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詩曰：十遇征夫九皺眉，忘餐廢寢有誰知？中宵破夢兜鈴舉，頓飯驚心戰(zhàn)馬嘶。剪發(fā)搓繩穿斷臼，拆衣抽線補殘旗。風流宰相龍樓宴，翠袖雙扶下玉梯。

????????卻說東魏高歡，字賀六渾，蓨人，今直隸景縣是也。在杜洛周黨中，逃奔葛榮，既而亡歸爾朱榮。爾朱兆授以兵柄，封為渤海王。高歡既滅爾朱兆，又逼魏主修奔宇文泰軍。歡立清河世子善見為帝。以洛陽逼近西魏，乃還都鄴。高歡多在晉陽，遣其世子澄在鄴輔政。歡因宇文泰先殺其將竇泰，將兵至沙苑，西魏諸將皆懼。宇文深獨曰：“歡鎮(zhèn)撫河北，甚得眾心，未易可圖。今懸?guī)煻珊?，可一?zhàn)擒也?！蔽魑河钗奶┯瓚?zhàn)于渭曲，東魏望見西魏兵少，爭進擊之，無復行列。泰鳴鼓，士皆奮起合戰(zhàn)，李弼等帥鐵騎橫擊之，東魏兵中絕，遂大敗，歡乃馳去。泰還軍渭南，乃于戰(zhàn)所，人種柳一株，以旌武功。高歡悉眾伐西魏，攻玉壁，西魏韋孝寬，隨機御之，歡不能克。乃使祖挺說之使降，孝寬曰：“攻者自勞，守者自逸。孝寬關(guān)西男子，必不為降將軍也?！睔g士卒死者七八萬，有星墜歡營中，大懼而還。大丞相高歡病，使次子太原公高洋鎮(zhèn)鄴，征世子澄赴晉陽。歡性深密，終日儼然，人不能測，機權(quán)之際，變化若神，制馭軍旅，法令嚴肅，聽斷明察，不可欺犯，文武樂為之用。病篤，謂世子澄曰：“侯景專制河南，十四年矣，常有飛揚跋扈之志，顧我能畜養(yǎng)，非汝所能駕御也?？皵澈罹罢?，惟有慕容紹宗?！奔白?，澄秘不發(fā)喪，自出巡撫諸州，因朝于鄴。東魏主與之宴，澄起舞，識者知其不終。澄還晉陽，以其弟洋為京畿大都督，留鄴，遂歸發(fā)喪。東魏主贈歡相國齊王，備九錫殊禮，以澄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侯景素輕澄，諸將如高敖曹、彭樂等，皆勇冠一時，景皆輕之。及聞歡卒，遂以河南降西魏，后復降于梁。

????????東魏主孝靜帝，善容儀，膂力過人，射無不中，好文學，從容沈雅，時人以為有孝文風烈。大將軍澄深忌之。初高歡自病逐君之丑，事魏主禮甚恭。及澄當國，倨傲頗甚。嘗侍飲，舉大觴屬魏主。魏主不勝。忿曰：“自古無不亡之國，朕亦何用此生為？”澄怒罵曰：“朕，朕，朕，狗腳朕?！笔辜臼鏆褐魅?，奮衣而出。魏主不堪憂辱，詠謝靈運詩曰：“韓亡子房奮，秦帝魯連恥。”乃與荀濟等謀誅澄，事覺，澄勒兵入宮，見帝不拜而坐曰：“陛下何意反?！蹦擞牡塾诤碌睿霛扔谑?，遂還晉陽。澄獲衡州刺史蘭欽子京，以為膳奴。欽請贖之，不許。京屢自訴，澄杖之曰：“更訴，當殺汝?！本┡c其黨謀作亂。澄嬖瑯琊公主，公主美而善淫，流為妓，澄納之。常在鄴。澄不時往鄴。侍衛(wèi)者常遣出外，與公主百般淫樂。時澄在鄴，與陳元康、楊愔、崔季舒屏左右，謀受禪。京置刀盤下，冒言進食，因殺澄。時變起倉猝，內(nèi)外震孩。初澄弟太原公高洋，因澄忌之，深自晦匿，素以不慧聞。至時聞澄死，洋神色不變，指麾部分，入討群賊，斬而臠之。東魏主聞澄死，竊謂左右曰：“大將軍死，似是天意，威權(quán)當復歸帝室矣?！奔把笕胫]，從甲士八千，從登階者，二百余人，皆攘袂叩刃。令主者傳奏曰：“臣有家事，須詣晉陽。”再拜而出。東魏主失色，目送之曰：“朕不知死在何日矣！”晉陽舊臣宿將，素輕洋。及洋走晉陽，大會文武，神彩英暢，言辭敏捷，眾皆大驚。澄政有不便者，洋皆改之。東魏高洋，自為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封齊王。洋以高德政為書記，甚親昵之。徐之才、宋景業(yè)善圖讖，因高德政勸齊王洋受魏禪，洋以告其母婁太妃。太妃曰：“汝父如龍，汝兄如虎，猶以天位不可妄據(jù)，終身北面，汝獨何人，欲行舜禹之事乎！”洋以告之才，子才曰：“正為不及父兄，故宜早升尊位耳?！毖箬T象卜之而成。使侍中張亮等，見東魏主，逼以禪位。魏主下御座，入與六宮別，舉宮皆哭。洋廢為中山王，在位一十七年，東魏亡。一主，十七年。

