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LP長(zhǎng)篇小說 多么奇怪的小小雄駒 (10)

突破
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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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百列,我想問你個(gè)問題,”沙丘深吸了一口氣,然后用鼻子慢慢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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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正對(duì)面,一只綠色的小雄駒正舒服地躺在軟枕上,他把蹄子撂在兩馬之間幼駒大小的桌子上,饒有興趣地瞥了她一眼,“來吧,開火便是?!?/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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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跳開始加快,這難度估計(jì)不下于在他嘴里拔兩顆牙?!澳隳芨嬖V我你從哪里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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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歪著頭,“嗯,當(dāng)然,北邊一個(gè)叫溫斯特菲爾德的小鎮(zhèn),不過我不是早就說過嗎?!?/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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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你確實(shí)說過,”雌駒吞了一口唾沫,抖了抖翅膀,并在心里勒令它們放松一點(diǎn),不要再死死夾著后背?!暗俏艺冶榱怂心苷业降牡貓D冊(cè),我甚至還去找了制圖師。加百列,這國家里就沒有一個(gè)叫溫斯特菲爾德的小鎮(zhèn)?!?/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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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雄駒一直用眼睛緊鎖著她,說實(shí)話,那種眼神甚至讓她在墊子上不太舒服地挪了挪。他把嘴打開,又閉上了,嘴唇抿得越來越緊,最后變成了一條細(xì)線。過了一會(huì)兒,他才重新把嘴張開,“那么,呃,你發(fā)現(xiàn)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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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那個(gè)小鎮(zhèn)是你編出來的嗎?你是不是來自哪個(gè)讓你覺得講出來很尷尬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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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雄駒瞇起眼睛,“不,不,這絕對(duì)是真的,土生土長(zhǎng)。只是不在小馬國罷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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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百列,這塊大陸上都沒有一個(gè)小鎮(zhèn)叫這個(gè)名字,沒有小馬聽說過這個(gè)叫溫斯特菲爾德的鎮(zhèn)子?!?/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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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duì)著她眨巴幾下眼睛。掛在墻上的時(shí)鐘滴滴答答地響著,在寂寥的空氣中留下了一連串令馬不安的節(jié)拍聲?!啊抢铮娴暮苓h(yuǎn),很遠(yuǎn)?!?/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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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不說實(shí)話,我就沒法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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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我沒說實(sh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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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馬互相凝視著對(duì)方,不知怎的,咨詢師發(fā)現(xiàn)自己有點(diǎn)被加百列的目光嚇到了。那里面……藏著一些東西,那是她一直努力想要弄清楚的東西。是什么阻止了他?她挺直脊背,不太贊同地看著小雄駒,但沒再嘗試深糾溫斯特菲爾德的具體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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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頭看了看筆記板,上面稀少可憐的寥寥筆記抬頭望著她。幾乎什么要點(diǎn)都沒談出來過,她對(duì)這只小馬到底了解多少?其中又有多少是謊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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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有對(duì)我不誠實(shí)過嗎,加百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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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吹出一絲鼻息,“沒有,沙丘女士,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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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的誤導(dǎo)也算,加百列,”沙丘盡力表現(xiàn)出很關(guān)心他的樣子,但感覺有些不太對(duì)勁?!澳銖臎]明確說過溫斯特菲爾德不在小馬國。你知道嗎?即使你確實(shí)沒有說謊,但這也足以導(dǎo)致我們得出錯(cuò)誤的結(jié)論?!?/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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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他的面孔變得更加肅厲了。“你從沒問過?!?/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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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百列,如果有你以前不知道的親屬呢?難道你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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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絕對(duì)找不到我的親人,我跟你打包票。”他打斷了她的話,聲音中糅雜著一絲惡狠狠的感覺,“我只是覺得那些事情不說也罷,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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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深吸氣,在心中默數(shù)逼迫自己平靜下來,并草草記下一條筆記:自我家庭報(bào)告—永遠(yuǎn)不可能。她心里想著在蓋比之前來的那批小雄駒和小雌駒,他們或緊張、或冷漠、或害怕、或煩躁,躲在桌子底下,默默玩著玩具。有無數(shù)次,她與他們坐在一起,心平氣和地聊著天,緩慢卻又堅(jiān)定地一步一步把小幼駒從心中的硬殼里拽出來。他們總是那么誠實(shí),那么……純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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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未在他們的眼中看到過如此……令馬不安的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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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那你能告訴我溫斯特菲爾德那里像什么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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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垮了下來,但并沒有移開目光,“什么都不像,沒有——我想已經(jīng)沒有人住在那里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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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眨了眨眼睛,“那里……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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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說,“只是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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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一個(gè)鎮(zhèn)上的小馬全被……移走了?就像他說的那樣?“什么,嗯,那里發(fā)生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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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兩只綠色小蹄子放在桌子上,疊在一起,“我不太愿意談這個(gè)?!?/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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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gè)阻礙。不管怎樣,咨詢師還是在她的筆記里記下了溫斯特菲爾德的狀況?,F(xiàn)在就像待在家中,身邊環(huán)著一打又一打這只小雄駒過去雜七雜八陰暗又復(fù)雜的身世歷史,它們描繪著一幅詭譎異常的黑暗繪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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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暴力史。被激怒時(shí)反應(yīng)過度,表現(xiàn)出明顯侵害他馬以保護(hù)自我安全的意識(shí)。監(jiān)護(hù)馬:自述父母,姐姐——已故。非小馬(自述),可能有被誘拐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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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面,緊底下,它縮在她最不想看到的角落里:奪走過另一條生命——可能是多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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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點(diǎn)上,販賣馬口的說法只能拋諸腦后。我根本不知道我將要面對(du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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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shí),他一直向她投來警惕、不信任的目光。沙丘咬緊牙關(guān),強(qiáng)迫自己挺直腰背。她需要讓他談點(diǎn)什么,什么都無所謂。一旦小幼駒開始說話,一旦她把他們哄出囚殼,那么一切她幫助他們需要知道的東西都會(huì)被吐出來的。如果運(yùn)氣好的話,對(duì)他也同樣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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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親愛的,”她沉默了很長(zhǎng)時(shí)間之后說道,“我聽說你昨天跟學(xué)校里的小姑娘一起出去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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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肩膀放松了一點(diǎn),“嗯……我想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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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玩得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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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最細(xì)微的笑容也為他的小臉增添了不少光彩,有那么一會(huì)兒,她在他身上瞥見了小幼駒該有的樣子。“是的,而且比我想象的更好。放學(xué)后我們?cè)诟浇淞斯洌秩ス珗@玩了會(huì)兒,她們都是好孩子?!?/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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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cuò),就該這么干?!芭??可以再跟我多講一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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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她們前幾天邀請(qǐng)我加入她們的小俱樂部,還辦了場(chǎng)完整的儀式,所以我現(xiàn)在正式成為可愛標(biāo)記童子軍的一員了。之后她們送了我一件披風(fēng)和一堆別的東西?!彼D(zhuǎn)過身去看自己的側(cè)身,“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得到一個(g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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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她知道該如何解決這個(gè)問題了,哪只小幼駒不為他們的可愛標(biāo)記發(fā)愁呢?