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最后一劍！

????空用盡全身力氣揮劍斬去，元素力量匯聚成一股強(qiáng)風(fēng)穿透海亂鬼的身體，一陣狂風(fēng)呼嘯，那高大的身軀頓時僵住，而后便轟然倒下，在淺灘上激起一陣水花。

????“你！……喂！我說你……真的跟他決斗啊……真的好險……”派蒙看見了空的勝利，終于長出一口氣飛過來，眉宇間滿是擔(dān)憂，“你最近……變得有點陰沉啊……發(fā)生什么了嗎？”

????“發(fā)生什么？”空用袖子擦掉額頭上的汗水，“你不是一直跟著我嘛，能發(fā)生什么?！?/p>

????旅行者的語氣倒是隨意，然而就算是派蒙也能感受到他話里有話?？墒撬植恢勒f什么好，看見空招呼她繼續(xù)前行，也就只好跟上去。

????無非是每天的清剿，沿著鳴神島的海灘清理流寇幾乎成了空生活的一部分——畢竟距離下一段旅行時間還長，他有很多時間從流寇看守的箱子里翻出戰(zhàn)利品，順帶著思考那些本來沒什么必要的問題。

????至于最近派蒙所謂的“陰沉”，大概就是在每個夜晚，旅行者仰望著星空遐想的時候，總有一個身影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那個身影隱藏在鎮(zhèn)守之森的深處，而他的思考又太過矛盾，以至于每次一路清掃到鎮(zhèn)守之森前，即使是面對著派蒙“什么嘛，你是不敢進(jìn)去嗎”的埋怨，他也總會一笑置之，繼續(xù)沿著沙灘前行，直到高大的山崖?lián)踝×松窭镂莘蟮奈蓍?，直到與海亂鬼和愚人眾的戰(zhàn)斗完全占據(jù)了他的腦子，直到一路上的海風(fēng)、金閃閃的摩拉和小派蒙興奮的呼喊聲讓他暫時無心想念高大屋檐下那個安靜的女孩。

????所以空在逃避什么呢？只是自那晚過后，那份輕松日漸為一種悲哀所取代，使得他再也無法像以前那樣無拘無束地戰(zhàn)斗與冒險。他沒有變得懦弱，只是多了些顧忌，似乎還是些無用的顧忌——因為神里綾華根本就不會無緣無故出現(xiàn)在他身后目睹他戰(zhàn)斗的英姿！就是這樣！

????“哇！旅行者，你快看！”

????派蒙的喊聲又一次把他從思考的深淵里撈了出來。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是甘金島，就是那個每年都舉辦祭典的地方，就是曾經(jīng)他和綾華一起，踏著落櫻品味人間煙火的地方。祭典早在十天前就結(jié)束，現(xiàn)在只有絢爛的櫻花接連不斷地從樹上飄落，在登島的石路上編織成粉色的地毯。

????“沒想到雖然沒了祭典，但這里還是這么漂亮啊……”

????“是啊……”空輕聲附和。

????此時夕陽將落，樹梢不再遮掩光芒的一瞬間，空抬起頭，擋住耀眼的光。

????“我說，今天……要不就到這里吧！哈……啊……我好困，也好餓……”

????派蒙在空中抻著懶腰，懶洋洋的樣子一如既往。

????本想說好，可是剛走出兩步，抬頭望見遠(yuǎn)處夕陽下的鎮(zhèn)守之森，旅行者的心里忽然變得無比復(fù)雜。

????“你……餓了？”

????派蒙莫名其妙地停下來，轉(zhuǎn)過頭望著他，“我都飛了一天了！”

????“也困了？”

????“不然呢？”

????下一秒，一只裝滿了摩拉的小袋子就出現(xiàn)在派蒙手上。

????“哈？”

????“你先回城里吧，吃點好的，睡一覺，我……還要再走一段?！?/p>

????“什……”派蒙一時半會沒反應(yīng)過來，瞪大了眼睛，“喂！……這……不像你啊……怎么這么大方了……”