????????洋遂即位，國號齊，是為北齊顯祖文宣帝。西魏太師宇文泰伐齊，齊主自將頓東城。泰聞其軍容嚴盛，嘆曰：“高歡不死矣?！睍糜辏螽a(chǎn)多死，乃還。于是河南自洛陽，河北自平陽以東，皆入于齊。齊主每出入，常以中山王自隨。初靜帝后太原公主為高歡女，至是降為中山王妃。太原公主恒為王嘗飲食，護視之。齊主飲公主酒，使人鴆王，殺之，并其三子，葬于鄴西。后忽掘出，投于漳水。逼太原公主，使為仆射楊愔妻。盡誅元氏，前后死者七百二十一人，悉棄尸漳水。

????????齊主之初立也，留心政務，坦于任使，人得盡力，又能以法御下，內(nèi)外肅然。軍國機策，獨決懷抱，每臨行陣，親當矢石，故所向有功。至數(shù)年之后，漸以功業(yè)自矜，遂嗜酒淫佚，肆行狂暴，袒露形體，街坐巷宿。婁太后嘗以其酒狂，舉杖擊之。齊主曰：“即當嫁此老母與胡。”太后大怒。齊主欲太后笑，自匍匐，以身舉床，墜太后于地，頗有所傷。既醒，大慚恨，口自責數(shù)，執(zhí)杖脫背就罪。太后前自抱之，齊主流涕苦請，乃笞五十，然后衣冠拜謝，悲不自勝。因戒酒一旬，又復如初。高氏婦女，不問親疏，往往亂之?；蛞再n左右，不從者手刃之。齊主納娼婦薛氏有寵。清河王岳，嘗因其姊迎之至第，齊主鴆殺岳。久之，忽思薛氏與岳通，斬其首，藏之于懷，出東山宴飲。勸酬始合，忽出其首，投于盤上，支解其尸，弄其髀骨為琵琶，一座大驚。復命收取，對之流涕，載尸以出，被發(fā)步跣，哭而隨之。仆射崔暹卒，齊主幸其第，哭之。謂其妻李氏曰：“頗思暹乎？”對曰：“思之?！饼R王曰：“然則盍往省之?！蹦耸謹仄淦蓿瑪S首墻外。齊主殺其弟上黨王渙，永安王俊，以其數(shù)諫也。以渙、俊妃賜左右之殺渙、俊者。齊主洋性殘忍，醉輒殺人，以為戲樂。楊愔乃簡死囚應用，謂之供御，三月不殺，則赦之。洋雖無道，而能委政楊愔，總攝機衡，是以主昏于上，政清于下，獎拔賢能，齊國亦治。

????????齊主洋殂于晉陽，在位十年。太子殷即位，洋第六弟常山王演，殺尚書令楊愔，侍中燕子獻等，自為丞相。殷在位一年，常山王演廢為濟南王而自立，是為肅宗孝昭帝，未幾弒殷，謚為閔悼王。齊主演許以第九弟長廣王湛為太弟，既而立太子百年，以湛守鄴。湛心懷不平。齊王演識度沈敏，明習吏事，勵精圖治，性孝友。太后不豫，衣不解帶。太后嘗心痛，齊主侍立帷前，以爪掐掌代痛，血流出袖。友愛諸弟，無君臣之隔。演在位一年，忽見文宣帝洋與楊愔、燕子獻等為祟，遂病危篤，備極厭禳之事，諸厲歌舞自若。乃征長廣王湛立之，又與書曰：“百年無罪，可于樂處置之，勿效前人?！彼扉?。