“哦,別擔(dān)心,親愛的。每只小馬成長(zhǎng)速度都不一樣,不用焦慮。我保證,等時(shí)機(jī)成熟,你肯定能得到可愛標(biāo)記,”她笑著安慰道,“相信我?!?/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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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揚(yáng)起一條眉毛,咬了咬嘴唇,對(duì)著自己的屁股露出了古怪的表情?!拔也恢溃腋銈儾惶粯?。天知道我是不是有那種奇怪的…怎么說呢,魔法,在我身上?!?/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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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咯咯地笑了,“讓這只經(jīng)歷過同樣事情的雌駒告訴你,我保證你會(huì)有的。所有小馬都有這種魔力,這是我們的一部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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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著嘴唇,皺起眉頭,“當(dāng)然?!?/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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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再談下去了,換個(gè)話題吧!“好吧,”沙丘盡可能隨意地說,“你想要什么樣的可愛標(biāo)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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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要,”小雄駒哼了一聲說,“這不是我的風(fēng)格?!?/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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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著自己的兩頰。這已經(jīng)不是她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有時(shí)小幼駒會(huì)否認(rèn)自己想得到一個(gè)可愛標(biāo)記,因?yàn)檫@比承認(rèn)他們確實(shí)想要一種特殊的天賦要容易得多,只是小幼駒們還沒有發(fā)現(xiàn)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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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如果你必須選一個(gè)呢?”他只是聳了聳肩?!皝砺?!有那么多酷炫或者有意思的天賦可以選擇?!?/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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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比翻了個(gè)白眼,“我很懂我自己,所以我寧愿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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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特技飛行呢?哦,還有探險(xiǎn)家?”沙丘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充滿熱情,“我聽云寶說你是個(gè)超級(jí)厲害的小藝術(shù)家!畫畫標(biāo)記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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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別說了嗎?”他伸出舌頭,半瞇著眼,“你會(huì)讓我犯惡心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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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她哪步走錯(cuò)了?“你怎么了?如果我惹你不高興了,一定要直接跟我說呀,加百列?!?/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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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就是這種感覺!”他用蹄子輕輕蹬了一下桌子,然后氣吁吁地叫起來,“你不要老是這么居高臨下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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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他太想表現(xiàn)得像個(gè)成年馬了,而沙丘卻沒弄懂到底為什么。她又有哪里做錯(cuò)了?雌駒皺起眉頭,“但是,親愛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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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相信我,我明白,”他抬起前腿打量著它們,小臉上寫滿了不屑,“我很小,我能看出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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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是從哪兒突然冒出來的?小雄駒以前對(duì)這個(gè)可從來沒有抗拒。云寶也沒有提到他不想被當(dāng)做小幼駒看待。他同意去上學(xué),甚至和三只小雌駒在一起玩。事實(shí)上,沙丘也知道她們并不是鎮(zhèn)上最成熟的女孩?!叭绻乙恢痹谧瞿悴幌矚g的事,加百列,我很樂意現(xiàn)在就停下來。不過你為什么不早點(diǎn)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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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雄駒眼中的憤怒蒸發(fā)了一些,他頹然癱回座位上,聳了聳肩,“我不知道。我猜可能是因?yàn)橐婚_始的新奇感消失了? 我已經(jīng)厭倦了假裝我是什么東西,可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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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讓這種,呃,‘新奇感’消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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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著臉頰內(nèi)側(cè),又把蹄子疊到了一起,“當(dāng)我弄斷那只小雌駒的腿時(shí)。這直接把我驚醒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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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親愛的,”她說,“沒有小馬會(huì)因?yàn)檫@件事情去責(zé)怪你,我們都知道你不是故意傷害珠玉冠冠的?!彼哪抗馑查g蹦回了她的眼睛上,里面的火光又燒了起來。咨詢師知道自己犯了一個(gè)致命的錯(cuò)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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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才跟你說什么來著,女士?!拜托!”他重新站了起來,用后腿重重地跺著桌子?!澳愕降子袥]有在聽我講話?你記得我剛才說的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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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怒火直竄到沙丘的脊背之上。我這可是在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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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馬互相對(duì)視著,他緊咬牙關(guān),空氣從鼓脹的鼻孔中不斷地噴出來。“我說什么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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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眨了眨眼睛,深吸一口氣,然后心平氣和地把它吐了出來。她又沒能注意到他的特殊情況,談話一直在進(jìn)行,而她做了什么呢?她又回到了老路上,用在訓(xùn)練之中、在過去的日子里得到的那些經(jīng)驗(yàn)來處理問題。她為什么要這樣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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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小雄駒絕對(duì)是正常的反義詞,我又為什么要用一般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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咨詢師咬了咬自己的雙頰。蓋比則一動(dòng)不動(dòng),眼睛仍舊死盯著她。就好像他知道該如何直視她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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墻上的時(shí)鐘滴答作響。咔噠,咔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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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她想,我們?cè)圏c(diǎn)新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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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duì)不起,”沙丘開始說到,“我不是有意冒犯你,這不是我的本意?!?/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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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雄駒把嘴抿成一條線,“好吧,就這樣吧?!彼麌@了口氣,坐回座位上,目光在刷著明色油漆的房間里轉(zhuǎn)了一圈,“只是別再這樣做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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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huì)了,”咨詢師非常坦誠地說。小雄駒哼唧了幾聲,暗示她得去證明這一點(diǎn)。所以,那便證明給他看。雌駒回頭瞅了一眼?!翱斓轿顼堻c(diǎn)了,我早餐沒怎么吃飽。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吃點(diǎn)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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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百列眨眨眼睛,歪了歪腦袋,目光在她的臉上飛舞,尋找著什么東西。他在找什么,沙丘心想,看看我的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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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可以。不過我沒錢?!?/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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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沒關(guān)系,我請(qǐng)客!”她開始把鞍袋往身上系,小雄駒的表情變得困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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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現(xiàn)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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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現(xiàn)在,”她一邊說一邊把鞍袋的系肚繩拽緊,“為什么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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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gè),呃,治療課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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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朝他笑了笑,“我想我們可以在路上或者邊吃邊談,先從這個(gè)悶得不行的房間出去。聽起來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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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著她看了很長(zhǎng)時(shí)間,沙丘試圖揣測(cè)那雙深棕色的眼眸深處的想法,不過她一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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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應(yīng)該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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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那就趕緊把你的鞍袋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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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百列花了好長(zhǎng)時(shí)間準(zhǔn)備出門,他在戴好包裹的綁帶時(shí)遇到了一些麻煩。他慢慢摸索著把扣子扣好,但沙丘并沒有試圖去幫他一蹄。