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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侍君與風(fēng)清漪被阿招引著進(jìn)入殿門，繞過海棠怒放的紗罩時(shí)，風(fēng)清漪明顯被眼前巨大的如同墻壁般絲織物震懾的腳步凝滯，柳侍君心底雖也有感嘆，可又因不想讓人覺得沒見識(shí)，于是刻意壓制內(nèi)心震撼而繼續(xù)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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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窗欞，累層金絲平安扣的琉璃掛燈，瑪瑙的掛瓶，碩大珊瑚花插在落地樽里，西洋絨毯踩腳，雞翅木花架貢著白茉莉，幔帳的掛穗上都是萬字福壽金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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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所見讓風(fēng)清漪不住瞠目，心底里對陶貴妃殿中奢靡瞬間生出不同見識(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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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為外斂內(nèi)富，不就正是眼前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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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停在落下半扇的帷幕邊，阿招指了一旁罩著絲羅的圓桌道：

‘ 二位小主東西就先放這兒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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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好?！?/p>

風(fēng)清漪恭謹(jǐn)點(diǎn)頭，柳侍君卻笑著張口：

‘ 皇后與貴妃的內(nèi)殿我倒是都見識(shí)過，唯獨(dú)......呵呵，早聽聞長定殿中陛下賞賜頗多，本以為今日有幸能領(lǐng)略一番，沒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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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都來了，別鬧了，讓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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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侍君的話被半扇垂落簾幕后低低的央求打斷，同時(shí)被打斷的似乎還有他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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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兩位侍君伴君的尷尬面色視而不見，阿招立在簾子邊沿向里垂首道：

‘ 陛下，主子，二位貴人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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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他們等等，馬上就好?！?/p>

良帝聲音從里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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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鼓槌怦然降落，柳侍君面色少見的不穩(wěn)當(dāng)，風(fēng)清漪則微微側(cè)頸歪頭向簾子反方向，神色間如同發(fā)現(xiàn)什么新奇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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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浸在某種難以言表情緒中的柳侍君感到衣袖被人拽了下，驀然側(cè)首，才隨著風(fēng)清漪指引看到在敞開的另外半扇簾幕外，羊脂玉瓶擺設(shè)上正好能反射出簾子內(nèi)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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瞇眼細(xì)看，竟是良帝抱著洛棠赤條條的腳丫在給他穿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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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中瞬間思緒萬千，自己追隨良帝十余年，就從沒見過男人這般溫柔視角，更沒經(jīng)歷過此種拉扯了人不許留縫的親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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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比洛棠，柳侍君恍然發(fā)覺，良帝對自己其實(shí)一直都是照章辦事，規(guī)矩在前，人情靠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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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同為后宮中人，同侍一個(gè)天子，心里知道差距與親眼見識(shí)到差距，對人的沖擊是絕不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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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從簾后出來的是良帝，洛棠因?yàn)橐油馀郏砂⒄惺毯蛉ジ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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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偶來心境便特地搓了幾個(gè)元宵，從養(yǎng)心殿過來拖了些時(shí)間，這又在簾子外頭等了會(huì)兒，就怕不脆乎影響口感，陛下快嘗嘗吧?！?/p>

柳侍君一副盡心服侍模樣，完全看不出半分妒意，但言語中卻將自己從養(yǎng)心殿而來的辛勤與盼望，還有洛棠這里讓他刻意簾外等人耽擱時(shí)辰的拿喬做派都暗戳戳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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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貴妃讓你拿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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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曾想，良帝并未接柳侍君話茬，反而越過去目光直指風(fēng)清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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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待能得嘉許與安慰的柳侍君心念落空，面上有些掛不住的被晾在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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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陛下，貴妃說這是春日新茶，叫送來與洛妃嘗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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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清漪頭也不抬的回話，平靜的模樣和語氣仿佛面前不是皇帝，而是尋常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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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新茶，這都入暑了還能新么！’

眉尾提起，良帝掛著笑臉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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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來了，二位久等?！?/p>

阿招在后將簾子徹底拉起，洛棠穿著竹紋繡的寬松雪袍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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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柳侍君帶的炸元宵，什么餡??？’

滿臉洋溢笑容，洛棠沒心沒肺模樣對著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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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子掀開，柳侍君邊將元宵取出邊道：