????????湛自鄴馳赴晉陽即位，是為世祖武成帝，封故太子百年為樂陵王。婁太后殂，齊主服緋袍，置酒作樂如故。齊主逼通其嫂文宣帝洋之妻昭信宮李后曰：“若不從，當殺爾子?！焙髴侄鴱闹?。既而有娠，其子太原王紹德至閣，不得見，有怨言。后大慚，生女不舉。齊主詬曰：“爾殺我女，我何得不殺爾兒。”對后以刀镮筑殺紹德。后大哭，齊主怒。仆后鞭之。白虹貫日。齊主湛欲以故太子百年厭之，百年嘗作數(shù)敕字，教書者封奏之。齊主怒，使召百年。百年知不免，割帶玦，留與其妃斛律氏而入。齊主遣左右亂捶之，氣息將盡，乃斬之，棄諸池，池水盡赤。妃把玦哀號，不食而卒，玦猶在手，拳不可開。齊主湛驕奢淫佚，賦役繁重，吏民苦之。后胡氏，嘗幸和士開、婁定遠等。時人號為朝中八貴。彗星見，齊主湛傳位于太子緯，自稱太上皇。湛在位四年，又在太上皇位四年殂。

????????齊主緯年少，多嬖寵，外寵高阿那肱、韓長鸞、和士開、祖挺等，內(nèi)寵乳母陸令萱，宮婢穆舍利等，皆專權(quán)用事。胡太后出入不節(jié)，既與和士開等通，復與沙門統(tǒng)曇獻通。諸僧至，有戲呼曇獻為太上皇者。齊主聞而未之信。后朝太后，見二尼悅而召之，乃男子也。于是縣獻事亦發(fā)，皆伏誅。齊主緯以斛律光之女為后，因以斛律光輔政。光性節(jié)儉，不貪權(quán)勢，自結(jié)發(fā)從軍，未嘗敗北，深為鄰國所憚。周勛川刺史韋孝寬密為謠言曰：“百升飛上天，明月照長安?！庇衷唬骸案呱讲煌谱员?，槲樹不扶自舉。”令諜傳之于鄴。幸臣祖挺，使其妻兄奏之。齊主殺光并其二子，廢皇后斛律氏。周主聞之，大喜，為之大赦，而齊事不可為矣。齊主緯言語澀訥，不喜見朝士，非寵私狎昵，未嘗交語。承武成帝湛奢侈之后，后宮皆寶衣玉食，競為新巧，一裙值萬匹，鏡臺值千金。盛修宮苑，窮極壯麗。每有災異寇盜，輒多設(shè)齋，以為修德，自彈琵琶，為無愁之曲，民間謂之無愁天子。又于華林園，立貧兒村，自衣藍樓之衣，行乞其間以為樂。寵任宦官，參預機權(quán)。官由財進，獄以賄成。蒼頭劉桃枝等，皆開府封王，其余歌舞巫覡人等，濫得富貴者，殆將萬數(shù)。至狗馬鷹及斗雞，皆有儀同郡君開府之號，而食其祿。一戲之賞，動輒巨萬，府藏空竭。乃詔郡縣賣官，守令率多商賈，競為貪縱，民不聊生。周主邕謀伐之，遂自將伐齊，師入齊郡，攻河陽大城，拔之，進圍洛口，拔東西二城。周主以有疾，夜引兵還。次年，復自將伐齊，攻平陽城，遂克晉州。初穆后愛衰，其侍婢馮小憐大幸，齊主緯以為淑妃，誓同生死。時方與妃獵于天池，告急者三至。丞相高阿那肱曰：“大家正為樂，邊鄙小事，何急奏為?！敝聊菏怪粒瑒t平陽已陷矣。齊主將還，妃請更殺一圍，從之。齊主自帥大軍至平陽，周主使大將軍梁士彥為晉州刺史，守平陽，自引兵還。齊師遂圍平陽，梁士彥固守不下。齊大作地道攻城陷十步余，將士乘勢欲入，齊主敕且止，召淑妃共觀之。淑妃妝點不時至，周人以木拒塞之，城遂不下。周主邕復引兵至平陽，擊齊師，齊主緯與馮淑妃并騎觀戰(zhàn)，東偏小卻。淑妃怖曰：“軍敗矣?！饼R主遂與淑妃北走，齊師大潰。齊主奔晉陽，周師攻克之。齊主奔鄴，周師趨鄴，望氣者言當有革易。齊主緯乃傳位于太子恒，恒時年方八歲，緯自為太上皇，在位十二年。周師入鄴，齊太上與穆后、馮淑妃及幼主恒等，奔青州。馬阿那肱密召周師，擒齊太主與后妃幼主并胡太后等送鄴，北齊亡。凡六主，起梁簡文帝庚午，終陳宣帝丁酉，共二十八年。其后周主邕殺高緯，夷其族，太后后妃等，貧不能自給，有為尼、為娼、為人妾者?；蛟?，胡太后善彭祖夏姬采補之術(shù)，貌極美，年雖老，而有少容。后與穆后、馮淑妃等，俱為娼，日與長安諸少年游，得恣其欲。嘆曰：“為后何如為娼樂也！”至盛貫尚在，不見其老，事見小說。其東魏北齊之事，俱已敘完，請再敘西魏北周之事。