過了會(huì)兒,小雄駒自己搞定了,在反復(fù)確認(rèn)帶子拉好、扣子扣緊之后向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想知道這條皮帶壓在他的傷疤上會(huì)不會(huì)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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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馬離開魔法部辦公室,朝鬃毛街(Mane Street)走去,太陽火辣辣地照耀著這片大陸,這種天氣確實(shí)很適合放在暴風(fēng)雨前夕。路面被五顏六色馬群的蹄聲震得顫顫搖搖,小馬們享受著周末的光景,它充滿活力與生機(jī)。馬來馬往的交通在空氣中踢起了薄薄一層微塵,鼻孔中彌漫著一股清新的泥土氣息——那是今天這個(gè)熱情難抑的日子里溢出來的味道,而身邊熙熙攘攘的小馬更為此時(shí)增添了一筆熱鬧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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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感覺到,隨著當(dāng)兩馬一路走來,在悶熱的治療室里發(fā)酵的不信任和挫折感在曠闊的天地間隨風(fēng)蒸發(fā)了。胡蘿卜頭面帶笑容和高露潔站在墻角聊著天,糖糖在她的攤位后面為轟隆展示著五顏六色的糖果,她眨眨眼睛,拿起一顆糖果塞進(jìn)他的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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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糕太太和萍琪派喊叫著,試圖抓住兩個(gè)調(diào)皮的小流氓,他們正在五顏六色的馬腿森林里飛奔著。萍琪停住身子,睜大眼睛朝他們興奮地?fù)]了揮蹄子,然而很快就被從天而降的奶油蛋糕砸了個(gè)四蹄朝天。沙丘驚恐地睜大了眼睛,但當(dāng)她聽到小幼駒笑的比萍琪還要開心時(shí),她便把心撂回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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咨詢師微笑著轉(zhuǎn)頭看向小雄駒,“蓋比,你想去哪里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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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才是住在這里比較久的人,”他臉上掛著一絲微笑并歪著頭對(duì)她說,“你有什么想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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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用蹄子蹭著下巴,思考起來,“你知道嗎,我最近特別想吃一個(gè)又大又香的干草漢堡,附近有個(gè)餐館還不錯(cuò),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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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臉上的笑容,雌駒精神為之一振?!斑@聽起來太棒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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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果然是個(gè)極好的主意。廚師今天一定是決定在他的作品中加入一些特別的東西,這些樣貌姣好、烹飪完美的漢堡讓他們食指大動(dòng)。兩馬狼吞虎咽地吃著午餐,當(dāng)他們吃飽喝足躺靠在椅背上時(shí),沙丘打了一個(gè)很不體面的飽嗝,聲音大得引馬側(cè)目。不過她覺得自己根本不在乎,“哎呀!對(duì)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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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百列咯咯地笑了起來,嘬了一口香草奶昔,然后靠在座位上,“你沒開玩笑,這地方真心不錯(cuò)?!?/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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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高興你喜歡!我以前經(jīng)常來這里,不過后來我發(fā)現(xiàn)有點(diǎn)吃的發(fā)福了,”她眨巴著眼睛說道。蓋比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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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本地的嗎?這個(gè)小店開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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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我三年前搬到這里的,那時(shí)候它就在了?!边@次普通的交談讓她感覺不錯(cuò),并不是說她不愛自己的工作,但當(dāng)你一直在談?wù)撔∮遵x身上的問題時(shí),內(nèi)心難免會(huì)感到一些悲傷?!拔襾碜择R哈頓?!?/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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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城市女孩,哈?”他帶著些鄉(xiāng)村口音說道,但跟蘋果家族又不太一樣,里面攜著另外一種感覺,不過她也說不太清楚?!澳銥槭裁窗岬竭@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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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聽實(shí)話?”她把臉湊過去,笑著說,“可別告訴其他小馬我說過這話,馬哈頓有點(diǎn)臭,而且還特別擠,里面每只小馬都趾高氣昂的。城里的生活絕對(duì)會(huì)讓你筋疲力盡!天知道我父母是怎么忍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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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咯咯地笑了,“不就該是這樣的嗎,姐姐。”然后他停頓一下,眨眨眼睛,盯了一會(huì)面前的桌子,“很抱歉之前對(duì)你發(fā)火了,我不該這么做的?!庇中┰S沉默之后,他咳了咳,“所以,好吧,對(duì)不起?!?/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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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你的道歉,”沙丘點(diǎn)點(diǎn)頭,“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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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小雄駒又嘬了一口奶昔??雌饋硭F(xiàn)在放松多了,情緒似乎也好了不少。如果想問一些困擾著他的事情,現(xiàn)在正是時(sh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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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星期一的事讓你想起了什么,”雌駒開始說到,“你都想起什么了,加百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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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雄駒用蹄子揉了揉自己的臉,“讓我想起了,嗯……比如說,我做過的事情,還有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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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暖起來了……“那么你到底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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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能瞬間打斷小孩子大腿的小馬?!彼D(zhuǎn)頭朝廚房看了看,聽著油炸的嘶嘶聲和廚師的號(hào)令聲,耳朵都抽動(dòng)起來了?!案悴灰粯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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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小雄駒顯然在跟某種強(qiáng)烈的情感做著斗爭(zhēng),或許是對(duì)過去的行為感到深深的內(nèi)疚。他是不是覺得那些自己下意識(shí)做的事情把他傷的滿心疤痕?而自己不配去嘗試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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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她說著,“無論如何,我認(rèn)為咱倆沒多少區(qū)別。比如說,我們都喜歡這些漢堡?!彼皖^看著面前盤子里那張紅白相間沾滿油污的的包裝紙?!班?,我本來想把它舉起來證明一下我說的話,不過已經(jīng)進(jìn)到肚子里去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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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確實(sh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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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們倆都喜歡小馬鎮(zhè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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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我說動(dòn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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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我們都失去了愛著我們的家馬?!?/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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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馬猛地豎起耳朵,睜大了眼睛,“哦,我不知……你失去了誰?如果不介意我問一下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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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沙丘給了他一個(gè)自己不介意的微笑,盡管里面透著悲傷?!拔覜]有兄弟姐妹,但我和一起在曼哈頓長(zhǎng)大的表姐關(guān)系很好。她絕對(duì)是你能見到最固執(zhí)的小雌駒,我們做什么事都要呆在一起,上學(xué)、飛行、到處瞎搞,或者干些別的。我們倆可以說是形影不離?!?/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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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小雄駒的臉上浮出笑容,“讓我想起了我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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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知道最有趣的是什么嗎?她總是在說自己想成為一名心理學(xué)家,她非常喜歡研究小馬的思想,而且對(duì)幫助小馬解決問題有獨(dú)門訣竅。塞拉斯蒂亞在上,她的可愛標(biāo)志居然是一把躺椅!”兩只小馬哈哈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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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的嘴角慢慢垂了下去,笑容逝去大半,不過她沒有讓微笑從臉上完全消彌?!昂冒?,長(zhǎng)話短說,她病了,再也沒有好轉(zhuǎn),”沙丘哽咽一下,“她的去世是把我推進(jìn)她一直念念不忘的那個(gè)學(xué)校的最后動(dòng)力,而她也一直在影響著我,每當(dāng)我?guī)椭∮遵x解決他們的問題時(shí),就好像她還在我身旁,你能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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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微微點(diǎn)頭,但沙丘已經(jīng)知道他已經(jīng)完全聽懂了?!八惺裁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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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清風(fēng),”大聲把名字叫出來讓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沙丘已然記不得上次這么做在多久之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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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起來真的很不錯(cuò),如果能見到她該多好?!?/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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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想到這里也吃吃地笑了,“你們倆要么會(huì)變成親密的朋友,不然絕對(duì)會(huì)互相鄙視?!?/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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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她應(yīng)該能和我姐姐處的不錯(cuò),我們倆天天都在吵架,”他哼了一聲,“我想你說的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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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有進(jìn)展了,沙丘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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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繼續(xù)說著,“沙丘,在我的一生中,確實(shí)做過一些實(shí)在不光彩的事情,我不想再這樣做了?!