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時區(qū)

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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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教室的時候，收到了一份藥物——是較為常見的鎮(zhèn)痛劑。

學校的醫(yī)務室并不提供這類藥物，實在需要通過這一途徑獲取，審批流程也較為麻煩?；ㄒ鹧┰敬蛩阃ㄟ^住所系統(tǒng)獲取，思慮頗多后疲憊不堪，便是忘了。

據來得早的同學所說，藥物是隔壁班的人送的，附言表達歉意。

“指明是送給你的?！蓖瑢W傳達完畢，又打量了她一眼，“疼得厲害嗎？”

“昨天看她走路都在顫呢！”知道她摔傷的一些人夸張嘆惋著。

“沒什么大礙?！被ㄒ鹧┑坏溃粗幬?，還是收下了。

單純的皮外傷，但時不時傳來的疼痛會打斷思緒，變得難以集中注意，影響學習效率。

趁著例行的戶外鍛煉時間，人少之時，花茵雪在謹慎檢查之后，服下了藥物。

接下來是植物鑒賞，亦或稱作園藝課。花茵雪隨著同學們前往溫室時，雙腿的痛覺已經麻木消失起來。

溫室的植物種類很豐富，甚至有些過于豐富了，眼花繚亂，看不過來。

或許是考慮到大多數(shù)人平時難以看到作為生物本身存在的植物，為了不失去對自然的感知，課程創(chuàng)設以來，盡管沒什么實用價值，還是一直保留著。也許有療愈心靈之類的說法，總之在學生眼中，是用于填充無可奈何的空白課時的便利理由。

植物鑒賞課，多半便是將學生帶到溫室，自由欣賞各種植物，部分種類甚至允許接觸——雖然基本上是認知中常見于食材的事物。

“那是草莓吧？看起來已經成熟了，能摘嗎？顏色真漂亮啊。”

“可以摘，但是不能吃。”

“欸——為什么嘛！”

“這里的植物的培養(yǎng)目的，可不是食物。吃了會怎樣，誰也不知道。”

“如果食物中毒，不是有醫(yī)務室嘛！又不會吃很多?！?/p>

“都說了不是食物……不要看作食物！是和我們一樣活生生存在的生命！”

“真新鮮吶！我開動了！”

花茵雪在喧鬧聲中平靜挪步，經過怪異而龐大的仙人掌樹，尋個不起眼而養(yǎng)眼的地方消耗時間。

平時也會懷著新奇感一件件看下去，文字與影像說明也不漏過，但對于現(xiàn)在只想盡可能減少移動的她而言，強撐著興致附和人群，稍顯滑稽。

藥效大概正好，麻痹痛感的同時保有知覺，能假裝平常那樣行走。步伐還是有些沉重，不慎踢到腳邊的花盆也沒感覺，她不太確定是否正常。

或許，應該趁課間時去一趟醫(yī)務室？

冬潔纖和舒可葉也被鮮艷細嫩的果蔬吸引了目光，大概對于能夠滿足口腹之欲的事物的原本形態(tài)心情復雜，感嘆連連，總體是喜愛親近的感覺。

收斂興趣且刻意躲避喧鬧的她落單了。因而更有必要尋個合適待著的地方。

入目之處，綠叢中的花朵很是別致。

想要湊近觀察，幽香已然牽引，索性蹲下身來。

雙腿發(fā)麻。

視線傾倒之前，注意到了彈出的提示：全株有毒，請勿靠近。

思緒也擰作一團，沉下去。

縈繞不散的土腥味。

花茵雪睜開眼，感到肢體無力，連撐起身子也做不到，竟是無法掙脫出這片綠色。

時間過去多久了？已經下課了嗎？其他人呢？

若是藥物的問題……與她摔傷有直接關系、需要表達歉意的，唯有那個人。

如今的狀況，也在他預料之中嗎？

花香持續(xù)著。她無法移動。

終是要用到通訊器了嗎？

視線搜尋著，透過枝葉。

聽到了人行走的聲音。

“……”