????“我再走一段路，你先回去吧，吃好了就回茶室休息，不用等我?！?/p>

????“可是……喂！晚上外面很危險的！”派蒙叉起了腰，小手緊緊攥著那只錢袋子，語氣卻一本正經(jīng)。她還想再說點什么，總之就是勸旅行者回去，可是一走神，空已經(jīng)走出去好遠(yuǎn)了。以他的能力，當(dāng)然是保護(hù)得了自己，派蒙自己也知道不用擔(dān)心，可是……

????“喂……”派蒙抱著錢袋，有點不知所措，但最后還是轉(zhuǎn)過頭飛向稻妻城，“這樣下去的話，真的去的了須彌嗎……”

????告別了派蒙，旅行者徑直奔向鎮(zhèn)守之森。起初幾乎是大步跑去，好像生怕那個被自己蒙騙的空幡然醒悟。可是越往后腳步越慢，直到他終于停下腳步，卻發(fā)現(xiàn)腦袋里一片空白，而自己已然身處藍(lán)色花朵的包圍之中了。

????沒有辦法，他不假思索，沿著石板路再次抬起腳往上走。夜幕已經(jīng)降臨，旅行者的四周只有蟲鳴圍繞，散發(fā)熒光的花朵微微照亮通往遠(yuǎn)處的石階，一兩只螢火蟲在遠(yuǎn)處的樹叢中時隱時現(xiàn)。

????旅行者也不是沒有在夜晚闖入過鎮(zhèn)守之森。可是從前來這里無非是為了清剿魔物或是收集花瓣，總之從未有一次像這樣——前行的目的，連他自己都不甚清楚。

????旅行者一步步地前行，希望夜晚的涼風(fēng)能讓自己敞開心扉。他自己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是什么能讓一個幾乎是萬人敬仰的冒險家——讓他變得如現(xiàn)在這般忸怩？

????空長出一口氣。

????是冒險家還是旅行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激蕩的冒險生活里，從未有過這樣一場鎖人心扉的霜雪。然而神里綾華比他清楚，冰霜凍不住奔涌的河流。她選擇任由緣分流逝，這既是無奈之舉，也是最好的辦法。這樣，所有事情都會像二人那天共同在繪馬上執(zhí)筆涂下的那樣：在白露公主的庇護(hù)下，稻妻的百姓安居樂業(yè)；分離已久的兄妹團(tuán)聚，繼續(xù)前行。

????然而人是會貪戀的。派蒙貪戀著美食和寶藏，然而她的貪戀在這樣的生活里輕而易舉就能得到滿足，更不會造成什么了不得的后果?？陕眯姓撸煽?，似乎貪戀上了不得了的東西。

????有時派蒙也會感嘆：“這大概就是旅行者的生活吧?！辈还芩烤姑鞑幻靼祝眯姓呱钪械囊磺芯褪莵硪泊掖胰ヒ泊掖?，讓他來不及思考，來不及感動，就像現(xiàn)在這樣，那輪清冷的明月，早已掛在了高大的青瓦屋角上。

????旅行者根本沒來得及再讓自己那糾結(jié)無比的小心思作祟。托馬今天閑來無事，正在院子外頭吹著晚風(fēng)，看見他，不由分說地就笑著迎上來，“是你啊，怎么樣，最近還好吧？”

????雖然他們上次見面也就是在三天之前，不過想到昨天自己差點交代在御影爐心底下的雷禍里，旅行者還是在習(xí)習(xí)的涼風(fēng)中打了個寒戰(zhàn)，“挺好的。你呢？”

????“好得很好得很！”還不待旅行者說明來意，托馬就繞過守衛(wèi)直接把他拉進(jìn)了神里屋敷，“不說這個，我可是正盼著你來呢?！?/p>

????空瞪大了眼睛。

????托馬有些神秘地把空拉到一邊，壓低了聲音，“我跟你說，最近小姐有點不太對啊……”

????“你是說，綾……神里小姐？”

????托馬愣了一下，然后認(rèn)認(rèn)真真地把他打量了一遍，“算了，我不跟你說了，這樣，我?guī)氵M(jìn)屋去，你就明白了?！?/p>

????“喂，這么晚了，別打擾小姐休息……”