????????初高歡舉兵反，魏主修奔宇文泰軍。卻說宇文氏，炎帝神農(nóng)之后。其先曰葛烏兔，雄武多算略，鮮卑慕之，奉以為主，遂總十二部落，世為大人。其后有普回者，因狩得玉璽，有文曰：“皇帝璽?！逼栈禺愔?，以為天授。其俗謂天曰宇，謂君曰文，因號宇文國。并以為氏。普回子莫那，徙居遼西，九世至逸豆歸，為前燕慕容毀所滅。其子陵仕燕，后歸魏，徙居武川。陵曾孫肱，生子泰，生而有黑氣如蓋，下覆其身，故小字黑獺。及長，身長八尺，美須髯，發(fā)長委地，手垂過膝，輕財好施。年十八，為葛榮將，榮敗入魏，為爾朱榮統(tǒng)軍，尋為賀拔岳司馬。及岳為陳悅所殺，泰討殺悅，即代統(tǒng)賀拔岳軍。及魏主修奔泰，以泰為大丞相，掌軍國之政，尚孝武帝之妹馮翊長公主。魏主修閨門無禮，從妹不嫁者三人，皆封公主。平原公主明月，南陽王寶炬之同產(chǎn)也。淫于魏主，從入關(guān)。丞相泰使元氏及諸王，取明月殺之。魏主不悅，或時彎弓，或時椎案，由是復與泰有隙。魏主飲酒，遇鴆而殂。泰立南陽王寶炬為帝，是為西魏。大丞相泰置紙于陽武門，以求直言。時用蘇綽，寵遇日隆。泰欲為富國強兵之術(shù)，度支尚書蘇綽教以減官員，置貳長，并置屯田，以資軍國，搜簡賢才，以為守令，國內(nèi)稱治。及綽卒，宇文泰以其生平廉讓，歸葬武功，載以布車一乘，泰與群公步送。酹酒言曰：“爾知吾心，吾知爾意，方欲平定天下，奈何遽舍我去！”因舉聲慟哭，不覺卮落于手。

????????西魏文帝寶炬殂，在位十七年。太子欽立。宇文泰諸子皆幼，兄子章武公導，中山公護，皆出鎮(zhèn)，唯以諸婿為心膂。魏主欽密謀誅泰，事泄，泰廢魏主，在位二年。置之雍州，尋弒之，而立其弟齊王廣，是為恭帝。平去號，唯稱元年，復姓拓跋氏。泰以古制，降諸王爵皆為公，泰自為太師大冢宰。泰能駕馭英雄，咸得其用。性好質(zhì)素，不尚虛飾，明達政事，崇儒好古，凡有施設(shè)，皆依仿三代而為之。魏太師泰北巡還，至牽屯山而病，驛召中山公護。護至涇州，泰謂曰：“吾諸子皆幼，外寇方強，天下事，屬之于汝，宜努力以成吾志?！彼熳洹?/p>

????????初泰尚魏孝武帝妹，生覺，姚夫人生毓。毓于諸子最長，泰立覺為嗣，時年十五。以覺為周公，宇文護以周公覺幼沖，欲使早正位以定人心。以魏主詔，禪位于周，封魏主為宋公。魏恭帝廓在位十三年而被篡，尋為所弒。覺即天王位，以中山公護為大司馬，西魏亡。凡三主，起梁武帝乙卯，終陳武帝丁丑，共二十三年。自代及西魏，通共三百三十七年。