甭牭剿焙糇约旱拿?,感覺有些怪怪的?!拔遥拧腋蛇^一些非常糟糕的事情,”他吞咽一口,“我傷害過許多人?!?/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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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覺得僅僅因?yàn)槲覀冞^去犯過錯(cuò)誤,或者被逼迫著做壞事,就沒資格再得到一次機(jī)會(huì)?!鄙城鹦α耍凹影倭?,你不是只壞小馬。實(shí)際上你比你心中的自己好太多了,我覺得你可以得到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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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小雄駒把兩只馬蹄拍在一起,低下頭去,不過臉上浮現(xiàn)出來的羞澀笑容還是被她捕捉到了,“你肯這么說真的很好。謝謝?!?/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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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客氣?!?/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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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雄駒又喝了一小口奶昔,一陣令馬舒適的沉默流逝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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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想多了解一些溫斯特菲爾德?”加百列突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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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揚(yáng)起眉毛,“如果你愿意分享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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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聳了聳肩,“老實(shí)說,沒有太多可以分享的。我以前住在那里,然后又不得不離開,所有人都撤走了??傊抢锸裁炊紱]了,家人,住戶,全都不在那了。”他用蹄子捅了捅桌子上面空空的漢堡包裝紙,“我沒有說出來,因?yàn)槲矣X得這不重要。我也不是想騙你,只是……不想把注意力放在這些沒什么用的事情上?!?/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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咨詢師溫柔地笑笑,“我明白你的意思,”她說,“每只小馬都有不愿談?wù)摰氖虑?。我只是想讓你記住,我是在幫你,而且不僅僅是因?yàn)檫@是我的工作。如果你需要一些時(shí)間來準(zhǔn)備談?wù)撟约旱倪^往,也沒關(guān)系的,我們沒有最后期限或者限時(shí)卡點(diǎn)這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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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雄駒朝她笑笑,但沒有回應(yīng),過了一會(huì)兒就把目光移開了。沙丘一邊聽著餐館柜臺(tái)后面的烤架咝咝作響,一邊看著窗外的行馬,暗自發(fā)笑。這是最能與他拉近距離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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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只小幼駒在壓力下被迫快速成長(zhǎng)真是太可悲了……但就像覆水難收,我們也必須承認(rèn)現(xiàn)在沒有回頭再來的機(jī)會(huì)了。今后還要在他身上付出艱苦的工作和大量的時(shí)間,不過這非常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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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雄駒禮貌地輕輕咳了一聲?!澳敲?,”他說,“你想再吃一個(gè)漢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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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當(dāng)然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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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黛茜在公園里一個(gè)僻靜的角落降了下來。一棵孤零零的樹蓋在小山頂上,下面的陰涼和沙沙的風(fēng)吹樹葉聲贊頌著這里秀美的景色。她四蹄在地上站穩(wěn)后,便放下了蓋比的畫袋,并小心翼翼地不讓它翻倒,而蓋比很快就從她的后背上爬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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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高興知道你的治療進(jìn)展不錯(cuò),”云寶邊說著邊展開自己的雙翅,它們和她體內(nèi)的每一塊肌肉都在不停地指責(zé)抱怨她昨天勞累的輪班?!奥犉饋砟阄绮统缘猛?,老實(shí)說,我現(xiàn)在還真希望能來上一個(gè)干草漢堡,你描述的那個(gè)漢堡店感覺跟我一樣酷!”她朝小雄駒眨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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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咧嘴一笑,“好吧,酷斃了小姐,我確實(shí)挺喜歡漢堡的。如果你想的話,我們?cè)诨丶衣飞峡梢皂槺闳ヒ惶恕!?/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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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不錯(cuò),伙計(jì),”她用蹄子戳了戳身邊一只好奇的蚱蜢,看著它蹦跳起來,然后便消失在草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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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山上這個(gè)位置,云寶幾乎可以全視整個(gè)公園。幾顆稀疏的喬木點(diǎn)綴在泛著金光的綠色波濤浪洋之上,為無數(shù)在戶外奔走整天的小馬提供了一個(gè)休閑的歇蹄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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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只特別的小馬在一棵枝繁葉茂的橡樹下依偎在一起,享受野餐。更遠(yuǎn)處有三只小幼駒在扯開嗓門大吼著。越過他們,云寶能勉強(qiáng)辨認(rèn)出萍琪,她正為蛋糕家雙胞胎進(jìn)行一場(chǎng)精彩的演出,而他們的母親在身后的樹蔭下打著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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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以前曾無數(shù)次俯視過這個(gè)地方,只不過是從更高的天空中觀察。說實(shí)話,站在地上看這里的感覺還挺奇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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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比用一只前腿勾住他那袋東西,拖著它在草地上走,發(fā)出一陣陣嘶啦嘶啦的聲音,一到樹蔭下就把里面東西全抖了出來。云寶慵懶地幾步小跑跟在他身后,看著他把畫墊掀開,鋪上一張新紙?!澳敲矗∽?,”她在他旁邊找了個(gè)地方,“你要畫點(diǎn)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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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不知道,”他回答道,“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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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撲通一聲倒在他身邊,抻抻腿,滿意地呻吟了一聲。她更喜歡柔云的懷抱,而不是這種躺著有點(diǎn)刺撓的草地,不過現(xiàn)在她什么云都找不到,小馬鎮(zhèn)上空每個(gè)能飄著的白色物體都被塞進(jìn)暴風(fēng)雨云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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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里就能看到它。雨云壓在田野的上空,那團(tuán)灰黑憤怒著、咆哮著、翻涌著,里面耀躍的閃電迸出陣陣金光。那將是一場(chǎng)可怕的暴風(fēng)雨,我們真的超越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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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前腿,把下巴擱在交叉的蹄子上,凝視著遠(yuǎn)處那些糅雜在一起的朦朧樹冠,它們構(gòu)成了無盡之森的邊界,耳邊傳來了鉛筆在紙上斷斷續(xù)續(xù)的刮擦聲。“你最近經(jīng)常和童子軍她們?cè)谝粔K,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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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鄙w比伸出舌頭點(diǎn)點(diǎn)頭,他的小臉因?yàn)闃O度專注而扭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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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她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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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他頭也不抬地說,“她們都是很可愛的孩子,一開始飛板璐并不喜歡我,我感覺她是嫉妒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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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筆還是擠在他的球節(jié)處。真的不疼嗎?云寶想。看著他扭轉(zhuǎn)蹄子夾住它的樣子,她漸漸皺起眉頭,“嫉妒?那聽起來不像她?!?/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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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簡(jiǎn)直就是她的偶像,云寶。她一談起你便滔滔不絕,所以這很說得通。”他從畫板上抬起頭來,“一只莫名其妙的小馬出現(xiàn)了之后你突然莫名其妙地花了很多時(shí)間跟他呆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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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確實(shí),”云寶咬了咬嘴唇,“等下,這就是為什么最近她沒有要求出去玩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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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應(yīng)該多陪陪她,她應(yīng)該會(huì)喜歡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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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可能你說的沒錯(cuò)?!彼粗@樣或那樣扭動(dòng)著自己的蹄子,用一種似乎不太舒服的樣子擺弄著鉛筆。雌駒發(fā)現(xiàn)自己對(duì)這種迅速而又簡(jiǎn)明的動(dòng)作有些著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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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怎么做到的?云寶低頭看看自己青色的蹄子,把蹄子前扭后扭,想象著自己夾著一支鉛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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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很確定瑞瑞的妹妹喜歡上我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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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的眉毛一挑,“哇,真的嗎?你確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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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就有感覺了,然后當(dāng)蘋果杰克帶我們?nèi)ユ?zhèn)上吃冰淇淋的時(shí)候,飛板璐挑戰(zhàn)我,問我敢不敢去找水療館小馬約會(huì),我就覺得這是一個(gè)搞清楚這個(gè)問題的好辦法?!?/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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雌駒眨了眨眼睛,這又是什么故事?“嗯,所以你約上會(huì)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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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雄駒笑了笑,“沒,不過她們覺得我很可愛。我回去以后一開始說我要去約會(huì)了,甜貝兒的臉直接紅透了,看起來還很難過,所以我就篤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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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揚(yáng)起了一根眉毛,“你那樣做就是為了看看她是否喜歡你嗎?