大。他師父勸阻未果,說傳他一套心法。
他終于來到明月山莊,碰到一位瘸腿老者,這個老者帶著一個叫露兒的,哦,對,這個年輕人叫云兒,老者帶著露兒參悟心法。
在某天下午,一道彩虹照到山洞的時候,露兒參悟了??!但隨即又忘記了……
露兒苦苦追尋,好久好久,終于,又一次太陽照到山洞的時候,她想起來了!但是不全……是碎片……
云兒自己由此想到,也許殘缺才是真相?冥思苦想,走火入魔……殺了露兒和老者,毀了山洞。
下個瞬間,他忽然醒來,發(fā)現(xiàn)師父正在孤島給自己傳心法,之前一切不過是幻影。
師父問,你還想去彼岸嗎?
云兒搖頭:不去不去!
再過了兩年,云兒又想去了……
說,感覺夢里過了一輩子,這輩子都在夢里過完了,我現(xiàn)在過的日子還有什么意義呢?還不如去夢里看一看。
師父就讓他走了。
他來到夢中的山洞,沒看到老者,沒看到露兒,但山洞還是被毀了,就問是怎么毀的。
有兩個老嫗在撿拾枯草,回答他,從前有個年輕人來山洞參悟心法,參不透,生氣,把山洞一把火給毀了,說,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劇終。
有很多很明顯的呼應(yīng)。
師父、老者、父親,是同一個人扮演的。
露兒和云兒是兄妹相稱,家里大陸和臺灣兩邊也有一對姐弟。
露兒在山洞照見彩虹和太陽光時,說自己看到了一個大手,看到了好高好高,一個洞一個洞,還有光,那不就是摩天大樓格子間的電燈泡……就是將來建設(shè)后的臺灣的大樓吧……大姐最后在弟弟的空間,看外面的風(fēng)景,不也是一間間小木屋。
明月山莊更明顯了……完全就是xx寫照。
云兒在孤島渴望回明月山莊追本溯源,大姐從北京千辛萬苦來臺灣,都是兩岸寫照。包括大姐來到家里后,父親坐這邊的沙發(fā),大姐坐那邊的沙發(fā),兩個人傾盡全力俯身握手才能談話,隔著遙遠(yuǎn)的海峽。
明月和露兒是同一個人演的。云兒離開孤島來到山洞把希望寄托在露兒身上,就像作家離開家來到小房子把希望寄托在明月身上。最后都會失望。
有兩個地方很感動我。
一個是假扮的大姐借“張美坤”的名字說出真大姐的實際遭遇。
一個是阿姨講到剛來臺灣的時候小兒子生病死掉。
這兩段都感染了我,死命忍住才沒哭,最近眼睛很壞,一哭就要疼好幾天。
這個故事最使我感覺到趣味的,是對彼岸的追尋。
如果你已經(jīng)知道了彼岸很美好,不消說,那你肯定是想去的。
如果你已經(jīng)看到了彼岸是噩夢,很神奇,你居然還是那么想去。
云兒說,我一輩子都在夢里過完了,那我現(xiàn)在算什么?還不如到夢里去。
人是一定會有這樣的渴望的,某種“神秘的呼喚”,它召喚著你,去吧,去吧,不要在這里,你要去。
去哪里?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