????托馬倒是不管旅行者出于本能的抗議，摟著他的肩膀進(jìn)了神里屋敷，門口的守衛(wèi)也并不阻攔。

????“托馬，這太過分了……”

????“你還不知道吧？”走過無人的走廊，托馬神秘地笑笑，“小姐曾經(jīng)吩咐過守衛(wèi)們，如果旅行者來了，一定不要攔著他。”

????此話一出，旅行者有些難為情，“這……”

????“好了好了，”托馬可不管那么多，就只把她領(lǐng)到神里綾華的門前，仿佛在完成一項神圣的任務(wù)——甚至在交任務(wù)時還順便敲了敲門。

????房間里的人也許是聽見了說話聲，也許是在整理混亂的思緒，過了一會兒，才終于傳來那個熟悉的聲音。

????“請進(jìn)?！?/p>

????本已抬手欲進(jìn)，然而神里綾華的聲音一出，空的手分明遲疑了?？煽盏降资强眨瑤兔χ斡赝吡炙麤]有遲疑，擊敗公子他沒有遲疑，跟女士御前決斗他也沒有遲疑。那么在這種事上，他就更沒有退縮與遲疑的理由。

????打開門，見到的仍是熟悉的屏風(fēng)。這次不再有初見的謹(jǐn)慎與戒備，就好像兩個人的心里不約而同地浮現(xiàn)出一句話：“至少現(xiàn)在還是朋友……”

????像第一次那樣，神里綾華從屏風(fēng)后緩緩步出，手執(zhí)折扇，“是你啊，旅行者……”

????“是啊……我……路過這里……”

????“啊……”神里綾華溫和的目光里掠過一絲落寞，“路過啊……沒關(guān)系……早知道你這個時間會來，我應(yīng)該多準(zhǔn)備一下的……”

????“不，倒也不是路過……總之……”

????神里綾華會耐心地聽完他說的話，這就顯得吞吞吐吐的空尤其尷尬。

????“沒關(guān)系，”綾華終于朝他笑笑，“是有什么事嗎？”

????“不，不，沒什么要麻煩你的……要出去走走嗎？現(xiàn)在還不算太晚……”

????神里綾華似乎并沒有準(zhǔn)備好面對這樣一份邀請——畢竟這邀請是空情急之下說出來的。然而究竟是她的行動訴說著一切，她輕輕點頭，“嗯……現(xiàn)在……還不算太晚……”

????兩個人肩并肩出了門，踩著夜色，披著月光，剛出大門就聽見森林里潺潺的水流與蟲鳴，時光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那個夜晚——每當(dāng)空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來都會有些心痛的夜晚——那時，她分明是做好了此生不見的準(zhǔn)備的。

????可是至少現(xiàn)在她還在身邊?？詹皇悄欠N會刻意隱藏什么感情的人，但似乎也不是那種敢于大膽示愛的性格。這或許就是外界流傳的冒險家形象與真正的旅行者的區(qū)別之一。

????兩個人沿著石路緩緩向山下走去。剛?cè)胍共痪?，抬頭還能望見黯淡的天空中飄浮的片片云朵。這時，那輪明月又從掩映中走出來。月光灑落，蟬鳴細(xì)碎，好像兩個人的世界都在夏夜中細(xì)膩如星光點點般的螢火蟲了。

????“你知道嗎，神里……”開口的那一刻，空才知道自己其實是有許多話想說的，“在離島的時候，我遇見過一個璃月的女學(xué)者，像我一樣，她也是個旅行者……也正因為是個旅行者，我認(rèn)識她的時候，她很糾結(jié)，不知道該怎么處理跟一個本地的男孩子的關(guān)系。她不知道是應(yīng)該繼續(xù)往前走還是為了他留在稻妻，可是我看她仍然是很堅決的樣子，就像……”

????神里綾華側(cè)耳聆聽，從她平靜溫和的表情中逐漸浮現(xiàn)出一些微妙的變化，有些是聽見冒險故事時該有的，另外的則來自大小姐的內(nèi)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

????可能空和神里綾華都不知道提起這樣一件事意義是什么。這好像是兩個人的隱憂，又像是不愿面對的鏡子。

????“是嗎……”神里綾華停頓了許久，“那，旅行者，如果是你，你會怎么做呢？”

