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 這種感覺不是第一次出現(xiàn)了。 風(fēng)暴閉上眼。 從某個時刻起，他一直是這種狀態(tài)。 周圍的人對他避之不及，無論走在哪總能聽到有人在背后討論自己。 “那家伙，真像個怪胎啊?！? “你不知道嗎，他從小就被遺棄了，連福利院都不肯要他?！? “喂，真的假的。” 諸如此類的聲音總會在耳邊叫囂著，毫不避諱當事人的存在。 他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從那些人身邊走過，聲音消失了。雖然只有片刻。 “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你不會搞錯了吧?！? “誰知道呢，也許像他這樣的人，根本就不會在乎吧?！? 不在乎嗎。他腳步一頓。 應(yīng)該是麻木了吧。類似的事情發(fā)生過很多次了?？傆腥硕⒅约旱囊慌e一動，無論怎么做都會有質(zhì)疑的聲音出現(xiàn)，而這些隨著時間推移變得越來越多，多得讓他喘不過氣。 不斷累積在身上的壓力，找不到合適的宣泄口，一直積攢著，在內(nèi)心發(fā)酵。 他經(jīng)常質(zhì)問自己，還有哪里做的不夠好，為什么對他的詆毀與刁難一直存在。 “你問為什么？只是看你不順眼而已。” “誰讓你總是一個人待著?！? “你太孤僻了，不夠合群啊?！? 像是被人從頭頂澆下一盆冷水，渾身都是冰冷的，冷的他發(fā)顫。他突然發(fā)現(xiàn)，針對別人的惡意從不需要任何理由。他開始收斂自己的情緒，故意表現(xiàn)得很強勢，與周圍格格不入，就是為了避免麻煩。 風(fēng)暴有時會想，活著好麻煩。總有做不完的事，處理不完的麻煩，一茬一茬，一堆一堆，就摞在那兒，看得人糟心。可總是避免不了要面對這些問題，他看著前面，是迷茫的一片，身體輕飄飄的，好像下一秒就要踩空了。 失重感讓大腦變得無比清醒。 再次睜開眼，他躺在床上。身邊的貓依舊睡著，緊閉雙眼。 這一覺睡得并不是很好，他感覺自己渾渾噩噩的。 他離開廢城區(qū)后一直是這樣，沒法讓自己入睡。閉上眼，貓的臉龐，貓的聲音，肩膀上的咬痕，齒尖刺入皮膚的觸感，大腦一瞬間失神，他就會陷進回憶里。 他感到很不安。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把大部分時間耗費在貓身上。這很奇怪。他們僅僅認識幾個月，可他卻能清晰記得在貓身邊每一天，每件事，甚至是一些細枝末節(jié)。 風(fēng)暴很少和別人接觸，他不知道這種怪異的感覺是什么。他決定把自己的時間全部投入到學(xué)校安排的工作和比賽上，想把這些記憶拋之腦后。 他逐漸回到過去的生活里，日子一天天過去，可這種感覺卻并沒消失。 “喂，小黑?！? 無數(shù)個夜晚，在臺燈微弱的光線下被驚醒。 或是忽近忽遠的聲音。 或是搖擺不定的身影。 他的每句話，每個動作，他們一起做的每件事，回憶的點點滴滴，都會在他閉上眼的瞬間涌上來。 風(fēng)暴以為自己已經(jīng)習(xí)慣這樣的生活了，可事實證明，他們之間的回憶，并沒他想的這么容易忘卻。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保持清醒。 于是，他決定再次去往十六城。他想要搞清楚，心里堆積的這些想法，究竟會得到什么答案。 兩個月的時間并不算長。再次見面時，他們都變了許多，變得有些···認不出彼此。 他還想像以前一樣若無其事的開口，可他試了很多遍，都沒辦法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字。他們始終保持著這個距離，誰也沒再前進一步。 “給我拍張照吧?！? “好?！? 風(fēng)暴舉著相機。 鏡頭里的貓臉上閃過不自然的表情。 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貓從他手里搶過相機，又被路過的陌生人順走，他情緒崩潰地吼著，獨自離開了十六城。一切都像是在一瞬間發(fā)生的，又好像過去了很久。 久到他開始思考自己憤怒的理由。 是因為他弄丟了自己的相機，還是因為自己失去了再次見他的借口。他越來越搞不懂自己的想法。 所以，當他看到貓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卻依舊撐著一口氣，輕聲喊著他的名字，那一刻，他們之間的隔閡才有了一絲裂痕。 時間變得分外漫長。 在他身邊的每一刻，好像都變得無比漫長。 風(fēng)暴抬手撩過他額前的碎發(fā)，他額頭上有一道小小的傷口，，據(jù)他本人所說，是爪子太尖了不小心撓傷的。風(fēng)暴在他再三警告下還是笑了出來。 風(fēng)暴會被貓做出來的蠢事逗樂，會因為他無理取鬧的行為憤怒，也會在看到他受傷后感到難過與自責。但他從不會把這些歸咎于喜歡。 喜歡的定義是模糊的。 一切有好感的事物，都可以稱為喜歡。 喜歡的某樣?xùn)|西，喜歡做的事，或者喜歡上某個人。 “小黑?！? 耳邊會出現(xiàn)他縹緲的呼喊。 就像夾在雜刊里，泛黃也舍不得丟掉的手稿，偶爾躺在床鋪上，嘴里時不時哼唱的曲調(diào)。時間過得越久，腦海里便會涌現(xiàn)出更多名為思緒的東西。 折磨得他快要瘋掉。 他種下一棵種子，在記憶簇擁下，種子日益生長，變成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將他包裹。 里面滲出苦澀的膽汁，令他窒息，反胃，又無可自拔。 那是他從沒有過的體驗。 那種感覺能被稱為喜歡嗎。 “我對你的看法究竟是怎樣的，我越來越搞不懂了?！憋L(fēng)暴縮回手，“或許，下次見面時就會有答案了吧?！? “···我還會再來的。別再做傻事了。”他俯下身子，張開雙臂輕輕地抱了貓一下，“希望你能早點康復(fù)。” 他從病床上起來，躡手躡腳的走到門口。門口站著狼犬醫(yī)生。 “就打算這么走了？”醫(yī)生皺著眉。 “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憋L(fēng)暴向他鞠了一躬，“謝謝你愿意幫我，醫(yī)生?！? “留個聯(lián)系方式吧。”醫(yī)生從兜里掏出一個二手機，“免得你下次不來了，他又想不開找人捅刀子。他的身體經(jīng)不起他這么折騰。” “···我知道了?！背聊似?，他留下一串電話號碼，“那我先走了?！? “走吧，診所地兒小，不留你了。”醫(yī)生撥通電話，聽到風(fēng)暴的手機響了鈴聲才掛斷。是段小提琴曲。 “唉?！笨粗宦冯x開廢城區(qū)，醫(yī)生搖了搖頭，“真是多愁善感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