聽不清在說什么。

聲音漸遠。

有人在，無法使用通訊器。

不能確定來者身份，也無法預判對方看到自己后會做出什么反應。

等待藥效過去就能恢復行動能力，些許花香應該不要緊。

意識昏昏沉沉，似乎又要陷入黑暗。

竭力睜大雙眼，看到了熟悉的人影，但對方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正要走近，又遠行。

是這樣啊，輪到隔壁班到這來了。

注視著他的身影，內心希望與絕望交織。

“諾。”

他行走著。

“諾?！痹噲D發(fā)出更大的聲音。

他經過了自己。

“諾！”

他站住了。

“救救我，諾。”死咬著嘴唇，確信他聽到了。

只要能表明目的，什么都無所謂。

她不能倒在這里，更不可能就此埋骨。

……

睜開眼，已經躺在醫(yī)務室了。

床邊果然是他。

他的臉色陰沉，見她醒來，第一句話并非常人會問的“怎么了”或“還好嗎”，而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短暫地驚訝，隨即反應過來：“聽說的?！?/p>

就在這里。

他的臉色更不好看了。

“你吃了藥？”終于是一句關心的話。

“吃了。”沒什么好隱瞞，何況本來也知道。

“不該吃的?！比嗔巳嘧约旱念^發(fā)，蓬亂了也不管，似乎很煩躁，“你對那些很敏感，常人的劑量于你太多了?！?/p>

“你怎么知道？”

連她自己也不清楚的事。后知后覺，之前似乎從未使用過類似藥物。

在家中，具體藥物禁止的情況，她多半會認為是家人的古板觀念所致，對當代醫(yī)藥不信任之類的。

“睡得好嗎？”他話鋒突轉，“花茵家的大小姐睡在劇毒的花叢里，聽起來獨具一格?！?/p>

他果然是知道她的。

從床上坐起來，端詳他：“花原諾，以前，我有沒有見過你？”

“沒有。”回答得很干脆。

“你怎么能夠確定？”

“花茵家世代住在12分區(qū)，對吧？”他的眼神嚴肅起來，同樣端詳她，“從你出生至一個月前，你從未離開過12分區(qū)?！?/p>

雖然困惑于他為何知曉，花茵雪還是點點頭。

“我的情況與你類似，只是換成了13分區(qū)。”他如此解釋道。

花茵雪繼續(xù)頷首，消化著新的情報，忽然注意到了：“那你為何出現(xiàn)在中心區(qū)？”

花原諾聳肩：“不可抗力因素?！?/p>

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與自己相同的驚訝。

“也就是說，你也是轉學生？”

“算是吧?！彼哪樕衷愀馄饋?，大概這個身份并沒有產生愉快的體驗。

可能存在欺凌嗎……

多余的疑點拋掉，花茵雪繼續(xù)問道：“你的姓氏……你也是出自花家吧？”

他并不想多談，短嘆一聲：“還有一節(jié)課就到放學時間了，我該回去了?！?/p>

眼看他就要轉身離去，花茵雪下意識地抓住他的手臂：“既然同出花家，你不應……”

“花家以花茵氏為尊，是嗎？可我不認同，也不會服從?！彼恼Z氣一下子變得很重，似乎很生氣。

輕易地掰開她的手，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了。

花茵雪愣在原地，面容由驚愕漸漸轉為平靜。

介意的是這個呀。

莫名有些孩子氣。

她忍俊不禁。

環(huán)視周圍，沒有留下什么東西。

果然是不想和她扯上什么關系。如果不是以他的名字叫住他，也許他即使看到了，一旦認出來，也將不予理會。但也不一定，他是會為害她受傷過意不去而送來管控藥物的人。

現(xiàn)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待在同一校園、同一年級，以后遲早還會再遇到的，慢慢觀察也無妨。

由此心情開朗起來。傷口結痂情況也不錯，除了直接觸碰還是挺疼的，一般幅度的動作都無礙了。

還有個問題要考慮：花原諾的事，是否要告知家人？

拿不定家人的態(tài)度。若是與隱相談……家族內部的事，不能對他說啊。

竟是無人分憂。

花茵雪也氣鼓鼓起來，決定暫且擱置問題，先回歸普通學生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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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所，和往常一樣與家人匯報今日之事，言簡意賅的方式即為“沒有異?！被颉耙磺姓！?。