伙計(jì)……”她把垂到臉上的一縷橙鬃吹到一邊,“這可……有點(diǎn)卑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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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頭看著她,撇了撇嘴角,“這怎么能叫卑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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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孩子,你在玩弄她的感情!這怎么能不叫卑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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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沒真跟水療館雌駒約會(huì),云寶,再說了,她喜歡我也只是一廂情愿罷了。最好別讓她心存幻想,而且我覺得這沒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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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側(cè)過頭皺著眉。他怎么能這樣……無情?甜貝兒難道不是他的朋友嗎?云寶咬了咬自己的雙頰,“這么說的話,你不喜歡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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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小馬看到他臉上的表情,他們絕對(duì)會(huì)發(fā)誓她剛從地里摳出一條死蟲子,要小雄駒放到嘴里嚼碎了咽進(jìn)肚子里?!笆裁??不!我當(dāng)然不喜歡她,云寶!她,像是,才十一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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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好吧,我天?!眹K嘖,敏感的話題,盡管你也‘好像,才十一歲’。她用蹄子夾住一小撮草,連根拔了起來,“我只是覺得玩弄小幼駒的感情有些卑鄙?!?/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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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小雄駒皺起眉頭,像是想用目光在紙上燒出一個(gè)洞來,“我總是忘記這里的情況有多不同?!?/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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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氣哼一聲,但沒再多說什么。那孩子還在適應(yīng)小馬鎮(zhèn)的生活,所以她覺得他還在做這種事也不是不能理解。但還是很奇怪……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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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瓢蟲嗡鳴著飛過眼前,在半空中慵懶地盤旋兩圈,最后落到她的蹄子上。看著它搖晃著細(xì)小的觸角,在自己的皮毛上爬來爬去,時(shí)不時(shí)停頓兩下,檢視身下藍(lán)色又溫暖的環(huán)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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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找什么?她想。我的毛看起來一定有點(diǎn)像草,只是更溫暖、更明亮、還更藍(lán)。我想知道它是不是有些困惑,而它又能理解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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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吹了口氣,小蟲便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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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爽的微風(fēng)從她身上掠過,樹葉也被吹得沙沙作響。她把腦袋放回蹄枕上,合起眼睛,滿足地感受著清風(fēng)撫過自己的鬃毛。兩只耳朵則在遠(yuǎn)處的喊叫聲和加百列在紙上幾乎有節(jié)奏的刮擦聲中抽動(dòng)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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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就像雨點(diǎn)敲在窗上,節(jié)拍不定,無窮無盡,令馬舒暢,是呆在家里和坦克一起研讀《無畏天馬》系列新作的完美背景。那些日子真的很美好,沉入她的云床,迷失在冒險(xiǎn)之中,想象著自己正在袤無邊際的叢林中躲避危險(xiǎn)的野獸和吃小馬的植物是多么酷,還在那里尋找無價(jià)之寶,上古秘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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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刺骨的寒風(fēng)吹過云寶,她睜開眼睛。紅紫色已經(jīng)侵染了本是純藍(lán)的天空,一直蔓延到世界的盡頭。在小馬鎮(zhèn),許多窗戶上正閃耀著金黃色的光芒?,F(xiàn)在,除了他們,公園里已然空無一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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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打了個(gè)哈欠,抬起蹄子蹭掉眼角的眼垢,“抱歉,孩子,看來我睡了挺久?!?/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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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如果能睡這么長(zhǎng)時(shí)間,說明你可能很需要它?!毙⌒垴x還在畫畫,但他身旁的草地上已經(jīng)有了一疊薄薄的畫紙。“別擔(dān)心,我不介意?!?/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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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覺得無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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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無聊對(duì)我來說就是平和,我很喜歡?!?/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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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云寶咂咂嘴,揉了揉腦袋,“我睡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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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扯開蹄子伸了個(gè)懶腰。他聳聳肩,“大概幾個(gè)小時(shí)?三四個(gè)?我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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雌性天馬轉(zhuǎn)了轉(zhuǎn)腦袋,在一連串令馬滿意的咔咔聲中站了起來,三步并作兩步跑到小雄駒身邊,越過他的肩膀往紙上張望。她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抬頭望了望眼前的景色,然后低頭看向畫紙,之后又抬頭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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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孩子,這太厲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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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的,他把山上的景色精確地再現(xiàn)了出來,從草地上反射出的破碎光線,到縱橫交錯(cuò)的小路,再到樹下的斑駁陰影,細(xì)節(jié)好的令馬吃驚。畫面上只有兩只小馬,他們坐在小路邊的長(zhǎng)椅上,在夕陽下映襯出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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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小馬從那一刻之后便換了姿勢(shì),但他們瞬間的寧靜被記錄在了畫紙上,永遠(yuǎn)注視著黑白色而又美麗的石墨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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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謝謝,”蓋比笑了,“我的蹄畫水平應(yīng)該已經(jīng)好了不少?!?/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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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蓋比,這真的好棒!你從哪兒學(xué)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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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繪畫課和大量的練習(xí),已經(jīng)過了這么久,我很高興我還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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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不理解。他什么時(shí)候上過學(xué)習(xí)這種東西的課?大多數(shù)小幼駒在他這個(gè)年紀(jì)還在畫火柴馬??丛谌沟賮喌姆萆?,她撐死了也就畫個(gè)火柴馬!“你肯定上了一些很不錯(cuò)的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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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干這個(gè)?!彼诠珗@對(duì)面的一塊草地上補(bǔ)了幾筆陰影,云寶的目光落到他身邊的那一小疊紙上。她用蹄子把最上面的那張畫紙翻過來,一張自己的畫像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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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只云寶趴在地上,下巴埋在前腿里,尾巴蜷縮在身側(cè),正舒服地打著盹。這幅風(fēng)景畫的線條細(xì)致入微,陰影濃淡分明,不過畫面在與周圍留白的交界處卻搖搖欲墜,齒牙交錯(cuò)??焖俣J利的筆觸勾勒出了她的輪廓和躺在身下的黑白草地。她的鬃毛和尾巴是蓋比唯一選擇用深淺不同的灰充填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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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嗎?”她眨眨眼睛,抬起頭來?!拔也恢滥闶遣皇悄欠N特別討厭被拍照的人,或者說,額,被畫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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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我……”他怎么讓自己看起來那么祥和的?她以前從來沒被畫過。這讓她心中有種不舒服的感覺,一種介于尷尬與自豪之間的感覺?!八?,嗯,它很好?!痹茖毿⌒牡匕阉鼣R在一邊,翻出下一張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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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前吻扭曲在一起,蓋比以同樣粗獷風(fēng)格的素描創(chuàng)造了一個(gè)令馬心悸、呆拙又奇怪的生物,云寶以前從未見過這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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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東西的構(gòu)造就像個(gè)骨瘦如柴還干癟的牛頭怪。它站在兩只畸形的黑爪子上,無毛的皮膚耷拉在皺皺巴巴的褶紋里,身體的大部分都被形色不一的奇特斑駁圖案覆蓋著。它細(xì)長(zhǎng)的前腿末端有個(gè)怪異又疙里疙瘩的黑色爪子,并把一個(gè)難看還有棱有角的黑塊抱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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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它的頭看起來還算有吸引力,很小,上面幾乎沒有毛,皮膚也光滑得多,有一個(gè)小鼻子和薄薄的嘴唇。一團(tuán)黑色的毛發(fā)從它的頭頂上冒了出來,蜿蜒成一個(gè)像辮子一樣的東西,耷拉下來,躺在它畸形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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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引馬注目的是,它的兩只小眼睛盯紙面之外的自己。不過,盡管看起來非常奇異,它的表情卻不憤怒也不可怕。只是對(duì)她微微笑著,似乎剛剛結(jié)束了勞累的連班風(fēng)暴任務(wù)——從這樣一張超自然的臉上認(rèn)出這種情緒讓她極度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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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比,這丑了吧唧的東西到底是什么?為什么它長(zhǎng)得這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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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雄駒放下鉛筆,低頭看向自己的畫紙。他的笑容消失了,“哦,那是我姐姐,瑞秋?!?/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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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睜大了眼睛,“嗯,嗯,我的意思是……”無數(shù)的問題涌進(jìn)了云寶的腦子。我勒個(gè)去那到底是什么東西?為什么她看起來就像個(gè)異形?他們顯然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他怎么能把那個(gè)東西當(dāng)成自己的姐姐呢?