????????周主覺性剛果，惡宇文護之專，與司會李植、司馬孫恒、宮伯乙弗鳳、賀拔提等謀誅護。事覺，護殺鳳等，幽周主于舊第，月余，弒之。武帝追贈為孝閔帝，在位一年。迎寧都公毓即天王位，復稱皇帝，建年號，是為世祖明帝。周主毓明敏有識量，護憚之，置毒于糖，饋而進之。周主覺之，口授遺詔曰：“朕子年幼，未堪當國，魯公邕，朕之介弟，寬仁大度，必能宏我周家?！彼扉?，在位三年。

????????高祖武帝邕立，時大權(quán)盡歸宇文護，諸子及僚屬，貪殘恣橫，士民患之。周主深自晦匿，密與母弟衛(wèi)公直、官伯宇文神舉、下大夫王軌、右侍宇文孝伯等謀誅之。周主每于禁中見護，常行家人禮。至是引護入謁太后，謂曰：“太后好飲，屢諫未納?！币虺鰬阎芯普a授之，曰：“愿見以此入諫?！弊o入，讀未畢，周主以玉珽自后擊之，護踣于地，直躍出斬之，收其子弟親黨于殿中，殺之。周主始親政事。周太后叱奴氏殂，周主行三年之喪。周主因齊主緯肆虐無道，興師伐齊，獲齊主緯及幼主恒等以歸，遂滅齊。滅齊事已見前。

????????周主邕既勝齊，乃毀其宮室之壯麗者。周主性節(jié)儉，常服布袍，寢布被，后宮不過十余人。至是詔，唯置妃二人，世婦三人，御妻三人，余皆減之。每行兵，親在行陣，步涉山谷，撫將士有恩，而明察果斷，用法嚴峻，由是將士畏威而樂為之死。周主邕為太子赟納妃楊氏，妃即隋公楊堅女也。太子多失德，王軌、宇文孝伯，嘗與周主言，太子必不克負荷。周主默然。軌又數(shù)言太子非社稷主，楊堅有反相，周主遲疑未決。周主邕伐突厥，有疾而還，遂殂，在位一十八年，壽三十六歲。

????????太子赟立，是為宣帝。始立即逞奢欲，曾無戚容，捫其杖痕。大罵曰：“死晚矣?！遍喴晫m人，逼而淫之。超拜鄭鐸為內(nèi)史大夫，委以朝政。殺其叔父齊王憲，又殺徐州總管王軌及宮正宇文孝伯。忠正之士，駢首就戮。立妃楊氏為后，以楊堅為上柱國大司馬。在位一年，傳位于太子衍。是為靜帝，年方六歲，自稱天元皇帝。務自尊大，恣為淫戲，日夜不休。搜取美女，以實后宮，驕奢昏暴，喜怒無常，人不自保。后父堅，位隆望重，天元忌之，堅不自安。天元備法駕，幸天興宮，不豫而還。是日天元殂，堅自為丞相，總知中外兵馬事，革宣帝苛酷之政，更為寬大，躬行節(jié)儉，中外悅之。因召公卿謂曰：“欲求富貴者，宜相隨。”堅乃復召太史庚季才問曰：“天時人事何如？”季才曰：“天道精微，難可意測，以人事卜之，符兆定矣?！豹毠路蛉艘嘀^堅曰：“騎虎之勢，必不得下，勉之！”堅乃以世子勇為洛州總管，大殺諸王之不附己者，遂篡位。靜帝衍下詔，禪位于隋，在位三年，北周亡。起陳武帝丁丑，終陳文帝辛丑。凡五主，共二十五年。竇毅之女，聞周主禪，自投堂下，撫膺太息曰：“恨我不為男子，救舅氏之難?！币慵跋尻柟餮谄淇谠唬骸叭晡鹜?，滅吾族矣?！庇墒瞧嬷＜伴L，以適唐公李淵，后代隋而有天下。