????白鷺公主發(fā)問的時候，旅行者側(cè)過臉望了她一眼。然而她正望向密林的深處，那里散發(fā)著幽幽的藍(lán)光，落櫻花瓣在半空中飛舞。

????就好像一切都在應(yīng)有的軌道上前行，而這條軌道注定通向不完美的結(jié)局。

????“如果是我……雖然我只是個旅行者，但是……我還是不希望在旅程里留下遺憾。”

????這是真心話——可是怎么會有毫無遺憾的旅程呢？

????神里綾華頓了一下，幾乎要停在原地。但她還是緊走兩步，跟上旅行者的步伐。

????“如果是我，”她聽見旅行者繼續(xù)說著，“……我倒是沒想找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墒遣荒敲幢У慕Y(jié)局，我相信是有的?！?/p>

????“悲哀……嗎……”她的聲音很輕。

????“能放得開就不悲哀，”空笑笑，“可是我想了那么久，最后還是發(fā)現(xiàn)，我一點都不想被那些看上去毫無辦法的東西束縛?！?/p>

????“沒想到，旅行者也會有這樣的想法……”

????“是啊……我總覺得，”空真真切切地扭過頭朝綾華笑了，“遇見你還是太晚了。如果早一點，最起碼在璃月的話，我就能直接證明我說的話了嘛?！?/p>

????綾華折扇半遮面，笑而無痕。

????“我沒有懷疑過你之前跟我講的冒險經(jīng)歷……”

????“是嗎？那就太好了……不對，也不一定。我在璃月的時候還見過一個女孩子，每天把她當(dāng)水手的男友講的冒險故事掛在嘴邊，什么打敗海賊，擊敗海獸之類的……可是我見過她心心念念的人，故事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恕我直言，他那時正求另一個女孩子別不理他呢?！?/p>

????氣氛就在一個個故事里親近起來。似乎是來自兩個世界的人遇在一起，絕對不會無話可說。神里綾華很少離開稻妻，對于海對面的一切，她都保持著好奇與熱衷。

????空沒有講與奧賽爾的那一戰(zhàn)。那也許也不是可以在這種時候說的東西，也許也不是神里綾華真正想聽的東西。但在形形色色的過客的故事中，神里綾華忽然感到有些清冷?；蛟S是因為她在對比中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的不作為，又或許是她忽然覺得，在未來的某一天，旅行者會站在另一片大陸上，也是在這樣一個夏夜，向另一個女孩講述神里綾華的故事。

????她忽然有些害怕。

????也正是這時，面前的小溪，正好攔住兩個人的腳步。

????再往前走，就出了鎮(zhèn)守之森。只是入夜時的散步，這個距離，未免有些遠(yuǎn)了。

????空的故事也戛然而止，他的臉上只剩下略有苦澀的笑。

????“不知不覺……走了這么遠(yuǎn)啊?；厝?？……”

????神里綾華不會糾結(jié)在這樣的小事上。她感到難堪，但她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旅行者，能陪我……再走遠(yuǎn)一點嗎？”

????空稍稍一愣，而后欣然應(yīng)下。

????空的身手敏捷，踩著幾塊石頭便過了小溪。綾華平日里也不是沒走過這條路，可今天不知是怎么了，暈暈乎乎，剛踩上石頭，就很自然地搭上了空伸出的手。

????這是僭越?？捎譀]人看見。

????縱落落大方如綾華，這種時候也難免臉紅。

????綾華踏上對岸的石板，空就收回手，“……對不起?！?/p>

????神里綾華用扇子遮掩著面色，“不……沒關(guān)系……”

????無論如何，她的心里總是不那么平靜了。旁人無法想象她承擔(dān)著什么，也就無法想象她遇見知己的渴望。這樣，她一度的絕望與坦然，也就更無人能懂了。

????所以他清楚嗎？身邊的這個人，明白我的心意嗎？

????空是清楚的。神里綾華也覺得他是清楚的。

????可是，總不能毫無交代地一起亡命天涯啊。

????兩人走得似乎實在有些遠(yuǎn)了。白狐之野上，晚風(fēng)一陣陣吹來，綾華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空的那些故事她是想聽的。可她忽然奢望起——同伴們圍爐夜話，旅行者就那樣向她隨意地講述外面的世界，根本不必?fù)?dān)心何時停下——因為他不會離開她。他不會讓她走。