‘ 常人都愛芝麻棗泥，陛下偏好芋頭花生，所以我只做了這兩種，也不曉得洛妃口味，要不你勉強(qiáng)嘗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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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洛棠身后的阿招細(xì)細(xì)看著，柳侍君說這些話模樣讓她不禁想到自己剛?cè)肼甯畬W(xué)規(guī)矩時(shí)，刁難她的教習(xí)嬤嬤的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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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資歷的對新人，明理教導(dǎo)，暗地譏諷，陰陽話加春風(fēng)臉。不就是當(dāng)下柳侍君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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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阿招看清柳侍君內(nèi)里的同時(shí)，洛棠也把入耳的好話聽的清楚，于是臉上也毫不收斂的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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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侍君巴不得他與自己爭執(zhí)，若是為口吃的不對味洛棠便急赤白臉，那自己回給對方軟姿態(tài)應(yīng)對，才能更顯委屈大度，讓良帝看到自己識(shí)大體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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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令人沒想到，洛棠垮臉后攻擊的對象并非柳侍君，反而是良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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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膳我喂你的甜酥餡都是芝麻，怎么也沒跟人家說真話。愛什么不愛什么，旁人都知道，就瞞我一個(gè)做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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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拿起的筷子此刻又落下，良帝轉(zhuǎn)而又開始目無余子的與抱怨的小人兒哄弄了親近：

‘ 過了你的小手，蛤蟆肉也是天鵝味兒，朕都愛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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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侍君舉目失色，風(fēng)清漪歪頭如同見了奇珍異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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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招看著他倆驚訝神情，不由替自己主子驕傲挺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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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親口哄，沒見過吧，今兒就都看個(gè)近的，讓你們掉了這輩子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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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吃么？’

柳侍君親眼瞧著良帝手把手夾了顆送進(jìn)洛棠嘴里，哄孩子似的模樣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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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愛吃這樣甜的，陛下也少吃點(diǎn)吧，太醫(yī)問安不才說過讓短幾日油炸和甜辣么，得養(yǎng)肝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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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洛棠非但沒有吃人嘴短，反而是吃人嘴里說人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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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侍君耐了性子看著自己親手做的油炸元宵上熱氣一點(diǎn)點(diǎn)微弱，而當(dāng)良帝因?yàn)槁逄牡脑拸氐追畔驴曜訒r(shí)，誰也無法體會(huì)他內(nèi)心的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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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清漪目睹一切反而沒幾分漣漪在心，只是將腦海中日前所見陶貴妃囑咐劉嬤嬤往太醫(yī)院遞話的事，與眼前洛棠說的聯(lián)系到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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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養(yǎng)肝氣不過是太醫(yī)遵從貴妃指示，意圖削弱洛棠寵愛的手段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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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今日看來，這手段可也沒起多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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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么，原來太醫(yī)要陛下養(yǎng)肝，柳兒不知這些才做了油炸，早知便水煮了，還望陛下恕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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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也怪不到你，何必稱罪，你的心意是好的，朕明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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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清漪從旁默默觀瞧，隱隱將柳侍君示弱博關(guān)注的舉動(dòng)放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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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他一樣不動(dòng)聲色的洛棠自然也不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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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行門道外行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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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為后宮中人，爭來搶去都為一個(gè)男人，論來也算同行，誰還看不清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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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陛下體恤，柳兒感激不盡。’

連著兩句柳兒自稱，柳侍君只顧情意綿綿看向良帝，渾然不覺所在空間里氣氛越發(fā)凝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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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著一直不吭聲的洛棠，良帝似也沒耐心應(yīng)酬，便道：

‘ 東西都送來，無事就都退下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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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還想等著自覺的以退為進(jìn)促使良帝再來幾句寬慰，沒料逐客令反意外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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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波輕晃，花蝶落石功夫，柳侍君與風(fēng)清漪雙雙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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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倆才跨出門檻踩上宮道石磚一刻，洛棠已經(jīng)把自己當(dāng)個(gè)蝶子鋪在良帝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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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二郎一日三餐吃了什么，太醫(yī)問平安脈有何講究，都合宮抄錄幾分送出去吧，省得人家心眼想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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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窺探圣躬，照你那樣這后宮得多少人頭才夠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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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帝雙臂提力，輕輕松松便將洛棠當(dāng)個(gè)娃娃般拖著屁股抱在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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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這樣親密早就尋常，洛棠不怕不驚，只是咯咯笑著揉男人耳垂，道：

‘ 旁人不給，起碼也得給你的大~柳兒一份，否則，白在宮中混十幾年日子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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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醋精，一棵老樹也值當(dāng)你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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