????????卻說隋高祖文帝堅，小字那羅延，魏恭帝賜姓普六茹，本姓楊氏，宏農(nóng)華陰人，今陜西西安府華陰縣是也。漢太尉楊震之后，父忠，仕魏及周，以功封隋公，堅襲爵。堅生而有異，母不能鞠。宅旁有尼寺，一尼抱歸，自鞠之。一日尼出，付其母自抱，角出鱗起。母大驚，墜之地。尼心動，亟還，見之曰：“驚我兒，致令晚得天下。”及長，相表奇異，堅深自晦匿。至是篡位，都長安，國號隋。立獨孤氏為后，氏謙恭，好讀書，言事多與隋主意合，甚寵憚之，宮中稱為二圣。隋主弒故靜帝衍，盡滅宇文氏之族。自周太祖以下，子孫皆死。隋高颎、蘇威，同心協(xié)攢，政無大小，帝悉與之謀，數(shù)年之中，天下稱治。隋滅后梁，又滅陳，為天下為一統(tǒng)。其滅梁滅陳事，已見二十三回不贅。綱鑒記事，以隋接陳，以隋文帝開皇九年直接陳后主禎明二年。仁壽宮成，帝幸之。時天暑，役夫死者，相次于道，楊素悉焚之。帝不悅，及見制度壯麗，大怒曰：“楊素為吾結(jié)怨天下?！彼貞]獲譴。封德彝曰：“公勿憂，俟皇后至，必有恩詔。”明日，后勞之曰：“公知吾夫婦老，無以自娛，盛飾此宮，豈非忠孝?！辟n賚甚厚。素薦德彝，帝擢為內(nèi)史舍人。帝以盜賊繁多，命盜一錢以上，皆棄市。或三人共盜一瓜，事發(fā)即死。天下懔懔。有數(shù)人劫執(zhí)事而謂之曰：“吾豈求財者耶？但為枉人來耳。爾為我奏至尊，自古以來，體國立法，未有盜一錢而死者。爾不為我以聞，吾更來，爾屬無噍類矣?！钡勐勚?，為停此法。帝性嚴重，令行禁止，勤于政事，每旦聽朝，日昃忘倦。雖嗇于財，至于賞賜有功，即無所吝。將士戰(zhàn)沒，必加優(yōu)賞，仍遣使者，勞問其家。愛養(yǎng)百姓，勸課農(nóng)桑，輕徭薄賦。其自奉養(yǎng)，務為儉素，自非享宴，所食不過一肉，乘輿服御，敝者隨令補用，后宮服浣濯之衣，天下化之。大夫率衣絹布裝，帶不過銅鐵骨角。以故衣食滋殖，倉庫盈溢。受禪之初，民戶不滿四百萬，末年，將近九百萬。然猜忍苛察，信受讒言，文法自矜，忌刻臨下。常令左右覘視內(nèi)外，有過失，則加重罪。又患令吏贓污，私使人以錢帛遺之，得犯立斬。每于殿廷捶人，一日之中，或至數(shù)四。功臣故舊，無始終得全者。乃至子弟，皆如仇敵，此其所短也。

????????初帝使太子勇參決政事，時有損益。勇性寬厚，率意無矯飾。帝性節(jié)儉，而勇服用多侈，恩寵始衰。勇多內(nèi)寵，嫡妃無寵死，而多庶子，獨孤后深惡之。晉王廣彌自矯飾，為奪嫡計。后贊帝廢勇，及其男女，并為庶人。立晉王廣為太子，天下同日地震。其后獨孤后先帝而崩，帝寢疾，楊素、柳述、元嚴皆入閣侍疾，召太子入居殿中。太子預擬帝不諱后事，為書問仆射楊素。素錄事狀以報，宮人誤送帝所，帝覽之大患。帝所寵陳夫人。夫人，陳宣帝女也，極有美色，旦出更衣，為太子所逼，拒之得免。上怪其神色有異，問其故。夫人泫然曰：“太子無禮。”上愈恚，抵床曰：“畜生何足以付大事，獨孤誤我。”乃呼柳述、元嚴曰：“召我兒。”述等將呼太子，上曰：“勇也。”述、嚴出閣為敕書，素聞之，以白太子。乃矯詔執(zhí)述、嚴系獄，追東宮兵帖。上臺宿衛(wèi)，門禁出入。并取宇文述、郭衍節(jié)度，令右庶子張衡，入殿侍疾，盡遣后宮，出就別室。俄而上崩，在位二十四年。晡后，太子封小金盒，遣使者賜陳夫人，夫人以為鴆毒，懼甚。發(fā)之，乃同心結(jié)也。夫人恚而卻坐，不肯致謝，諸宮人共逼之，乃拜使者。是夜太子烝焉，明日發(fā)喪即位，是為煬帝。矯稱高祖詔，賜故太子勇死，縊殺之，不為置嗣，徙柳述、元嚴于嶺南。初高祖惟與獨孤后相愛，旁無姬侍，五子同母，意謂必相和睦，其后互相猜忌，五子皆不得壽終。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