“我——啊…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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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我得告訴你一些事情,”他咬著嘴唇,“你能保守這個(gè)秘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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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思想風(fēng)暴云寶的腦中打著旋,但她抖著翅膀,盡力讓自己顯得平和而又冷靜?!斑?,當(dāng)然行,伙計(jì),你想說啥?”是不是有點(diǎn)太輕浮了?希望他不會(huì)覺得我滿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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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呃……”小雄駒幾乎以一種狂熱的力度死盯著草地?!啊也皇切●R利亞的,我來自非常遙遠(yuǎn)的地方,真的,真的很遠(yuǎn)?!?/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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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噘起嘴唇。這好像還算說得通,不,不對(duì)——非常說得通,他真的與眾不同,世界很大,一定會(huì)有很多長(zhǎng)相怪異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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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暮光之前提到過大海對(duì)面的土地,廣袤的大陸上充滿了小馬們未知的神秘。她覺得在極其遙遠(yuǎn)的地方,其中一片土地,就是這些怪異,褶皺生物的家園。但奇怪的是,她以前從沒有聽說過它們。不過話說回來,也許這只是花哨的政治外交官、知識(shí)分子和傲慢的貴族才需要關(guān)心的事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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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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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嗯…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到這里來的。我想也許是什么人或什么東西把我送到這里來的?!边@又是一個(gè)云寶似乎永遠(yuǎn)也無法找到答案的問題。一定有馬知道這只小雄駒身上發(fā)生了什么,對(du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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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du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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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皺了皺眉,回頭看看那幅畫,“那么這些,額,人住在你的家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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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說實(shí)話,有不少呢?!?/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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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gè)孩子每天被這些東西圍著一定很奇怪?!班拧瓰槭裁此麄兊钠つw上有那么多褶皺?”她指著一只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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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挑了挑眉毛,眨眨眼睛,咯咯笑了起來,“哦,那不是她的皮膚,那是她的衣服,額,制服。這是我照著一張圖——畫憑著記憶畫出來的,一幅我看了很多次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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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服?你是說皇家衛(wèi)隊(duì)的那種盔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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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比點(diǎn)點(diǎn)頭,“是的,沒錯(cuò)?!?/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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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痹茖氁е齑?,歪著頭仔細(xì)打量著這幅畫。“它,呃,看起來好像并不能起到什么保護(hù)作用?!?/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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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雄駒又咯咯地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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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說著,“它不是用來防衛(wèi)長(zhǎng)矛或魔法的,而是用來防御另一種武器的。看見她胸前穿的那件背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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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仔細(xì)看了看,發(fā)現(xiàn)她能辨認(rèn)出一件奇怪的方形衣服,緊裹在他姐姐的上半身,并纏繞在她的肩膀上,把下面的制服弄得皺巴巴的?!斑@個(g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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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里面裝著一塊特殊而又堅(jiān)硬無比的,額,材料,可以保護(hù)這下面所有咣咣當(dāng)當(dāng)又重要的東西不會(huì)隨時(shí)缺掉一塊,”他敲了敲畫紙,“還有個(gè)頭盔,不過她沒戴?!?/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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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看起來很不舒服,皺巴巴,又松塌塌的,小馬怎么能忍受穿上這樣的東西?它不會(huì)蹭的很難受嗎?“它們,嗯,全都穿這樣的衣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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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比在沉思中哼了一聲,“不,不是全部,但相當(dāng)多?!?/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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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感覺很酷,”雌駒用蹄子點(diǎn)了點(diǎn)他姐姐用前爪抓著的黑色東西,“那是什么?一把奇形怪狀的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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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揉了揉前腿,又撓撓自己的后頸,“嗯…我想說那是一種武器?!?/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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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眨眨眼睛,看著這個(gè)奇怪的東西,它該怎么用呢?不知何故,它沒有刀刃,也沒有鈍器的感覺,而且末端伸出來的把手看起來太細(xì)了。也許這是魔法武器,但是那些水晶和銘文又在哪里呢?魔法露出來的光輝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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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不算十分危險(x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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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duì)危險(xiǎn),相信我,”他說到,聲音低沉而平靜,云寶覺得最好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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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風(fēng)沙沙地吹過樹林,帶著暴風(fēng)雨前夕的潮濕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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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呃……”雌駒了喘口氣,“這么說,你妹妹是衛(wèi)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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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頭看著她,“不,她是個(gè)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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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歪著頭皺起眉,“有什么區(qū)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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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呃……她和其他人,他們……”他們有點(diǎn)相似,但是……”蓋比用蹄子輕輕踏著草地?!霸茖?,皇家衛(wèi)隊(duì)是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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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住舌頭,“他們的首要任務(wù)是保護(hù)公主們,有時(shí)候,如果真的發(fā)生了不好的事情,他們會(huì)出現(xiàn)在醫(yī)院或者做警察工作之類的地方,提供幫助。過去他們還有保護(hù)小馬國安全的職責(zé),抵御敵馬的侵略之類的,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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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是說衛(wèi)兵是用來維持和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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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笑了,“是了,這是個(gè)好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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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百列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士兵…不是這樣的。”她的笑容消失了。“他們?cè)噲D把和平奪回來,無論用什么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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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用來奪回和平的?這說不通啊。云寶不是歷史迷,但她知道即使不在戰(zhàn)爭(zhēng)中,王國也有士兵。士兵除了打仗還會(huì)做別的事,對(duì)吧?這孩子那里的士兵都是什么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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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雄駒又低頭看著自己的蹄子,把它們互相蹭了蹭,幾根鬃毛耷拉到他的臉上。云寶終于把這幾件事串起來了,一個(gè)冰冷不安的結(jié)慢慢在她心中安下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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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的家鄉(xiāng)發(fā)生了非常非常糟糕的事情,是嗎?”她低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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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雄駒抬頭望著她,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哀傷,“我最好把最后一幅畫給你看看?!彼炎詈笠划嫃埣埛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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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云寶認(rèn)識(shí)這個(gè)。在黑暗的天空下,一條沒有盡頭的城市天際線貫穿了整張畫紙,下面有大片的方形建筑和高聳的尖頂——包括一個(gè)巨大的方尖大廈,它為這個(gè)城市確立了中心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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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尖銳的鋸齒狀線條描繪出了它的輪廓,這條天際線看起來有點(diǎn)像馬哈頓,但更宏大。從這幅畫里看的話,要大得多。這一定是他家鄉(xiāng)的首都,就像小馬國的坎特洛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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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看,這座城市顯得高大雄偉,但沒過多久,她就注意到有些地方不大對(duì)勁。