????“冷了吧？要不……咱們回去吧?！?/p>

????走到了這里，神里綾華已經(jīng)用盡了自己的理由。坦蕩如她，也不得不點點頭，“嗯……我們回去吧……”

????于是兩人又再次步入靜謐的森林。路上，神里綾華實在忍不住，向他道歉。

????“對不起……

????“解決眼狩令的事，我沒幫上什么忙，只是坐在茶室或者坐在家里麻煩你……辛苦你了。”

????空沒料想到她會這樣想。他只能搖搖頭，告訴她自己的想法，“不，我倒覺得你已經(jīng)做到了分內(nèi)之事——就是守護(hù)好稻妻的人民，安穩(wěn)人們的心嘛?！?/p>

????話音一落，那天的繪馬幾乎同時出現(xiàn)在兩人眼前。

????神里綾華是有心與他同行的。然而重任在身，本已準(zhǔn)備好了失去，可是他又出現(xiàn)在眼前，白鷺就拴著無形的腳鐐，望著蒼鷹在高天之上尖嘯、盤旋。如此就沒有歸庭一說了。因為她就守在這里沒離開過，也無從離開。

????空忽然發(fā)覺神里綾華的眼眶有些濕潤了。他敏銳地感到，自己要么是闖了大禍，要么是……收獲愛情。如果是前一種，那他不應(yīng)該來的。本已平靜了思緒的安靜女孩，禁不住又一次指邊的失去。

????“神里……小姐？”

????“嗯？”聽見空的聲音，神里綾華還是抬起頭來，依然是那一副微笑，可那雙眼眸在月光的照耀下分明閃動不止，“我……沒關(guān)系……”

????空真想抱住她。

????可是手明明已經(jīng)抬起，高大的屋檐又自樹梢后出現(xiàn)。

????“剩下的路……”綾華想說些什么，可她說不出來了。

????“你想……一個人回去？”空小心翼翼地問。

????綾華的仰慕似乎早已成了愛?，F(xiàn)在，她愛得幾乎有些痛恨他。

????“不行，”可空的拒絕忽然讓她有些不知所措，“我……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的?！?/p>

????神里綾華心中的悲傷幾乎掩埋了他的聲音。可是這樣的話，再微弱的聲音，綾華也聽得見。

????“綾華……”

????他從沒這樣叫過她。

????此刻，神里綾華甚至不想見到自己的家。她想投身空的懷抱，她想融入他的生活——那里有她遇到他之前就夢寐以求的一切。

????“旅行者……我……”

????空上前去，抱住毫無防備的綾華。

????一聲驚叫不知是否打擾了夏蟬。神里綾華的淚水還未干在臉頰上，空就壯著膽子為她拭去。

????“我們不是都明白嗎……”

????“但，但是……”那份也許并不是理智的東西在白鷺公主的腦海中重新燃起，讓她在旅行者的懷里掙扎起來——然而旅行者已經(jīng)見識過驚濤駭浪，這樣的掙扎無法改變他的決心。

????空把她緊緊摟進(jìn)懷里，綾華就安靜下來。她把臉貼在空的肩膀上，然而心跳自然不會就此平靜。

????“綾華，我知道……但是，我真的不想留下遺憾……尤其不想留下這么大的遺憾……”

????神里綾華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臉頰泛紅，偶爾抽著鼻子。

????“親人對我來說很重要，你對我來說也很重要。這兩個是不一樣的，是不應(yīng)該互相替代的……因為……親人就是親人，而你，我是想和你一起共度余生的啊……”

????這樣的話讓神里綾華再難守住防線。淚珠又一次滾下。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否把握住這份愛情——因為這并不是她自己就能夠決定的……

????“我……”