然后假借寒暄，接收家族的指令。

花茵雪得知，家人目前還沒有空閑來到中心區(qū)。

雖然自幼便從未離開過家人，現(xiàn)在的狀態(tài)還算得上適應，住所的環(huán)境很好，系統(tǒng)也很便利。

有些出乎意料，被問到了與那位接觸的情況。

“似乎一直忙于政務，每回都很快被打發(fā)了?！?/p>

家人對此并不意外。

“分區(qū)變革？”花茵雪倒是有些意外于家人會對這種事情有所了解。

在她的印象中，家人一向以家族為重，即使鄰居大興土木，場面混亂不堪，只要不影響到自家，便也置若罔聞。

得到的簡單解釋是，分區(qū)人口減少，為縮減不必要的消耗，施行個別分區(qū)合并。

花茵雪并不感興趣。

既然刻意提到了，則必然是與自家有關。

果不其然——據說12分區(qū)將與13及14分區(qū)合并。

花茵雪心不在焉地聽著，忽然意識到了什么：13分區(qū)？

假裝平靜地問道：“是因為這件事，才如此匆忙地將我派到中心區(qū)的嗎？”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隨即叮囑道：家族處理分區(qū)合并的事還需要一定時間，在此期間不要輕舉妄動；謹慎與陌生面孔接觸，可增加與隱的接觸。

花茵雪不解：“那位，是執(zhí)政官，不是嗎？”

正因為是執(zhí)政官，接觸的價值也變得與常人的不同?；蛘哒f，接觸的對象可以直接劃分為兩類，一為普通人，二為身為執(zhí)政官的那位。

家人沒有再做解釋。花茵雪明白，家族只需要自己服從。

想要提及在學校里遇到花原諾的事，話到嘴邊又凝住了，只給出了讓家人安心的回應。

大人物忙著處理更重要的事，在她獲得實權之前，她什么也不是。

遵循指令去行動便是，多余的想法只是多余的。

于是她取出了通訊器：“隱？”

“什么事？”毫無變化的機械聲。

“我的腿很痛?！彼鏌o表情地用柔軟的聲音控訴道。

“昨天，操場，摔傷？”比起問話，更像確認。

如此迅速地查看了校園監(jiān)控，又或是早就知道了，等待她主動提起再表態(tài)。

“嗯。今天，比昨天更疼了?！?/p>

“你的身體數(shù)值有些異常?！?/p>

“我吃了藥?！?/p>

“沒有用藥申請?！?/p>

“我違法了嗎？”

“不算。藥物來源清楚？”

“不清楚?！?/p>

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花茵雪搶在他之前說話了：“真的，很疼?！?/p>

為了染上痛苦的哭腔，指尖用力戳了還不堅固的痂。

盡管這么做了之后，便后悔了：他本人真的有在聽嗎？

傷口刺痛，似乎又淌血了。

她聽著毫無語氣起伏的機械音說：“已提交用藥申請，待批準后會直接送達住所?！?/p>

“我不想吃藥?！毖劢菐е鴾I水。

“外用?！比缡谴饛汀?/p>

含淚搖頭。

“你需要什么？”

“你來見我。”

“為什么？”

“我需要看得見的關心。一直這樣交流，我會忍不住懷疑是否確有其人?！?/p>

“必須如此？”

“嗯。”

再度陷入沉默。

花茵雪盯著傷口，面無表情，考慮著是否應該把痂都揭開。

“我明白了。”

換為了系統(tǒng)文字訊息。

“待完成必要事項，將選擇合適時機進行會面。”

指尖染血。

她眼神空洞。

“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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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碎碎念時間

受傷常常是意外所致，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出現(xiàn)了/知道是什么導致但無法避免，傷處也會帶來痛苦，若是轉念一想——何不加以利用？

也有以疼痛的感覺提醒自身的存在感的說法，嘛……不提倡也不拒絕。體驗是珍貴的，但注意和動機不要跑偏。

內心有稍微健全一些嗎？沒問題的哦，能夠出現(xiàn)在人們面前的都是“普通人”，是設定也是事實。

更多疼愛一些吧，在愿意露出惹人憐愛的柔弱模樣的時候。雖然也沒打算太討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