這些建筑都有著缺陷和坑痕。天際線出現(xiàn)了裂紋,有些高樓甚至缺失了大塊。當(dāng)她靠近畫紙時(shí),云寶能看到較矮的塔樓上的滾滾濃煙纏繞在更高的大樓上,然后彌散在空氣中。最引馬注目的是,在破敗城市之上的云層,似乎被某種奇怪又飄渺、蜿蜒的線條撕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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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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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雄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是我家鄉(xiāng)的一個(gè)城市,它曾經(jīng)叫芝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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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加哥,嗯?”云寶歪著頭,“等等,為什么是曾經(j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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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比聳聳肩,“我的意思是,只有那些建筑還在那里,不過它們已經(jīng)……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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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云寶睜大了眼睛,回頭看著那幅畫。這個(gè)城市非常大,成千上萬那樣奇怪的‘人’可能住在那里。什么東西能做出這樣的事?“出什么事了? 這里為什么會(huì)亂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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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shí)間凝結(jié)了一會(hu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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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zhàn)爭(zhēng),”小雄駒空洞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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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zhàn)爭(zhēng)。云寶咽了一口,戰(zhàn)爭(zhēng)是古時(shí)候的東西,老掉牙的東西,這不是小馬需要擔(dān)心的事情。部落之間的沖突?夢(mèng)魘之月和她的黑暗軍隊(duì)?獅鷲入侵?這些都是為歷史書和那些癡迷于日期還有已逝小馬名字的書呆子們準(zhǔn)備的。當(dāng)你需要寫個(gè)一兩篇文章時(shí),或講述過去一千年里小馬國的變化時(shí),它們可以作為參考??蓱?zhàn)爭(zhēng)早已是過去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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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蓋比的家鄉(xiāng)不一樣,那里仍然有戰(zhàn)爭(zhēng)。在那個(gè)地方,它們?nèi)栽趹?zhàn)斗……在死亡。它們毀了整個(gè)城市。她想。也許這就是殺害他家人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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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會(huì)兒,云寶覺得她的心神被眼前的景色攫取了。她看到云中城被扭曲而又無可描述的強(qiáng)光所籠罩,被整塊撕開而后消散,上面的建筑物從瓦解的地基空洞上直直墜入天空,在飛落之中又不斷破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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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想著。如果看到我的父親帶著深深的眼袋,一邊努力保持僵硬的笑容,一邊詢問可以投宿的地方,那會(huì)是什么樣子?聽著我母親為失去家中的所有照片而嚎啕大哭?她的血液好像在慢慢凝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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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我的郵箱里有一封關(guān)于至親的通告信又會(huì)是什么樣的感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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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肺火辣辣的疼,云寶突然意識(shí)到自己甚至忘記了呼吸。她吮吸大一口下午涼爽的空氣,看著畫紙,慢慢把他出吹來。蓋比也盯著這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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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親眼見到的嗎?他是眼睜睜地看著這個(gè)地方被摧毀嗎?是什么導(dǎo)致了這一切?又有誰能摧毀這么大一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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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們?cè)诟l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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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雄駒哼了一下,發(fā)出了苦澀的笑聲,“他們?cè)诤妥约簯?zhàn)斗?!?/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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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在云寶的腦海里喚起了一些記憶,她皺起眉頭努力回憶這個(gè)詞,想起了模糊而破碎的中學(xué)記憶,在她最頭疼的課堂上昏睡著。人們?cè)诤妥约捍蛘痰臅r(shí)候叫什么?“一個(gè)……內(nèi)戰(zhàn)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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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笑了起來。又有什么事這么好笑?“不完全是,非常復(fù)雜?!?/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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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怎么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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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gè)……也很復(fù)雜,”他用蹄子在口鼻上蹭了蹭,“長(zhǎng)話短說,那里的情況變得非常艱難,一些人用盡了他們需要的東西,于是他們決定從別人那里索取?!毙⌒垴x抿緊嘴唇,做了個(gè)苦瓜臉,“一切都從那里開始,剛開始還好,不過很快便翻天覆地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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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說“某人”有點(diǎn)奇怪,但她覺得他想說的不是小馬。云寶把這種感覺推到腦后,清了清嗓子,“嗯,呃,最后怎么結(jié)束的?”她用一只蹄子擦蹭著另一只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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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結(jié)束,”蓋比答道,“至少,我沒有看到,而且據(jù)我所知,它甚至并沒有降溫?!?/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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雌駒轉(zhuǎn)了轉(zhuǎn)腦袋,她情不自禁地把注意力放在了地平線上。在遙遠(yuǎn)的大洋彼岸,這場(chǎng)從旁邊小雄駒身上奪走太多東西的戰(zhàn)爭(zhēng)仍在肆虐。城市還在燃燒嗎?人們還在死亡嗎?為什么那里的情況這么可怕,而這里卻如此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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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塞拉斯蒂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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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清涼的解脫感涌上她的心頭,緊接著又是一陣內(nèi)疚。這一定是場(chǎng)可怕的戰(zhàn)爭(zhēng),能看到如此大規(guī)模的死亡,一定有數(shù)十萬這樣奇怪的生物喪生了……說不定可能有一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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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應(yīng)該感到這么解脫。等等……“呃,瑞秋怎么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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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比咬緊牙關(guān),“我一直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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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幾乎往后縮了一下,“什——”她咬著嘴唇。我應(yīng)該問這個(gè)問題嗎?“嗯,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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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秒鐘他才回答。“她幾乎每天都給我發(fā)信息,”蓋比說,“但從有一天之后,她便杳無音信了?!彼柿丝谕倌?,抖了抖肩膀,“那是局勢(shì)真正快速惡化的時(shí)候,沒過多久,就再也看不到成群的士兵了?!彼穆曇魤撼杉?xì)微的嘟囔聲,“至少是我們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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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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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種程度上,我還挺幸運(yùn)的,”他一邊看著自己的畫,繼續(xù)說下去,“那時(shí)候我還小,不記得太多事。我認(rèn)識(shí)很多曾生活在大崩潰之前的人,我覺得適應(yīng)這種情況對(duì)他們來說要更加困難,可現(xiàn)在這樣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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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感覺自己有些不知所措,“哦…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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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卻在這里,”蓋比說。他的眼睛顯得疲憊而空洞,那是小幼駒絕不該有的樣子?!爱?dāng)家鄉(xiāng)里每個(gè)人都在受苦的時(shí)候,我卻在這里,只有我在這里,”他朝公園使勁揮了揮蹄子,“綠草,晴空,溫暖的床,美味的食物,學(xué)校,朋友。生活就應(yīng)該是這樣的,我喜歡這里?!?/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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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打著顫,拒絕正視她的目光,“可我的家鄉(xiāng)還有很多人,云寶,我認(rèn)識(shí)的人,我…我思念的人。我們都做了不得不做的事情,但他們也是好人,他們也盡力了,他們會(huì)不惜一切代價(jià)尋回美好,但這些人最終失去了一切。而現(xiàn)在我來了,我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對(duì)待你告訴我最好的第二次機(jī)會(huì)。我——”他使勁抽了抽鼻子,咽下口水,“我有多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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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張開嘴想說話,但聲音卻梗在了喉頭。我還能說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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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百列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我很暴力,”他說,“我…云寶,我傷害了那個(gè)小女孩。我知道我沒得選,但我,我曾經(jīng)殺過人。我根本就不配在這里,為什么?狗屎運(yùn)?還是有人故意把我放在這里?想給我一個(gè)教訓(xù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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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雄駒以驚馬的力量狠踏地面,云寶的肚子里頓時(shí)一陣地覆天翻,想起在那次可怕的高空落體后,她帶他回家時(shí),被緊緊抓住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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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應(yīng)該在這里啊,這說不通,這不對(duì)!就——不該是我,我他媽只會(huì)把事情搞砸!我該怎么辦?他媽的不該是這樣?。