????白鷺是立于亭檐之上，還是高飛絕云之間，不是空能決定的。他能做的，只是告訴她自己的心意。

????“我……不是路過這里的。自從那天晚上之后，我的腦子里就亂了。不論我想什么，總會出現(xiàn)你的樣子……我從來不覺得旅行是什么需要分享的事，所謂冒險也的確只能親身體會……可是遇見了你，我是真的有很多故事想講給你聽，我想把那些重要的不重要的都講給你聽，因為之前也從沒有人需要我講述什么，我也沒有這樣的想法……可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我愿意陪著你，綾華，因為外面還有那么多的故事，我不想孤零零地去見識，再把那些記憶帶到別處……我只想灑脫一點，帶著你看外面的風(fēng)景……”

????綾華的淚水打濕了空的衣襟。他聽見公主的啜泣聲，于是只好自己微微嘆氣，收緊胳膊，努力不讓她感受到夜晚的寒意。

????“綾華，你愿意陪著我嗎……”

????有些老套的表白，不妨礙心意的傳達(dá)。神里綾華感情的宣泄快到了盡頭，她幻想過的思考過的都成了現(xiàn)實，于是她也不再猶豫。

????擦干淚水，咽下尚未出聲的哽咽，她像小時候那樣堅韌起來，用胳膊環(huán)住空的脖子，抬起頭，淚水流淌的臉上輕輕綻開微笑。

????“我愿意……”

????“別的怎么辦”不是現(xiàn)在要考慮的問題。雖然它是兩個人決定在一起之后才會思考的事，猶猶豫豫時思考沒有意義，但空是旅行者，神里綾華是白鷺公主，什么都沒能擊敗他們，什么也沒能阻止他們相見相愛，其余的那些，都是不算問題的問題。

????“別哭，綾華，”空抬手撫摸她的頭發(fā)，發(fā)梢?guī)缀鯊闹搁g溜走，“我們不分開?！?/p>

????“嗯……”綾華緩緩抬頭，“失態(tài)了……”

????看見空的臉，綾華還是忍不住微微一笑。

????“好啦，回去吧。我送你回去——你答應(yīng)我了對吧？”

????神里綾華愣了一下，“是……答應(yīng)了?！?/p>

????“那我們以后有的是時間呢。現(xiàn)在也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好好睡覺。”

????兩個人的手就這樣自然地牽到一起。綾華哪里牽過男孩子的手呢，于是空攥緊了她細(xì)膩的小手。

????“話說……”神里綾華慢慢平靜下來，然而眼中的安逸已經(jīng)掩藏不住了，“派蒙去哪了，一直沒看見她呢……”

????“她啊，我讓她吃好喝好，安心在城里睡覺了……”

????“那，今晚不如……”神里綾華一下子又有些難堪了，“……住下吧，回去的路太遠(yuǎn)了?！?/p>

????空倒是有些受寵若驚，“可以嗎？這種事……得提前說一聲吧……”

????“不，我兄長他們，平時太忙了，都不在家的。只要你愿意……”

????“啊……”空笑了，“那，謝謝你了，綾華?！?/p>

????“沒關(guān)系……以后還有很長時間呢……”

????二人回到神里屋敷的時候，托馬看在眼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守衛(wèi)們依然披著清冷的月光站崗，斑目百兵衛(wèi)倒是撞見了，然而回想起平日里旅行者的颯爽英姿，覺得倒也未必不是好婚事——甚至不如說，正好才對。

????神里綾華畢竟不能把他安排在自己的房間里。她找了間空房，親手鋪好被子，沏上熱茶?？湛蓻]受過這種優(yōu)待——他在塵歌壺里的時候，甚至不好意思讓諾艾爾收拾房間。

????可揮霍的時間一下子就延長到看不見的盡頭。兩個人的心情也變得無比輕松。

????“那，今天就到這里了，晚安……空。”

????“晚安，綾華?！?/p>

????“……明天見。”

????“當(dāng)然。明天見?！?/p>

????……燈熄滅了。

????時間望不到盡頭，真摯的感情自會歷久彌堅。這一次，她有了選擇的機(jī)會。至于此刻的夢中，不再混亂不堪，雜擾無比——而是霜飛雪落，白鷺歸庭。

入坑晚沒能趕上綾華池的痛化成了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