∥也幻靼?,我不明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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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倒在地上,把嘴埋進(jìn)自己的蹄子里?!拔也幻靼住?/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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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傍晚的空氣很溫暖,但卻有一股冷流在云寶的血管中流淌。他的肩膀不斷顫抖著,盡管沒有發(fā)出任何哭聲。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做一些事情,對(duì)嗎?可她能做什么?她又能說什么呢?她用力地眨眨眼,舉起一條前腿擦過自己的眼睛。我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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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看著小雄駒在他畫紙旁邊的草地上顫抖著。燦爛的紅紫色條紋在傍晚的天空中流淌,她扭起嘴角,這不對(duì)。今天是個(gè)放松的日子,本該享受的一天。這只小雄駒不應(yīng)該在這樣美好的日子里受到如此的折磨。塞拉斯蒂亞在上,請(qǐng)不要再讓他遭受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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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云寶卻無法修復(fù)那個(gè)四分五裂的家園,她也不知該說些什么來減輕你所認(rèn)識(shí)或深愛的每一只小馬離開的哀痛。她能做的只有……陪在他身邊。我做的真的很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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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咽了口唾沫,拖著步子走到小雄駒身邊,把肚子垂到草地上。她將自己的側(cè)身壓在他的身上,輕輕展開背上的翅膀,緊緊地?fù)ё∷T谌绱司薮蟮膫γ媲?,這顯得如此可憐,如此無助,如此微不足道……可這也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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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希望它能幫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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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這樣呆了很久,很久,聽著微風(fēng)婉轉(zhuǎn)傳來的低沉咕噥聲,她的心弦崩得緊緊的,腦中充滿了對(duì)遙遠(yuǎn)、遙遠(yuǎn)、遙遠(yuǎn)的那個(gè)火光漫天城市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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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閃閃推開前門,差點(diǎn)直接躺倒在地上,在剎那之間她用果凍似的腿鉗住了自己,跌跌絆絆地從身后的昏暗暮光之中走了出來,回到自己家里。她扭頭關(guān)上身后的大門,然后發(fā)出一聲嘆息,斜靠在上面,閉著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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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嗯,”桌邊有個(gè)聲音說道,“我想這次會(huì)議進(jìn)行得不太順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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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呻吟著,“跟你想的差不多,明鏡。”暮光強(qiáng)迫自己扯開蹄子,沉重地踏過發(fā)軟的木地板,癱倒在桌旁邊的凳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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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還沒有公主的消息呢……”那只雄駒從《魄靈奇法》后面伸出頭關(guān)切地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暮光,你看起來就像快碎了一樣,發(fā)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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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沙丘談過了,就像我們計(jì)劃的那樣。在我說我擔(dān)心其他小幼駒的安全之后,她跟我聊了很多。她很想把臭錢先生的小雌駒那事情翻個(gè)篇?!?/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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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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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把下巴撂在桌子上,”也沒別的了,她完全相信那個(gè)“小插曲”是因?yàn)閴毫ぴ鲈斐傻?,她說那可能是應(yīng)激障礙反應(yīng)?!彼艘豢跉猓缓笥职l(fā)出一聲長(zhǎng)長(zhǎng)的、疲倦的嘆息?!俺酥饩蜎]了。除了自述有暴力史外,他完全愿意和平融入小馬們的生活?!?/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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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如此!”坐在座位上的明鏡一蹦三尺高,書本‘啪’的一聲砸在桌子上?!八昝赖厝谶M(jìn)去了,它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真正的小幼駒在陌生的新環(huán)境中是不會(huì)這么平靜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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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皺起了眉頭,“我不好說,”她喃喃地講到,“她似乎真的不怎么擔(dān)心,沙丘可能覺得這只小雄駒很奇怪,但她不認(rèn)為他有惡意,云寶當(dāng)然也是一樣,難道我不該認(rèn)真考慮一下這點(diǎn)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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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要,”明鏡說到,“但是你也需要考慮到她們與‘小雄駒’的接觸會(huì)影響決策能力的可能性。如果它經(jīng)常呆在她們身邊,那么肯定要比其他小馬更懂得如何去愚弄她們?!?/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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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還是不太對(duì)?!?/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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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而那個(gè)侵入者就指望著這一點(diǎn),必須得看我們?nèi)绾瓮黄屏??!彼币曋难劬Γ皠e忘了,公主們還指望著我們呢?!毙垴x咳嗽兩聲,“所以,不幸的是,我們不得不把沙丘從外援名單中劃去了,恐怕我們也沒法再從她那套到更多的信息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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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是不應(yīng)就此放棄,誰知道呢?說不定我們有辦法說服她?!蹦汗庥靡粭l前腿托著她的下巴,打了個(gè)呵欠揉著眼睛,“那么,我們下一步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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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考慮到每一種可能性,我們就需要一些重型裝備了。璀璨光環(huán)寫到:有些被召喚的生物擁有令馬難以置信的魔法力量,如果使用一個(gè)強(qiáng)度不足的陷阱,那么后果將是災(zāi)難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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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暮暮!”斯派克站在樓梯頂上喊道。她縮了一下,把耳朵貼在頭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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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派克!別那么大聲,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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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對(duì)不起,”小龍小跑著走下活木臺(tái)階,“剛收到一封給你的信,是塞拉斯蒂亞寄來的,所以我覺得你會(hu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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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已經(jīng)用她的魔法從他的爪子上奪過卷軸,并努力揭開封印,明鏡繞著桌子朝另一邊快步跑去。斯派克回樓上時(shí)哼了兩聲,“是啊,不客氣?!?/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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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暮光并沒有注意到。她的眼睛正在自己面前飄浮的那張薄薄的、不顯眼的羊皮紙上竄動(dòng)著,她的心臟已經(jīng)悄悄地蹦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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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說了什么?上面說了什么?”雄駒匆匆繞過桌子,將下巴伸到她的肩膀上,張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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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親愛的學(xu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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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我沒能盡快回復(fù)。得知你發(fā)現(xiàn)了那只闖入的生物,我真是松了一口氣,而且我可以減輕你對(duì)小馬被附身的恐懼。施咒者把她用的方法告訴了我,謝天謝地,沒有小馬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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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生物寄居在一個(gè)由魔法力量構(gòu)筑的物質(zhì)形態(tài)中,不過如果我知道它為自己的目的而改變了形貌,也不會(huì)感到驚訝。收容時(shí)請(qǐng)務(wù)必格外小心這一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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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關(guān)于我們蹄下的狀況恐怕我沒有對(duì)你坦誠明說,我本希望這個(gè)問題不需要告訴你就能解決,但現(xiàn)在事態(tài)的發(fā)展突飛猛進(jìn),如果我們想避免一場(chǎng)災(zāi)難,就必須要告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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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妹妹,露娜公主,就是那個(gè)施展靈魂魔法的小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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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qǐng)慎重對(duì)待這一信息。我可以在將來告訴你她這個(gè)決定背后不幸的原因,但目前這并不重要。更加可怕的是,這一行動(dòng)已經(jīng)嚴(yán)重傷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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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她看起來比較穩(wěn)定,但不幸的是,事實(shí)并非如此。她的狀態(tài)每況愈下,因此我急于找到那個(gè)生物。將來也許有研究和學(xué)習(xí)的時(shí)間,但現(xiàn)在必須開始行動(dòn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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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拯救露娜,你必須盡快把這個(gè)侵入者送回坎特洛特,所以我個(gè)馬會(huì)支持你調(diào)動(dòng)你所需的任何材料,但在行動(dòng)時(shí)請(qǐng)多加謹(jǐn)慎——你已經(jīng)很清楚這可能會(huì)極度危險(x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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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恐慌,盡量謹(jǐn)慎,如果有什么問題,請(qǐng)即刻與我聯(liá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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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有讓守衛(wèi)介入,但如果我認(rèn)為有必要,我會(huì)毫不猶豫地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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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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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斯蒂亞公主